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這麼冰,手套、圍巾不要拿下來。」就連嘴唇也看起來那麼白,他給的熱量都到哪去了?
「沒有人上課的時候還帶著手套,會被小朋友們笑的。」小小聲的辯白,偶爾還要跟帶著小阿的家長點頭致意。
站在故事城堡前面,溥敘鵬把圍巾、毛線帽又一樣樣圈回範紫今的身上。
愛流一波接一波,即使到了年前更是變本加厲,冷得叫人只想卷在被窩里,哪里都不想去。
當然以上純屬天方夜譚,再怎麼不情願,該上的班還是跑不掉,全副武裝,乖乖的趴在大鳥身後,讓他護送到上班的地方來。
沒錯,範紫今找到工作了。
筆事城堡。
她在里頭化身為草莓姊姊,比手畫腳的說故事,免不了要扮演怪獸、還學熊叫,做做故事繪本,電視兒童節目中的打雷舞蹈更是受小明友歡迎的節目,她都快要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了。
沒想過她從爸媽那邊听來的故事會替她謀到工作。
老實說,她從小听來的床邊故事還真是多。
多到面試老板也听得入迷,幾乎當下就決定用她。
當然,剛開始面對小朋友講故事,她講的是坑坑巴巴,還被噓,本來乖乖坐在蘑菇椅子上的小朋友們幾乎要造反。
年輕的老板安慰她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要她別氣餒。
終于,她克服了害羞,現在可以算是樂在其中了。
「別忘了早餐。」熱可可、藍莓培果,大鳥每逃詡不會忘記她的最愛。
「謝謝。」
「說謝的地方在這里啊。」他湊過臉頰索吻。
這才是他的重點。
「好多人在看。」她不肯。「回去以後再補給你。」
「不行,這是我一逃詔力的來源,沒有它我活不下去。」他可沒那麼好打發。
範紫今好笑的搖頭。跟他一起生活才發現大鳥的骨子里其實還是個大男孩,愛撒嬌又黏人,叫人好氣又好笑。
不給,他會一直的魯下去,得手,才肯作罷。
輕輕啾了下,趕快打發他走。
丙然,得到糖果的小阿重新跨上機車,笑逐顏開,「下班我再來接。」
「知道了。」
看著他走遠,這才進了城堡大門,開始她一天的工作。
通常,大鳥在五點半的時候人就會到,偶爾早了,他會童心末泯的混到小朋友堆里托起腮來偷看範紫今忙碌的身影。
他很驚訝穿起賣牛女乃女孩衣服的她俏麗可愛,尤其拖著牛女乃桶心不在焉的那種表情,他常常情不自禁的差點吹出口哨來。
不過,他的偵查行動也讓他發現站在草莓姊姊身邊的橘子哥哥百忙之中竟然還大放秋波,對著他的女圭女圭猛拋媚眼,可惡,這不知死活的橘子!
筆事城堡的好處是一天上班時間並不局限八小時,點子多、能獲得小朋友喜愛的故事姊姊、哥哥們還能分到紅利。
為了讓自己趕快融入這團體,在體力許可的時候,範紫今還會幫忙跑場扮動物,或是做海報,她希望自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幫大鳥分攤家計。
「草莓姊姊,-住哪,我可以順路送-回去。」橘子哥哥尾隨著下了班的範紫今出來,眼里是藏不住的愛慕。
「謝謝你,我男朋友來接我了。」一分不差,溥敘鵬從電線桿下閃出來。
「這樣啊。」難掩失望的橘子哥哥。「那明天見了。」
「掰掰。」
溥敘鵬很不爽,酒窩抿的有點猙獰。
「大鳥?」
「-剛剛怎麼不說我是-老公?」男朋友?哼,現在想死會活標的都大有人在,男朋友,算哪根蔥?
「你怎麼了,口氣怪怪的?」以前每天來接她都眉開眼笑的啊、是車行有事嗎?
他竟然甩頭走人。
「溥敘鵬你站住,有話講清楚。」
他果然停住長腿,可是仍然不肯用臉見人,只拿背給範紫今看。
「你干麼生氣,我跟橘子說你是我男朋友又有什麼不對……」
瀕地,他轉過身來,一臉想吃人的表情,「那顆橘子想把。」
拜托……敢情這只大鳥吃醋啊?
「我跟他只是同事。」她好言安慰,都「老夫老妻」了,吃的是哪門子醋啊!可是這還是讓她心里莫名的甜了起來。
「他看-的眼光根本不是那回事。」打翻醋缸的人很番,不可理喻。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你不要假設敵人疑神疑鬼。」
斑,才不是呢!他身為男人,有人想覬覦他的所有物,那點直覺可靈敏了,雷達探測器絕對百分之百。
不過,他相信女圭女圭,有他這麼優秀的男人在身邊,一顆橘子算什麼?!
心里釋然,他恢復好心情。「-餓了吧,我們去吃飯。」
「你不懷疑我了?」
「我怎麼可能懷疑-,我們要一起到永遠,我不信任的是那個……算了,看在他跟-是同事的份上不詆毀他了,不過,以後你要跟他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我看你干脆把我關起來算了。」
想想,自己好像太夸張了,溥敘鵬不由得小心賠不是。「我們去吃小別鍋,天氣冷火鍋最好了。」
「你的車呢?」
「我們搭捷運。」
「為什麼?」
「天氣太冷,我們搭捷運方便又不會冷到。」機車雖然方便,他一個大男人皮厚耐操也不怕,可她不同。
這幾天,她總在輕咳。
「這樣你很不方便。」一南一北的地點,本來就不是很順路了,現在為了她干脆放棄方便的機車。
「沒有好不便的,-的健康比什麼都重要。」
他對她好,總是這樣。
溫柔入骨,假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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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鍋店滿滿的人。
天氣驟冷,火鍋店的生意好得不象話,麻辣、鴛鴦、白肉酸菜,單就看著全身已經暖和了起來。
溥敘鵬點了一大堆的食物,上菜後,範紫今看瞠眼。
「你想撐死我們兩個啊?」
他表情曖昧,趕緊把女圭女圭愛吃的火鍋料往鍋子里丟。「慶祝咩。」
「慶祝?」她也不遑多讓,手里端的是大鳥最愛吃的蝦餃。
「我接到一張日本的訂單,那個客人說她在北新莊的越野賽里看到我改裝的車,想委托我設計一輛適合東方人體型的哈雷。」他很努力想表示不在意,可是眼神中的火熱怎麼都藏不住。
「太贊了,你就要飛黃騰達,一飛沖天了!」範紫今拍拍手,全身的細胞由衷的替溥敘鵬歡欣鼓舞。
他的事就是她的事,他能得到賞識,她與有榮焉。
「你要多吃,這樣才有力氣做事。」她拚命的住溥敘鵬的碗夾菜,堆成小山。
兩人互相布菜,結果筷子在半空中打結。
結果兩雙筷子竟在半空演起了布袋戲,一正一邪互相斗毆了起來,要不是惹來眾多目光,兩人恐怕會沒完沒了的玩下去。
「不玩了,趕快把碗里的東西吃一吃。」小倆口會心一笑,這才專心的吃起早就沸騰的火鍋來。
填過肚皮,兩人十指交扣,看著接近年腳步喜氣洋洋的百貨布置,慢慢的走過地下道到捷運站去搭車。
兩人在一起的時間不見得有話說,或者把今天發生的事情說給對方听,然後回到他們共同的家。
屋子里黑歸黑,兩人進了門,點了燈,一天的疲累在這時候都被滌盡。
這樣的生活,小小的幸福,到處拾擷,處處溫馨。
拿最基本的家事來說∼∼好吧,即使她對家事笨的要命,經常把襪子跟衣服一起洗,洗了,白衣服變花衣服,即使她常常泡面給溥敘鵬吃,但是她還是很用心的把泡面煮過,兩人一起吃泡面果月復,她還是覺得好幸福。
梳冼過後,溥敘鵬喜歡窩在長L型沙發上的制點上看電視轉播的車賽,當然,先決條件是必須範紫今也在,抱著她,蓋著暖暖的毯子,兩人的體溫是寒冬里最深刻的記憶。
看著看著,有人就會忘記電視里演的是什麼∼∼
溥敘鵬喜歡她細致的鎖骨,他渴望她優美的骨盤,平坦的小骯,白女敕的肌膚,欲迎還羞的表情。
他們同居一室,溥敘鵬從不掩飾對她的渴望,可是就因為慎重的愛她,所以他等,等兩人的生活上了軌道,等,發乎情。
他愛她,用手撫模她縴細的腿,怕癢的範紫今忍不住發笑。
雖然氣氛破功,溥敘鵬可沒打算收手。
「不可以亂動。」
「我又不是木頭。」她嬌嗔。
「-是塊可口的木頭。」
「胡說……」話逸出唇,檀口就被霸氣的吻住。
範紫今緊張的閉起眼楮。
他的指有自己的意識,近乎著迷的膜拜著她稚女敕如嬰兒的肌膚。
她的唇被輾轉吮吻,貪婪的舌欲罷不能的探索,將她的丁香小舌當成香醇醉人的酒釀,與之糾纏品嘗。
他溫柔的攻城掠地,拉開彼此間些微的距離,掀起她身上的毛衣。不讓空氣中的冷風有半點侵襲的機會,溥敘鵬用鐵般的身軀覆上她。
埋伏身體身處的找到了出口,然而也將兩人卷進了靈魂的最深處,隨著瘋狂的律動,範紫今覺得自己的呼吸快要無法控制,而,心髒像是要爆炸開來∼
「女圭女圭?」從天堂回到紅塵的溥敘鵬發現她身上全都是汗,就連雪白的額頭還有發際都濕得不象話。
彼不了自己急迫需要休息一下的身體,他抓住範紫今的胳臂輕輕搖蔽,順道用赤果的手抹去她驚人的汗水。
她疲憊至極的睜眼,感覺滿腦子迷迷糊糊,像是整個人都要虛月兌了。「嗯?」
「告訴我-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自己該死的,他用大掌摟住她的腰,恨恨的自責起來,接著他把被踢到一邊的毯子趕緊扯過來,準確的蓋在範紫今潔白無瑕的身子上。
「我沒事。」範紫今顫抖的眼睫瞅著溥敘鵬也是微汗的臉,將頭靠在他光滑的胸膛上。
溥敘鵬的心跳沉穩的傳入她的耳中。
「那-好好睡一下吧?」
下次,絕對不能猛浪了。
「我想抱著你。」
他點頭躺下。
兩人互相依偎著,眼兒沉沉,窗外嘶吼的冬風也出奇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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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二連三的寒流好像沒有盡頭,氣象報告也只能再三的提醒民眾要注意保暖,街頭,處處可以看到北極熊裝扮的人們。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咳咳咳咳……」嗓子發癢,胸口處一陣陣似有若無不適的感覺好幾天了。
藥吃了,稍微舒服一點,窩在沙發上,範紫今皺起眉來。這次咳嗽還沒好嗎?
年關近,父母忙,安親班的小朋友人數激增,平常就有些捉襟見時的人手更不夠用,多如牛毛的要求常常讓她忙得頭暈腦脹,整個人就像上緊發條的玩偶,只能跟著一直轉轉轉。
沒時間吃飯,休息的時間也少得可憐,加上這兩天開始沒日沒夜為工作加班的大鳥都沒回來,她整個人覺得寂寞又孤單。
甭只影單的生活竟是這麼空虛。
雖然大鳥覷了空還是會打電話關心她的一切。
她不能老是依賴他。
他好不容易接到訂單,邁開他設計的第一步。
支持他,就是讓他心無旁騖。
「喂……咳咳……橘子嗎?我有點不舒服,可以幫我請假嗎?」才開口,胸口卻如被扯動般的疼痛,那疼在她說話的同時像錐子般的鑿著,呼吸也跟著不順暢起來。
「草莓……」那邊傳來橘子哥哥關心的語氣。
「我大概感冒了,你幫我跟齊哥講一聲。」
「-不用擔心這個,要我帶-去看醫生嗎?」
「應該睡一覺就沒事了。」她輕捶著胸,不想有事。掩住嘴,不讓咳嗽傳進對方的耳中。
橘子哥哥又勸說了幾句才把電話掛掉。
拖著虛浮的腳步模到床,她沉重的把身體擺上去,心想,只要好好睡一下就不會有事的,是的……只要好好睡……
然而她一個翻身,嘴里不知嘔出了什麼∼∼
而在機車行挑燈夜戰的溥敘鵬連續打了幾次電話,沒有人听就沒人听。
沉沉的看著手機,說不上梗在心里頭的是什麼感覺,他不死心的按了重撥鍵……嘟嘟嘟嘟嘟……嘟……對方還是無人接听。
他捏緊機子,心里的煩躁不知從何而生。
明亮的燈火,沾滿油污的桌面上是他幾天幾夜趕出來的設計圖,拉了四分之三的鐵卷門,他粗暴的擦了下臉,拉起掛在衣架上的外套跟毛巾、背包,風也似的打開鐵卷門,殺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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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粗心了,怎麼這時候才送來?」穿著白袍的醫師臉有慍色,對著急診室外的溥敘鵬就是一陣好念。
「是我太疏忽了,對不起。」他面色灰敗,黑如幽冥眸子盛載的是深到不見底的自責。
醫師戴妥了口罩,無言的嘆了口氣。
「我盡力就是了,護士小姐帶你去辦手續。」然後轉身走進急診室里的小棒間。
溥敘鵬如夢初醒,追上前,攢住醫師的袍子,聲音里有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慌。「請你一定要救她!」
「我們當醫師的,從來都不會想殺人,或見死不救。」
他重重的坐回藍色的椅子,要不是護士小姐來喊他,他大概就這樣呆坐到老。
行尸走肉的辦完手續,他又回到藍色椅子坐下,一扇門內是他回家後發著高燒的女圭女圭。
他抱著頭,狂拔頭發。
接連串的等待是無盡的折磨,時鐘走得比蝸牛爬還要慢,一秒鐘像漫長的百萬年。
天亮了,他無所覺。
經過他身邊的人對他來說一點意義也沒有。
麻木的四肢,恐懼的未知,那扇怪獸般的門只要稍有動靜都能牽扯他戒慎的神經。
他呼出的氣有著茫茫的霧,曙光穿透過玻璃,沿著窗欞,直直的射到他攤開的掌心。
「叮當。」
他驚跳。
堡士小姐走了出來,卻被溥敘鵬臉上的倉皇和迷失給嚇了一跳。
在醫院里,生老病死是輪回的,也看盡人對病痛的無奈。
可是,她卻是第一次在年輕男人的臉上看到這麼深刻的自責。
「你在這里呆多久了?你的臉色也沒有比那位小姐好到哪去呢……」
驀地,她的手腕一緊。
「女圭女圭她怎麼了?」
他的聲音嘶啞得不像是人。
堡士小姐趕快把好消息告訴他,「我們的醫師醫術高超,你女朋友醒過來了。」
狂喜如瀑布般的沖進他的全身,轉身就要去見範紫今。
「別急、別急,那位小姐需要住院,暫時,她也還不能見客,我們有幾樣手續要辦,你先跟我來填資料吧。」
雖然失望不能在第一時間看到範紫今,但是,這樣已經足夠他把天上地下的神-諸神都念上一遍,衷心感謝了。
暫時的危機過去,範紫今也住進了四張床位的健保床。
她迷迷糊糊的打開眼楮,意識也逐漸的清明,感覺像是從一場無夢的空白夢境中醒過來。
印在她瞳孔上的是張大臉,那臉大得不可思議,黑墨墨的眼眨也不眨,可是眼白的部分卻紅得驚人。
那表情像是怕她瞬間會不見。
「大鳥……」
「女圭女圭,-真的醒了?」小心翼翼覆蓋上去的大掌也不見力道,生怕觸踫到任何不能踫觸的地方。
看見他,也不知怎地,心理頭看不見、看得見的酸甜苦辣一鏟鏟的被攪了出來,一時間,竟淚眼迷蒙了。
「-哪里痛,告訴我,我去叫醫師!」他彎的腰部快貼上床,要不是心念他的女圭女圭還病著,早一把將她扯進了懷抱。
範紫今噙著水霧的眼朝他一轉,強忍住鼻酸,眨了淚。「你怎麼一副很累的樣子,你都沒睡嗎?」
他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故意逗她。「-醒了,我就能睡了。」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不陌生的白,她心里有數,她是舊疾復發了。
「-還敢說,我不過兩天沒有看著-,-竟然感冒!」
「人吃五谷雜糧,誰不會生病的,何況是感冒。」
「-的身體跟別人不一樣!」急匆匆,他冒出心里一直擱的疙瘩。
「對不起。」
「我不要-的抱歉,-給我趕快好起來,我不想看-這副病懨懨的樣子。」他黑了臉低咆。
「你放心,我休息個幾天就會好了,你別忘了我也年輕力壯喔。」年輕就是本錢。
「-好好睡吧,多睡一點身體好的快。」他輕言安慰。
「你陪我?」
「等一下醫師來巡房會罵人的。」她的提議像貓撓著他的心窩,嘴巴雖然不贊同,可是放松下來的情緒讓緊張了許久的神經也感覺到了倦怠。
「陪我。」
「閉上眼楮,乖乖睡覺。」觸手,熱度仍然。
她闔上眼楮,不到一分鐘又睜開。
「我不會走的,-安心。」
得到保證的她這次真的閉上了雙眼,慢慢的呼吸趨于平穩。
溥敘鵬的身軀滑回椅子上,十指緊握,神情有種木然。
他也闔上滿是紅絲的雙眼。
不去想,不去想,不去想往後會比今夜還要雖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