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踫我!」她惱火地甩開了他的手,「我是黑迎刃的女兒,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既然你無法為我改變,我只好改變自己。」
「改變你自己?」他冷然一笑,「離開我,嫁給別人?還是繼續到庵里吃齋念經?」
她要他改變?她認識他的時候,就知道他總有一天會向她爹挑戰,而現在她卻要他改變?
「你怕什麼?怕我被他殺了,還是怕他被我殺了?」
看見他那漠然的樣子,再想起自己苦等了三年,她不禁既傷心又生氣。
「我都怕。」她直視著他冷漠的眼楮,「你被我爹殺了,我就不能跟你在一起;你殺了我爹,成了我及我家人的仇人,我更是不能跟你走,如果你執意找我爹決斗,那麼我們就到今晚為止。」
「什麼意思?」到今晚為止?她的意思是……他們玩完了?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執意尋仇,那麼從今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從此不相干!」一時的氣憤失望,讓她說出了言不由衷的氣話。
听見她這些話,恨生濃眉一糾,臉色一沉。
練追魂刀讓他的性情更加狂暴,而她的這一番話幾乎教他失控——
「你剛才說什麼?」他冷冷地哼道,「從此不相干?」
「是的,你要我再說一遍嗎!?」她失去理智地朝他大叫。
天很涼,但她覺得自己全身在冒汗。她憤怒、她委屈、她心痛,她……她的身體一陣熱一陣冷,萬分刺痛。
「一切都過去了?三年前那麼絕對、那麼強烈的愛都成空了?」他銳利而森冷的目光直射向她。
「你心里只有仇恨,哪來的愛?」她淒楚一笑,語帶嘲諷。
他們的相遇不該是這樣的。她以為他們的重逢會既美麗又感動,但也許是這重逢來得太突然,突然到他們都不正常了。
「這是你的選擇?」他直接又狂驚的目光鎖住了她,「你選擇當黑迎刃的女兒,而不是我的女人?」
「對。」她毫不猶豫地點頭。
「你!」瞪著她那美麗而倔強的臉龐,過往的一切在那短短的幾秒之間,迅速竄過。
她不理會他眼中的怒火,倔強地要離開。
他地攫住她的手臂,惡狠狠地直視著她,「既然你是「黑迎刃的女兒」,我又有什麼理由讓你走?」
她一震,「你……」
沒等她反應,他低頭狠狠地吻住了她,帶著懲罰。
「唔!」她期待著他的擁抱、他的熱吻,但不是在這種情況下。
這個吻沒有愛,他只是在懲罰她、羞辱她。
「唔!」她奮力掙扎,而他卻牢豐地攫住了她,並將她推倒在床。
她被動地睜大眼楮,只看見他那狂野驚猛的眸子,閃動著侵略的、炙熱的、憤怒的光芒。
這光芒讓她驚懼,心慌,也教她不安。
他的嘴唇帶著強力的需索,粗暴激烈又瘋狂,他不是她所認識的他……
「唔!唔……」她推不開他,只覺得身子跟腦袋都快要焚燒起來了。
稗生只感覺到自己瘋了,怒氣在一時間侵襲了他的腦袋,讓他失去理智、失去控制。
他發了瘋的氣她、發了瘋的想懲罰她,又發了瘋的想得到她……
此時的他是完全矛盾的,他覺得自己仿佛從里到外被撕成了兩半,怎麼也縫合不起來。
吻著她、擁著她,所有的記憶都回來,他想起他曾經如何的愛憐她、渴望她。
她甜蜜的唇、細致的肌膚、玲瓏的身軀,還有那燙人的體熱……三年了,他沒有一刻忘記過。
「不!」當他情難自禁的將手往她胸口一探,念兒猶如驚獸般一震,羞憤地踢開了他。
不待他再次趨前,她隨手抽出他掛在帳子邊上的追魂刀——
鋒利的追魂刀在幽暗中閃著教人心驚的光芒,恨生陡然一震。
「把刀放下。」他沉聲一喝。
她退到床角,將刀往自己玉頸上一架,滿臉是淚地看著他。「你……你休想玷辱我。」
她早把自己當成他的人,就算把身子給了他也無所謂,但是他現在只是想羞辱她。
「我叫你把刀放下!」他目光一凝,命令道。
「別想羞辱我……」說著,她把刀往自己脖子上一抹。
「不!」在同一時間,他出手阻止,並奪下了刀。
也許是刀身重,也或許是他出手夠快,她並沒有因此命喪刀下;但因為刀刃鋒利,雖是輕輕一劃,她藕白的頸子上還是留下了一道血痕。
他一臉沉痛,「你為什麼要這樣?你……」
忍著脖子上的陣陣刺痛,念兒一字一句地道︰「我想跟你在一起……」
他一怔,她不是想離開他?她不是為了做黑迎刃的「女兒」,而不做她的「女人」?
她抬起淚濕的眼簾,哀怨地凝視著他,「我只是要你知道,我一直愛著你,而你不該這樣對待我。」
「念兒……」他一震。
「我說過我是你的人,一輩子都是……」她脖子上的傷因為說話用力而慢慢地滲出血來,「但如果你以這種方法得到我,我寧……寧可死在你的刀下。如果你真要找我爹決斗,那麼就先殺了我,因為在我有生之年,我都不願……不願看見……」
她眉心一擰,痛苦地閉上眼楮。
「別說了!」他阻止了她,趨前抓起了她的手,往脖子上一按,「按住。」
「不……」她倔強地道。
「我拿金創藥來,你按著!」
「不!」她尖聲嘶叫,那聲音痛得讓人鼻酸。
「念兒!」他沉聲一喝,神情痛苦,「你想折磨我?」
「折磨人的是你……」她幽怨地望著他,「我一直在等你,我……」
「別再說了。」她的喉嚨越是用力,血就越流越多,他必須阻止她繼續說話。
「我要說……我要你听清楚……」
「念兒……」
「三年前你被那老爺子帶走後,我就被爹帶回山莊,初時我消極抵抗,不吃不喝,直到柔姑姑來勸我……」她的聲音顫抖得厲害,「柔姑姑要我活著,她說我是唯一能弭平多年仇恨的人,所以我……我決定等你再一次出現,可是你心里只有恨,我……我什麼忙都幫不上……」
「念兒……」
她淌落傷心的眼淚,「我真的阻止不了你?你真的寧可報仇,也不要帶我走?」
「念兒,你……」當然不是她說的那樣,但他要如何對她說明?
「我是你的人,永……永遠都是。」
迎上她淚濕卻真誠的眼楮,他的心一抽。
「帶我走,不……不要上山去找我爹……」說完這句話,她終于痛苦得再也無法開口。
「念兒。」他一手按著她的傷口,一手將她擁抱入懷。
她在他懷中嚶嚶低泣,那壓抑的哭聲彷佛一把利刃般,戳著他的胸口。
「我知道了,別再說……」他心疼地深擁著她,「對不起,我……」
听到他的一句道歉,念兒緊緊地抓著他,將臉深埋進他寬闊而溫暖的胸膛,放聲而哭。
這一刻,她覺得她過去所深愛著的他回來了。
「念兒,你听話,把傷口按著。」他安撫著她,將她輕輕放下,「老爺子的金創藥具有馬上凝血消腫的功效,一會兒就不痛了。」
不一會兒,他取來金創藥替她涂上,再繞上一層乾淨的白絹。
她安靜地躺著,安靜地凝視著他。
伸出手,他輕撫著她的臉;她眼皮一眨,淚水再度滑落。
「別哭……」他心如刀割般的難受,「你哭,我心也痛了……」
他為她抹去眼淚,輕聲地問,「還疼嗎?」
她輕搖了頭,「不疼。」
「老爺子的藥向來有用,我剛開始練刀劍時,常不小心劃傷自己,只要一涂上他的藥,傷口總能在很短的時間內愈合。」他說。
她望著他,疑惑地問︰「你說的老爺子,是三年前救你一命的那位老爺爺嗎?」
他點頭,「他是上官尋雪,也是我爹的忘年之交。」
「你爹?」她陡地一震,「你找到你爹了!?」
「嗯。」
「那你知道他是……」她咬咬唇,沒把「魔頭」兩字說出來。
看見她那樣的表情,他已猜到她要說什麼。「我爹不是魔頭,你絕對想不到我爹是誰。」他神秘地勾起一笑。
「據我所知,你爹是當年叱吒風雲的北刀陸嘯天,也就是我爹口中的魔頭……」她小心地觀察著他臉上的表情變化。
他神情平靜,「我爹是陸嘯天,但他真實的身分是……當今六王爺。」
念兒瞪大了眼楮,幾乎說不出話來。「你……在唬弄我?」
「你以為我為什麼會住在縣太爺府內?」
「恨生……」她眨眨眼楮,驚訝地,「這三年一定發生了很多事吧?」
他點點頭,「是的。」
「快告訴我。」她興致勃勃地看著她。
他微微皺眉,「已經晚了,而且你受傷……」
「不……不疼,唉唷……」她搖搖頭,卻因扯疼了傷口而皺起眉,
「瞧你,」他心疼不舍地睇著她,「疼了吧?」
她蹙眉一笑,有點靦腆地道︰「不弄清楚,我是睡不著的。」
「非得現在听?」他問。
「嗯。」她兩只眼楮直盯著他,表現了高度的興趣。
思索了一下,他笑嘆一聲。「好吧,你動不動就用撞頭、跳水、刎頸來對付我,誰知道你還有什麼教人心驚膽跳的怪招……」
「啊……」听恨生將這三年來發生的事情說完,念兒大呼過癮,「原來你就是六王爺近幾年才冒出來的兒子?」
「我也想不到……」
「那麼你現在的身分是小王爺羅?」她盯著他,一臉興奮。
他睇著她,「我的身分讓你那麼快樂?」
「當然!」她嬌憨一笑,「我從沒想過我會嫁給王公貴族耶。」
「如果我真是無惡不作的魔頭之子,你會如何?」
她伸出手,緊緊地抱住了他,「不管你是什麼,我都再也不要跟你分開了。」
「念兒……」
「我們離開這里,好嗎?」她軟軟地求他,「別上山了,明天一早,我們就走。」
他沉默了一下,沒有立刻回答她。
「恨生,」她憂心地抬起眼簾,睇著他,「如果你還是堅持找我爹報仇,我現在就走。」
他濃眉一叫,「你在威脅我?」
「不,」她深情地凝視著他,「我在求你。」
「念兒……」
「我求你跟我在一起,因為我不想失去你。」說著,她又流下眼淚。
看著她那楚楚可憐的臉龐,他的心意開始動搖——
他擔心的事發生了,她真的影響了他,真的說服了他。
「恨生,我求你,我……」話沒說完,她主動地迎上了唇瓣,吻了他。
他一怔,心如擂鼓。
她怯怯地望著他,「我想做你的妻子,為你生一窩孩子,我……我……」
不待她說完,他伸出雙臂,溫柔地環抱住她。
「我答應你。」她所說的正是他的夢想,他不希望這樣的美夢破碎。
雖然他怨黑迎刃無情的囚禁他二十多年,也恨他無情的拆散念兒跟他,但念兒已經在他懷里,擁有她或失去她,只在一念之間,
而他選擇擁有她。
「我不上山,明早我們就啟程離開。」他說。
「真的?」她興奮又欣喜地看著他。
他點頭,重新將她深擁人懷。「我找到我爹,也得到了你,唯一的遺憾是……」
「是什麼?」她問。
「沒能在我娘生前見她一面……」他悵然地道。
她一怔,地推開了他。「生前?」
「是的,我娘親已經死了。」
「誰告訴你的?」她驚疑地眨眨眼楮。
「我離開山莊前,你爹要我去尼姑庵前見一位夫人,是她告訴我的。」
「你說柔姑姑?」她蹙著眉一笑,「她就是你娘親啊。」
「什麼?」他陡地一震,「你剛才說的柔姑姑,就是我娘葉柔?」
「沒錯。」她咧嘴笑笑,「想不到吧?你說的那幅畫也是她給你的。」
他瞪大了眼楮,「你是說……」
「柔姑姑本想利用我來報復我爹,沒想到卻意外地撮合了我們。」
「你怎麼從沒告訴我?」他眉心一擰,不解地望著她,「你早有機會告訴我的。」
她眨眨眼楮,一臉無辜,「柔姑姑要我別說……」
看著她那一臉可愛又可恨的無辜表情,他臉一沉,「所以你就一直瞞著我?」
「對不起嘛,你別生氣……」看見他那生氣的表情,她討饒地笑笑,「反正你現在知道也不算太晚……」
「你真是……」他真想掐著她脖子,要不是她受傷的話。
「再過幾個時辰,天就亮了。」話鋒一轉,他說︰「天一亮,我們就去庵堂見我娘。」
「嗯,你是該跟她相認的,她好想你。」
「她想我,為什麼不跟我相認?」
「因為她答應了師公跟我爹,以不認你及你爹作為生下你的條件。」
「原來如此……」說著,他眼底閃過一抹濃濃的不諒解。
念兒一怔,憂心地睇著他,「你怪我爹?」
見她一臉擔心惶惑,他笑嘆一記。「我答應你不上山,就不會再反悔。」
有了他的保證,她安心地一笑。
「那明天一早,我就陪你去找柔姑姑。」她說。
「嗯,」他點點頭,「然後我就帶著你跟我娘一起走。」
聞言,她秀眉輕蹙,「只怕柔姑姑不會答應……」
「為什麼?」
「因為她重承諾啊。」她說,「她答應師公不跟你相認,又怎麼會跟你走?」
「她答應你師公不跟我相認,我可沒答應你師公不跟她相認。」他不以為意地一笑,「她是我娘,我一定要帶她走,再說……」
「什麼?」
「我爹為了她,可是至今未娶。」他說。
她驚訝地瞪大了眼楮,然後眨了眨眼。「你爹好專情……」
「沒錯,」他溫柔地凝睇著她,輕聲地道︰「而我跟他一樣。」說罷,他重新攫住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