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說過道熹跨國企業集團嗎?
嗄?!沒听過啊,那……我也不知道話題該怎麼接下去耶!對了,不如我們來聊一聊道熹集團在賣些什麼東西好了。
冰本上呢,你可以把它當成一間超大型的雜貨店。對,別懷疑,就是你看到的這個字眼——雜貨店。只是這個全球知名的道熹雜貨店規模是跨國際的,而且在美國還有股票上市上櫃。瞧,其實雜貨店也能經營得有聲有色呢!
只是總執行長童至磊年事已高,幾乎不插手集團的經營運作,而接手經營權的是他的外孫童德帷巴童光宇兩個表兄弟。但是年紀比較小的童德帷在半個月前使計將從小暗戀的女孩娶回家當老婆,欣喜若狂之余以度蜜月為借口請了一年長假,于是被孤單留下來的童光宇,在毫無選擇的情況下,一肩挑起企業的營運重擔,成了道熹集團眾所矚目的代理總裁。
「我說光宇啊,童小帷他們都去度蜜月半個月了,這十幾天下來你也該認命了吧?」
「是的,當然。」
低沉、充滿磁性的嗓音自總裁辦公室的休憩廳里響起,伴隨著咖啡杯舉起和放下的清脆敲擊聲,一身西裝筆挺的童光宇悠閑地蹺腳而坐,宛如置身巴黎左岸般愜意。只見他倜儻而恣意的揮動手指,指示一旁的佣人再替自己倒滿一杯濃醇的曼特寧,那驕傲睥睨一切的模樣仿佛他是這個世界的王。
事實上,他也的確是。
身為道熹集團的代理總裁,童光宇此刻手中掌握的不只是一方小區域的經濟命脈,從他手中簽署出去的企畫案足以影響到整個亞太地區,更別提在美國上市上櫃的道熹集團會對那斯達克指數造成何等影響。
只是……總裁這個地位顯赫的職務在童家似乎不是那麼的受歡迎,不僅童德帷以新婚蜜月當借口逃避職責,就連童光宇當初接下代理總裁職務時也是一副要死下活的模樣。
道熹集團名義上的總執行長童至磊蹺腳坐在沙發上,狐疑地盯著自己的外孫,「有問題哦,你幾時看開了?」
「外公,難道我看開認命了不好嗎?」童光宇悠閑地交換坐姿,揚著迷人笑意搖蔽手中的咖啡,「你這半個月來天天到我這兒念經,千篇一律的不就是要我心甘情願接下道熹的擔子嗎?」
「是沒錯啊,但是——」
「OK啊,你瞧我現在不是把一切都處理得很好嗎?」
「我知道,不過——」
「我發現原來當代理總裁也挺不錯的呢,這幾天接連有幾家商業雜志想找我做專訪,而且國內外都有喔!對了,我跟你提過有人提名我角逐今年的商場達人嗎?昨天他們還特地派人來辦公室拍攝我工作時的照片,讓我覺得自己好像是什麼大明星,真是有趣。」
「怪了,你從前不是對那些采訪、拍照嗤之以鼻的嗎?還說那些雜志都是狗屁,商場達人的稱號更是狗屎,只有吃飽沒事干的人才會玩那些把戲。」
「哦?我以前有這麼不知好歹嗎?我自己都不知道。」童光宇搖著頭笑了笑,仿彿是感覺到童至磊打量的視線,他噙起嘴角好整以暇地轉頭迎視外公審視的目光。「外公,怎麼了?」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你的轉變會不會太大了?」
「會嗎?」
童至磊不語,伸手拿起咖啡杯湊近唇邊遲疑了幾秒,然後緩緩喝下。
他可還沒老到記不得事情!事實上那一宗笑話讓人想忘記也難,簡直是丟盡他們童家的臉。
卑說半個月前,童德帷迎娶嬌妻武俏君的時候,童光宇得知自己未來一年必須接下代理總裁的職位,那時的反應可不像現在這般冷靜。
表弟娶老婆,童大少居然在婚禮上槌胸頓足、砸杯砸碗。人家夫妻倆拎著行李恩愛度蜜月,他卻在機場大廳抱頭痛哭又擂牆又跺地,激動得只差沒把通往海關的區隔道給拆下來。這則笑談轟動台美商界,一些八卦雜志甚至還大膽的臆測,童家可能上演一出表兄弟為女人反目成仇的戲碼呢!
瞧瞧,當初鬧得多麼轟動啊!
外界加油添醋的鬧劇版本幾乎笑掉所有人的大牙,結果不過事隔半個月,童光宇便從當初的堅決抗拒到現在的全盤接受……態度轉變之大,叫童至磊如何不懷疑?
「我說光宇,你該不會是在跟我玩什麼把戲吧?」
七十九歲的道熹大家長眼神依舊銳利,在放下咖啡杯的同時迅速掃視外孫,審視意味十足。
「怎麼會呢?」
絲毫不將外公鋒利的目光放在眼里,蹺腳而坐的童光宇悠哉地指示佣人將財經日報拿過來。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你想要裝出一副認命的樣子來降低我的戒心?」
「不可能。Kelly,我要的是英文版的報紙,去換。」遞出手中的中文報,他看也不看童至磊一眼,側身挑選銀盤里的甜點。
「可是我怎麼有種預感,好像只要我一轉身你馬上就會趁隙開溜!」
「外公,老人家太多疑不好,如果因為疑心病重而讓自己變得沒人緣就更加不好了,你說是不是啊?」
說話的當下,童光宇甚至笑意吟吟的將盛滿的咖啡杯遞給他,那不飄不移的直視目光看在童王磊的眼里宛如一種挑釁,叫他不由得生氣。這兩個渾小子全是這個德行,明明有著迷死人的俊美外表,骨子里卻半點禮義廉恥的觀念都沒有,最大的本事就是把他這個外公氣得七竅生煙。
「對,我要的就是這個,謝謝你Kelly。還有,你去幫我把那一套ARMANI熨一下,下午我接受時尚雜志采訪時要穿。」
「時尚雜志?!」
童光宇微笑著回應外公的大驚小敝,「我沒跟你提過嗎?據說我入圍女性上班族心目中夢幻小開的前三名,一個月後好像還要進行最後的選拔呢!真是一項有意思的活動。」
童至磊望著自己的外孫,嘴角抽搐、兩眼瞪大的模樣,好像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看見童光宇似的。
有意思的活動?!
老天,眼前這小子絕對不是他的外孫!肯定是某個外星人假扮的,一定沒錯,真不敢相信竟然有人穿著光宇的皮囊企圖在他面前招搖撞騙!
「哪來的妖孽,別以為我會因為兩三句話就輕易的相信你!」
咱的一聲,童至磊握在手中的拐杖突然無預警地往童光宇的腦門敲去。
誰知童光宇動作更快,原本蹺腳而坐的他猛地躍起,矯捷地閃開迎頭而來的痛擊,平穩站定後,甚至還悠閑的背著手轉身微笑面對外公。「誦經時間結束了,外公,我得趕快將手邊的企畫案處理完畢,否則今天下午就沒有時間接受雜志社的訪問。」
畢竟已經年老了,相較于外孫的氣定神閑,童至磊氣喘吁吁地緩緩收回拐杖。「你敢發誓你是真心想接下代理總裁的位置?」
「外公,你怎麼到現在還不相信我?」
「因為你這小子賊溜得很!外人總以為你們表兄弟里頭只有童小帷是暴躁易怒的惡修羅,其實你也沒有比他好到哪里去,只是你這家伙更懂得什麼叫作笑里藏刀的藝術!」老人家越說越激動,拿起拐杖隔空指著外孫那一張淡笑的臉,「看你這張整天笑嘻嘻的臉皮,下知情的人還以為你有多溫和友善呢!」
「我說外公,你難道就不能老老實實的贊美我,說我比童小帷憊要多讀幾年書,比他多了些文化氣質嗎?你居然把我跟那個學歷疑似買來的魯莽小子相提並論,實在是太污辱我了。」
「哼!總而言之我警告你,由你擔任代理總裁已經是既定的事實,你別想要趁機開溜!」
童光宇一邊把玩著手中的琉璃紙鎮,一邊搖頭,「不會的。」
「我不管你現在心里打的究竟是什麼主意,我可是先把丑話說在前頭,不論你逃到哪里,我絕對有辦法把你給揪回來!」
「你放心。因為我發覺代理總裁這個位置其實也滿不錯的,至少吃香喝辣絕對沒問題,更別說這個職稱幫我吸引了多少女人的目光。說真的,外公,我直到現在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麼不知好歹,竟然猛把代理總裁的位子往外推,像現在這種媲美皇帝般的權勢生活才是我真正想要的啊!」
「真的?」看這小子說得口沬橫飛、唱作俱佳的,自己到底該不該相信他?
「外公你再這麼扯下去,我就沒有時間處理公事了。不瞞你說,下午的專訪對我滿重要的,畢竟這關系到我會不會成為夢幻小開的第一名。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只要一投入競賽,就非獲得勝利不可。」
嗯,好像可以相信的樣子……「你的所作所為不會只是為了讓我安心吧?」
「當然不是。」
「也不會趁我不注意就棄職落跑?」
「絕不可能。」
童至磊又瞟了外孫一眼,才滿意的瞄了瞄手腕上的名貴鑽表。時間也差不多了,半個小時後他和那個社交圈有名的風騷寡婦還有約呢!「咳,那好吧,我就信你一回。代理總裁,你給我好好干啊!」
「外公請慢走。」
「別以為我老了不管事,你要敢胡搞亂來我照樣讓你吃不完兜著走!」雖然他是有些力不從心,可是該講的場面話還是不能少的。
「我會戒慎謹記。」
「那好,等會我和王議員還有一些事要談,你去忙你的吧,我先走了!」
「外公路上請小心。」
童至磊對于外孫難得的謙遜滿意得不得了,拄著拐杖像只驕傲的孔雀步入電梯,趕赴王議員遺孀的約會。
然而當他和別人留下來的老婆窩在高級的隱密包廂里眉來眼去的時候,一通電話打斷他濃情蜜意的黃昏之戀,直接將他拖進夢魘……
「總執行長,大事不好了,代理總裁跑了!」
「你說什麼?!我不是叫你們保安科分成多組跟蹤他嗎?」
老人家老歸老,但是體力還是相當好,只見童至磊像裝彈簧似的當場彈跳起來,並且開始繞著包廂轉。
「我們有啊,但是誰也沒料到代理總裁竟然趁著下午接受雜志社采訪的空檔溜掉!」
童至磊只覺得一片片烏雲迅速朝自己頭頂聚集,緊捏著手中的行動電話不斷咆哮,期間還不耐地揮開俏寡婦蹭來的雙手。「立刻通知各大銀行的信用卡部門,密切注意有沒有光宇那小子的刷卡紀錄或是借貸資料!」
「沒用的,秘書課回報的消息指出,代理總裁並沒有帶走任何一張塑膠貨幣。」
那個王八蛋,居然連這點都設想到了!肯定已經私下計畫很久了,然後表面上裝出一副屈服的模樣,就為了降低他的戒心。
一想到叱 商場多年的自己竟然栽在外孫的詭計里,童至磊頭頂上的烏雲不只開始打雷閃電,此刻更下起傾盆大雨。
「你這臭婆娘,老子我現在煩得要命,你還死命地往我胸口戳,想戳得我斷氣是不是?!」他氣得開始口不擇言、破口大罵。
簡直……氣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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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粟
「我先出門了,禾熙,你動作快一點。」
「知道了啦,姊,你很唆耶!」
一雙縴縴素手輕輕推開木門,耀眼的晨曦照拂在夏塔悠的臉龐上,讓她天生麗質的雪白肌膚更顯得吹彈可破。烏黑的發瀑隨意扎綁在頸後,一副細邊黑框眼鏡橫架在她小巧的鼻梁上,身上樣式保守的連身洋裝完全掩去她窈窕的好身材。
她伸手拿起屋梁邊的洋傘撐了開來,緩緩走出家門,投入即將轉為燠熱的春末夏初。
「塔悠,要去上班啊?」
「是啊,王媽媽早。」
她揚著淡淡微笑和腳踏車上的婦人打招呼,輕輕將洋傘移向左邊遮擋越來越熾烈的陽光,沉靜移動的步履不疾不徐宛如一陣安靜的微風。
其實她可以是美麗的。
鎮上的人都這麼說,就在大家初次見到她的時候。
「我對打扮沒什麼興趣。」她總是這樣淡淡的回應眾人,「而且我的個性古板又沉悶,太時髦的裝扮不適合我。」
對于淳樸的苗栗小鎮居民而言,夏塔悠的低調樸實幾乎讓人產生錯覺,仿佛她和年僅十二歲的弟弟夏禾熙原本就生長于此。他們姊弟倆一個沉穩安靜;一個活潑好動,雖然兩個月前才剛搬到這里,卻已經迅速融入小鎮封閉的生活,也因此,那些好奇的小鎮居民也下再詢問他們的來歷和背景。
「塔悠,早啊!」
停下腳步,她轉身面對幾步遠的機車騎士,「劉老師早,我听禾熙說今天你要帶他們去采草莓?」
「是啊,這些孩子精力太旺盛了,我剛好把他們帶去我親戚家的草莓園當義工。我听禾熙說他還沒去采過草莓呢,那小子從幾天前就開始興奮期待。」
「那今天就麻煩你多照顧我弟弟了。」
「你放心吧,我會的。那麼我先去學校了,拜拜!」
帶著微笑凝視遠去的機車,夏塔悠撐著傘繼續走向上班的地點。傘下的她看起來是那麼的嫻靜自在,平靜淡然的姿態仿彿任何事物都無法干擾她……
「嘿,這位穿紅衣服的姊姊,你家缺不缺春聯啊?」
愉快中帶著輕佻的嗓音自不遠處響起,夏塔悠聞聲輕輕震了下,下意識地放低洋傘遮掩住自己的半張臉繼續往前走,耳朵卻不時飄進一些對話內容——
「春聯?神經,過年都過多久了,還買春聯!」
「不是啊,吳姊姊,我有一次經過你家,發現你們家門口貼的春聯還是去年舊的那一對呢!」
「你認得我?」
「怎麼會不認得你呢?吳姊姊,你是雜貨店老板的妹妹嘛!」
矮胖婦人開心的搗著嘴咯咯直笑,「哎喲你這小憋子真是的,我都已經四十幾歲了你還叫我姊姊,我老公姓鄭啦,你直接喊我鄭太太就可以了。」
「可是叫你姊姊比較親切嘛!而且你本來就沒有多老呀。」
真可恥,世界上就是有這種光靠一張嘴就能騙死人不償命的男人。夏塔悠伸手輕推鏡架,斂下眼睫更加壓低傘緣。
「你這年輕人真會說話……春聯啊,也對啦,我們家門口那一對已經貼很久了,不然你幫我介紹一副吧!」鄭太太完全忘了幾分鐘前自己還對買春聯一事感到嗤之以鼻,沒辦法啊,誰叫賣春聯的嘴巴有夠甜,而且又俊美得不得了,不捧個場實在有違本意啊!
「讓我看看,就這副好了,‘天增歲月人增壽、春滿乾坤福滿門’。我幫你用橡皮筋卷起來比較好拿。告訴你啊,吳姊姊,當初我在寫春聯時就這一對春聯寫得最順手、最滿意呢!」
「這春聯是你自己寫的啊?字很漂亮嘛,跟你一樣俊哦!」
「哎呀!吳姊姊,你就別吃我豆腐了,我會不好意思啦!」
越是走近越是將他們兩人的對話听得清晰,夏塔悠忍住作嘔的表情,努力維持臉上的平靜。這是她今天起床後情緒起伏最大的時刻,但是如同以往,她絕對不承認向來冷靜自持的自己,會因為某人的一句話而讓平靜的情緒起了波動。
「小子你真有趣,下次再介紹別人來跟你買春聯……欸,夏小姐,早啊,要去上班啊?」雖然正和人說著話,眼尖的鄭太太遺是注意到夏塔悠的出現。
「鄭太太早。」禮貌的回以問候。
「告訴你哦,我剛剛跟那個帥哥買了對春聯,還是他自己用毛筆寫的呢!現在能夠把毛筆字寫得這麼漂亮的年輕人已經越來越少了,尤其他又長得這麼帥。嘻,我先回去了,趕緊打電話問我大姊要不要買春聯。」
「嗯,你慢走。」聲調幾乎沒有高低起伏,夏塔悠握緊傘把低頭往前走。
「咦?!前面這一位路過的長裙小姐,早啊!」
她默不作聲,佯裝沒听見。
「小姐你走那麼快做什麼?我又不會纏著你買春聯,喂——」
棒,終于離他幾尺遠了。(謝謝支持*鳳*鳴*軒*)
不自覺地吐了口氣,夏塔悠緩緩放松不知為何緊繃起來的肩膀,深呼吸,她松開蹙攏的眉心,走向不遠處的上班地點。掏出皮包里的鑰匙打開大門,她向來是最早到達的員工,老板也很信任地把公司的鑰匙整個交給了她。
馨美花草栽植場,這兒就是夏塔悠工作的地方。
栽植場的規模不大,或者應該說一切才剛起步,年輕老板和妻子因為厭倦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而回到苗栗老家創業,而她則為這里的會計小姐。因為栽植場才剛創業,夏塔悠一天幾乎踫不到幾個外來客戶,單純到有些封閉的工作,正是她所需要的。
當她打開辦公室的最後一扇窗時,稚女敕飛揚的嗓音由外頭竄了進來,「姊,陝給人家零用錢,今天劉老師說下課後要帶我們去采草莓!」
她轉身睇了弟弟一眼,緩緩走回座位。「你先去幫我把那個賣春聯的神經病叫回來,告訴他上班時間快到了。」
「你是說小魚哥啊?」夏禾熙搔搔頭,「你怎麼又叫人家神經病?搞不懂你為什麼這麼不喜歡他?我覺得他人很好啊,既英俊又風趣,你看他才來沒多久就成了鎮上的女性殺手,不管老少,只要是女的沒一個不被他迷倒,好羨慕哦!」
「你到底去下去?」
「好啦,我幫你跑腿,可你要付我跑腿費哦!」
沒多久,兩個男的有說有笑的走進辦公室。「塔悠你很不夠意思耶,我剛剛跟你打招呼你都不理我。」
輕快的嗓音傳進她的耳里,夏塔悠馬上轉頭佯裝尋找東西,藉以回避對方的視線。
「小魚哥,你別理我姊啦,她只要踫到你就會情緒失調!」
原本正在掏錢的夏塔悠聞言,神色冷淡的將手中的五百元放進皮夾里,當場惹來夏禾熙的求饒聲。小男孩撲過來搶走那張五百元紙鈔後,便開心得像只猴子似的蹦跳出去,「晚上我跟朋友約了要去吃漢堡,姊你不用等我吃飯了!」
夏塔悠連忙推開椅子追了過去,「禾熙,你自己要小心一點,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說話!要是有不認識的人跟你講話,你——」
「他已經走了啦,省省你的口水吧!」
右手搭在門邊的夏塔悠,倏地全身緊繃起來。
她不需要回頭,光是背對著他,她就能感覺到他的靠近和他身上散發出的獨特氣息,還有他牛飲似的咕嚕喝水聲。
「欸,你不覺得你對禾熙保護過度了嗎?」
「我不覺得!」
夏塔悠冷著俏臉轉身繞過他,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
他又望了門外一眼,這才拎著礦泉水走回辦公室,「告訴你哦,我今天賣春聯收獲還挺豐碩的呢!」
「別坐在我的辦公桌上。」她下悅地瞪著他擱在桌面上的。
他的反應只是蠕動了下,仍沒移開。「你還笑我肯定賣不出去,現在事實證明,盡避過完年已經有兩三個月,還是會有人買春聯的。」
那是因為某人無恥地使出美男計!
夏塔悠一直沒有抬頭看他,故意對他視若無睹,然而過度僵硬的表情卻顯露了她的在意。
「慶祝我今天收獲還不錯,喏,這個請你吃!」
咚的一聲,就見一枝冰棒不偏不倚的掉在夏塔悠面前。
「你一枝、我一枝,禾熙那小子的剛剛在門口就已經吃完了。」
「我不吃冰。」
「河詮冰耶,前幾天我看見你吃過的。」
拿出帳簿準備核對的夏塔悠,按捺脾氣似地吸口氣,「我不要。」
「反正我已經給你了,吃不吃隨便你嘍!」大手三兩下撕開塑膠包裝,昂揚的俊臉開始愉快地大啖手上的冰涼。
她固執的將它同樣列入視若無睹的行列里,悶頭對照著帳簿上的數據。
「真的要融化了哦!」
「與我無關,是你硬塞給我的。」
他聳聳肩,安靜了幾秒鐘。「對了,我發覺這里的人都很喜歡替人作媒耶!常常有人來問我交女朋友了沒?結婚了嗎?就連走在路上都有不認識的太太說要幫我介紹對象,好像我長得一副很欠女人愛的樣子,真有趣。」
夏塔悠不去理會他,繼續埋頭苦干,只是有人就是偏偏不識相——
「哎呀!不好意思哦,我忘了不應該問你這個問題,我听禾熙說你在這兒待了兩個月,卻從來沒有人上門說要幫你作媒之類的。」
夏塔悠原本握筆的縴縴玉指緊了緊。別跟這個人計較,太不值得了!這男人的嘴巴就是壞,總是笑嘻嘻的說些讓人覺得氣惱的話。
而且,根據她的觀察發現,眼前這個頂著朗俊笑臉的男人似乎只對她這麼惡劣!
他興味十足的眼神瞟了瞟她乍然握成拳的玉手,嘴角偷偷抿起一抹得意竊笑,但又怕她看見,于是趕緊大口吞掉剩下的冰棒作為掩飾。
「小魚,原來你在這里啊,剛才我們繞了好幾圈都找不到你!」幾名青春正盛的嬌俏女郎相偕出現在辦公室門口,欣喜酡紅的臉蛋不約而同地顯露出女兒家的嬌態。
他站直身,露出迷人笑容面對她們。「找我干麼?」
「我們準備了些食物,怕你沒吃早餐嘛,快走吧!」
「真的呀,我的確還沒吃東西呢!塔悠,一起去吃吧?」
那張認真白皙的臉龐始終沒有抬起,「我吃過了。」
「小魚,快點啊!再過十幾分鐘,你的上班時間就要到了。」
「那,塔悠我等一下就回來,踫到老板先幫我跟他講一聲!」
他極其自然地伸出大手輕拍夏塔悠的肩膀,蒲扇般的手掌剎那間感覺到掌心下她的僵硬。這個古板女人真的很不喜歡別人觸踫她耶!又或者,她抗拒的只有他一人?
他笑了下移開手掌,可瞥見她蹙起的眉頭因為自己的退離而稍稍舒緩時,他又故意的在她的後腦勺拍了一記,並在她嗔惱的悶哼聲中朗笑離開,而且還不忘提醒她,「快點把冰棒吃了,拜托你好心一點,別浪費我賣春聯的血汗錢。」
「是出賣色相的錢吧?」看著瀟灑頑俊的挺拔身形在眾女孩的簇擁下消失,夏塔悠撇了撇菱唇不悅地呢喃。
視線緩緩落在那個透著晶瑩水珠的冰棒包裝袋上,她抽出一張面紙垮著肩嘆氣。「都說我不要吃了……」小心翼翼地撕開包裝紙袋,她一邊嚼著開始融化的冰棒,一邊忙碌地擦拭桌面上的水滴。
栽植場的老板總說她的來歷一定不簡單。
其實她倒覺得那只一天到晚四處招搖的魚才叫作來頭不小!
清明節都快到了還在賣春聯?!任誰听了都會嗤之以鼻吧,然而最夸張的是,他居然還有本事把它們通通賣掉!這個人絕對是天生的生意人,而且毋庸置疑的,肯定是個銷售高手。
可為什麼沒有人發現這一點呢?
剎那間他的身影映入腦海,夏塔悠吮冰的動作停頓了下,復又繼續。其實沒有人看出他的行銷能力也不稀奇,因為那個人幾乎沒一刻正經,隨時隨地都是一副嘻皮笑臉的模樣。
到底有什麼事值得他一天大笑六七回?仿彿深深地在得意某件事情似的。
包重要的一點,是所有人首先注意到的絕對是他貌似潘安、英姿颯爽的卓絕外表,而不是他俊美皮相下的內涵。
「塔悠,早啊!」
門口響起的招呼聲喚回她的注意力,夏塔悠微笑迎視門口相偕而來的老板夫婦。「你們早,小魚他——」
「不用說,肯定又被一群女孩子叫出去吃早餐了對不對?」年輕老板搖頭朗笑,「那家伙實在太受歡迎了,連我老婆的國高中同學都打電話來探听他的事情呢!」
老板娘放下皮包跟著開起玩笑,「早知道我就不要這麼早結婚!我發覺小魚不僅長得帥,而且還挺有做生意的頭腦,像他上星期提給我們的建議,才剛實施就有客戶反應說要訂貨呢!」
夏塔悠始終保持淡笑的完成手邊核對的工作,完全不加入兩人贊頌小魚的行列。趁著那個討厭鬼不在的時候趕緊將手邊的工作完成,否則只要他在身邊晃,她就會煩躁得難以集中精神。
「對了,塔悠,這是郵差剛剛交給我的東西。是你跟出版社訂的雜志吧?」
「謝謝。」抬起頭接下老板遞來的財經雜志,夏塔悠順手翻閱了幾頁,突然,她怔愕不已,直覺地揚起小臉凝視門外。
偏偏就這麼湊巧,雙手插放在口袋里的小魚,正踩著悠閑的步履從外頭走進來。
夏塔悠與他的視線對個正著,見他朝自己噙嘴笑了笑,她忍不住地低頭又望了望雜志上那一張特寫照片。
電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她下意識地伸手接听,「馨美花草栽植場,您好……」
不知對方到底說了什麼,但見夏塔悠白皙素淨的臉龐瞬間刷白,幾乎細微得讓人難以察覺,她臉上的神情有了些微的變化。「我知道了。」聲音不知道為什麼沙啞了幾分,她艱難地咽了咽口水,怔怔地看著自己顫抖的手緩緩掛斷電話。
小魚注意到她的不對勁,蹙眉走了過來。「怎麼了?」
她迅速闔上雜志,行為怪異得讓人不由得側目。
「你干麼?剛剛那通電話是誰打來的?債主啊?還是仇家?」
她緩緩仰起螓首直視他,「其實你不叫小魚,是大家搞錯了,把宇念成魚,對不對?」
他望著她,怔住了。
又將視線移向方才掛斷的電話,夏塔悠突然推開椅子站了起來,沒頭沒腦拋出一句話,「老板,對不起,我要辭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