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開,丑八怪!
「啊!」美緒從睡夢中驚醒,卻發現鬧鐘已經大響。
必想起剛才夢里的那句沉喝,她居然有一種「余悸猶存」的感覺。
天呀,不是已經過了十二年了嗎?難道是「余毒未清」?
坐在床上,她的記憶一下子又跌進時光隧道,回到了十二年前……
丑八怪?!不,如今的她已經不是丑八怪了。
她現在是二十八歲的單身女醫師,雖然年紀有點「尷尬」,但好歹也是個行情看俏,一堆男人排隊等著她「回眸一笑」的大美女。
不是已經月兌擺那個丑八怪陰影了嗎?不是已經變得更有自信、更美麗了嗎?不是……不是已經忘掉他了嗎?
「唉……」她無意識地一嘆,竟覺得有些倦。
自從十二年前被他無情拒絕之後,她便開始「自立自強」、「奮發向上」地讓自己成為一個「美女」。
在課業之外,她致力于提升自己的美,讓自己更亮麗、更耀眼,以成為美女醫師為一生不變的職志。
而這一切的改變都是因為他的一句話——丑八怪。
她不要當丑八怪,也希望有朝一日再見到他,能從他眼底觀見一丁點的「仰慕」之情。
其實當初她以為自己不用多久,就會忘了他曾說過那樣殘忍的話,但沒料到這一惦記就是漫漫的十二年。
十二年的時間可以改變許多事,例如他已經結婚、已經有兩三個孩子、已經前發微禿、已經中年發福、已經……
她不知道他究竟會變成怎樣,只是當她這樣想的時候,心里多少是會舒坦些的。
「美緒,起床!」門外傳來她母親阿部慶子溫柔甜美的聲音。
「起床了。」她將腳放到地上,接觸著地板涼涼的空氣。
看向透著微光的窗外,她伸了個懶腰,「呵……」又是全新的一天!
已經十二年了,她不能拿十二年前一段不愉快的往事來糾纏自己,她不能讓自己又掉進那樣的黑暗中。
想著,她在桌上的筆記本寫下佐川豐作四個字,然後再畫上一個大X……
「我忘記你了、不記得你了、真的不記得了!」說著,她臉上帶著笑容,得意地步下樓去。
從窗口吹進一絲微風,啪啪啪地翻開了筆記本,而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佐川豐作和一個又一個「自欺欺人」的大×——
走開,丑八怪!
「呃!」豐作從睡夢中驚醒,卻發現鬧鐘已經大響。
必想起剛才夢里的那句沉喝,他居然有一種「余悸猶存」的感覺。
天呀!不是已經過了十二年了嗎?難道是「余毒未清」?
坐在床上,他的記憶一下子又跌進時光隧道,回到了十二年前……
丑八怪?!不,他絕不是有意罵她丑八怪,而她也絕不是他「口沒遮攔」、「一時意氣」的嘴里所謂的丑八怪。
他現在已經是個三十歲,經營一家名為AD的電腦資訊公司,事業有成、戰績卓越的青年企業家。
如今的他是斷不會再說出什麼莫名其妙又情緒化的傷人字眼,但只要想起十二年前自己曾經那麼傷害過一個女孩,他就又耿耿于懷。
原本以為過了這麼多年,他應該已經忘了那件事,但為什麼還會在夢里想起那段往事呢?
是不是越是刻意忘記的事情,就越是難以忘懷?
這些年,他也交往過不少的女性,但是每當他跟其他女往的同時,他就會不知為何地想起她——阿部美緒。
他常常在想現在的她怎麼了?在哪里?做著什麼事?過著什麼樣的日子?當時的一句無心氣話是不是造成她心底無法抹滅的傷害?
他介意,一直都介意。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自己是個瀟灑、放得開的男人,但是惟獨這件事情,他就是無法當作從來不曾發生過。
拉開床頭的抽屜,他一眼就可以看見那顆他為她保存了十二年的鈕扣。
其實他想他未必是為她而保存,也許他只是怕忘了自己曾經做過那麼過分的事情吧!
突然,一陣電話鈴聲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喂?」他拿起電話,有氣無力地開口。
「老大,醒了吧?」電話里傳來得力助手星野實子的聲音。
星野實子,今年二十九歲,是個非常能干、非常優秀的女性。
她和豐作是在美國求學時認識的,回國後就一直在他的公司里打拼,差不多可以說是AD的「開國功臣」。
星野身高一七二,外表干練精明、長得又美艷不可方物,雖然總是蓄著短短的男生頭,身著中性的長褲套裝,但她的美貌還是令許多男人垂涎不已。
由于她跟著豐作已經很多年,兩人平時又「來往甚密」,外界總是對他們兩人的關系諸多揣測。「醒了……」他懶懶的打了個呵欠。
「你今天要做什麼,你知道嗎?」她問。
他伸了個懶腰,「當然知道……」
「那好,」她一笑,「已經改地點了。」
他微怔,「什麼?」
「北條先生把地點改在八王子的‘京三’日本料理。」她說。
北條經營一家營運不佳的資訊公司,即將因資金周轉的問題而被AD並購。
不過對于即將被新興公司並購的事實,北條似乎還未能接受,在無能為力又回天乏術的情況下,他擺擺譜、拿拿喬也算是維護他僅剩尊嚴及「苟延殘喘」的一種方式吧?
他挑挑眉頭,唇邊漾起一記高深的微笑,「他說改就改,想拿喬嗎?」
「也許吧!」她贊同地應道,「你想怎麼樣?」
「改就改。」他哼地一笑,「我倒要看看擺譜能讓他得到什麼好處。」
「‘京三’在哪里,你知道嗎?」星野又問。
他想了一下,「不曉得,八王子那一帶我不熟。」
「在京王線八王子站出口附近,你去找找應該不難。」
「知道了。」
這已經不知道是他在這里繞的第幾個圈圈了。
什麼「京三」,他根本沒看見這家店,星野那家伙還說得一副好像很好找的樣子。
這可惡的北條,居然敢這麼耍他,這下子,他是非吞並他的公司不可了。
「小姐,」終于,他決定向附近的居民打听,「請問這附近有一家叫‘京三’的日本料理店嗎?」
那名穿著時尚的「太太」見問路的是一名大帥哥,又非常嘴甜的叫她一聲「小姐」,當下笑得闔不攏嘴。
「京三啊?就在前面那條路左轉的社區里。」她說。
「社區里?」原來是開在社區里的日本料理店,難怪他遍尋不著了。
「是呀!」那中年太太又說,「它在一棟小型醫院的地下樓,招牌很小呢!」
小型醫院的地下樓?天呀!是哪種怪胎會把店開在社區里,而且還是一家醫院的地下樓……
死北條!居然找一間「幽深偏僻」如世外桃源般的店整他?!
「謝謝你。」雖然一肚子火,他還是翩翩有禮地向她道謝,並順便送上一句「違背良心」的恭維,「這位小姐,你結婚了嗎?」
「我?」她喜出望外地,「我都四十了,當然已經結婚了。」
「四十?」他故作驚訝,「我以為你只有三十出頭呢,」
從前的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說這種「假話」的,但自從發生過阿部美緒那件事後,他就開始學著說假話。
其實也算不上是什麼假話,只是如果說一句謊話就能讓听的人感到愉快,那麼,他是願意的。
「先生真會說話。」那婦人喜滋滋地笑道。
「對不起,我還有事,先走了。」看婦人听得眉開眼笑,他就覺得自己「功德圓滿」、歡欣無比。
那婦人向他揮揮手,臉上洋溢著許久不見的自信笑容。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他喃喃自語地念著。
這真是報應,他因為十二年前一句無心話語,傷害了一個年輕女孩脆弱的心靈,十二年後他處罰自己「甜言蜜語」,「違心之論」地取悅一名靠胭脂水粉遮掩皺紋的中年婦人。
報應、報應,真的是報應!
沿著直直的馬路,左轉進入另一條支道,眼前所見的就是兩排整齊漂亮的獨棟樓房。
而在這條支道上最顯眼的就是一棟純白色的房子,它面寬是別人的兩倍,前頭還豎立著一塊高高的牌子,寫著「真生醫院」。
「就是這里了……」他將車慢慢地靠到路旁,再仔細地瞧個清楚。
丙不其然,在醫院旁邊有一個通往地下樓的出入口,邊上就掛著一塊寫著「京三」的牌子。
斑,還真的有人把日本料理店開在醫院的地下樓呢!一般醫院的地下樓不都拿來當「停尸間」嗎?
不知道在這里開店的是什麼「世外高人」,還是什麼「得道高僧」?
他嘖嘖稱奇地抬起頭,竟發現「真生醫院」四個字底下還有一排小字……
「駐院醫師,阿部美緒?」他喃喃地念著,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不,應該是「撿到寶」的驚喜笑容。
這個「阿部美緒」不會就是那個他知道的「阿部美緒」吧?
突然,他想起今天早上做的那個「惡夢」——
莫非……那就是一種「預兆」?
仰望著招牌,他忽然有點恍神。是她嗎?會是她嗎?
他已經十二年沒見過她、也沒听過任何有關她的消息,他相信她也是如此。
她那清秀端麗的模樣,他還記憶猶新,但她呢?她還願意記得一個曾經出言傷人的他嗎?
這十二年來,他一直希望自己有機會能為當年的無心之過向她道歉,而現在……機會似乎就擺在他眼前。
隨便編個理由進去吧!就說是肚子痛,或是「牙疼」什麼的……
如果不是她,他沒有損失;如果是她,他正好可以了結自己多年來的一樁心事。
想著,他打開車門,步下車去。
他是最優秀的四分衛,「沖鋒陷陣」這種事對他來說……應該不算什麼難題。
當下最重要的事情,是確定這個阿部美緒就是當年那個小學妹,至于北條那家伙……就讓他去等個夠吧!
「八號,八號……」听到廣播器喊著八號,豐作立刻起身步進診療室。
真相就要大白了,他發現自己心里真的好緊張……
那種感覺就像是從前每次要上場前的心情一樣,就算表面上裝得多鎮定、多泰然,心底的不安及惶惑還是有的。
一步進診療室,只見一名將烏黑長發扎在頸後,身著一襲醫師白袍的年輕女郎正坐在桌前,神情專注地看著桌上的電腦。
「請坐。」她抬起頭,笑容可掬地道。
但很快地,溫暖的笑容從她秀麗的臉龐上頓失……
「阿部醫生,你好。」雖然過了十二年,但意外的是他並沒有將她的樣子忘記。
現在的她已不是當年那生澀的模樣,她看起來更大方美麗,也更加顯現出那股自信來。
不過,她的樣子其實並沒有多大的變化,頂多是……身材比以前更「高潮起伏」一點。
他猜想她大概是不記得他了,不然她應該一眼就能認出他,並叫出他的名字。
也對,有哪個女孩子願意記住一個十二年前罵自己「丑八怪」的臭男生?
從前見到她的時候只覺得她是個清秀佳人,心里其實沒有太大的起伏;但如今再見,或許是大家的年齡都增長了,欣賞的角度也已經不同往日,她居然給他一種驚艷的感覺。
秀氣的眉毛、晶亮的大眼、小巧的鼻子、濕潤的唇瓣……歲月似乎並沒有在二十八歲的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在他眼前的她和當日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改變。
他想,這也就是他為何一眼就能確定她是阿部美緒的原因。
就在他端詳著她的同時,美緒心里也正「興風作浪」著。
從他考究的西裝、優雅的舉止、沉穩的談吐,就可以知道他應該是個事業有成的青年企業家。
在他剪裁合宜的西裝下包裹著他運動員的健美身形,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應該是個有固定運動量的人。
他的樣子有一點改變,不像從前那麼年輕甚至帶點稚氣,現在的他表現出一種沉穩內斂的氣質,就像個深不可測且充滿神秘氣息的性感男子。
是他,就是他。
她永遠不會忘記這張臉、這個名字,即使她一直想遺忘。
佐川豐作,當年那個罵她是丑八怪的橄欖球校隊隊長、那個她暗戀了一年的學長……
他……他居然在十二年後出現在她眼前,而且是在她家開設的醫院里?!
突然,她想起今天早上的那個「惡夢」,莫非……那是個「警訊」,或是「預兆」?
懊死!經過了十二年,他居然還是當年那副帥到不行的模樣,不……現在的他更勝往日。
她想,他應該沒有認出她。也對,誰會記得一個十二年前見過的「丑八怪」?
「請坐,佐川先生。」她鎮定心神,拿出她醫師的專業素養來。
豐作在椅上一坐,端端正正、四平八穩地。
他睇著她,目不轉楮地。
她刻意回避他的視線,將視焦放到電腦螢幕上,「哪里不舒服嗎?」
「呃……」其實他一點毛病都沒有,只是想進來確定她是不是當年的那位小學妹。
這會兒她問他哪兒不舒服,他還真是想不出來。
「我……」他思忖了一下,隨口謅著︰「我肚子有點不舒服。」
「是嗎?」她依然低著頭,盡可能地避開他如火炬般耀眼的目光。「有沒有吃什麼東西?」
「沒有。」他說。
她頓了頓,「排便都正常嗎?」
雖然這句話對一個經常接觸病奔的醫生來說並沒什麼不妥,但面對當年的暗戀對象,美緒這句話卻問得有點尷尬。
轉念一想,算了,反正他根本不認得她,她怕什麼羞?
突然被她這樣一問,豐作怔住了。
只要是人都會「排便」,這字眼也沒什麼不對,但這麼問他的人是當年暗戀他的小學妹,這就有點難為情了……
「正常。」他硬著頭皮回答。
「噢,」她點頭忖著,「那大概只是脹氣而已,沒什麼的……」說著,她已經開始敲打鍵盤,準備開藥。
豐作一怔—愕然地望著她。
吱!她這個醫師也太好當了吧?一般醫生不是至少會模模病奔的肚子,或是拿個听診器比劃比劃嗎?
她什麼都沒做,甚至連正眼瞧他一記都沒有就開始開藥,難不成她是「隔空看病」、「神通靈療」?
「醫生,」他視探著,「你好像還沒開始替我診病?」
「沒什麼事,」她抬起眼,迅速地瞥他一記,「只是小毛病。」
見她對自己的存在視若無睹,他突然有點……沮喪。
她以前不是常常躲在角落里偷看他嗎?為什麼現在卻連正眼都不瞧他一下?
是她看男人的眼光已經不同往日?還是他的魅力並不如他所想象的那麼「無敵」?
當下,他決定跟她耗下去——
「可是我經常覺得不舒服……」因為覺得她有想盡快打發他的「嫌疑」,因此他決定將診療的時間拉長。
她皺皺眉頭,「是這樣嗎?」
她一心只想趕快將這一切結束,但不知為何,他卻好像不想善罷甘休。
不,不會的,他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誰。當年她都還沒來得及自我介紹,就已經被他罵得「狗血淋頭」、「慘絕人寰」,他應該是不曉得她叫阿部美緒才對……
也許他只是個問題比較多的病奔而已,她千萬不要自己嚇自己。
「也許是因為生活緊張引起的。」說完,她又接著叮囑著︰「生活盡量不要太緊張,該休息的時候就休息,別將自己的身體及精神繃得太緊……」
看她說得頭頭是道,他也听得受用極了。
「我知道,不過我的工作讓我經常神經緊繃。」
「嗯……那你應該多留一點時間給自己及家人,也許陪陪孩子或太太能讓你緊繃的神經得到一點紓解。」她說。
其實她之所以這麼說,多少有點試探意味吧!雖然她不願承認。
他一笑,「我還是單身。」
「噢……」一听他還是單身,她打心里有一絲興奮。
不過她並沒有讓過多的情緒表現在臉上,畢竟現在她是醫師,而他是她的病奔,不再是從前那種學長學妹的關系了。
「也許你可以有固定的運動習慣,我想對你應該會有幫助。」她力持鎮定地說。
見她一直低著頭,他終于忍不住問道︰「阿部醫生,你幫病奔看病時都是這樣低著頭的嗎?」
她心頭一震,這才連忙抬起頭來。
她不能表現出一副六神無主、手足無措的模樣,她不能讓他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對不起,因為我覺得你並沒有什麼大毛病,所以——」她為自己的反常及不自在辯解。
他露出一記性感燦爛的笑容,「有時候看起來身強體壯的人,反而是最脆弱的也說不定。」
「是嗎?」她困窘一笑,「佐川先生不像是那類型的人。」
「那……」他睇著她,眼底有一絲興味,「我是哪一類型的人?」
迎上他那略帶挑釁意味的銳利眸子,美緒原本起伏不定的心湖竟意外地平靜下來。
要不是她早就知道他、早就認出他,她會以為他是個喜歡拈花惹草的花花大少,因為她覺得他現在就是在跟她搭訕。
撇開以前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她現在可是他的醫生,而且是初次見面的醫生,如果他對初次見面的醫生都是如此,那平常勢必更變本加厲了。
蚌地,她想起笑里跟野乃曾經說過他是個「花花大少」的事。
當初天真的她還不相信,但十二年後的今天,她突然相信她們所說的那番話了。
「我對你的癥狀有興趣,卻沒興趣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她神情嚴肅地說。
見她一臉認真嚴肅,他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她猛一怔。
「阿部醫生,」他笑睇著她,「你真是開不起玩笑呢!」
他促狹、他可惡、他……他無賴,可是他卻壞得「恰到好處」、壞得讓人「心癢」。
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男人?他的存在根本是全世界女性的危機嘛!
看著她面河邡赤、不知所措的樣子,他原本並不怎麼「藍天」的心情突然「晴朗」起來。
想不到十二年後的她還是這麼的害羞膽怯,想不到十二年後的他居然喜歡上這樣羞怯的她……
喜歡?他喜歡她?他怎麼能確定自己在這麼短的時間里,就喜歡上一個曾經被他拒絕的女孩?他是不是哪條筋不對了?還是……他寂寞太久?
不,也許是因為她在他心里已經長駐了十二年,雖然他不去正視它,但它畢竟是個不爭的事實。
「請你出去領藥吧!」自她從業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向病奔下逐客令。
當然,她打發他走並不是因為她討厭他,而是……他的存在讓她「方寸大亂」、「心律不整」。
如果他再不走,那麼掛病芭的就會是她了。
他倒也干脆,旋即優雅地站起身來,「謝謝你,阿部醫生。」
她家的醫院就開在這里,絕不會長了腿跑掉;他就先去把正事辦妥,以後多的是機會來「光顧」這家開在社區里的「真生醫院」。
轉過身,他步出了診療室。
「再見。」豐作揮揮手,志得意滿地向一臉惱羞成怒的北條道別。
北條抓起公文包,氣沖沖地跳下高椅,轉身就朝出口疾行而去。
睇著他的背影,豐作今天又完成了一件收購案;他轉回椅子,望著台子後捏壽司的歐吉桑,「老板,再給我一份青花魚壽司。」
歐吉桑睇著他,笑得深沉,「你很強勢,小老弟。」
「生意場上的廝殺就這樣,不是你吞人,就是被人吞。」他說。
歐吉桑一笑,欣賞地凝視著他,「那倒是。」說著,他快速地捏了份青花魚壽司擱在豐作面前。
「對了……」他嘴里還咀嚼著壽司,就急著問歐吉桑一件事,「老板,你為什麼把店開在這里啊?」
他笑著,「開在這里不好?」
「是沒什麼不好,」一離開生意場上,豐作就像個大孩子似的放松,根本感覺不出他在商場上的凌厲尖銳及強硬堅持,「不過有誰會在醫院的地下樓開日本料理店?」
歐吉桑撇唇一笑,「做料理是我的興趣,開在這里是因為方便。」
「方便?」他微怔。
「嗯,」歐吉桑又是眯眼微笑,「我以前是醫院的外科醫生。」
豐作猛地一震,「外科醫生?」想不到眼前這位捏壽司的歐吉桑居然會是外科醫生?
「你覺得外科醫生和壽司師傅差很遠嗎?」歐吉桑笑問。
他認真地想了一下,爆出個絕妙的回答︰「是沒差多少,外科醫生幫人開刀,壽司師傅給魚動刀,倒也算得上是‘萬法歸宗’。」
歐吉桑一听,立刻爆出爽朗的笑聲,「年輕人,你真有意思。」
「是嗎?」他咧嘴笑笑。
「你怎麼知道這間‘京三’的?」歐吉桑似是和他聊開了。
「本來我們約在新橋,結果北條……就是剛才的那個家伙居然改地點,而且一改就改到八王子來,不過——」原本提起北條時,他臉上還有一點微慍,但旋即又蒙上一層喜悅。
「不過?」歐吉桑滿臉疑惑。
「不過我現在倒挺感謝他的。」他說。
「怎麼說?」店里沒有其他客人,老板自然可以全心跟他閑聊。
他露出一記略帶稚氣的笑容,「因為我踫見一個人……」
「噢?」歐吉桑一臉好奇。
本來這是私事,他也沒打算告訴別人,尤其是一個剛認識的歐吉桑。
不過看歐吉桑那麼有興趣,加上他又覺得自己跟這位歐吉桑挺投緣,自然也就沒什麼好顧忌。雖然店里沒有其他人,他卻神秘地壓低聲量,「你知道樓上醫院里的阿部醫生嗎?」
歐吉桑露出一記訝異之色,但很快又恢復平靜,「知道。」
「你別說出去唷!」雖然在商場上打滾多年,豐作猶有童心未泯的一面
「她是我高中時的學妹。」
「是嗎?」歐吉桑一臉詫異。
「她曾經想向我告白,不過……」他頓了頓,似若有所思。
「你拒絕她?」歐吉桑問。
豐作神情突然變得認真,「我沒有直接拒絕,不過我的反應比拒絕還慘數倍……」
「怎麼說?」
「當時我心情很差,正想找人出氣,結果她就在那個時候向我告白……」說著,他有點慚愧內疚,「我罵她丑八怪,還要她走開,然後……我就一直很後悔……」
歐吉桑沉吟一下,不知在暗忖著什麼,「原來如此……」他喃喃念道。
豐作笑嘆一記,「我實在不是有心的,不過我想她一定很難過吧!」
「當然。」歐吉桑突然像是很「了解」似的說︰「你知不知道你的一句話有可能讓她一輩子拒婚?」他沒想太多,只是順著歐吉桑的話附和著自己的感覺,「我想也是,她好像還沒結婚……」說著說著,他越來越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她不只還沒結婚,甚至連男朋友都沒有。」歐吉桑說。
豐作唉地一嘆,一臉「都是我的錯」的表情。
驀地,他不知想起什麼,神色倏地轉為興奮,「不過她沒結婚也好。」
「怎麼?」歐吉桑笑睇著他。
「這樣我不是正好可以追她?」他煞有其事地說。
歐吉桑蹙眉一笑,「你想追她?」
「不好嗎?」他一臉認真。
「不是不好,」歐吉桑忖度片刻,「只是你曾經傷害過她,她還願意接受你嗎?」
豐作一笑,「她沒認出我。」
「噢?」歐吉桑又是高深地一笑。
美緒怎麼可能沒認出他?這小子可是讓她整整十二年不敢談戀愛的「罪魁禍首」啊!
「那你想怎樣?」歐吉桑試探地問。
豐作蹙著濃眉,「你有什麼意見嗎?」姜是老的辣,他想這位歐吉桑搞不好有一兩招奇襲招數也說不定。
歐吉桑笑出兩道深深的法令紋來,「簡單,你就請她擔任你的家庭醫師,到時不是就會有很多機會跟她接觸嗎!
「你想她會答應嗎?」雖然覺得這招不錯,但他還是有些疑慮。
「放心,」歐吉桑拍拍胸脯,「我跟她熟,我去說。」
有人「自告奮勇」替他出頭,他當然是欣然接受。「那就拜托你了。」
「包在我身上吧!」
「別說我是那個罵她丑八怪的臭男生。」他提醒著。
歐吉桑皺皺眉心,笑著,「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