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從來沒這麼受過歡迎……而且一帆風順得不可思議。
向來,模特兒身上的衣服、鞋子、首飾,所有的配件都是向商家借來的,借的時候好話說盡,就差點沒有三跪九叩,說爺爺告女乃女乃的給好處。
沒辦法,這幾年流行雜志風行,願意出借的店家也就那幾間,可是讀者大人們篤信火燒貨,地攤貨五分埔多得叫人目不暇給!
所以,推陳出新也就變成她們很重要的功課,除了在編輯台上的工作,到處奔波借東西是所有編輯的惡夢。
這談何容易,肯免費出借的服飾店根本不會有,要夾帶廣告、要佣金、要打跨頁……天啊,要求多得像潮水一樣,她已經應付得筋疲力竭了。
不能砸公司的金字招牌,老總的耳提面命像魔咒一樣深印在她腦海。
屁啦!
這年頭出版業如雨後春筍,招牌都是壓克力造,資訊的賞味期比一夜還要短。
她今天要去借貨的店,因為拿的是法國最知名品牌的旗艦店,法國來的店長龜毛又難纏,老是用一口法語刁難她。
就算每次只能抱頭鼠竄,恨得想把他踢到牆壁貼著,事到臨頭,她還是得硬著頭皮上。
上門後,法國佬依舊拿鼻孔的鼻毛給她看。
她厚著臉皮用坑坑巴巴的法語問安,法國佬把她當壁紙。
不過,當他看見在店里頭閑逛的納日,馬上一改後娘臉貼了過去,那殷勤,簡直是天差地別。
白光傻不愣登的看著兩個男人以流暢又優雅的法語交談,目瞪口呆。
她也不想那麼拙好不好。
她呆了又呆……卻看見店長笑語晏晏的走過來,「梁小姐,你對小店的賞臉真是蓬蓽生輝,你多看看,店面上的貨你只要看中意請全部帶走……要是不喜歡,我可以去倉庫調。」
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我只是借用,保證不會有任何損傷,而且我們雜志社也會免費提供廣告頁替你們打廣告,我們不是要貪你便宜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盡量搬吧!」
白光心里OS︰他哪里知道了,這些話她早就重復過N遍,背得滾瓜爛熟……都快爛掉了,可是這法國佬壓根沒听進去,所以除了拒絕還是拒絕。
她招手要納日過來搬東西順便咬耳朵。
「你跟他說了什麼,態度變這麼多?」
納日笑笑,還是孩子的清純笑法。「我恐嚇他要是不出借就放狗咬他!」
「就這樣?」
「不然你想怎樣?」
白光只拿了幾套當季的衣裙,只要能應付那個最難搞的愛琳娜,就萬事OK了。
「不管怎樣,都謝謝你。」
「不客氣。」有那麼一瞬間,納日的眼飄過與他清純容貌截然不同的深沉閃芒。
同樣的情況在鞋店又發生。
接著是台灣最大的一家金飾店,因為電視跟看板廣告做大的緣故,這家金飾店一日暴紅,態度也不可同日而語,白光每次來都踫得滿頭包,一想到要來就很想去死。
從來不曾這麼順利過,她激動得幾乎想仰天長嘯!
「你是我的幸運天神!」
她差點就去擁抱納日。
「我會一直是的!」他也不害羞。
「要謙虛……別給你帽子戴就以為自己是大廚師了。」白他-瞥,也難掩她臉上透出的粉色。
「我沒想過要當廚師,那些刀工,很辛苦。」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听不懂還是裝傻,就是能把她搞得哭笑不得,拿他沒轍。
東西齊全,白光自然驅車往攝影棚去。
她去地下室停車的時候,納日藉口買飲料下了車。
他看著白光的小車進了地下室。
他站定,一道影子無聲無息的出現,
「大人。」大光頭的青年,皮膚曬得比黑炭還要透亮,隨便一站,像座小山,氣勢驚人。
他叫安琪麥,是安琪路的雙胞胎哥哥,比起弟弟的狡猾機伶,他是敦厚多了,不帶年輕的燥火跟脾氣,真要說,納日把他帶在身邊的機會反而比安琪路要多。
「交代的事辦妥了?」
「已經遵照大人吩咐把那些店面都買下來了。」
「叫那些店長們嘴巴要閉牢一點,不該外泄的話最好一句都別多,我討厭話多的人。」
「都吩咐下去了。」
「嗯,我還要在這里多留些時間,你走吧!」
「這里?黑蠍黨還有余孽要追擊?安琪麥可以當大人的左右手。」
他不想回去,他寧可留下來跟大人並肩作戰,也不要回家跟他那弟弟大眼瞪小眼。
「不關黑蠍黨的事。」鏟除黑蠍黨為的是引誘「太平盛世」的黨首出面,這件事還沒完了。
「太平盛世」——
一個專門與「今朝風雲」作對的幫派,主要成員都是女子。
他會在白光家的花田里,其實是前一晚在風雨交加中一個人殲滅整個黑蠍黨又不熟悉地形所致。
這一不小心,卻踫見她。
「那?」
任務結束,主人向來不在同個地方逗留的,這次,有點反常。
「你先回香港分堂,風雲會就暫時交給安琪路負責。」
「大人∼∼」
「不要讓我重復,滾!」
「但是,下星期是大人的訂婚典禮。」
「叫安琪路隨便找個人代替。」
可以這樣嗎?
「大……」
不管安琪麥要說什麼,剩下的字眼全部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因為他家大人正用凌厲陰鷙的眼神瞅著他,下一秒,他肯定千瘡百孔了。
膽戰心驚的咽著口水,用盡平生最大的氣力,安琪麥瞬間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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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哪了?害我等那麼久!」她都把攝影需要的東西全搬上樓了,來來去去好幾趟還不見納日人影。
「我迷路了。」
「買的飲料呢?」
「打翻了。」他說謊不打草稿。
「也不小心點。」她常常不自覺的會忘記納日其實是個三十歲的大男人了,這種照顧的心態非常匪夷所思。
「好。」
「進來吧!不過,你別怪我沒事先叮嚀過你,這里每個人都,你長這樣子,要是進去被吃掉了,我可沒有能力拯救你!」
沒有哪個區塊比流行界要更以貌取人了,色鬼、色胚、,偏執的眼界之高叫人唾棄。
而她,明明就只有中等的姿色,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壞了,一畢業就飛蛾撲火的往這里來,每天火里來水里去,她以後要是有那麼一丁點刻苦耐勞的精神肯定要感謝雜志社這些人。
不過,她也相信不是每個人都喜歡在鏡頭前面曝光的。
「你也是嗎?」
白光小呆了下。漂亮的東西人人愛看,她不能否認。
「你放心,我的這里棲息著惡魔,誰想動我,要問我的爪子肯不肯。」他指著胸腔的地方,不知真假的說著。
耶,是說真還開玩笑的?
她更呆了,被他眼中的詭芒蠱惑。
斃惚之間,她看見納日的另一張臉孔。
不會吧!哪來的錯覺啊?
「神經!進來啦!」
隨便嚇唬他也當真。
他一個大男人,又在男人最強盛的年紀,那樣的身材,也不是女人想撲倒就能得到吧?
莫非……在她的內心深處也有這種不能見人的?
老天∼∼
的確,她見過他那副精壯的胸膛。
她拍拍自己的頰,避免一發不可收拾的遐想,那是救人不可避免的踫觸好不好?
「哦,是嗎?」調侃的音調在她頭頂上。
「什麼?」原來以上那些根本不是她的OS,每個字都確實的從她不牢靠的嘴巴說出來,然後被听了去啦……
「我很高興你滿意我的身材。」
白光心里發窘,臉羞慚得像灌進一整缸子的辣椒醬,慢慢變紅、變紅……直到紅得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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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扇門之隔的辦公室只有一個亂字可以形容。
雜志社里戰斗力高強,每個人的桌上,能夠佔用的空間全都堆滿琳瑯滿目的東西,在雜志還沒出刊的時問里誰也沒工夫搭理誰,一月二書的壓力大得不得了,每個人的眼中通常只有自己的活兒。
「我拿了東西就走,你幫我看著衣服別讓人搶走了。」雜志社多得是三只手,一不留神辛苦借來的精品就會變成別人的功勞。
這種暗虧她吃多了,剛進社會的時候傻呼呼的,只要東西不見就只能到處去陪不是,然後掏錢出來賠。
沒能反對,防塵套裝著的眼裝、飾品已經從白光那里轉移到納日身上了-?
上訴無效!
兩人用眼光交流,納日馬上被打回票。
他只好慢慢把掛在頭頂上的一頂酒紅色假發拿下來。
她,真是膽大包天,也有趣。
以女性為訴求的雜志社向來陰盛陽衰,龐大的編輯群都是女人;對這些每天只能看雜志上男模,壓根抽不出時間跟男朋友或老公約會的女人而言,男人是荒漠甘泉,是夏天的冰淇淋,冬天的太陽,是可望不可及的繆思。
如今,辦公室來了個活生生,而且活色生香的大帥哥……
起先,只有一個女人尖叫、發痴,指著納日的指頭劃呀劃的,接著,整個編輯部發生暴動,每個蓬頭垢面的女人在看見標的物後,有志一同的拆掉發夾,抓掉發圈,補口紅、畫眼線,比大明星蒞臨還要隆重。
場面變成集體的相親大會。
真丟臉。
白光好想申吟。
不懂內情的外人要是看見現在這情況,肯定會以為凡干這行的都是性饑渴的女人,要不就是豪放女。
可是,被團團圍住的男人絲毫不為所動,對于被眾多女人包圍他起先是不悅,最後還乾脆板起臉來。
「叫她們走開。」如果要他動手,就不是簡單了事了。
「就滿足她們吃冰淇淋的,有什麼關系。」白光懂那感覺,真的就只是眼楮吃吃豆腐而已啦。
但是見他的窘狀,她更努力的垂下頭尋找她要的資料,只是一直抖動的肩膀很難不叫人起疑。
「梁白光!」
「漂亮的事物人人愛看,誰叫你要這長相?」她根本在說風涼話,她還在為剛剛被窺破心事使小性子。
是嗎?很好∼∼
然後,在納日還沒有收拾白光之前,炮灰迫不及待的自動送上門了……
「梁白光,你帶來的男人超優,哪釣來的?」婀娜多姿的總編輯從辦公室走出來,還很希罕的附送上一杯她從來不許任何人動的養生茶。
白光一點也沒有受寵若驚的感覺,無事獻殷勤,有鬼!
也不是說方奇美有多難相處∼∼好吧,她的難相處在于女人到了某個年紀就會對年齡開始錙銖必較,除此以外,對于比她年輕貌美的同性,也會產生某種程度上的敵意。
才三十一歲有必要草木皆兵嗎?
白光自認不是那種美麗的女人,要說工作,她認真勤勞,跟同事的感情也不差,可是,就是超級不對方奇美的眼。
這就是她納悶不解的地方。
懊啦,她承認,也許方奇美不止對她的臉蛋有意見,對她的工作態度也有意見;只要公司體系,就免不了派系傾軋,鉤心斗角,「玫瑰戰爭」里面,女人在批斗女人的過程更是凶狠。
「你自己問他比較快,我又不是他的發言人。」從來沒給過噓寒問暖的人這會兒來紆尊降貴了,她也沒給好臉色,一邊把資料補齊,她還要去攝影棚呢。
「你腳踏兩條船的事情,你男友不知道吧?」方奇美紅艷的唇不經意的把人家的隱私說得很大聲,涂了蔻丹的指反覆摩挲著骨瓷杯的杯緣。
「什麼意思?」
「反共意識嘍。」
真冷∼∼的冷笑話!
「你落伍了,這年頭搞的是兩岸三通,誰還反共抗俄啊?再說,俄羅斯政權早就解體了,你這不看報紙的人不會不知道吧?」她討厭別人動不動就把徐仲拿出來,好像她有了徐仲就可以不食人間煙火,過神仙生活了。
他有錢絕對是他家的事!
「梁白光,你罵人不帶髒字,我可是好聲好氣的問你,你少做賊心虛了。」一拍桌子,方奇美意外加驚訝,向來這北七(白痴)光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絕少這麼大鳴大放的跟她對嗆,今天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啊?
「小的愚魯,請總編大人直接告訴我我偷了你什麼?不過你最好有憑有據,要不然大家就難看了!」又說她偷人,又指控她劈腿,有必要趕盡殺絕嗎?
「你有徐仲了吧,還帶著帥哥出入公眾場跋,不是劈腿是什麼?」
「方奇美,我真是受夠你了!我帶苦這家伙叫劈腿,那我每天跟阿定、小Y、JOHN他們混在一起,我劈幾腿了?」阿定是導演,小Y是藝術監制,JOHN是男模,非常不幸他們的屬性都是♂。
「白光∼∼OH,帥!」
「白光光,你好樣的!」突如其來的如雷掌聲害她沒有台階下,看起來吃過方奇美暗虧的人都揭竿起義了。
「你們今逃詡吃錯藥啦!」眾怒難犯,方奇美還是畏懼的。
大家縮肩吐舌,一個個溜之大吉,畢竟這年頭工作難找,這碗飯雖然不好捧,也還不到打破它的地步。
「梁白光,你給我干活去,這陣子稿擠,要縮短拍攝時間,你最好有心理準備!」方奇美撂下話,帥哥沒把到,一肚子烏煙瘴氣。
白光嘆氣,好端端的,五斗米折腰的飯碗這下就算把腰給折斷了也砸定了。
自己出什麼風頭啊?神經病!
烏雲罩頂啊!
方奇美現實的把養生茶順手帶走,姿態妖嬈的走到納日面前,雙手捧著心,「……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這間出版社的總編輯……」
「你有口臭。」納日看也不看。
頓時,辦公室一片死寂。
「什麼?」
「你的妝太濃,魚尾紋太明顯,腿太粗,人太俗。」納日還在數落。
方奇美表情像被雷擊中,用手搗住嘴巴,嗚咽一聲,沖進化妝室去了。
「總編會不會去用馬桶自殺?」竊竊私語……竊竊私語。
「會,」B女瞄了眼納日,「我要是被天下無敵的帥哥這麼嫌棄,馬上吊面線自殺!」
天!妝太濃,魚尾紋、蘿卜腿、人太俗……
白光掩面。
「你這笨蛋,我人緣已經夠差了,你還給我加油添火?」她忽地就拿手里的檔案夾往納日頭上巴過去。
這下她就算死八次也不足以贖罪愆了。
納日模了下頭,沒吭聲,說實話也有錯喔!
「你知不知道得罪女人很可怕的?」她用那種陰森森的語調說,冤屈好像已經被陷害入獄了。
這下回辦公室的總編大人不打內線電話去告狀才怪!
「可怕?」他像听到笑話。
「還笑!你牙齒白啊?」
「嗯,我每天刷三次牙。」
暈吶!
白光終于知道雞跟鴨是怎麼死的︰那就是被氣得扁扁,被做成雞排跟鴨賞死掉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