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出去!」遙香對著送飯來的黑鴉大叫抗議︰「你們違反人權!你們無權拘留我!」
「你犯了那瓦侯保護區的法令。」黑鴉咧嘴笑笑。
「我只不過輕輕捶了販賣機兩下,這也算犯法?」她不服氣地叫嚷︰「是它先吃了我的銅板耶!這麼說,它是不是也犯了詐欺罪?!」
听完她的話,黑鴉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倒挺幽默的。」
「我不要你夸我,放我出去!」
「放你出去可以,但你得離開那瓦侯。」黑鴉說。
她一怔,「離開?」
他點頭,「是的,依法我們可以將你及你的朋友,逐出保護區。」
「你開什麼玩笑?我是來辦正事的。」拜托,她大老遠跑來可不是為了蹲保護區的拘留所。
「我看不出這里有什麼你可以辦的正事。」
「我來找人,我哥哥在你們的保護區失蹤了。」她說。
擺鴉挑挑眉,「你是第一個來到那瓦侯的東方人,在你之前,我從沒見過東方人。」
看他的樣子不像說謊,但她不打算相信他。
「你們執行私法,誰知道我哥哥是不是也被你們關起來了!」她氣憤地瞪著他,「我一定要找到我哥哥。」
「你哥哥不在這里,我們也沒執行私法。」黑鴉斜著眼,睇了關在旁邊房間的布萊恩一眼,「你的白人朋友才執行私法。」
布萊恩一听,氣呼呼地質問黑鴉︰「你說什麼?」
「難道不是嗎?」黑鴉冷冷地睇著他,「白人對黑人執行殘忍的私刑,也屠殺印地安人,這都是事實。」
「那是以前的事了。」布萊恩說。
「依我看,現在還是一樣。」黑鴉覷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死紅番,等我出去就要你們好看。」布萊恩恨恨地咒罵著。
听見他這些話,黑鴉突然轉頭。他沒有生氣,只是平靜地看著咒罵他的布萊恩。
須臾,他撇唇一笑。「瞧,這不是「進行式」嗎?」話罷,他背身離開。
「可惡的紅番!」布萊恩氣得咬牙切齒。
听見布萊恩不斷地叫他們紅番,態度又是那麼的傲慢挑釁,竟讓遙香想起了那些對她無禮的白種男人。
她不喜歡布萊恩那麼對這些印地安人,即使他們現在正被這些印地安人關在牢籠里。
「布萊恩!」她叫喚著。
「什麼事?」因為隔著一道牆,他看不見她現在的表情。
「我不喜歡你叫他們死紅番。」她說。
「他們把我們關起來。」
「你在歧視他們,就像有些人歧視黃種人一樣。」她說。
「你跟他們不同。」
「有什麼不同?」她反駁他的說法,「他們沒比我多一只眼楮,也沒少一只耳朵,我們都是人。」
听她這麼說,布萊恩突然沉默了。
他有點不高興,他不過是想為自己及她出一口氣,卻料不到她有這樣的反應。
「你對印地安人倒是挺友好的嘛!」他語氣酸溜溜地。
「我對誰都一樣。」她說。
「是嗎?」布萊恩腦海中浮現了赤狼•卡恩的身影,不覺更添醋勁,「你該不是愛屋及烏吧?」
遙香一怔,「什麼意思?」
「我看你對那個叫赤狼的印地安人,很有好感。」
「你說什麼?」她生氣,但其實是因為她有點心虛。
她不否認對赤狼確實有一種奇妙的好感及期待,但並不像布萊恩所說的那麼曖昧。
「別忘了右典是在這里失蹤的,我告訴你,這些印地安人不是什麼好東西。」他說。
遙香沒有搭腔,悶悶地坐了下來。
是的,哥哥在這里失蹤是事實,但在還未確定哥哥的失蹤與印地安人有關之前,她不希望自己無理的對他們充滿敵意。
兩天後,執法官辦公室。
「已經兩天了,你打算怎麼做?」熊鷹問正在思索著的赤狼。
他沉默著,沒有回答。
「我看她很堅持,根本不打算離開那瓦侯。」熊鷹說。
「她確實相當固執……」赤狼喃喃地。
熊鷹抽著菸,眉頭深鎖,「真不知道能拿她怎麼辦。」
「熊鷹,」赤狼突然望著他,「我之前得到了一個告示。」
熊鷹一怔,「是什麼?」
「跟她有關……」他簡單地敘述起那個夢境,「我夢見我站在日落峽,一只棕紅色的大熊將她帶到我面前來,然後我叫出了她的名字,但事實上,我並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
熊鷹一臉認真,「這代表什麼?」
他搖頭,「我不清楚……」
「要找爺爺談嗎?」熊鷹提議。
他們口中的爺爺是族里的長老,既是一名巫師,也是受人景仰愛戴的心靈導師。
「那倒不必。」赤狼濃眉微叫,「我父親說過「不要思考,用心感覺」我打算照他的話去做……」
「什麼意思?」熊鷹不解。
「我帶他們去。」他說。
熊鷹一震,難以置信,「你要帶他們去聖地?」
他一笑,「當然不是真的帶他們去。」
「那……」熊鷹更是迷惑了。
「既然他們想去,我就帶路。」他若有所思,「我會帶他們在沙漠里轉,想辦法拿到地圖。」
「你確定地圖在她身上?」
他點頭,「就算不是原來的那一張,至少也有復制圖。」
「這樣做會不會太冒險?」熊鷹不太放心。
「我必須這麼做。」他堅持,「我不能讓地圖再落入第三人手中。」
熊鷹微怔,「你指的第三人是……」
「那個叫布萊恩的男人。」他說︰「他身上有侵略者、野心家的氣息,他來那瓦侯的動機,絕對不單純。」
熊鷹沉吟片刻,「好,既然你決定這麼做,我一定全力配合你。」
赤狼笑望著他,「謝了,兄弟。」
擺鴉拿著鑰匙走進拘留室,打開了車門。
「你們可以出來了。」他說。
已經被關得頭暈腦脹的遙香驚訝地望著他,「出去?」
「是的。」他點頭一笑,「除非你們還想繼續關在這里。」
「當然不!」遙香跳了起來,「你們終于良心發現了。」
「這跟良心沒有關系,是有人保你們出去。」黑鴉說。
遙香跟布萊恩一愣。「誰?」
「嗨。」突然,赤狼出現在門口,輕聲地打著招呼。
再看見他,遙香心里有一種不知名的激動。
那種感覺像是見到了期待已久的人一樣。
不過……他怎麼會知道他們被關?又為什麼保他們出去?
遙香走向了他,「怎麼會是你?」
赤狼一笑,「我一到這里,就听說有兩個外地人被抓,我想,一定是你們。」
「你又幫了我一次。」她語帶感激。
布萊恩趨前,不領情地瞪著他,「我看……搞不好你跟那些執法人員是一夥的吧?」
「布萊恩!」遙香瞪了他一記。
「Lisa,我們不該相信他,他沒有理由保我們出去。」他的眼楮還是鎮視著赤狼,「他太可疑了,」
「對我來說,你也很可疑。」他若有所指地說。
布萊恩一怔,有點心虛,「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撇唇一笑,氣定神閑,「你認為是什麼意思,就是什麼意思。」
「好了,布萊恩,別再說了。」她制止了對赤狼充滿敵意的布萊恩。
望著赤狼,她微欠身。「謝謝你的幫忙。」
「小事情。」凝視著兩天不見的她,他竟有一種久別重逢的喜悅。
兩天,才兩逃邙已,他居然……想念著她?
「對我來說不是小事情,你讓我又能去找我哥哥了。」她說。
她的這些話將他拉回了現實中,讓他想起她此行的目的。她是想找哥哥,但她哥哥及她身邊的男人是不是另有企圖,就難說了。
「恐怕你們不能在保護區里自由行動。」他說。
不等遙香提出質疑,布萊恩已搶著發難,「你說什麼?你們想限制我們的行動?」
「這里是保護區,也是自治區,自有它的一套規則及做法,你們既然來了就要遵守。」赤狼語氣平靜。
「我尊重你們的法令,但是我必須到沙漠去。」她說︰「我一定要找到我哥哥。」
迎上她堅定而澄淨的眸子,赤狼的心頭一撼──
她不是在說謊,她確實是想找她哥哥,而且有種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決心。
于公,他必須找回失落的地圖,肩負起保護聖地的責任。
于私,他想幫她這個忙。
雖然熊鷹已經說過不曾見過什麼日本男人,但如果親自求證能讓她放心,他打心底願意提供協助。
「要去也不是不行。」
「咦?」遙香微愣。
「只要有當地人帶路,你們就可以進入沙漠區,而我……可以帶你們去。」
「什麼?」一听到他要同行,布萊恩急著跳腳反對,「我不同意。」
他要的是黃金,可不是程咬金。而他知道,這個印地安人會壞了他的事。
「只怕沒有你決定的余地。」赤狼好整以暇地睇著他。
遙香神情嚴肅地望著始終表現得非常激動的布萊恩,「布萊恩,你不同意什麼?」
「我……」他一頓,「我不相信他。」
「你有其他的好方法嗎?」她質問他。
他皺皺眉頭,懊惱又無可奈何。
「我要找哥哥,不管用什麼方法。」她口氣冷肅地說︰「你不同意,那你就走吧!」
「Lisa?」他簡直不敢相信,遙香竟然在他跟印地安人之間,選擇了那個才認識不到幾天的男人。
「Lisa,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麼無條件幫你?」布萊恩氣急敗壞。
遙香微怔。是啊,她想過,甚至她問過,但她並沒有得到答案。
「搞不好他有什麼企圖,或是想要什麼好處。」看他神情迷惘,布萊恩繼續挑動她心底那根警覺的神經。
遙香轉而望著赤狼,露出了迷惑不解的神情。
是啊!他幫她究竟是為了什麼?難道說真如布萊恩所說,他有什麼企圖,甚至可能跟她哥哥的失蹤有關……
赤狼直視著她,迎上了她揣測的目光。
他知道她心里有懷疑,而她也確實該懷疑。因為他所提供的幫助,已經超出了陌生人所能給予的。
「你說,為什麼?」布萊恩像是抓到了他什麼把柄似的,緊咬不放,「你沒理由幫我們吧?」
「我們?」赤狼勾起一抹微笑,「我幫的可不是「你們」,我只想幫她。」
遙香一震,不知怎地竟心跳加速。
「如果我有企圖或想要什麼好處,那應該是因為你吧!」赤狼淡淡地說道。
遙香眨動疑惑的眼楮,不解地望著他。
布萊恩趨前,口氣極不友善地說︰「你在說什麼?」
「我喜歡她,這個答案應該可以解釋,我為什麼無條件幫她吧?」他毫不考慮地說。
說是毫不考慮,其實還是經過了琢磨。
他的出現及援助確實啟人疑竇,他必須讓一切合理化,而這個答案是他腦海中唯一的一個。
只是,他的答案僅是為了取信于她嗎?還是這其實也是他心里的真正想法?
「你……」听見他這麼大膽直接的回答,布萊恩臉都綠了。
遙香怔愣地望著他,─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從他的眼底,她看見了「確定」。這些話,他不是開玩笑,也不是隨便說說。
他喜歡她?天啊,她的心跳因為他的一句話而快停擺了……
「我幫她,就有機會博得她的好感,這就是我的企圖及好處。」赤狼話鋒一轉,「好了,你們最好準備準備,明天我們就出發。」
「準備什麼?」遙香問。
「準備怎麼在沙漠里生存。」他一笑,「明天早上,我會在水牛酋長酒吧門口等你們,準時九點,我不喜歡別人遲到。」說罷,他轉身走了出去。
買了快速組拆的野營帳篷及各式野炊器具後,遙香跟著布萊恩回到了旅館。
一整個晚上,她難以成眠,因為赤狼的聲音及形影,不斷地竄進她腦子里。
我喜歡她……
天啊,他怎麼能那麼輕易地就說出這句話?他是隨口說說,還是當真?
她呢?對于他這句話,她又是什麼感覺?高興還是驚訝、意外……
不管是什麼,他都讓她不知所措。
長這麼大,她不是第一次被示愛,就連布萊恩對她的傾慕,她都心知肚明。
但是跟布萊恩認識了這麼久,她對他的示好從不動心,甚至跟他相處時也不覺得尷尬,可是赤狼他……他卻讓她有一種心慌意亂的感覺。
難道她對他也有好感?「Oh,MyGod……」
如果他誠如布萊恩所說的有所企圖,甚至跟她哥哥的失蹤月兌不了關系的話……真糟!她的腦袋完全不能思考了。
一個翻身,她下了床。
因為睡不著,她打算到附近兜兩圈。她想,走累了應該就有睡意了吧?
走在這條來來往往都是印地安人,又極富西部風味的街上,她成了顯眼的目標。
不管男女,都以懷疑的目光看她,但卻沒有任何的敵意或防備。
這些人不像大家所傳說的那麼可怕冷漠,雖然在來之前,她所遇到的人都在提醒她印地安人的恐怖。
走著走著,她看見了「水牛酋長酒吧」,那是赤狼約他們會面的地點。
突然,有人輕拍她的肩膀──
她回頭一看,竟是她正想著的赤狼。
倏地,她臉紅了。
看著她紅通通的臉蛋,赤狼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你睡不著?」
她力持鎮定,「嗯。」
「最好早點睡,明天才有體力。」他說。
「你不也還沒睡……」
「我體力比你好。」
「那可不一定。」她不服氣。
「等著瞧。」他一笑。
不笑的時候,他有一種冷漠的魅力;但笑的時候,他又具有那種迷惑人的吸引力。
她不得不說,不管是笑或不笑,他都是個深具魅力的男性。
「走,我陪你走回旅館。」說著,他逕自往旅館的方向走。
「你怎麼知道我住哪里?」她跟上去。
「這里並不大。」他睇了她一記。
他總是一副一切了若指掌的自信模樣,而那種天生的自信攫住了她的心神及注意。
「你總是這麼神秘嗎?」她問。
「怎麼說?」他望著她,等待她的回答。
「你突然出現,又不斷提供援助,你的理由究竟是什麼?」她直視著他。
他唇角一揚,「我以為你已經知道了。」
「嗯?」她微怔。
「我今天不是說過了嗎?」
遙香一愣,驀地想起他說過的那些話。無法控制地,她的心跳加速,臉頰發燙……
「你……」她羞紅著臉,咕噥著︰「你從不替別人想嗎?」
他挑挑眉,「什麼意思?」
「你今天說的話啊!」她注視著他,眼底又羞又惱,「你從不想人家听了是什麼感受嗎?」
他怔了怔,恍然地一笑。
蚌地,他將上半身欺近她,直視著她的眼楮。「那你是什麼感受?」
她瞪大了眼楮,面河邡赤地望著他。
「你……」她覺得他好像在捉弄他。
「我很想知道你是什麼感覺?」他覺得她的表情可愛極了,可愛得讓他想捉弄她。
「你太唐突。」她漲紅了臉。
「你是第一次被告白?」他問。
「當然不是。」
「你有對象了?」他試探她,以消弭心中的疑惑。一路上,他都在想著她跟布萊恩是什麼關系。
「沒有。」她不假思索地回道。
听見她的回答,他心中大石放下。
「既然沒有對象,又不是第一次被告白,應該很習慣了吧?」
「這種事怎麼能習慣?」她羞惱地瞪著他,「你不知道你那麼說讓我很困擾嗎?」
「困擾?」他一笑,「依我看,那位布萊恩先生好像也對你挺有意思的,怎麼你一點都不覺得困擾?」
她一震。是的,她不是對每個男人的示愛都如此介意,只有他。
這表示什麼?她在意他?
「你覺得困擾是因為你對印地安人有偏見?」他凝睇著她,像要看到她心底深處般。
她猛搖頭,但旋即又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
她的困擾當然不是因為他是印地安人的關系,但是她否認不就表示她是因為在意而困擾?
老天,她好像怎麼反應都不對了。
因為不知如何是好,她下意識地低著頭。幸好已經到了旅館樓下,她想也不想地快速往前走去。
「等等!」他伸手拉住了她,但竟不知道自己為何伸手拉著她。
他到底想怎樣?在事情未明朗之前,他不該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他覺得後悔,但已經來不及了。
她瞪大著眼楮,迷惑地、嬌羞地、不安地望著他,那模樣教人難忍心悸——
他從不曾對一個女人有過這樣的感覺及渴望。
「做……什麼?」她羞怯地。
他怔了怔,不知該如何回應。
「你嚇到我了。」她說,然後看看他拉著她的大手。
「抱歉……」他松開手,扯扯唇角。
她咬咬唇,不知該說什麼。
赤狼對于自己一時的沖動行為感到懊惱,雖然父親要他隨著感覺走,但他這次未免也太沖動了。
「早點睡,明天見。」為了掩飾自己的懊惱,他丟下一句,就轉身離開。
看著他離去時迤邐在地的長長影子,遙香的心緒愈發地混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