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憤離去的原麗子並沒有帶上門,而里樹也不想關上門。
天知道跟這個野獸般的男人共處一室,會不會有什麼人身安全之虞。
突然,武陣走向了她。
那一瞬間,她只覺得全身的血液快要凝結,她想動、想跑,但是她竟像被施了咒般的站在原地。
他慢慢地靠近她,兩只熾熱卻又冷酷的眸子緊緊地糾纏著她。
他彷佛看出她眼底的不安及惶惑,露出了促狹又可惡的笑意。
她覺得他會對她做什麼,但她卻無法反應。她怕……怕他又像上次在拉斐爾那樣對她。
她曾在東歐直接面對武裝分子,但她記得自己當時並未感到害怕,可是這一刻,她竟顫抖著……
就在他幾乎快撞上她的時候,他稍稍移了下腳步,掠過她身邊。
她聞到了他身上的男性香水味,而其中又交錯著原麗子身上的香味。不自覺地,她打了個寒顫。
他經過她身邊,輕輕地關上了門。
「妳找我有事?」他站在她身後,聲音在她耳際燃燒。
她陡地一震,驚覺的倏地轉身。
迎上他如野獸獵殺食物般專注、火熱又冷漠的眸子時,她胸口一緊。
「妳……」他唇角一掀,「妳看起來很害怕。」
心事被一語道中,她既羞惱又心虛。
「放心。」他撇唇一笑,「我不會對妳做出什麼無禮的事情來,除非妳願意。」
明知她名花有主,他還是忍不住對她說出這種曖昧的話語來。
他是渴望、期待著她的,不是那種腎上腺素激增時的渴望,而是靈魂深處的一種渴望。
他從未對任何女人有過這麼深刻、這麼復雜的渴望,但惱人的是……她已有了一個疼她、憐她的男人。
「你……你不該那麼做。」她聲線微顫。
他挑挑眉,不解地睇著她。
她眉頭一擰,咬了咬唇,「你不該當著我的面讓原小姐受屈辱。」
他忖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唇角一勾,他笑說︰「我說的是實話,我確實沒打算跟她做……」
「請你不要把那個字說出來。」她羞惱地打斷了他。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那個字有那麼髒?難道妳沒做過?」
她臉兒一熱,氣憤地瞪著他,「我沒你那麼……」
她該說他什麼?他是個成年人,又沒有強迫他人做出違反個人意志的事情,男歡女愛,你情我願,他其實也沒什麼錯。
「妳要進來時,早該有心理準備會撞見什麼。」他笑睇著她,「我想魚住應該已經提醒過妳才對。」
「我……」沒錯,他的保鑣是提醒過她,但她沒想到會是這種事啊。
「是妳不听勸,才會撞見這種事,而原小姐也才會當著妳的面受到這種屈辱,不是嗎?」
「這……」他的話似是而非,而慘的是……她無法反駁。
「好了,」他挑挑眉,直視著她,「妳找我有什麼事?」
對喔,她來是為了「正事」,不是來跟他抬杠的。
「你為什麼要對下屬施壓,硬把該給別人的工作給了我?」她質問著。
「施壓?」他蹙眉一笑,「上司給下屬的是「命令」,不是「施壓」。」
「你……」
「妳是怎麼知道的?」他反問她,「我是說……我的身分。」
「我是听池田小姐她們說的。」她坦言。
他眉心一叫,眼底乍現陰沉的銳芒,「她們敢說出來?」
看見他眼中那殺人般的目光,她陡地一震,急忙解釋道︰「不,是我不小心听見她們的談話,她們並沒有說出來。」
懊可怕的眼神,她真替池田小姐她們擔心。
「你別怪罪她們,她們真的一個字都沒說。」她不放心地又補充了幾句。
他看著她,一笑,「怎麼?妳怕我殺了她們?」
她眉頭一皺,沒有說話。
「殺人放火的事,我是從來都不做的。」說著,他深深地凝視著她,「我可是個正當的生意人。」
聞言,她心頭一撼。
是啊,他是個生意人,而且據池田小姐所說,他不只擁有柏克萊大學的雙碩士學位,還是什麼天星集團的總裁。
「你是個生意人,但正不正當就很難說。」她忍不住地諷刺他。
他沒生氣,只是蹙眉而笑。
「妳別老是那麼恨我,我並沒有多麼無惡不作。」他慢條斯理地說,「我頂多是不經妳同意親了妳一下,妳不必恨我那麼久吧?」
提起那件事,她臉又紅了。
他發現,她很容易臉紅,尤其是當他提到那一記吻的時候。為什麼呢?一個有男友的二十六歲女人,怎麼還會有這種小女生的反應?
「你……」她不想再提那件事,于是話鋒一轉,「你為什麼要給我這份工作?」
「妳不正需要工作嗎?」他反問她。
「是沒錯,不過……」
「不過妳不需要我給的工作?」他打斷了她,眉丘微隆,「怎麼?我給的工作讓妳覺得羞恥?」
「當然不是,只是……」
「妳需要工作,而我需要妳的長才,這只是很平常的供需問題。」
他說的一點都沒錯,而她也應該坦然地接受這份工作,畢竟現在的她很需要現金。
但為什麼她就是這麼的生氣?是因為他的關系?
「我……我並沒有這方面的經驗跟素養。」她毫不掩飾自己在這一方面的不足。
「妳對拍攝人像有很強的敏感度,而這正是我把這份工作給妳的原因。」
听見他這番話,她的心頭不知怎地狂悸。
他說得一副好像很了解她作品的樣子,但……他看過她的攝影作品嗎?
「妳的作品有很強烈的人道關懷,即使是最不堪、最殘忍的部分,也有人性的美善深植其中……」透過關系,他早就看過她此次即將展出的所有作品,而他深受感動。
里樹震驚地望著他,很難相信這些話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
他確實很了解她的作品,而且他也明白她作品中所要傳達的感情。這一點,真的教她既震撼又激動。
「妳能拍出人最純粹、最真實的部分,也就是,妳能拍出一個人的靈魂。」他誠懇而認真地說,「這一點,不是每個人都做得到。」
「ㄜ……」她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
「我知道妳沒拍過所謂的明星沙龍照,不過我相信妳辦得到。」說著,他熾熱的目光緊盯著她,「妳該不是對自己沒信心吧?」
她一怔,「不……當然不是,我……」
「既然妳有信心,那我們就等結果出爐。」他一笑,轉身走向窗戶,在剛才他跟原麗子躺著的沙發上坐下。
他拿起桌上的酒杯輕啜一口,「說了這麼多,妳還打算拒絕這份工作嗎?」
這會兒,她真的猶豫了。
是的,她真的要拒絕嗎?她需要工作、需要現金,她不該失去這份酬勞優渥的工作,但……她不想欠他。
看她一臉躊躇,他撇唇一笑,「妳是不是不想欠我人情?」
他一下就道中她的心事,又讓她一震。
「妳沒欠我什麼,我說過,這是供需問題。」他放下酒杯,整個人往沙發里一沉,「再說,妳會急著想工作,不是因為妳需要錢嗎?」
雖然他沉在沙發里,但並沒給人一種閑散的感覺;他依舊是那麼的四平八穩,霸氣十足。
面對他,她真的常常感到害怕。
因為他是個讓人模不透的男人,而這個男人卻往往模透了她的心思。
「妳是個沒有物質的人,而且妳在受訪時曾說過攝影作品只是妳的日記,不是沽名釣譽的工具,妳從不想靠攝影作品賣錢,即使有不少人想收藏妳的攝影作品。」
他對她的事了若指掌,如果可以,他連她最私密的一部分都想知道。但那一部分,已經由另一個男人佔有了。
想到這一點,他的胸口就隱隱抽痛。
「妳不是個需要錢的女人,如果我沒猜錯,需要錢的應該是育幼院吧?」他說。
她驚訝地望著他,不敢相信他的觀察力竟是那麼的敏銳。
「我也可以直接捐錢給育幼院,但是……妳會接受我的錢嗎?」他蹙眉苦笑,「對妳來說,我的錢恐怕不干淨吧?」
听見他語帶自嘲,她不知怎地竟感到心痛。
一直以來,她總因他黑道的出身背景而完全否定他的價值,但今天……她發現他完全不同的一面。
他是個細膩而有條理的人,她可以確定,他有今天的成就靠的是腦筋,並非拳頭。
也許,她是真的誤會他了。
忖著,她低下了頭,沉默不語。
「就算妳不接受我給妳的工作,至少也要想想妳男朋友是多麼辛苦才替妳邀到這份工作。」
她一震,驚訝地抬起臉來。「男朋友?」
「沒錯。」他點頭,「就是妳男朋友去找這出偶像劇的執行制作人,也就是他的大學同學。」
里樹疑惑地看著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麼。什麼男朋友?他指的該不是望月介人吧?
「如果我沒記錯,」他睇著她,一笑,「他好像姓望月,對吧?」
「望月先生並不是我的男朋友。」
雖然她沒必要跟他解釋什麼,但這種誤會還是得澄清一下,免得造成他人的困擾。
聞言,他陡地一震,然後倏地站了起來--
看見他突然站起來,而且神情驟然一變,里樹嚇了一跳。
她驚疑地看著他,不知道他為何會有這樣的反應。她剛才說了什麼嗎?她只不過是把她跟望月介人的關系說清楚罷了,怎麼他卻……
听見這些話從她嘴巴里說出來,武陣說不出自己此刻是什麼感覺。
他的心情很復雜,有驚愕,當然也有……狂喜。
「他不是妳男朋友?」他問。
「當……當然。」她皺皺眉,「我一年到頭到處跑,哪來時間談戀愛?」
「妳是說……」他簡直不敢相信她是真真正正的單身。「妳還沒有男朋友?」
她蹙起眉心,不解地看著他。怎樣?二十六歲還沒有男朋友很丟臉嗎?
「不行嗎?」她理直氣壯地反駁。
由她親口證實了她還單身,他不覺松了一口氣。
如果她還是單身,那麼就表示他可以大大方方的追求她,向她示愛。
「我一直很掙扎……」他走向了她,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地,「我以為他是妳男朋友……」
「咦?」看他再次靠近了自己,她不禁又緊張起來。
她不安又疑惑地望著他,不曉得他口中所謂的「掙扎」是什麼。
他走到她面前,深深凝視著她。
她臉上略帶羞色,有點嬌憨、有點不安、有點心慌,也有點茫然。她那表情打動了他,讓他心底的某種東西蠢動著、激動著、鼓噪著……
她羞悸的唇瓣輕輕歙動,看得出來她十分的不安。而那歙動著的唇,激起他更深的渴望。
突然,他想起那一次為何在拉斐爾親吻了她。
不是因為他想讓鹿內玲子徹底死心,而是因為早在那一刻,他就深深的被她吸引、深深的迷戀上她……
迎上他著火般的黑眸,她發現他眼底那不尋常的、熾烈的、教人心悸的銳芒。
她心上一跳,似乎意識到什麼,正想躲開,他卻突然伸出手來,一把扣住了她的腰。
「啊?!」她瞪大了眼楮,驚愕地看著他,而那一際,他的臉忽地靠近,近到她來不及反應,就被他攫去了唇片。
她驚悸得想推開他,卻怎麼也掙月兌不了。他的大手牢牢地扣著她的腰,讓她連動都不能動。
他的唇片火熱,燒得她幾乎窒息。憶及那一次的吻,她滿臉羞紅。
「不……」她努力地推開他的胸膛,卻還是逃不出他的臂彎。
她羞惱又氣憤地瞪著他,「你……你到底在做什麼?」
上次他吻她是為了甩掉不想分手的女友,這次又是為了什麼啊?
「我喜歡妳。」他毫不猶豫地說。
她陡地一震,「什……」
「我深受妳的吸引,從妳出現在我眼前的那一刻開始。」知道她單身後,他大膽地對她示愛。
她耳邊一陣轟隆巨響,腦子在一瞬間空白。
餅了幾秒,她回過神來,驚愕地望著他,「你說什麼?」
「我以為他是妳的男朋友,我以為妳……」他一笑,「總之現在我可以放心追求妳了。」
听見他說要追求自己,她更是震驚了。
「你在說什麼東西?追求我?」
「妳可以不接受,但我有追求的權利,對吧?」他撇唇一笑,性感又迷人。
他迷人的笑容令她迷惑了一下,「你……」
這實在太教她吃驚了,他對她有意思?他身邊多的是年輕辣妹跟知名女星,而他居然說他喜歡她,要追求她?
「為什麼?」她忍不住問了一個有點蠢的問題。
他凝視著她一笑,眼底溢滿愛意,「因為我從沒見過妳這樣的女人……」說罷,他情難自禁地又將她擁入懷中,然後再度吻上她的唇。
也許是因為壓抑了太久,他在放心之後忍不住對她做出這種近乎冒犯的舉動來。
他又一次突如其來的吻讓她方寸大亂,只能怔怔地瞪大著眼楮,放任他對她的索求。
他真是太膽大妄為了,她都沒答應他,他就……他怎麼可以這樣!
但雖然心里有著這種想法,她卻莫名的沉淪在他的熱吻之下。
「唔……」不,不行,她不能放任他如此佔盡便宜。
他追求她只是因為他從沒見過她這樣的女人,他並不是真心真意的喜歡她。
但若他是真心呢?她……她願意接受他嗎?她對他有……突然,她心上一緊。她對他有沒有一絲絲奇怪的感覺呢?看見他跟原麗子狀似親密的那一瞬,那種心髒隱隱作痛的感覺有沒有任何的含義?
老天,她在想什麼?!
「放開我!」她猛地推開了他,氣憤地瞪著他。
她氣的不全然是他親吻了她,事實上她並不怎麼討厭他的吻,雖然他總是未經她同意又出其不意的吻她。她氣的是她居然迷惑了、彷徨了。
她的心應該是確定的、沉穩的,但現在……她心亂如麻。
「自從跟妳相遇以來,我每逃詡想起妳。」他深情地直視著她,「這種感覺……」
「這只不過是因為你身邊從沒有我這種類型的女人罷了!」她打斷了他,「對你而言,我可能比較有挑戰性,對吧?」
聞言,他濃眉一虯,有點生氣。
「不是妳說的那樣。」
「你認為我會把你的話當真?」因為氣自己,因為不知所措,她不覺心急,心慌得想趕緊武裝自己。
「妳覺得這都是假的?」他難得如此真心真意,她卻完全感覺不到?
他有種莫名的挫折感,而這是他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他並不因她給了他打擊而生氣,他惱的是她懷疑他的真。
迎上他如兩團火球般燃燒著的雙眼,她心頭一震。
「你……」
他的表情是那麼的嚴肅,目光又是那麼的炙熱真誠,她很難懷疑他的真,但也難以接受這突來的震撼。
這幾年她身邊不是沒有追求者,而條件優異的也大有人在,但她卻從不曾動心。
她認為談戀愛是浪費時間的事,她只想燃燒她的生命,以她微薄的光照亮那些身在黑暗中的人。
但是現在她一直堅定著的東西在動搖,而撼動她的居然是他--一個她不認為自己會遇上的男人。
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不……不會……」
看著她,武陣整個思緒是混亂的,混亂到一種他覺得怕的地步。
「該死。」突然,他伸出雙臂將她緊擁入懷。
她以為他又要吻她,但這一次他卻只是緊緊地、牢牢地將她抱在懷里。
她怔怔地任他抱著,神情既驚訝又茫惑。
他低下頭,將嘴唇貼近她耳邊,聲線低啞︰「我從來沒這麼喜歡過一個女人……」
听見他如此露骨的告白、她整個人一呆。
「越川……」
因為身體緊緊貼合著,她可以感覺到他在深呼吸,似乎是在調整他激動失控的情緒般。
她沒有推開他,雖然她應該那麼做。
他的胸口起伏得又急又大,但卻給她一種相當沉穩篤定的感覺。
不知過了多久,他慢慢地將她自懷里推離。
「抱歉,」他剛才如野獸般的眸光現在變得平靜而溫柔,「我做了很多失禮的事,希望妳不要生我的氣。」
她望著他的眼楮,沒有說話,也沒有太多的表情。
他有點不安,「妳生我的氣沒關系,但不要討厭我。」
她眨了眨眼楮,還是沒回應他。
他眉心一叫,顯得焦慮,「妳可以生氣,也可以討厭我,但是不要拒絕這份工作,可以吧?」
看見他那憂慮的模樣,她剛才的不安及怒氣不知怎地都不見了。
這個男人也會有這樣的表情?她以為他永遠都是一副無所謂、高高在上、冷漠、冷酷的樣子……
不,也許他根本不是她以為的那種人。
他一點都不冷漠、冷酷,不然他不會救了跟他毫不相干的神田修女。
「我……我還需要這份工作。」她不想讓他發現她已經軟化了,但她也狠不下心拒絕他。
「所以妳不會拒絕這份工作?」他問。
她點頭,「但那不代表我能原諒你剛才對我所做的,我……我不需要愛情。」說罷,她轉過身子,像逃命似的奪門而去。
「難道妳不知道跑這麼快有多傷一個男人的心嗎?」
望著瞬間安靜下來的辦公室,武陣濃眉一虯,悵然若失地蹙眉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