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然在兵悟面前跟其他男人出去?天啊,我怎麼做得到?真弓的腦子里滿是兵悟那略帶懊惱的表情。
為什麼她要故意在他面前答應其他男人的邀請,還那樣嗲聲嗲氣地?為什麼她要若有其事地警告兵悟不得破壞她的好事,說得好像她就要嫁給永野慎了?
她對永野慎不是那樣的感覺啊,她只是……只是覺得自己受了傷害,所以也想傷害兵悟罷了。但是不管她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還是傷不了兵悟,只讓自己陷入那永無止境的沉郁情緒里。
「二木小姐?二木小姐?」當永野慎第二次叫喚她,她終于回過神來。
「啊?」她有點尷尬,「對不起……」
又來了,每當跟永野慎在一起,她就容易想起兵悟。
「你很累?」他凝視著她,溫柔地道。
迎上他溫柔的目光,她備覺歉疚。「不……不是。」
她會不會太過分了?明明跟他出游,心里卻只想著曾丟下她三年的前男友。
「跟我在一起很無聊?」
她一怔,驚覺他的眼神既嚴肅又銳利,就像發現了什麼一樣。
「呃……」她一時說不出話來。
永野慎確實不像兵悟那麼刺激多變,嚴格說起來是真的有點平淡無趣,但她不是因為他無趣才屢屢分神,而是她滿腦子都想著兵悟的事情。
「二木小姐,我可以叫你真弓嗎?」他突然問道。
她一愣,「呃,可以……」
他一笑,「那麼也請你別再叫我永野先生了,好嗎?」
她蹙眉一笑,又見尷尬。「噢……」
他沉默了一會兒,像是若有所思。
「你前任男友是個什麼樣的人?」忽地,他提出這樣的問題。
她一怔,瞪著兩只大眼楮望著他。
「我不是在打探你的私事,也不是計較你的過去,只是……」他淺淺一笑,「我只是好奇,是什麼樣的笨蛋,會跟你這樣的好女孩分手。」
她怔愣了一下,欲言又止地。
「我是不是不該問?」他生怕自己觸踫了她的傷心往事。
「不是……」她略帶遺憾的一笑,「其實也沒什麼……」
「我跟他是大學時期的同學,他是個萬人迷,男的女的都喜歡他,我也是。」談起那段往事,依舊是那麼的清晰,「我以為他會跟我結婚,但是他卻離開了我。」
永野慎微怔,「離開?」
「嗯。」她點頭,「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直到他……」
她警覺地打住,沒說出「直到他最近回來」這樣的話。
「反正他是個沒有生活目標,活得自由、自我,甚至是自私的家伙,他啊……簡直跟猩猩一樣,是個沒進化的家伙。」不想讓別人發現她對兵悟的依戀,她故意將兵悟說得一文不值。
永野慎靜靜地望著她,淡淡地一笑。「看來……你還沒忘記他。」
「咦?」她一震。
「因為你提到他時,眼中還有光彩。」他一笑,「我會努力的。」
「永野先生?」
「我會努力讓你忘了他,然後真正的接受我。」
真弓怎麼也料不到他居然能透視她心里的真正情感,當下怔愣得不知如何反應。
眼中還有光彩?她竟那麼輕易地就讓一個不知情的外人,發現她眼中的感情?如果連他都能那麼簡單地就發覺,那麼她跟兵悟在同一個屋檐下,不是更容易讓他識破?
天啊,太危險了……看來面對兵悟時,我可能得戴著太陽眼鏡。她忖著。
讓永野慎送回家時已是七點了,她依然沒讓永野慎上樓,一是因為兵悟在,二則是因為她還沒那樣的打算。
她絕不討厭永野慎,也覺得他是個好人,但她小小的心房還沒有空間容下他這樣的好人。因為她心里仍住著一個她認為的……壞人。
罷到門口,她就听見屋里傳來說笑聲,而且有男有女。男的當然是兵悟,而女的……听起來也挺耳熟的。
「搞什麼?趁我不在帶女人進屋?」不知怎地,她火氣大了起來。
推開門,正想發火,卻看見客廳里坐著那對傲慢母女中的女兒——加藤晶。
「二木小姐,你回來啦?」加藤晶笑得花枝亂顫,看來剛才他們聊得很高興。
「加藤小姐,是你?」怪了,她在這里住了那麼多年,加藤晶還是第一次上她家來。
可惡,你這花心大蘿卜這麼快就勾搭上我鄉居?她瞪了兵悟一記,在心里咒罵著。
「我媽媽鹵了一鍋蘿卜炖肉,想說你表哥一個人在家一定沒開伙,所以就拿了一些過來。」加藤晶說著,臉上還漾著婬婬……不,是盈盈笑意。
真弓挑挑眉,努力擠出笑容。「是嗎?真是謝謝你們了。」
「不客氣,你表哥是個很有趣的人,我媽媽很喜歡他呢。」
「噢……」如果不是EQ夠高,她保證現在她的表情一定很猙獰。
「我不打攪了,再見。」加藤晶說著,但還是顯得依依不舍。
「謝謝你。」兵悟送她到門口,還不忘客套一句,「有空再過來坐坐。」
不一會兒,他關了門回來,只見真弓一臉不悅地坐在沙發上。
他閑閑地走過來坐下,打開了炖肉鍋子,深深的吸了一口炖肉的香氣。
真弓斜睇了他一記,充滿醋意地道︰「干嗎?你們十八相送完了?」
他抬眼望著她,「你話中充滿敵意喔。」
「敵意?」她壓抑了好久的情緒終于爆發,「誰準你在我家招待朋友?」
「什麼朋友?她是你鄰居。」
「鄰什麼居?」她瞪著他,「她們母女搬來兩年多,這還是第一次到我家來。」
「真的?」他揚揚眉,「可見你有多難以親近了。」
啥米?說她難以親近?
「是啊,我難以親近,但也好過你來者不拒吧?!」她反唇相譏。
「什麼來者不拒?你說到哪里去了,人家只是拿炖肉過來。」
「是啊,你一來就有炖肉吃,我跟她們做了兩年多的鄰居,別說炖肉,就連醬油都沒喝過一口。」他促狹一笑,「沒事你干嗎喝醬油?」
「你!」
見她氣得說不出話,他笑了,而且有點得意,「我看你喝的不是醬油,是醋。」
「啥……」她紅了,說不出話來。
才說不能讓他發現她的真正情感,怎麼又按捺不住的表現出來?
「放心,我目前為止還是對你比較有興趣,其他女人,我放不進眼里。」
真弓一震。
他在跟她告白嗎?他是說……他還愛她?
不,如果他愛她,怎麼會丟下她三年?
「少說好听話,我可不會再被你的甜言蜜語所騙。」說著,她站了起來。
「是甜言蜜語嗎?」突然,他蹦出一句。
她將視線移到他臉上,發現他銳利而深沉的眸光正鎖住她。
「你以為我是在說好听話?」他問。
迎上他幽深且帶著侵略意味的自光,她本能地想逃避。
「是什麼都無所謂。」別過頭,她想鑽回房間。
就在她即將閃進房間前,他突然抓住了她。
「你做什麼?」她驚羞地瞪著他。
他兩只眼楮深深地凝視著她,像要看見她內心深處般。
「我回來可不是為了跟你說甜言蜜語的。」
他那低沉又沙啞的男性嗓音傳進她耳里,教她身體一陣酥麻。
他的臉越靠越近,而她卻沒有力氣推開他、阻止他,她甚至發不出聲音……看著他飽滿而性感的嘴唇越來越近,她想起了他的吻、他的唇溫……
分開三年,她沒有忘記那種銷魂的感覺,一是因為她不曾再跟其他男人有過接觸,二是因為……她從沒有一天真正的忘記他。
「真弓……」看著她迷惑、茫然的眼神及表情,他的心一陣激動。
從他進門的那一刻起,他就好想緊緊的抱住她,給她一個火熱的吻,然後再痛痛快快的來一場久別重逢的嘿咻。
但因為她表明已有男友,所以基于尊重,他什麼也沒做。
可是他還愛她、渴望著她,尤其是在看著她跟其他男人出去,而他卻無法阻止,只能念下心不安的在家閑坐一天後。
他的大手覆在她因為束著馬尾而的頸後,感覺到她身體的細微顫動。
「唔……」只是細微的身體接觸,她的身子卻敏感得教她吃驚。
她知道一旦親吻上她,她就會拒絕不了,然後……她就會任他處置。
但她不希望事情發展成那樣,因為她還忘不了他對她做的那件事——拋下她三年。
她喜歡他的擁抱、懷念他的擁抱,甚至躺在那張兩人共同的床上時,她總是想起以前的激情纏綿。
可是那樣的事不能再發生,因為她害怕在她再次的投入後,換來的依舊是他無聲的離去。
「放開我。」她理智地道。
「真弓……」
「你忘記我有男朋友了?」她揚起下巴,嚴肅地望著他。
他眉心一擰,懊惱地道︰「他真是你男朋友?」
「為什麼不是?」
「你叫他永野先生。」他說。
「我高興叫他什麼就叫什麼,我也可以叫他一聲親愛的,你想不想听?」她負氣地道。
「他吻過你嗎?抱過你嗎?」他瞪著那炯亮大眼,像要識破她的謊言般。
「他又不像你,滿腦子都是那些事。」
「除非他性無能,或是心理不正常,不然就不會沒想過那些事。」
「你怎麼知道他沒想過?」她反瞪著他。
「那你又怎麼知道他想過?」
「他曾經想吻我,是我躲開了。」她沖口而出。
兵悟一頓。「你躲開了?」他用一種懷疑的眼神睇著她。
她驚覺到自己說錯了什麼,急著想解釋,「我只是……」
「只是什麼?」
「我……我不想進行得那麼快。」
「因為你不喜歡他。」他斷然地道。
「才不是!」她近乎大叫。
她的驚慌失措更泄露了她的情感,但她無暇顧及。
「如果你喜歡他,就不會躲開他。」
「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了!」她大叫。
他眉心微蹙,「什麼意思?」
「現在的我不會傻傻的付出。」深深吸了一口氣,她試著冷靜下來,「我以前就是毫不考慮的付出,才會跌得那麼痛。」
他看得出來,剛才她說的是氣話,但現在……她說的是她真正的感覺。
「真弓……」
「我為你付出一切,但得到了什麼?」她的唇片微微的顫抖著,「你拍拍就走,干嗎還要回來?」
「我回來是因為……」
「我一點都不想听,也不想知道。」她打斷了他,「永野先生不像你那麼輕易地就擄獲了我的心,而我確實也還在猶豫,但是他是個好人,而且可以確定的是,他絕不會像你那樣丟下我。」
「我沒有丟下你。」他說,「如果我要丟下你,現在就不會站在你面前。」
「三年啊!」她忍不住掉下眼淚,「不是三天、三個星期,也不是三個月,是三年!」
見她流淚,他的心又亂了。
他就是見不得她哭,只要她一哭,他的思緒就不再清楚,他的心神就會因為她的眼淚而分散崩解。
「在你回來之前,我已經決定接受永野先生,但是你……你卻回來擾亂了我所有的計劃。」她伸手推了他胸膛一下,「你真可惡……」
「真弓,我當時是去……」
「我不管你去哪里,也不管是為了什麼,因為你不該什麼都沒說,」因為氣憤、因為曾經受傷而變得不理智的她,負氣的嚷叫著,「我已經決定接受他的追求,我不想再听你說什麼!」說罷,她轉身就要沖回房間去。
他及時拉住了她,「真弓。」
「做什麼?!」她聲音拔尖。
「你說真的?」他凝視著她,神情顯得沉郁。
「什麼真的假的?」
「你決定接受他?你喜歡他?」
「對,」她直視著他,像在宣示著自己的決心。
其實打從她接受永野慎的邀請開始,就等于是接受了他的追求。是她還沒作好心理準備,是她的心還想著離開她的兵悟。
她知道這是不對的,但在心里還懸念著兵悟的同時,她無法接受溫柔且可靠的永野慎。
但她不會讓兵悟知道她的真正心情,以她對他的了解,他一定會緊緊地抱住她,給她安慰,動搖且融化她堅定且冰冷的心。然後……她就會再一次陷入無止境的痛苦里。
「我受夠了……」她听見絕望、生氣的聲音從自己嘴里吐出,「你無權毀了我的生活!」她奮力拽開了他的手,把自己關回了房間。
「真弓!」他拍打門板,「你先听我說,听完了再判我刑也可以。」
「不听,不听!」她在房里大叫,「你走,走啊!」
「真……」他不死心地想跟她解釋一切,但突然地,他的手機響了。
「該死。」他低聲咒罵一記,接起了電話。
「哥……」電話那頭傳來他妹妹千穗的聲音。「你到底回不回家?」
「干嗎?」他沒好氣地道。
「你還賴在你前女友家里?」
「關你什麼事?」
千穗在電話那頭輕聲一笑,「是不關我的事,不過你回來好幾天了,不回家住幾天總說不過去吧?」
「媽每逃詡在叨念你的事,我看你就回來住幾天……」她壓低聲音,「拜托你,我跟老爸都快被她的魔音傳腦煩死了。」
「這麼嚴重?」他半信半疑。
「真的。」她語氣堅定。
他沉吟著。
把自己鎖在房間里的真弓氣呼呼的要他走,而且不听他的解釋,他留下來只會讓她更煩,然後催化兩人之間的沖突。
與其把事情搞到難以收拾,還不如他先短暫離開,讓她冷靜下來。
再三天就是她的「大日子」,到時她的心情也許會好些;反正都三年了,也不差這三天。
「好了,我現在就回家。」
「哇,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說真的?」千穗難以置信地道。
「嗦。」他輕哼一記,「回家再聊。」他掛斷電話,抓起丟在客廳牆角的大背包,旋身走了出去。關上門之前,他看了她房門一眼。
真弓,我不會放棄你。這句話,他放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