見柯冠磊迅速地走了過來,書詠趕緊把自己的手放在水龍頭下方沖冷水,面不改色地道︰「我沒事,你的確沒有燙到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沖個冷水就好了。」她當然知道這女人是故意燙傷她的,不過,就算她跟柯冠磊告狀又有什麼用?只是自討沒趣罷了,沒意義。
柯冠磊擰起粗黑的濃眉,盯著她被燙紅的手。「需要用冰塊冰敷嗎?」
「不用。」書詠的眼神還是不肯與他交會,她倔強地道︰「只是被一點點水花濺到,真的沒事,我可以回房了嗎?」
他的表情有些惱怒,像是氣憤她為何連看都不看他似的。「你回房吧。」
書詠如獲大赦般飛快離開廚房,坦白說,她的手被熱水燙得好痛,可心弦更痛,只想趕快離開這里。
書詠離開後,柯冠磊冷厲地瞪著女人,渾身散發出令人膽寒的氣勢,逼問道︰「你是故意的吧?故意去燙她的手?」方才的濃情密意已蕩然無存。
「我、我……」即便在男人圈里打滾許久,女人還是被他嚴峻的模樣嚇到語無倫次。「不是不是那樣,我真的只是……又不是故意的……」
柯冠磊狠狠扣住她的手,看到她臉上痛苦的表情,陰沉地下令。「我只是找你回來演場戲,沒有叫你做其他事!賓吧!你該得到的酬勞明天會匯入你的帳戶,以後不準再出現在我面前。」
「是,我知道了。」女人撫著發疼的手,忙不迭地逃竄到客房,打算以最快的速度換好衣服,打電話叫車離去,真是的,這個男人表面上抱著她,可自從那個女佣出現後,眼神卻一直緊緊盯著女佣,什麼啊?難道身材妖嬈的她比不上一名女僕?所以故意耍個手段惡整一下那女僕罷了,他干麼這麼生氣啊?
不管怎樣,她都不想再接近那個宛如冰塊的恐怖男人了,快逃吧!
轉眼之間,廚房只剩下柯冠磊一個人了,他目光如炬地瞪著熱水瓶,想到書詠剛剛那盛滿痛苦的雙眼,他輕皺起眉,她明明被燙成那樣,為何還嘴硬地說不需要冰敷,匆匆逃回自己房間?她就這麼討厭看到他嗎?
下一秒,柯冠磊發現自己居然打開冰箱冷凍庫的門,拿出一個小巧的冰敷袋。
「你在做什麼?既然她說不需要,就不用你多事!」他怒斥自己,冰敷袋仿佛成了燙手山芋,又被他粗魯地扔回原位。
他故意花錢叫一個女人回家演一場戲,還挑三更半夜把書詠吵起來,就是為了讓她覺得很難堪,只要她越難堪,他就越開心!
可為何一看到她受傷的神情,他的肺腑就莫名其妙地糾結在一起,一點都不快樂呢?
他不是計劃要好好報復岑書詠嗎?這是她欠他的,她應當償還。但,為何每次接觸到她那盛滿憂愁的盈盈水眸時,他的心就好像被怪異的力道拉扯著,胸口感覺很悶很悶……
般什麼?
柯冠磊狠狠地朝牆壁捶了一拳,他不肯承認自己對她除了恨以外,還有別的情愫,他絕不承認……
棒天,管家拿了兩條藥膏給書詠。
「這是什麼?」
「先生交代我拿給你的。」管家頓了下,繼續解釋道︰「這是上好的燙傷藥膏,綠色這一條可以舒緩疼痛,鎮定清涼;紅色這一條則可以消除燙傷的疤痕,是純正中藥提煉的,非常有效。」
書詠怔怔地望著藥膏,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他……他為何要派人拿藥膏給她?他不是不關心她嗎?不,應該說看到她越痛苦,他就越得意啊!為何還要管她有沒有受傷呢?
唉,不懂不懂,她真的不懂柯冠磊在想什麼?
書詠走回自己的房間,坐在床沿落寞地想著,來到香港已經快一個星期了,這幾天她都過得忐忑不安,戰戰兢兢——
白天,她起床後,在管家的招呼下到樓下用早餐,雖然從沒遇過柯冠磊,但她怕他會突然出現,所以每頓早餐都胡亂吃個幾口就說飽了;晚上,她則緊張到坐立難安,明明知道自己的身分,卻還是怕他突然闖進來,或被他叫到他房間完成上次沒完成的事……
唉,她的人生為何會變成這樣?
思緒紛亂的她從床頭櫃的抽屜里拿出絨布袋,緩緩取出純銀手鏈,緊緊握在掌心,她覺得自己的人生就像飄飄蕩蕩的浮萍,沒有歸屬感,每當她緊張無助時,只能悄悄取出手鏈,一遍又一遍地撫模它,藉此獲得力量和勇氣。
就像過去那無數個失眠的夜晚一樣,她總是望著手鏈默默流淚,不斷回想著她跟冠磊之間的甜蜜畫面,包括那些歡笑、那些夢幻的誓言……
淚水凝聚在眼眶里,書詠梗著聲,自言自語道︰「我知道他很恨我,畢竟我在他最需要我的時候狠狠地背叛了他,所以這一切的懲罰都是我應得的,是我先辜負了他,都是我的錯……」
書詠長長地嘆了口氣,抹去眼角的淚,不想讓自己沉浸在悲傷的氛圍中,她突然想到,自己到香港後都還沒有打電話回台灣報平安,她知道兆軒和毓芬姊都很關心她,她該打通電話給他們才是。
其實前幾天,她就有想過要和他們聯系,但柯冠磊沒收了她的手機,且她真的很難接受自己的新身分,面對他們的關懷詢問,她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
不過一直逃避也不是辦法,她總是該打個電話給他們,免得大家為她操心。
打定主意後,書詠拿起床邊的電話,撥打給謝兆軒。
「謝兆軒,您好!」彼端很快傳來一道爾雅的嗓音。
書詠輕喚道︰「兆軒哥。」
「書詠!」他的語氣很激動。「你終于打電話給我了!為什麼一直都不跟我聯絡?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你去香港六天了,連一通電話都沒有,而且我打你手機也一直轉語音信箱,到底是怎麼回事?」
書詠嘆了口氣,輕聲說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讓你擔心的,我也是身不由己……」
「不,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謝兆軒非常愧疚。「都是我的錯,倘若我不是這麼無能,也不會把公司搞到一團亂,書詠,對不起,害你受苦了。」
書詠淡淡地道︰「不要這樣說,兆軒哥別擔心我了,我會好好照顧自己,對了,公司所需要的資金都到了嗎?」
「嗯,你到香港的隔天,飛雲集團就把大筆資金匯入公司戶頭了,現在公司已取得銀行的信任,營運也恢復正常了。書詠,謝謝你,我真的覺得很歉疚,不該是用這種方式,不該這樣傷害你……」
听到公司沒事,書詠松了口氣,她的犧牲總算是有點代價。
「兆軒哥,你不要這麼自責,我知道你為了公司已付出全部的心血,對了,雖然我們已經訂婚了,但我希望你把這個婚約忘掉,一年後,我……我不會回到你身邊,屆時,你還是我最信任的大哥,也是巨岑鋼鐵的執行長,我們還是可以當一對互相信任的兄妹,好嗎?」
一年後,她哪有臉回到兆軒的身邊?更何況從頭到尾,她根本沒有愛過他啊!她只希望能藉由這個機會放兆軒自由,讓他擁有真正屬于自己的幸福。
「書詠!」謝兆軒語氣哽咽地道︰「你總是這樣,處處為我著想,你越是這樣,我越覺得自己愧對你。」
「沒有這回事,兆軒哥,你帶給我爸很大很大的精神慰藉,我一直記得在我們的訂婚宴上,已經罹患重病的爸一掃病容,笑得好開心、好滿足!那是我一個人辦不到的!謝謝你讓我爸知道自己的女兒有了好歸宿,公司也有你繼續掌舵,他可以很放心地前往極樂世界。」
「書詠,你讓我慚愧到無地自容……」
「你別這麼想啦。」書詠刻意將語氣變得輕快。「對了,毓芬姊還好嗎?我阿姨呢?她們的生活沒有受到影響吧?」
聞言,謝兆軒的語氣多了一絲憤慨,他忿忿地道︰「沈毓芬好像又出國了,你阿姨根本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她還是住襖宅、開名車,盡情揮霍,當個出手闊綽的貴婦,根本是把她的快樂建築在你的痛苦上啊!」
「書詠,我真的不該讓你去香港,你一個人在那邊我好擔心,我真是個最失敗的未婚夫,真希望自己現在能在你的身邊好好保護你,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讓我陪你一起面對……」
憊沒听完謝兆軒說的話,話筒就突然被人拿走,書詠驚駭地回過頭,看到柯冠磊冷冰冰地望著她,他把話筒貼近耳邊,听不到幾秒,就臉色鐵青地掛斷了。
「你在做什麼?」他從齒縫中迸出問句。「你可真大膽啊,居然就在我家大大方方地打電話給前任未婚夫調情?」
書詠的臉上青白交錯,慌亂中趕緊把掌心內的手鏈藏在抱枕下面,祈禱他千萬不要看見。
老天!他到底是什麼時候進入她房間的?不過以他的反應看來,應該沒有听到她跟兆軒全部的對話才對。
他殺氣騰騰的臉龐讓書詠忍不住一直往後退,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背已經抵住床頭,無路可逃。「你沒有說不能打電話。」況且這只是一通報平安的電話,她真不懂他為何如此氣憤?
「我沒說?我沒說你就不懂嗎?」柯冠磊怒火更熾,想到她整顆心居然還系在謝兆軒那個混蛋上,他的俊臉就籠罩著重重殺氣。
「岑書詠,你忘了自己現在的身分嗎?你是我包、養、的、情、婦!身為一個情婦,應該以她的主人為天才對吧?」
他刻意強調的字眼像條鞭子般狠狠鞭抽著她的心,情婦?主人?他一定要這樣嗎?時時刻刻羞辱她,讓她抬不起頭來?這樣他就開心了?
她冷笑道︰「也許你可以考慮直接在我的額頭刻上「情婦’這兩個字。」
「好利的嘴!我倒要看看,你可以牙尖嘴利到什麼時候!」
語音甫落,他已迅如豹地封住她的紅唇,熱辣辣的舌尖還企圖探入,任她如何擺動頭顱都甩不掉他。
「不要踫我——」書詠好不容易才推開他,整個人狼狽地摔到床上,撞翻了抱枕,也讓那條銀純手鏈露出。
糟糕!她驚駭地想抓回手鏈,但來不及了,柯冠磊已經眼尖地發現了,他一把拿起它,像是無法相信自己的眼楮似的,死命地瞪著手鏈好久好久,直到看到上頭刻的字——磊和詠,萬千復雜的情愫才在他的黑眸中翻騰,他想起了昔日的種種甜蜜,以及那最堅定的誓言——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吻她時,書詠整張臉羞到像是紅隻果,嬌軀還微微顫抖,水眸里溢滿對他的信任與愛戀……
想起兩人約會時,還是窮學生的他只能請她到路邊攤吃最便宜的陽春面,她連顆鹵蛋都舍不得加,就怕他多花錢,還騙他說自己對蛋過敏,不能吃蛋……
想起兩人曾在寒流來襲的冬夜,一起窩在公園里合吃一份關東煮,明明吃得那麼簡單,書詠卻偎著他笑得燦爛如花,仿佛每一口都是山珍海味。
他想起自己把這條純銀手鏈送給書詠時,她有多麼驚喜,看到上頭的刻字更是落下珠淚,哽咽地說她一定會好好珍惜,仿佛那是什麼價值連城的珠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