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定南記得自己每次總以笑帶過,從不曾坦白內心的想法。
並不是他故作神秘、有意隱瞞,而是即使面對至交好友,席定南也不曉得該如何描述自己。
只能說他在感情世界天生就存著獨來獨往的因子,更因為生性多疑的緣故,在還沒確定眼前這個女人是否適合自己之前,他總會反復試探確認。
默默把一個女人放在心上,這樣的程度還不足以讓席定南認定這種感情就是愛。
他向來自認是個理性冷靜的人,更自詡對自己的每個行為反應都能精準掌控,深深自以為傲。
過去,當喬燕笙在美國留學的時候,席定南每隔幾個月就會借洽公的名義飛過去,隔著一段距離遠遠望著她。
在別人眼中,這算是一種深情的表現吧?然而他卻從來不曾邁開腳步,主動終結那一段和她僅有幾百公尺的距離。
只因為對席定南來說,這種程度的情感還不夠,不夠掀翻他堆築在內心的高大城牆,也不足以打破他獨來獨往的感情世界。
一個自認理性的人,內心洶涌的情感卻已經強烈到連理智都不得不退讓,無法遏制時……
若真到了那一刻,他就願意接受自己真的「認栽」了。
而如今,席定南真的有這樣的感覺,或許已經到該終結野狼秘密的時刻了。
「你這一趟去法國,事情辦得還順利嗎?」
「有我出馬,當然順利。」
依然是那麼狂妄呵!喬燕笙在席定南的臂彎里抿唇頷首,表情羞澀不知怎地竟沒有勇氣抬眼看他。
他一定沒有發現他們兩人現在曖昧相擁的姿勢吧?喬燕笙私心地不想提醒席定南,默默期待自己能在這具臂彎里依偎得更久一點……
「那麼你應該很開心才對吧?這段時間你一直跟尚平哥待在一起,身邊隨時都有他的陪伴。」
席定南輕哼一聲。日夜看到那張臉,無趣到都快讓他吃不下飯了!
硬扯出笑容的喬燕笙刻意忽略心里的隱隱作疼,強迫自己一定要微笑開口。
「所以你應該要對自己有信心,別輕易相信尚平哥和品妍之間有關系——」
「你是想要我別介意,當尚平還在法國的時候不斷撥打國際電話回台灣找一個叫董品妍的女人?」
這是真話。尤其當那小子因為始終聯絡不到董品妍,而直接打電話到她上班的公司,卻得到董品妍已經離職的消息時,那個家伙幾乎沖動得想要馬上飛回台灣,生怕當他遠在法國之際,她再度帶著董心搬家!
殊不知此時的董品妍早已在自己的安排下來到京極流集團,而且就投身在關尚平直接管轄的秘書室里。
嘖,說起來,那個臭臉小子真的得好好感謝他才對。
「所以他們兩人確實早就認識了?」
「一定是。」
「也許他們只是單純的朋友關系……」
「我沒有你想的那麼笨,別以為我剛才在那里什麼都沒有察覺到。」
「你別生氣嘛……」喬燕笙下意識地舌忝了舌忝嘴唇,猶豫著不曉得該用哪一種說詞勸慰「即將面對痛苦失戀」的野狼總裁。
噢,老天……席定南閉了閉眼,擔心自己再多瞧她一眼,就會克制不住地俯首攫吻她可愛舌忝唇的甜美舌尖。
沒錯,這就是為什麼他確定自己該采取行動的原因。
只是站在喬燕笙的面前,席定南明顯察覺自己引以為傲的理智開始遭受強烈考驗,自制力也越來越薄弱,每一種洶涌且瘋狂的念頭就像月兌韁野馬在他體內喧囂奔騰,教身經百戰的他光是想象就開始燃燒……
而這天真單純的小紅帽甚至沒發現她自己做了什麼!
怎麼能夠再讓這種情況惡化下去?如果野狼注定遭受心火焚身,那麼讓他燃燒的女人也得被他一起拉進這場狂熾的火焰里。
「燕笙,幫我——」咬牙吐出這句話,席定南忽然攬臂緊緊抱著她。
錯將他此刻的激動當成失戀的沉痛,喬燕笙心疼得眼眶都紅了,踮起腳尖用盡所有力氣擁抱席定南。
「你要我怎麼幫你,只要你開口,我一定努力做到。」
「我不知道……我只曉得我不想再愛男人了,得不到尚平的回應讓我覺得痛苦,看著他去愛另一個女人更讓我痛苦。」
感覺失落黯然的席定南就要松開擁抱的手,急切的喬燕笙益發用力抱緊他,仿佛只要將他緊緊擁在自己小小的臂彎里,就能傳遞些許的能量與勇氣。
席定南愣住了,千真萬確地因為感動而怔愣。
為什麼這個傻丫頭總對他的每一句話深信不疑?喬燕笙雖然嘴里喊他「野狼」,卻渾然不曉得外人之所以用這個名號稱呼他,是因為他冷靜深沉甚至是狡猾多變的行事作風。
商場上,沒有人不提防他,即使只是一句單純的交談,都會讓別人暗地里再三推敲是否隱藏著某些潛台詞;從沒有人像喬燕笙這樣,對他的每一句話、每個字毫無懷疑地照單全收,這會讓他……
席定南心一暖,悄悄收緊手臂擁緊她。這麼單純的喬燕笙會讓他想掏出真心,更加全心全意的呵護她。
「別拒絕我,燕笙,你答應一定會幫我。」
「我幫你。」激動允諾的喬燕笙完全沒有察覺席定南的唇一而再、再而三在她發間流連。下一秒,他溫柔伸手扣住喬燕笙的雙肩,輕輕將她拉開自己的懷里,專注凝視這一雙瀲濫澄澈的翦水瞳眸。
「你要我怎麼幫你?」
一抹邪魅的晶燦光芒飛快劃過席定南那雙鷹隼般的深邃利眸,心願得遂的狡猾光芒迅速被他黑眸里的幽潭所吞沒,取而代之的是濃烈的哀傷與懇求……
「只有你曉得野狼總裁的秘密,也只有你能幫我。燕笙,求你幫助我忘了尚平,讓我重新愛上女人。」
凝視眼前這張憂傷憐人的臉龐,喬燕笙一時啞然。
讓野狼總裁重新愛上女人?
她該怎麼做啊?
喬燕笙一手環在腰間,另一手則托著下顎,倚在牆邊隔著距離凝視站在珠寶展示廳里的席定南。
雖然今天登場的重要活動全程在京極流總部大樓進行,但出動的保鏢陣仗卻沒有一絲馬虎,嚴謹更勝以往,原因無他,只因今天有眾多國內外知名珠寶監賞家蒞臨京極流集團作客。
如此盛大的陣仗,是為了替即將揭曉的京極流珠寶設計年度大賞優勝作品哄抬聲勢。所有高階干部全員出動負責接待,身為集團之首的野狼總裁更是責無旁貸,盡責地周旋在貴客間。
負責留守展示廳東門的喬燕笙默默遙望遠處的席定南,看著他噙起迷人的俊笑為兩個素不相識的來賓引介彼此,舉手投足盡顯貴族般的瀟灑優雅,言談間更因為對方的恭維贊賞而仰頭朗笑,展現王者的風範與氣勢。
他出眾的風采讓喬燕笙怔然痴望。
或許是感覺到她緊緊追隨的視線,正與人交際談笑的席定南忽然抬眼越過來往的賓客,隔著距離迎視她。
驀然對上那雙深如寒潭的邃眸,喬燕笙不自覺站直身。
那雙瞳眸是如此深邃矍鑠,仿佛擁有奪人心魂的迷魅魔力,她只知道此刻自己的眼里根本看不見任何東西,除了他。
他剛才……是不是對自己稍微舉了舉手中的雞尾酒杯?
有點不知所措的喬燕笙眨了眨眼,才在猶豫不曉得該做出什麼樣的表情回應,席定南卻早已轉開視線,再次抿唇噙笑看著圍繞在他身旁不斷撒嬌獻媚的名媛淑女。
僵立在原地的喬燕笙依舊怔望著他,微微顰起的柳眉與噘咬的雙唇悄悄流露她的失落和委屈。
他到底是怎麼了,這幾天總用這種疏遠的態度對待她……
就在這時,通訊耳機響起保鏢軍團的交談聲。
「你們有沒有覺得最近的野狼沒什麼精神?」
「同意。」
「根本就是委靡吧?野狼已經快變家貓啦!」
「你們這些猴崽子,通訊耳機是讓你們拿來閑嗑牙的嗎?」
耳機里忽然爆出劉虎川中氣十足的斥責聲,搞得保鏢軍團的成員不是眯眼縮脖忍受突然爆耳的噪音,就是干脆直接拔下耳機揉捏作疼的耳朵。
「虎川哥,我們只是在測試通訊有沒有中斷嘛!」小邰壓低嗓音嘀咕抱怨,「現在確定耳機沒壞,不過我們的耳朵可能暫時沒辦法用了。」
「哼,沒有任務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們有這麼好的聊天興致?」
劉虎川稍稍降低音量,「還有,究竟是哪個白痴到現在還搞不清楚?狼是犬科,不是貓科,野狼頂多只會變野狗,絕不會是家貓!」
通訊耳機里不約而同響起保鏢軍團的嗤笑聲。
「遲早有一天,我會把你們全開除了!還是我們燕笙最認真,從沒听她開口跟你們扯這些沒營養的東西。」
劉龍河頓時發出不服氣的低喊,「虎川哥,我看燕笙沒說話,應該是她守東門守到睡著了吧!」
沒好氣的喬燕笙伸指按下耳機通話鍵,「龍河,任務結束後在練習室踫面,我們用拳腳功夫溝通一下。」
耳機里頓時爆出此起彼落的叫囂歡呼聲,劉虎川隱隱含笑的嗓音在一片嘈雜中響起,「大伙兒的神經都給我繃緊一點,別因為在總部大樓就松懈戒備。龍河,你才應該給我小心一點,別守南門守到睡著了!」
「冤枉啊,大哥,我一雙眼楮可是緊盯著野狼不敢移開。就因為這樣,我才知道野狼剛才竟然婉拒一個女人的主動示好。可惜你們沒有親眼看到,那個穿著低胸禮服的女人幾乎把胸前的兩顆女乃,直接放在野狼的手掌上,剛好一手抓一顆,那畫面多香艷刺激啊!」
懊惱的吁嗟聲一時間佔據通訊耳機的所有發音頻道,不滿的眾人紛紛抱怨劉虎川居然暗藏私心,把這種極度養眼的肥缺留給自己的親弟弟,讓劉虎川真是好氣又好笑。
「你們這些善妒的家伙,我剛才不是說了野狼拒絕了嗎?」劉龍河的聲音里難掩洋洋得意,「所以我才問你們,有沒有覺得最近的野狼好像沒什麼精神?這麼棒的機會他都不要,實在愧對野狼的名聲啊!」
不是愧對野狼的名聲,而是他根本就對女人沒興趣好嗎!
喬燕笙默默聆听著同伴們的閑聊,視線仍隔著距離緊緊鎖在那抹高大的身形上。
幾天前,席定南開口求她幫忙,幫他重新愛上女人。
從來不曾向誰求助的野狼居然求她?讓喬燕笙好生不舍之余,當下只想全力以赴、在所不惜。
只是她應該怎麼做?如果說一個豐滿美艷的女乃妹都無法引起野狼的興趣,那麼憑她的條件……喬燕笙低頭俯看自己小巧的胸部,失望地撇了撇小嘴。
「你們這些傻子果然太女敕了。」劉虎川透過通訊耳機淡淡開口,「對于野狼這種身經百戰的男人來說,EFG的英文符號其實代表不了多大的意義,重要的是有沒有勾起他的興趣。」
上司的話語一字一句敲進喬燕笙的腦袋里,讓她忽然凝神專注。
勾起……野狼的興趣?
「男人確實是獸性的動物,不過並不表示男人不懂什麼是愛。你們這些小子嘴里雖然喊著G女乃好,但其實你們心知肚明,放在心里的那個女人未必是這個樣子。」劉虎川停頓了幾秒,再度按下通話鍵,「再說,野狼的等級跟你們這些傻小子完全不一樣,燕笙你說對不對?」
啊……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