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作幾天下來,整個服裝部及攝影棚的人員都知道荒川隼不是個容易搞定的人,而唯一能讓他露出難得微笑的人,就是海織。
剎那間,海織成了大家討論的話題,也成了這次聯展中一個很重要的角色。為了讓工作行程更加順利,海織被推派出來跟荒川隼「溝通」,不管是什麼大大小小的事情,只要關系到荒川隼,就得由她負責去跟他討論溝通。
雖然這麼一來,她就有很多接近他的機會,但接近他卻也是她最大的困擾及課題。
遠遠的看著一個人是一件很美好、很夢幻的事,但接近卻可能是幻滅的開始。人家不也說「相見不如懷念」,有時維持著距離反而能添加一點美感.....
倒不是說接近他之後,讓她有某種幻滅的感覺,畢竟他是個活生生的人,有脾氣、有壞習慣、有非常真實的一面,只是那些「發現」難免教她感到震愕詫異。
他是個沉默的人,有點不愛搭理他人,即使是工作上必須接觸的人員,他也是一副若即若離、愛搭不理的模樣;也許他不是有心的,但看在別人眼底,難免覺得他是個傲慢、不懂人情世故、少年得志而恃才傲物、恃寵而驕的人。
「小不點,」休息時間,荒川隼坐在角落里優閑地蹺著二郎腿,「茶。」他像個大少爺般吆暍著他的「小女僕」海織。
正在收拾東西的海織不情願地瞅了他一眼,「我不是你的跟班,也不是你的助理,而且我很忙。」
倒杯茶給他固然不是什麼困難的事,但他的口氣實在令人很難吞忍得下。不知怎地,盡避他是她崇拜的偶像,但她就是無法像一般女生崇拜偶像般對他逢迎獻媚。
難不成這真是幻滅的開始?
「茶。」荒川隼沉下臉,用一種權威的眼神盯著她。
埃織反瞪著他,一副跟他卯上了的表情。
這幾天來,他總是像支使下人般地支使著她,就算他是天王級的模特兒,也不能這樣仗勢欺人;人家說「打狗要看主人」,她好歹也是服裝部主任小笠原香苗的助手,他不尊重她沒關系,至少得尊重一下小笠原吧!?
懊一個難纏的家伙,而且誰都不纏就偏纏她,這會兒,她還得苦思自己是不是哪兒得罪了這位天王模特兒而不自知呢!
「茶。」他又沉喝一聲,而且臉上明顯有了慍惱之情。他剛剛明明看見她端茶給太田及清水喝,為什麼卻獨獨漏了他的份?她對他有什麼不滿嗎?
雖說他這幾天經常要她做這個做那個,不過那也是因為他「看得起」她,不然他還懶得叫她呢!
其實他也不是真心想支使她做什麼,而是這種在別人眼里看來像是「冤家路窄」似的「互動」,讓他有理所當然接近她的理由。
他懷疑看似平凡無奇的她為何會有吸引他的魔力,而為了解開他心中疑竇,他無可選擇地必須接近她。
「隼,」一旁的清水美紗若有所思地睇著他,「你做什麼?」他雖然是個不愛跟人打交道的人,卻也不是無禮狂妄之徒,但他這幾逃讜待這名叫遠山海織的小助手時,卻表現得相當失常。
只要稍微了解他的人就不難看出他對遠山海織的不同,雖然他不怎麼「合群」,但絕不是仗勢欺人之輩,他之所以對她如此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已經意識到她的「存在」。
為什麼呢?她不過是一個小小助理,而且跟他才相處幾天,為何能引起他的關注?
自從和瑪麗亞分手後,他不談感情,也不喜歡和工作上有關系的女性接觸,就連她也無法進入他的心房,而這名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女孩究竟是哪里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要茶是嗎?」她溫柔一笑,並吩咐一旁的助理,「久野,倒杯茶來。」
久野是她的助理,對她卑躬屈膝,卻對別人頤指氣使,「喔。」應著的同時,她瞪了海織一記。
蹦川隼冷睇了清水美紗一眼,懊惱道︰「不喝了。」他站起來,快步朝外面走去。
見他一臉不悅地離開攝影棚,大伙兒全將視線集中到海織身上。
「妳慘了。」小笠原在她耳邊低語著。
「我又沒錯。」她鼓著雙頰,有點委屈。
清水美紗走過來,表現得相當友善客氣,「不要介意,隼就是這樣。」
隼?海織心里有一點介意清水美紗如此稱呼荒川隼,而且她的語氣感覺起來好象很了解、很貼近荒川隼似的。
其實荒川隼和清水美紗是那種站在一起必能擄獲眾人視線的戀人組合,不過荒川隼終究是她的偶像,她心里難免感到微酸。
但是話說回來,清水美紗還真是個溫柔的人。她原本以為像她這種超級名模,免不了有些難搞,但幾天的相處下來,她發現她非常配合、非常敬業,而且也非常謙和。
人美心好,哪個男人不愛這種女人?
「小笠原小姐是個很能干的人,她會用妳當助手,表示她相當肯定妳的能力。」清水美紗又說。
埃織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只是比較幸運罷了。」
清水美紗嫣然一笑,溫柔嫻雅地拍著她的肩膀,「別把剛才的事放在心上,加油。」話罷,她轉身回到自己的休息區。
埃織望著她修長而優雅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仰慕傾羨的好感。
忙碌吵雜的攝影棚里,大家各司其職、各忙各的,沒有人發現清水美紗無可挑剔的美麗臉龐上那一絲不露痕跡的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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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海織又來到銀座附近一家名為「戰線」的靜態模型店。
這家店位于一條巷子里,她也是偶然間發現的。「戰線」的坪數並不大,可是卻擁有非常多罕見的收藏。
她是個軍事人偶迷,平時的開銷不是買衣服、化妝品,而是收藏各式各樣的軍事人偶。這大概是因為她出生在一個只有兄弟,而且父親還是前陸上自衛隊軍官的家庭里吧!
最近她只要一有空就往「戰線」跑,原因無他,只為「戰線」老板三國先生所珍藏的一尊二戰軍事人偶。據三國先生說這是他的個人收藏,僅供觀賞,不管她出多少價錢,他就是不讓。
貼在玻璃櫃前,她兩只眼楮專心地注視著櫃中陳列的那尊人偶;因為太專注,她甚至不知道店里來了另一名客人。
蹦川隼是三國的舊識,也是個軍事人偶的收藏家,經常在世界各地跑的他,甚至有很多連三國都沒有的珍藏。
每次他回日本來,一定會到「戰線」找三國敘舊,順便交換一些情報。
一踏進店里,他就被緊貼在玻璃櫃前的女子身影給吸引住目光。怪了,像這種店居然會有女性顧客上門,而且還一副渾然忘我的模樣。
瞧著瞧著,他突然覺得「那顆頭」有點眼熟……
「誰?」他低聲問著三國。
「一個怪女孩,拜托我把那個絕版品賣給她。」蓄著大胡子,看起來像只大灰熊似的三國說。
蹦川隼睇了他一眼,「你別老是把自己的收藏放在那兒讓別人看得到卻買不到。」話剛說完,他忽地想起那顆頭的主人是誰了。
他這一輩子可能會忘記許多人、許多事情,但他絕不會忘記這顆頭的主人是個多難搞、多特別、多新鮮、多可愛的女孩。
他走向玻璃櫃,一聲不吭地站在她身後;在玻璃的倒影中,他看見她那雙會發亮的眸子。
就在同時,海織也在玻璃的倒影中睇見一張熟悉的臉孔。荒川隼?她揉揉眼楮,難以置信。
怎麼可能在這里遇見他?她一定是眼花了。
必過頭,她一臉驚愕地望著他。「荒川先生?」真的是他!?
「果然是妳。」荒川隼伸出他的大手,略嫌粗魯地模模她的頭,「我就覺得這顆腦袋似曾相識。」
「你怎麼會在這里?」因為太震驚,她問了一個有點愚蠢的問題。
他蹙眉一笑,「我和三國是老朋友。」
三國見他們兩人聊起來,不覺訝然,「你們認識?」
「算是認識吧?」荒川隼撇唇而笑,「她是這次聯展的工作人員。」
「是嗎?」三國呵呵大笑,爽朗極了。
「喂,」知道荒川隼和老板是舊識,海織忍不住想透過他來跟老板交涉。她低聲地,「既然你們是好朋友,那你請他把人偶賣給我吧?」
「不可能的。」他斷然拒絕,「僅此一個的東西,他是不會賣的,不過我有兩個。」他露出得意的神情。
「真的?」海織興奮不已,「請賣一個給我!」因為太高興,她一時忘情嚷道。
他迷人的唇角微微上揚,勾起一道興味的微笑。「妳想出多少價錢?」他欺近她,兩只炯亮的眼楮略顯放肆地緊盯著她。
被他這麼一盯,她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你總不能漫天叫價吧?」她怯怯地道。
他露出了一記狡黠的笑意,轉頭問著三國,「三國,這個人偶目前價位如何?」
「五、六萬,上次還有人開價八萬跟我買。」
蹦川隼想了想,「那我賣妳七萬好了。」
一听見他開出的天價,海織不覺咽了咽口水,「好貴……」她只是個助理,薪水本來就不多,而且住外面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開銷,她根本沒有那種預算。
蹦川隼瞅著她,一臉興味,「妳還買不買?」
睇見他一副她買不起的模樣,她要強地應道︰「買!」
「到我家來拿吧!」他果斷而干脆地道。
「現在?」她一震。
他點點頭,「妳最好趁我還沒改變主意前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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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他這一句「最好趁我還沒改變主意前買」,海織硬著頭皮跟他回到他位于築地附近的住處。
到他家的路上會經過築地市場,而他也順便到尚未休市的商店里買些新鮮的火鍋料。
「你一個人吃火鍋?」在海織的觀念里,吃火鍋一定要一堆人一起圍著吃才有趣,一個人吃火鍋,那多寂寞呀!
他睨了她一眼,「不然妳陪我啊?」他一向獨來獨往,從不覺得一個人有什麼不好。
走進店里,一名穿著白色工作服的歐吉桑迎面走了出來,「荒川先生?」歐吉桑似乎認識他,神情相當驚訝而歡喜。
「歐吉桑,很久不見了,您還好吧?」
築地的這間房子是他第一次購置的房屋,也是他在日本的唯一落腳處。因為在這兒住餅一段時日,附近的商家幾乎都認識他。
歐吉桑覷見他身後的海織,一臉探詢,「你的女朋友?」
蹦川隼夸張地大笑起來,「我的眼光還沒那麼墮落呢!」他不是存心損海織,也不是真的看不起她,之所以這麼說,不過是為了欺負她罷了。
听見他這麼損她,她立即板起臉孔,鼓起雙頰,一副無法諒解地瞪著他。
他瞄了她一記,「生氣啦?,」說著,他又爽朗地大笑。
其實這是海織不曾見過的另一面,她從來不知道私底下的他是這麼愛開玩笑的人。
他隨和,甚至有點孩子氣,一點都不像平時工作時那個嚴肅冷漠的他;當下在她面前的荒川隼,是一個愛笑、愛鬧的男人,充滿著人味、充滿著陽光,也充滿著朝氣--
發現他如此溫暖的一面,海織不覺心悸。她想,一定很少人知道他這不為人知的一面吧?
買完了火鍋料,他們直接回到他位于築地附近的住處。
這是一棟只有四層樓的公寓,坪數約莫四十多坪,建築風格非常簡樸,感覺上應該有十年以上了。
他住在三樓,一上樓就是一道磚砌的牆壁,繞過那面牆才看得見他家的鐵灰色大門。「我家到了。」他拿出鑰匙打開大門,並打亮了廳里的燈。
屋里的設計相當簡單、線條亦十分的俐落,的確很像他的風格。雖然他的房子跟她原先所想的有點不一樣,但也相去不遠。
「我以為你會住「很大」的房子。」她說。
他睇了她一記,「我一個人住,夠大了。」
「那倒是。」她一笑,又四下張望著,一臉新鮮。「不過我以為你會住包大、更豪華的房子。」
「妳是說豪宅?」他問。
她點點頭。
他想了一下,「我在巴黎近郊是有兩棟妳說的豪華房子,不過在日本,我的房子就只有這一間。」
他在巴黎的兩棟房子都有百坪以上,不過他一個人住總嫌冷清了一點,後來他索性將房子租給同行的模特兒,自己反而在巴黎市內租了一間溫馨公寓。
「是嗎?」她疑惑道,「我沒想到你會住在築地耶!」
「我對這里有感情。」
「感情?」她一怔。
他點點頭,「這里是我自己賺錢買的,那年我才二十歲吧……」說著,他的唇角微微上揚,似乎在回想著什麼。
「原來是這樣呀。」听到他二十歲就有本事自己買房子,她不禁咋舌。
覷著她好奇的側臉,荒川隼若有所思地撇唇一笑。這應該是他第一次帶女孩子回來,就連與他相戀三年的瑪麗亞都不曾來過,不過瑪麗亞之所以沒來過,是因為他們談戀愛時幾乎都在國外。
雖然清水美紗也來過兩、三次,不過都是和太田一起來,從不像這樣--
他為什麼會帶她來這里呢?他想理出個頭緒,但當下的時間似乎不夠他思考這個問題。
「絕版品呢?」海織問。
他蹙起眉頭,似笑非笑地道︰「原來妳還記得。」說著,他打開了一間房間的電燈,「都在這里。」
燈一亮,海織就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象嚇得差點兒要倒退三步。
懊驚人的收藏數量,他的收藏品幾乎可以開一家店,不,是開一間「小型博物館」。
「哇!」她眼楮一亮,像是看見滿山珍寶似的走進去。
為了收藏這些人偶,他特意將這間房間裝潢過;那些軍事人偶一個個整齊地排列疊放,將每面牆都佔滿了。
見她一副高興得快要昏倒的模樣,荒川隼忍不住笑了。「看來妳真的很迷軍事人偶。」
她沒搭腔,只是失了神似的盯著那些收藏品。「啊!?」突然,她看見了「戰線」的那個絕版品。他果然有兩個,而且還並排著。
「我拿。」他手一抬,就將那高置在上面的其中一個絕版品拿了下來。
長得高就是有這種好處,這要是換成了她,肯定得拿椅子來墊腳。
「喏,」他將絕版人偶拿給了她,「是妳的了。」
她呆呆地接下盒子,激動得想哭,「我……」
「干嘛?」睇著她如此有趣的表情,他禁不住地想笑。
她抬起頭來,「我可不可以等領薪水時再給你錢?」
他頓了一下,「不用了,給妳吧!」
一個小助理能劣つ少薪水,他又不是不知道,他可不想害她每天吃泡面。
「給我?」她不敢相信,「為什麼?」
「七萬不會讓我更有錢,卻可能讓妳的經濟拉警報,對吧?」他打趣地說。
說起來雖然是很殘酷,但畢竟是事實。「可是……」不過就算是這樣,她也不能白拿他的好處,正所謂「無功不受祿」,這種道理她還懂。
他似乎覷出她的猶豫及不安,隨即一笑,「別想那麼多了,大不了妳在工作時對我「友善」一點。」
她一怔,「我對你很不友善嗎?」
「妳對太田和清水比對我好多了。」他坦然直言。
埃織蹙起眉心,嘀咕著︰「那他們對我也比你對我客氣多了呀!」他老愛在工作時挑剔她、找她麻煩,那要怎麼說?
「小不點,」他在她鼻尖上輕輕一擰,「愛之深責之切的道理,妳懂不懂?」
雖然擰鼻尖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接觸及動作,海織的心湖卻因此而蕩漾著漣漪。愛之深責之切?這又是什麼意思?只是片面上的意思,還是……
天呀!她在想什麼!?怎麼能有那麼不切實際的妄念?
她低下頭,臉頰和耳朵都像要燒起來似的……
「喂……」他拍了她一下,不知要說什麼。
正當她擔心他會發現她的不尋常表情時,客廳里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妳自己隨便看看。」丟下一句話,他轉身走了出去。
見他離開,海織不覺松了一口氣。
她絕不能在他面前露出一絲她仰慕他的馬腳,畢竟迷戀著工作上所接觸的模特兒是一件很不專業的事。
蹦川隼繞過沙發,接起電話,電話的彼端傳來了清水美紗軟軟的聲音。
「是我。」她說。
「噢,」他應了聲,視線不覺又飄向在房里專注欣賞著他的收藏的海織。「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電話中,清水美紗的聲音透露著淡淡的寂寞,「只是有點無聊。」
他淡淡一笑,「無聊?那妳應該找太田,跟他在一起一定不會無聊。」太田是個標準的玩樂主義者,工作之余的興趣就是「玩」。
「算了,太田的興趣就是在Disco和PUB里泡妹妹,我才不跟他攪和。」
他忖了一下,「那倒是。」不過如果找太田是個「錯誤」主意的話,那找他不是更糟?他是個標準的悶葫蘆,問一句才說一句,不無聊死才怪。
「啊!」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房間里的海織突然驚叫一聲,接著就听見東西接二連三掉下來的聲響。
他轉頭一瞥,只見他的收藏已經掉了滿地。
「誰?」清水美紗警覺地問道,「我听見有女孩子尖叫的聲音。」
「噢,是小不點弄倒了我的東西。」他毫不隱瞞。
清水美紗頓了頓,「小不點?你是指小笠原的助手?」
「就是她。」
「你從不讓女孩子進你家的。」清水美紗驚疑不已。
他睇著房間里正緊張兮兮地收拾殘局的海織,不覺一笑,「我到現在為止,還沒發現她是「女」的。」
「隼……」清水美紗欲言又止。
「如果沒什麼事,我掛電話了。」他打斷了她。
清水美紗訥納地應了聲,「唔。」
「Bye!」他毫不留戀地掛斷了電話,飛快朝房間走去。
***********
倚在門口,他一臉高深地盯著她笑;海織抬起頭,心虛地朝他咧嘴笑笑。
「我不是故意的。」都怪她看見了稀奇的人偶就想拿下來瞧個仔細,「我看見一個人偶,就想說……」
「拿下來看看?」他幫她把話說完。
她一臉歉疚,「嗯。」
蹦川隼笑嘆一記,「妳真是奇怪,一般女孩子不是應該對芭比女圭女圭比較有興趣的嗎?」
「我有兩個哥哥、一個弟弟,爸爸以前還是自衛隊教官,所以……」
「所以妳就變成「男人婆」了?」他促狹地一笑。
她瞅著他,「你要這麼說也行。」說著,她認命地收拾著。
「收拾好才能回去。」他扔下一句,徑自到廚房去準備火鍋材料。
等她收拾好,他已經把火鍋料準備妥當,因此她又理所當然且順其自然地被留下來吃火鍋。
摩摩蹭蹭地到了將近十點,海織趕忙向他告辭。
「我該走了。」
「很急嗎?」他瞅著她,心里有點舍不得她就這麼回去。
她翻腕一看,「已經快十點了。」
「妳有門禁?」他問。
她搖搖頭,「沒有,我家人都住在熊本。」
他微怔,「妳離鄉背井?」原來她是由外地到東京來打拚的。
「嗯。」
「既然家人都不在這里,妳晚一點回去有什麼關系?」
「不太好。」一個女孩子在男人的家里待得太晚,那成什麼體統?
他忖了一下,「妳和別人住?」他也曾經和瑪麗亞在巴黎同居了近兩年,他想她應該也有可能做這種事。
現在的年輕女孩對同居這種事已不像從前那排斥,很多一有了男友的女孩都會願意跟對方同居。
不知怎地,一想到她可能有同居男友,他的心里就有點沉……
「真的很晚了……」她霍地站起,「今天打擾你了,抱歉。」
蹦川隼凝睇著她,「不會。」他指著桌上的絕版人偶,「別忘了帶走。」
「噢。」她拿起盒子,抱在懷里。「那我告辭了。」
他送她到門口,「小心。」
「我很安全的。」雖說他平時說話很不客氣,給人的感覺又很冷淡傲慢,但今天的他卻給了她全然不同的感受。
她想,也許他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只是不善于表現他的友善及體貼罷了。
「呃,這個……」她低頭瞥了盒子一眼,「你真的不收我錢?」
「妳懷疑?」他蹙眉一笑。
她不好意思地搖搖頭,「不是,我只是覺得不該白拿你的東西……」這好歹也要幾萬塊,而且還有增值的潛力呢!
「沒關系。」他一副不在意的模樣。
「但是……」她猶豫不已。
見她那「掙扎」的復雜神情,他不覺又是一記笑嘆,「妳這麼介意啊?」
「當然。」她不加思索地答道。
「不然……」他暗忖了三秒鐘,突然伸手端住了她的臉,略彎軀在她額前一吻。
她驚愕地怔望著他,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似的。
「這樣不就行了。」他迷人的唇角勾起惡作劇般的微笑。「再見。」他將她推向門外,迅即關上了大門。
一關上門,他忍不住松了一口氣。他的心口狂跳、他全身血液沸騰、他呼吸急促、他居然差點兒就沖動地想抱著她。
他甚至想親她嘴巴的,要不是把持住了,他肯定會親她嘴巴。
老天!他是怎麼了?
站在門外,海織像是雕像般呆立著。他親她額頭?大名鼎鼎的天王模特兒荒川隼居然親她額頭!?
雖說親額頭實在是一件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但她卻止不住地全身顫抖....
天啊!她今晚肯定失眠了,和他共事的這段日子,她都別想安穩地睡覺了.....
模模額頭,她還是無法相信這些事情都是真的。
今天不洗臉了……她愚蠢地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