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整理好小扁的女乃粉尿布,真實便帶著他到昨晚才聯絡到的臨時保母那兒去。
以往真實上班時,都是由功自己帶小扁;現在功不在,她又得上班,實在找不到適當的人來帶小扁,而臨時保母是她惟一的選擇。
「你早,」她剛到,臨時保母日野小姐就站在門口等著,「你一定是城戶小姐吧?」
「是的。」她點點頭,先將裝著女乃粉尿布的袋子交給日野小姐,「今天就麻煩你了。」
日野小姐開朗地一笑,「別這麼說。」說著,她逗逗還在真實懷里的小扁,「他好可愛唷!」
的確,不哭的時候,小扁真的就像是世界上最漂亮可愛的孩子,他那如天使般的笑容總是能教周圍的人跟著開心起來。
但是只要他一哭,那簡直就像是要活生生地把人踢到地獄去一般——
看這位日野小姐一副溫柔又有愛心的模樣,真實只希望日野小姐能博得小扁的信任及喜愛。
「來,我抱……」日野小姐一伸出手踫觸到小扁,他就忽地放聲大哭。
日野小姐有點受挫地望著真實,真實皺皺眉頭,歉然地說︰「他怕生。」
「噢,」日野小姐不死心地將小扁抱了過去,「習慣就好了。」
小扁在她手里又哭又掙扎,就像是要把他拖去斬首示眾似的拔尖哭叫。
真實趕著上班,可是又不放心,一副難以抉擇的模樣。
「走吧!他會習慣的。」日野小姐緊緊鉗著不斷掙扎的小扁。
小扁瞪著兩顆大眼楮望著她,那可憐的模樣實在令人不忍。
小扁是第一次讓外人來帶,平時又非常認人,突然將他交到陌生的日野小姐手里,也難怪他會這麼大聲嚎叫。
唉,上班重要,還是小扁重要呢?
不上班固然是不行,但是請一天假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礙吧?反正她只是個庶務課的女職員,又不是什麼舉足輕重的職位。
當下,她走了回來——
「日野小姐,還是我自己帶吧!」她將小扁從日野小姐手里抱回來。
說也奇怪,小扁一被真實抱著,立刻就停止了哭聲。
日野小姐一嘆,「城戶小姐,像他這樣,你以後會很傷腦筋的……」
「我知道,」她一笑,在破涕為笑的小扁臉上一親,「可是誰叫他是我的小天使呢!」
今天就請假吧!
請一天假又不會死人,明天的事,明天再煩惱!
吃過晚飯,門鈴突然響起。
必來了吧?她猜想一定是她哥哥,反正他每次出去總會回來。
她逗逗正在吃米果的小扁,「爸爸回來!」說完,她立刻起身跑去開門。
一打開門,她發現站在外頭的並不是她哥哥,而是兩個穿花襯衫、理平頭的男人。
兩人劈頭就凶巴巴地問︰「城戶功呢?」
「啊?」她一怔,「你們找他有什麼事?」
「你是他的誰?」
「我是他妹妹,」見這兩人來者不善,她小心翼翼地問︰「我哥哥他是怎……怎麼了?」
「怎麼了?」男人氣沖沖地說︰「他欠我們錢,居然就避不見面!」
她一愣。「欠錢?」難怪他說什麼要去避風頭了……
「他欠你們多少?」欠個錢需要跑得不見人影嗎?他可以跟她商量嘛!
「一千萬。」男人說。
真實剛才吃的晚飯差點兒全噴在男人臉上,「什麼?!」
天呀!她一定是幻听了,可能是一仟塊吧?
「告訴你,現在他跑了,那一千萬就由你來還,听見了沒?」他拿出一張名片,「我們是‘SMILE’的人,要是他不履行一天付三萬塊的約定,我們會每天來這里‘拜訪’的……」
她瞠目結舌,「一天三萬塊?條叫我去哪里找錢?」
「那是你的事!」男人一哼,「要是不還錢,後果你應該知道的!」話罷,他們揚長而去。
真實看著名片上的微笑標志,卻已經笑不出來——
第二天,那兩個人又來了,這一次,他們帶來了功的借據。
有憑有據的,真實就是想賴也賴不掉。
「今天我在家里帶孩子,實在找不出時間去籌錢,你們明天再來好嗎?」她裝可憐地跟他們求情。
美麗是她惟一的籌碼,而她對這個也一向非常有自信。果然,在她的懇求下,那兩人答應了。
待錢莊的人一走,她連忙收拾東西,連夜跑去同事家避難。
開什麼玩笑?一天三萬塊,她一個月的薪水也不過才二十萬出頭,怎麼還那一千萬啊?
說起來,她哥哥也實在是有夠夸張了,竟然欠下一千萬?怪了,他是在搞什麼鬼啊?
第三天,她的手機響了,而打電話來的竟然是隔壁的山田太太——
「城戶小姐,」山田太太語氣驚急,「你在哪里啊?」
「發生什麼事啦?」她疑惑地問。
「你們是不是欠了人家錢?」山田太太又急又氣地,「有一些流氓到公寓來吵鬧,還在樓梯口噴得亂七八糟,說是要你們出面解決問題呢!」
其實一震。
這真是始料未及啊!她以為她跑出來避風頭就能擺月兌錢莊的糾纏,卻沒想到錢莊的人居然那麼卑劣……
她這個人一無是處,惟一的優點就是「善良」。
因為她哥哥的一時糊涂而連累鄰居也要受到錢莊的騷擾,這實在不像是她的作風。
「我馬上回去處理。」死就死吧!她長這麼大,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
說真的,當縮頭烏龜實在不是她的所為,三萬就三萬,她就不信以她這等姿色到酒店去上班會掙不到錢!
想著,她立刻告別了同事,火速地回到了公寓。
一到公寓樓下,就見那兩個男人在樓下等候。
「你不是逃了嗎?」他們出言相譏。
她挑挑眉頭,抱著小扁掠過他們,「我只是出去逛逛。」
「哼,」男人跟上來,「你最好不要耍花招。」
她猛地回頭,「有本事,你們去找我哥哥啊!」
那兩人一怔,隨即又擺出一副凶惡模樣,「誰叫你是他妹妹!」
「我也可以不還啊!」被逼急了,她的脾氣也來了,尤其是在看見樓梯口用噴漆寫了一些不堪的字眼後。
「你敢?」
「我又沒說不還!可是我需要時間啊!」她沖著兩人大叫︰「看你們,把這兒搞得跟垃圾場一樣……」
那男人斗不過她的伶牙俐齒,索性耍起狠來。
「听著!」他攫起她的手,扭得她差點兒迸出淚花,「要是你還不出來,我就每天來,就算逼到你背著這小表跳樓也不放過你!」
她忍著淚,「知道了啦!」她甩開他的手,「我還就是了!」
男人瞪著她,「我們明晚再來,听到了沒?」
她不吭聲,徑自背過身去。
咬著唇片,她就是不讓眼淚掉下來;直到听見那兩人下樓去的腳步聲,她才忍不住地淌下無助而驚恐的淚水——
棒天,真實下定決心去找可以短期領到錢的工作。照著報紙求職欄上的地址,她來到了六本木這家店名為「彩」的酒店。
听完她的遭遇,媽媽桑原麗子決定讓她先在這兒工作,而小扁也可以放在休息室里,沒有客人點名坐台的時候,她還是可以親自照顧小扁。
「其實你何必替你哥哥背債呢?」原麗子點燃了煙抽著。
真實淡淡一笑,「哥哥和我是相依為命長大的,我能有今逃詡是多虧了他……」說著,她望著坐在一旁玩毛巾的小扁,「他只是有點不負責任,可是卻個善良的人。」
原麗子吐出一縷煙,若有所思地,「要不要我先給你一些錢應付錢莊的人?」
「呃?」她一怔,「可是我還沒來上班……」
「不要緊的。」她嫣然一笑,吩咐櫃台的會計拿來二十萬,「拿去吧!至少可以讓錢莊的人放過你幾天。」
真實感激地望著好心的原麗子,眼底又打轉著激動的淚水。她收下錢,問︰「我什麼時候能來上班?」
原麗子又抽了口煙,「就今晚吧!」說著,她站了起來,「如果你沒有適合的衣服,店里有,你到這兒再換吧!」
「謝謝你。」真實趕緊站起來朝她一欠。
「沒什麼。」原麗子一笑。
所以說,這世界上還是有溫暖的,雖然也有像錢莊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惡棍,但卻也有像媽媽桑這般溫柔善良的人。
她想,她還是挺幸運的,也許這都是她早逝的父親在天上保佑著她吧!
「小扁,」她抱起小扁,輕聲地說︰「爺爺在天上看著我們呢!」
雖然給了錢莊二十萬確定可以得到幾天的清靜,但是真實頭一次的酒家生涯並不如預計的順利。
她畢竟原本只是個粉領族,從來不用應付什麼客戶,更甭提是這種一心想「吃豆腐」的客人。
要一個上班族來坐台已經不容易,更何況她還是個「處女」,唉……
不過最慘的還不只如此。
小扁雖然可以帶到店里來,但是因為只要真實一離開他的視線,他就嚎啕大哭,而且任誰都哄不停,就是非要真實不可,因此也造成了她另外一個困擾。
「他怎麼這麼麻煩呢!」幾天後,原麗子終于忍不住地說話了。
其實真實也不能怪她,畢竟人家開了門做生意,是沒必要意這種麻煩。
「媽媽桑,」一名小姐走進休息室,蹙著眉頭說︰「這樣下去行不通的啦!這孩子根本無法習慣嘛!」
真實抱著已經開始玩起她項鏈的小扁,低著頭,什麼都不敢說。
「我也知道啊,可是……」原麗子看著小扁,已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他的哭聲那麼大,外面都听得到,這幾逃詡有客人不斷問起,我們都不知道怎麼說。」小姐說完,一旁有人頻頻點頭。
原麗子暗忖了一下,作了個很痛苦的決定。
「真實,你先回去吧!」
真實抬起頭,哭喪著一張臉!「媽媽桑,我……」
原麗子無奈地一嘆,「等你把小扁安置好再來上班,他這樣子,我也很為難。」
真實明白媽媽桑也有她的難處,況且媽媽桑對她的幫助已經夠多了,她實在不能再給她添麻煩。
「那些錢,我會想辦法還你的……」她抱起小扁,向媽媽桑一欠。
「不急,」媽媽桑拍拍她的肩,「有什麼困難就來找我吧!」
「嗯。」她感激地點頭。
這時,一旁的一個小姐說了句︰「真實啊!你怎麼不干脆把小扁送到孤兒院去?」
她一震,神情凝重冷肅地望著那個小姐,「我不做拋棄孩子的人。」
她那認真嚴肅的神情讓大家嚇了一跳,頓時沒有人再出聲。
「謝謝大家這幾天的包容。」她朝大家一欠,轉身走了出去。
罷走出店門口,眼尖的真實就看見錢莊的那兩個男人在門口守著。
她低著頭想盡速離開,無奈抱著孩子,卻穿著性感服飾的她實在是太顯眼了,那兩個男人一眼就瞥見了她。
「喂!城戶!」那兩個男人朝她走過來。
那二十萬只夠抵幾天的債務,現在恐怕是時限又到了。
可惡!她現在哪有錢給他們呢?她連生活都快出問題了呀!
不行,要是落入他們手里,他們也許會逼良為娼也說不定……
到時她失去貞操事小,要是小扁被送走或賣掉該怎麼辦?不,她絕不放棄小扁,絕不!
想著,她抱著小扁拔腿就跑——
「不要跑!」那兩個男人見她跑,旋即尾隨追來。
真實被逼急了,連大馬路都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闖了。
突然,一聲拔尖的煞車聲傳來,一輛白色的賓士車就停在她跟前——
「小姐,你……」車窗里探出一個男人,見到她時卻傻了似的說不出話來。
「對不起……」她急急地向他道歉,拔腿又要跑。
男人像是看見有人在追她,忽地喚住她,「快上來啊!」
真實怔愣了一下,便跳上了這陌生男人的車。
她知道自己不該上陌生人的車,可是在這個非常時刻,她還能有什麼更好的選擇?
而且看這個男人也不像是壞人,也許她又踫上了「英雄救美」的好事呢!
從後視鏡中,真實看見那兩個男人氣喘如牛,無可奈何的懊惱模樣。
「活該!」她朝後視鏡扮了個鬼臉,優閑地扣上安全帶。
「月兌離險境」後,她終于注意到這個對她及小扁伸出援手的男人,剛才慌亂中並沒仔細看清楚他,但現在……她總算看清了他的樣子——雖然只是側臉。
他有著一絲不苟的頭發、合宜講究的穿著,感覺就像是個事業有成的青年實業家。
他的側臉看起來有點嚴肅,那濃密而長的眉毛讓人有一種高傲的感覺。
斑挺的鼻梁使他散發著一股剛正耿直的氣息、微微上揚而飽滿的唇片又帶著一點無傷他威信及英氣的稚拙,他的下巴……是那麼的平整——
這個男人有著一種末代貴族般的氣質,是她從來沒見過的類型。
而就在她不自覺地盯著他看的同時,奧川克廣也正以眼尾余光瞥著身邊畫著濃妝、穿著性感的她。
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這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相似的兩個人呢?
要不是他已經知道沙彌加的死訊,他真的會以為現在在他面前的就是失蹤多年,且在一年前因車禍而死于紐約的沙彌加。
她有一張精致的臉蛋,雖然畫著濃妝卻依舊可見她清麗的五官。
盡避她有著那麼秀氣的五官,但那雙黑亮如深海珍珠般的眼楮卻又透露出一種倔強、嬌悍的感覺,緊抿著唇瓣略略往下,像是在防備著什麼。
她和沙彌加一樣,都有著一股不願隨波逐流的不馴。
第一眼看見她,他覺得她像是沙彌加再世;第二眼再看她,他發現她那不太能委以重任的感覺更勝沙彌加。
看見沙彌加時,他只覺得她是個非常聰明漂亮的女孩,心里沒什麼起伏。
但是她……她在他心里掀起了巨浪,像是隨時可吞噬他似的。
他一直是個冷靜得近乎無情的男人,可是這一刻,她癱瘓了他心底的所有防備。
視線往她胸前一移,他發現她懷里抱著一名小男嬰。
「謝謝你。」真實突然說道。
「噢,」他回過神,「不客氣。他們為什麼要追你?」
她倒是干脆地承認,「他們是地下錢莊的人,我欠他們錢。」
「是嗎?」他挑挑眉,「欠多少?」
她瞅著他,「一千萬。」說完,她打算看看他臉上那驚愕之情。
「噢。」他波瀾不興地撇撇唇。
真實一怔。
這個人太鎮定了,那樣子就好像他見過的大風大浪,已經不是她所能想像般。
克廣瞥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地。
「你為什麼那麼看我?」雖說她是個神經有點大條的人,但還是感覺得出他看著她時的眼神有點奇怪。
「噢,抱歉……」他一笑,「只是你跟我認識的一個女孩太像了。」
她覷著地,「你女朋友?」
他撇唇一笑,「不是。」
不知怎地,听見他說不是時,她居然有一種放心了的感覺。
「小姐,」他手握著方向盤,眼楮正視前方,「如果我雇你做一件事,然後幫你償還一千萬的債務,你願意嗎?」
真實望著他,瞠目結舌地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