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算是個沒有要求的「金主」吧!
唯一的「規定」,而且是嚴厲的要求就是只要他在家的時間,不準她在畫室待得太久。
有時候她想……他不會是跟她的畫吃醋吧?
這是沒辦法的事,專心一件事情的時候,誰會一天到晚注意時間過去多久或是誰回來了?
綁來她總算知道他介意的是什麼了--
「-不能稍微保持一下原形嗎?我都快要忘記-原來的長相了。」顏料、油漆、松節油味……還有不知道幾年沒換洗過的圍裙,有時候也不知道畫得太認真還是怎麼了,臉蛋上也常常變成調色盤。
「我就是這樣子,你能要求搭鷹架的工人不要流汗,挖馬路的工人不要鑽洞嗎?你要求一個未來大畫家干淨清潔,那不如叫她丟掉畫筆比較快!」
嗄!他不過隨口說說,而且他難得回來,想看她漂亮干淨的臉龐又不是很過份!
不過,就算知道,梁菱光還是覺得礙難照辦。
杯室,沒錯。
大屋子里有一間一應俱全的畫室。
他很忙,在家的時間不多,他知道相較于其他女人需要的衣帽間,她寧可要一間完全屬于自己的畫室,所以,裝潢的時候他大方的空出兩間客房打通成一問,當她的專屬畫室。
當他看到梁菱光雀躍開心又滿足的神情時,知道自己做對了一件事。
因為這間畫室,梁菱光對于東方狂也只要在家就非要抱著她睡覺的這點小瑕疵忍耐了下來。
想想,她擁有的「福利」實在超過原先的預期。
東方狂也很忙,應該說非常,非常的忙碌,十天里有十一天不在家。她不清楚他的工作是什麼,只知道他常常飛來飛去,日本、法國、大陸還有這里--美國。
這樣的他給了梁菱光充裕的時間,她有大把的時間去適應新身份,而不用擔心彼此很快的厭倦。
其實,她沒資格說厭倦的,當初大家說好,他供應她到大學畢業,兩年的婚姻關系到她畢業典禮的時候自動失效。
這樣,他也能對父母有所交代。
她等于免費擁有一棟豪宅,一個管家,一個廚子,一個人人稱羨的頭餃。
不過就一個人而已需要什麼管家廚師?
就算要浪費也不是這種方式。
當然,她也有想過要他商量的,不過,也才發現,她既沒有他的手機,也沒有聯絡方式,更不曉得今晚的他睡在哪里。
不明白心里頭掠過的是什麼,但是她選擇了忽略。
因為不管她怎麼想都沒有用的。
在感情的天平上不是一個人說了就算的。
經過一星期的評估,她發給管家跟廚師優渥的遣散費,請他們走路。
就上下兩層樓,打掃難不倒她。至于後花園的草坪跟游泳池都有固定工人在維護,不用她傷腦筋。
不必為三餐、學費,房租煩惱後,她把所有的重心都擺在暑期實習上。
她申請了兩家美術館,一家畫廊的實習通知都下來了,經過一番考慮,她選擇了一家新穎的畫廊。
杯廊除了可以快速增加對美的鑒賞力還可以累積人脈,這是一般美術館所缺乏的。
杯廊在蘇活區,橫跨東西的普林斯街上,不管東西或南北,這條街的商家都非常的有品味。
蘇活是紐約藝術的養份之地,這里有著更寬廣的眼界。
賺了錢的藝術家住蘇活,沒沒無名的住「未來的蘇活」翠貝卡。
這家畫廊老板就是曼哈頓點石成金的奇跡之一。
詹姆的涂鴉畫本來被當成弄髒市容的東西,卻意外受到國際藝術的注意變成一股新潮流,後來就開了這家畫廊,由于經常性的推出各種不同風格的展覽,非常適合口味多變的紐約客。
詹姆根本不把她當實習生看待,去報到的頭一天就丟給她一大堆工作,甚至只問了她的名字。
是因為求才若渴嗎?還是沒有人受得了他的操勞?
一個擺明了要來賺實習分數,一個缺人缺得要命,說是一拍即合嗎?反正梁菱光後來常常忙到三更半夜他才放人……在地鐵上打瞌睡的經驗更是從此展開。
東西一丟,撲上床,這總是梁菱光最後的記憶。
謝謝東方狂也留了一張好床……
暴啦嘩啦……半夜三更,萬籟靜寂,睡得迷迷糊糊的她听見巨響,那玻璃破碎的聲音非常驚人,-,這夢會不會太真實了?
翻過身再睡。
匡啷乒乓,緊接著的,像是……像是客廳那些很貴很貴骨董跟藝術品摔落的驚響。
不管之前她有多少的倦意,這下都醒了個十足。
有小偷!
這房子大得嚇人,平常又沒多少人出入,也許早就落入有心人的眼中,哎呀,她太大意了,遣人的時候根本沒考慮到安全問題。
拖出藏好的球棒,還好身上穿的還是外出服,她赤著腳踩著長及腳踝的地毯就著壁飾燈悄悄的下了樓。
她貼著牆壁,盡量不發出聲響。
客廳法式沙發里趴著一個人。
從他偉岸的身長看得出來是個男人,他顯然是從落地窗強行進入的,反射著月光的玻璃撒了一地。
她踮著腳靠近。
在男人有所反應之前,球棒抵住了他的腦袋。
「說!你是誰?想做什麼?」
男人艱難的翻過身體,梁菱光手握的球棒慢慢的落地。
「吼……你有問題喔,自己的房子干麼打破玻璃進來?」那個男人不是別人,是她快一個月沒看到的「丈夫」東方狂也。
他臉色泛青,雙眼像受傷的野獸!
誰想撞破玻璃的,是傷口痛得他放棄從大門進來。
梁菱光看到他肩膀處的大窟窿,呆了。
不呆行嗎?那到底是什麼武器轟掉了他肩窩的地方,小泉般的血流遍他整只胳臂,沙發上全是又濃又腥的鮮血……
丟掉球棒,她遏止自己發軟的四肢還有想吐的反胃感覺。
「不許動,我去拿醫藥箱。」
那麼嚴重的傷勢,普通的醫藥箱沒有用吧!
「-……給我站……住!」
她不听,走得更快!
她的耳朵是拿來裝飾用的嗎?傷處又痛又麻又辣,聲音卡在喉嚨里出不來,沒辦法,他撐起沉重的身體就往前撲去。
他成功的構住梁菱光的腳踝,兩人跌成很大的「字。
東方狂也濃重的喘著氣,「不……許……-……張揚!」
梁菱光爬起來,盯著還箝制在他手里的腳,臉上慍意叢生。「找醫生叫張揚,你是不要命啊?」
「我有自己的醫生。」每個字都會扯痛傷口,那個該死的,居然對他用那種毀滅性的武器。
懊!真是太看得起他了,當他是整連部隊般的銷毀!
「好,告訴我你的醫生在哪里,不要說他在日本或是在其他洲的哪個地方,就是不在曼哈頓!」
東方狂也瞠眼。
「你鬧夠了吧!最好看看自己人不像人的樣子!」她站起來也不管他趴在地上的樣子有多狼狽,迅速打了電話,然後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醫藥箱,又回到他的身邊。
放下箱子,扶起他的胳臂,咬牙用吃女乃的力氣把他拉靠到重物上,閉了眼後,拿起利剪刷地從手腕到肩呷,剪開雙重布料。
傷口赫然出現。
她沒看過那樣的傷口,眼淚差點要飆出來。
打開醫藥箱她拿出整瓶的碘酒,遲疑了下,還沒離手的剪刀忽地橫剪下袖口的部份,卷成筒狀,用力塞入東方狂也的嘴巴里。
他本來要發怒的,黑眼凝聚風暴的同時卻被她擔憂跟蓄淚的眼給重挫。
雨斂風歇,他用牙齦咬住布條,閉上了眼。
唉,女人的眼淚。
箱子里琳瑯滿目,藥品種類多得幾乎可以開藥房。
「會痛,忍耐一下。」
雙氧水整瓶倒了下去……
粗魯到家的女人!
不是會痛,是很痛好不好!
詛咒、怒罵……都來不及了……
他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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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布萊恩,梁菱光回到客廳。
東方狂也臥坐在長沙發上,幾乎見骨的傷處被層層紗布裹了起來,厚厚的一層,可見傷勢不輕。
沒見過像他這麼粗悍的男人,取子彈的過程他眼眨也不眨,只要求一瓶烈酒。
梁菱光不看他那依舊壯觀的身子,凌亂的收掉那些沾滿血跡的棉花還有紗布、水盆,那些血水,比起方才的兵荒馬亂、驚心動魄,遺留下來的痕跡看了還是叫人怵目驚心,鬢邊突突狂跳個沒完。
從小她見血就會暈,真不知道剛才是怎麼撐過去的。
人類的無限潛能在她身上得到印證。
東方狂也倦極,很想一睡了之。
但是,她來來回回的走動,腳步急促、神情緊繃,看得出來身上有股山雨欲來的怨氣。
她上上下下都是良辰美景百看不厭,不過,還是順口問一下好了。
「-……」
媚麗的人兒做自個的事,當他是耳邊風。
「我說……」
傲人的雙峰挺了下就是懶得理他,俏臉含霜。
「做人家的老婆可以這麼任性嗎?」打了止痛劑的人藥效起了作用,他不喜歡這種無力的感覺。
「你也不像當人家丈夫的吧?!」-起腰來,有點潑辣味,不過總比不甩他好多了。
雖然眼神有些渙散,堅強的意志力實在叫人佩服,這樣的男人是鋼鐵鑄的吧。
「我哪里不像?」
蚌地,她回過頭,瞪他。
「出去就像丟掉,你哪里有什麼模樣?」雖然說他並沒有義務交代行蹤,但看到他就忍不住想任性的罵他一頓。
哦,好像……說的也是。
這是敏感話題,不宜在這時候提出來討論,一不小心說錯話,大概會死得比現在還慘,等他哪天精神恢復了再研究吧。
「他是誰?」這個他比較想知道。
「誰?」
「醫生。」
「布萊恩啊,學校的校醫。」瞅了他一眼,她有問有答。看他「虛弱」的樣子,暫且把恰北北收起幾分。
「普通的校醫肯半夜出診?」
「為什麼不,他是醫生,救人還分時間嗎?」他受傷的地方是肩膀,不會腦袋也跟著壞了吧?,听起來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沒料到會被搶白,「-的胳臂倒是往他那里彎。」
「姓東方的,布萊恩可不是那種小鼻子、小眼楮的人,人家辛苦的從被窩里爬出來,你不但不感激人家還疑心病一堆,有問題的人是你好不好!」指著他的鼻子罵,像只撒嬌又不忘伸出爪子的貓。
早知道叫布萊恩多打他兩針,讓他一覺到天亮。
「他看到我的傷。」
「那又怎樣?」
「我在想……要不要找人殺他滅口?」
梁菱光有一瞬間分不清他冷口冷面語調里的真實性有多少。
「你有這麼暴力嗎?」她怎麼不知道。
他居然很慎重的考慮了下。「有時候。」
「早知道應該讓你痛久一點,還是根本不要理你算了!」早知道應該給他一頓排頭吃,不必對他太好。
唉,千金難買早知道。
「我又沒得罪-,-到底在氣什麼?」看她怨氣沖天,一張俏臉都快要變成作壞的包子了。
他可是傷者。
雖然對他來說,為父親開疆闢土的工作常常帶來傷害,脾氣火爆也是重要因素,最近又冒出個國際刑警一天到晚跟蹤他,但是為了將來,犧牲小我,一點皮肉傷又算得了什麼。
「你還敢說,你有秘密瞞著我!」幾乎要冒出火焰的小臉疑雲密布,她干脆坐下來跟他面對面,那種一本正經的模樣不及她修長的美腿撩撥人。
這個老在他心口放火的女人-……
「要看-指的是什麼?」
交織閃過的情緒不再費心掩飾,她知道了什麼嗎?
她的聲音終于變得不確定。「你……是不小心得罪誰嗎?我看你老是受傷,還是……你是黑社會的人?」
他點頭承認。
的確,不折不扣的黑道世家。
日本三大黑幫之一。
勢力範圍達到一都(東京)一道(北海道)二府(大阪、京都)三十九縣。
曼哈頓是他們分布海外的支會。
想不到心里一直搖擺的猜疑得到了證實,梁菱光反而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她白白潔潔的額頭明顯的寫著困擾。
擺社會=暴力集團=暴力份子=篤信拳頭就是真理。
她居然嫁給了黑道人物。
他不會打老婆出氣吧?
「你不會唬人吧?」
「很驚訝嗎?」他也訝異,她竟然從來沒發現他的身份為何?
布萊恩遲到的藥在東方狂也體內發揮作用了。
梁菱光的影像在他眼里迷蒙了起來,他強撐著,等待她的判決。
原來,他叫了車,應該回分處去,那里有齊全的醫療,怎知道報出來的地址卻是這里。
下意識里,他想回來嗎?就因為這里有她?
也許,對她的狂戀,已經到他自己都不曉得的地步……
「-的胸部很美……」
他喃喃自語。
沒等到梁菱光板起臉--
他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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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著流行櫥窗的衣服精品當指標,強力放送的電視購物頻道,想不知道夏天來了都不可能。
路上比其他動物都還要敏銳嗅到時尚的仕女們也早早換上新一季的流行服飾,這年頭,四季的指標是女人身上的服裝。
梁菱光自覺沒那資本額跟得上流行,可是住在這高級住宅的好處就是到處可見賞心悅目的仕女,這可比以前租屋住時的廢墟環境要好上千百萬倍,也讓每一逃詡神清氣爽了起來。
養傷的東方狂也在家待了四天,而且沒有要離去的跡象。
相較于他的如魚得水,也是主人的梁菱光好像一下變成了配備。
首先,他把回家吃自己的廚娘叫回來,管家換成了分會的那個小苞子。
「東方狂也……」
「以後要改口叫老公,不然叫我狂也可以。」
梁菱光指著身後的一男一女。
要不是東方狂也她最近不會蠟燭兩頭燒,然後就不小心的丟了鑰匙,只好狂按門鈴叫在家的他出來開門。
「太太回來了。」
然後門開處,就是那張橘子皮風干的小苞子臉。
太太?
沒人喊過這稱呼,很生疏。
「這是怎麼回事?」她有資格問吧。
「小苞子管家一三五四六在這里幫忙,史密斯太太負責煮三餐。」
「不行!」
「我不想再吃三明治了。」
為什麼不行?在她每天喂他三明治之後。
他絕對不要刻薄自己的胃腸。
梁菱光總算又見他強勢的作風重現江湖。
「這是基本裝備,還是-要我多帶幾個人,廚師基本上要兩個人輪流,換床單、掃廁所、洗衣、買菜……的最少要十幾個人才夠我用。」
梁菱光啞口無言。
懊吧!他總是一家之主。可是她還是要嘀咕那麼一下……明明就消失很久了,干麼回來跟她搶地盤啊。
家里憑空多個人,就是有那點不自在跟奇怪嘛。
真要說,是多出五個人。
那個小女生似的石斛、鳶也在東方狂也受傷的次日出現,然後兩人不客氣的各佔兩間客房。
此後,母雞跟著小雞的畫面又經常上演。
兩個驚弓之鳥幾乎把東方狂也當累犯,二十四小時里兩人輪流盯著,一刻不肯放松。
真不知道誰比較可憐。
這期間布萊恩來過兩次,見他復元情況穩定,留下藥膏跟止痛劑要梁菱光視狀況再打電話給他。
「-每逃詡不在家,到底在忙什麼?」今天的他全身上下都是時尚的休閑服,腿長腰窄,非常非常的迷人。
看她每天背著畫架和大背包出門,里頭塞的全都是書籍……他記得現在是暑假吧。
「我實習啊。」
「在哪?」他問得不經意。
「詹姆畫廊。」
「蘇活的詹姆畫廊?」
「嗯呀。」
「哪天帶我去看看。」
「哦……慢著,你去做什麼,恐嚇人家啊?」
「我對普通的老百姓沒興趣,也不是什麼人都賣我帳的。」譬如說她,知道他的出身後並不多獻殷勤,也不見疏離,還是他當初遇見她時雲淡風輕的姿態。
想來,她不在意他,不在意他是白道或黑道,不在意他--有沒有愛上她,該死!他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糟糕的不止這些,她的小腦袋里大概充滿他對任何人都暴力相向的樣子吧。
她不會以為他天天帶著嘍-喊殺、喊砍,刀鋒舌忝血過日子?
因為震撼,幽晦不明取代了方才的自如神色。
「你還是在家安心養傷吧。」
「為什麼?」
「你還敢問我為什麼?」她指著因為睡眠不足,黑眼圈跟眼袋輪流跑出來示威的石斛。「你也該替她想一想吧,你出事,她第一個倒楣。」
石斛沒想到她會為自己據理力爭,淡漠的臉多看了梁菱光幾眼。
「我就是不要她跟著我,危險。」
「那你解雇她啊!」這人是番嗎,居然搬出這樣的爛理由。
「沒辦法。」
「理由咧?」
「她從小在我家長大,已經是家人了,-會把家人趕走嗎?」
「既然你當她是家人不是更應該保重自己別讓她擔心?」
「-這麼說,是擔心我的安危嗎?」
「少臭美!我是怕你老麻煩我。」
她順理成章看到東方狂也眉頭打結,心里卻一點痛快也沒有,她恨,恨自己干麼嘴快。
擺眸緊-了下,薄唇沒有再開口說任何的話。
就在梁菱光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
「過來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