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突然說熱就熱了,即使日頭已掉到西邊去,那股悶熱還是揮之不去。
車子穿過坑坑洞洞的柏油路,停在舒芙家門口。
不用進去,罵人的聲浪就跟天空那熱氣混合著席卷而來。
「……沒錢?什麼意思,我運氣背,千辛萬苦的生了小阿又不孝,會賺錢了喔,翅膀硬了喔,沒把當媽的放在眼底,-給雨臻錢去拿小阿,我只不過在牌桌上輸了點小錢,死小阿,-最好認清楚我是-媽,-就給我錢懂不懂……」潑婦般的媽媽蓬頭垢面,嘴叼著煙,因為長期無眠此六十幾歲的阿婆看起來還要老,但是那股討錢的凶狠勁卻絲毫不遜色。
可以清楚的看見舒芙低著頭挨罵,他們家鬧出來不能見人的事太多了,她實在不想再讓鄰居看笑話。
不應不答,她母親的氣總歸會消的。
「……-以為裝啞巴就沒事了嗎?」說完一個巴掌摑了過去,本來就跟弱柳差不多的舒芙毫無疑問的摔倒一邊去。
這景象讓車子里的吁若湛整個人緊繃了起來,本來悠閑擱在車窗的手,青筋整個浮現。
他出身正常的家庭,父母恩愛,即使媽媽常有月兌序演出,卻把孩子放在最重要的位置,絕不會拿小阿開刀。
舒芙不是三歲小阿,她母親竟然連最基本的顏面都不留給她。
他推開車門,湛亮有神的眼蒙著陰霾,貴氣溫文的輪廓因為萌生勃發的怒焰陰沉又嚴峻,鼓動的衣衫嚇哭了經過的小阿。
因為天氣熱敞開的大門踏進了長腿。
苞婉真被突然出現的吁若湛給駭住,瞪著瞪著,像認出人來的驚愕表情,掩嘴,從指縫吐出一個字,「鬼。」
「媽?總經理?」
苞婉真開始喘氣,轉回頭抓起角落的掃把牢牢靠在胸前當作武器。
「-憑什麼打她?!」
舒芙趕緊從地上爬起來。
「我……哪有!」胡婉真矢口否認。
「我親眼看到。」他向前一小步,胡婉真退了一大步。
「我想-並沒有受到教訓。」
那掃把無用武之地的指著吁若湛,胡婉真看了看舒芙,深刻的懼怕從四肢百骸涌上來。
她不是擺月兌他們了嗎?
「我有……你瞧她細皮女敕肉的,我很少動她,因為她翅膀硬了,每次都跑給我追,這死小阿……不不不,我老了,剛剛,是不小心,對了……不如你問她,問她就對了,問她就知道我對她如何?」
「我怎麼會不曉得-對她有多刻薄。」看看她教養出來的舒芙跟自閉的小阿沒兩樣,這女人剝奪了一個小女孩應該有的歡樂與無憂。
「我……」她心虛了,捫心自問她只是個自私的女人。
「總經理,不要說了--」舒芙不忍,看見媽媽縮在角落氣勢全無的模樣,她不忍。
吁若湛沒想到舒芙會撲過來,整個人被她給攬住,她抱的那麼緊,緊到想掙月兌,勢必會傷了她。
「不要、不要、不要……」她破碎的低語。
鑰若湛低頭看她,她白白的臉腫得像湯包,她那當人家媽媽的人一點都不留情。
她只有認命和息事寧人的表情。
「請你不要生氣,我沒事的。」
「這樣還叫沒事?」他還氣,指頭不留情的戳下去,叫她痛得-眼齜牙卻不敢吭聲,
這種該死的個性,他恨死了!稗她不會保護自己,恨她蠱惑了他的理智!他一把憤然抓住她手腕。
「痛……好痛!」豆大的淚滾在眼眶中。
看著她眼底滾來滾去卻怎麼都不肯掉下來的淚珠,他怔怔的松開手,清晰可見的五指印已經在她縴細的腕上留下紅痕。
他斥責別人加害舒芙,卻沒想到自己也是。
他臉色灰敗。
舒芙不去看母親的臉,只看他,「不要緊,我的皮膚很好,不用幾天就能消腫。」
吁若湛冷著臉,神情難看到極點。
「對不起,很多很多的對不起,你說我不識好人心,不懂人情都好,請你先出去好嗎……總經理。」
舒芙不知道哪借來的膽竟然把她敬畏如天神的男人往外推。
「不用-趕,我自己會出去!」
吁若湛不會形容此刻在舒芙臉上看見的表情,那種吃了黃連的苦楚,掙扎著要堅強卻又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悲傷,他很想為她抹去那些。
「請你……不要生我的氣。」
她從小就想要個家,爸爸不用有什麼驚人的事業,媽媽也不用非常溫柔賢淑,但是起碼是平平安安、和樂安詳的,只是老天爺總是跟她作對,媽媽的男人換了又換,親生父親更是連看也沒看過。
她不敢說媽媽沒有看男人的眼光,什麼謀生能力都沒有的母親不靠男人……根本活不下去。
她在媽媽的身邊太久,久得從希望到失望又到絕望,她只能說媽媽是可憐的。
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
「知道我生氣-還敢?」吁若湛最後一問。
舒芙松開了纏繞在他身上的胳臂,頭低垂,無言望著泥地,兩相為難的彷徨,再也錮禁不住的眼淚滑下吁若湛看不見的臉頰,一滴滴落入干渴的土地。
哀莫大于心死。
她只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女孩,不懂什麼艱澀的人生大道理,這節骨眼卻覺得人生好難……
吁若湛模了模她有兩個發漩的頭,力道輕柔。模完,才離開。
他沒生氣……還安慰她。舒芙抱住雙臂,頭怎麼都抬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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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開始,胡婉真嘀嘀咕咕的跟男朋友商量了很久,做出結論,那就是女兒養大了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找個男人把她嫁了,噩夢結束,起碼還有聘金可以拿。
「不過是個臭小子,-伯他什麼,我去找阿枝大的落兄弟找他晦氣去!」吃多了賭場的煙酒檳榔,以為稱兄道弟的角頭混混肯替他撐腰圍事,以為暴力能夠解決一切。
「你不懂……」胡婉真焦躁得跟非洲缺水喝的獅子沒兩樣,「你知道我當年把小芙丟掉時她是怎麼回來的?就是那個男人……他當年還是個跟小芙差沒幾歲的少年,你不知道他的恐怖在哪里。」
「我就不信會比放高利貸的還可怕!」沒嘗過苦頭的人自然不信邪,總覺得她夸張。
苞婉真瞪著無知的男人,說不出來自己吃過的苦頭,到現在年紀一大把了,想起來晚上還會發噩夢。
「不管啦,把她嫁出去,越快越好!」
就因為越快越好這句話,此刻的舒芙才會坐在這間說不上好或壞的簡餐餐廳里相親。
是的,相親。
舒芙不在乎這餐廳裝潢的怎樣,餐點可不可口,也對眼前的男人毫無興趣,就連媽媽連連拋過來吃人的眼光她都選擇忽略。
男人有雙猴急又色的眼楮,從頭到尾停在舒芙臉上的時間寥寥可數,只對她白白的皮膚目不轉楮。
她後悔得要死,被媽媽慫恿穿上的連身裙合身到不行,最恐怖的是胸前挖的大洞,根本是為了捕捉男人的眼光而做的。
她沒有本錢,是的,從小就知道自己平凡,沒有動人的美貌……要是可愛、討人喜歡一點,不管媽媽或叔叔們應該多少會喜歡她一些。
那些討人喜愛的外表她都不具備,唯一要稱得上優點的大概就是身上的白皙皮膚。
可是那絕對不是她想用來把自己賣出去的武器。
她采取不聞不問政策,不管那個什麼土財主的幾世代問她什麼,她就是啞著不說,媽媽氣極的掐她大腿,卻也被她逐漸裝滿恨意的眼所震懾,訕訕收回。
「我就是喜歡有個性的女孩……」家里做的是資源回收,在這顛覆一切世代,以前認為不可能是事業的三百六十五行里,硬生生多出這用少許本錢就能削錢削到爆的行業來。
「她的皮膚真白,跟牛女乃一樣,不過,人很丑!」花錢的人是老大爺,完全是從這里出發的看法。
媒人婆吹捧哄抬說了一堆舒芙左右听都覺得惡心的話,這時候她反而有時間打量自己的媽媽。
要是、要是以後她當人家的媽媽,絕對不要像她自己的親生母親這樣,為了甩掉她,迫不及待的想賣了她。
小時候是丟棄,再大一點,看能不能打跑她,她太笨,笨鳥飛回來自投羅網,這會兒,她又成了燙手山芋。
聘金……什麼?她神游了多久,他們已經把她賣了?!
這就是回收女兒的最後獲利方式嗎?
誰……來……救……她……她內心狂喊,放在裙兜里的手掐得死緊。
「-還要繼續坐在這里給人賣了,還是跟我走?」
誰在回應他的心?是她眼花還是錯覺?
「嗯?」
眼簾里的人清晰了,是她看習慣的那雙長腿,是她日夜記在心里頭的聲音,是她魂牽夢縈的人。
「啊?」舒芙听見媽媽的尖叫。
那不是她的聲音,她沒有尖叫,她微微笑了;盡避笑的有點艱難,名副其實是打舒芙嘴邊發出會心的笑。
「你為什麼在這里?!」胡婉真裝出來的高貴瞬間破功。
「-想賣女兒?」吁若湛的眼逼近胡婉真貪婪的神情。
他不想解釋自己為什麼在這里。
「哪有,我是為小芙找個可以照顧她後半輩子的人,說什麼賣不賣的真難听!」
吁若湛不理會她牽強的解釋。「-跟他談妥了多少錢?」
總有一天他會有力有未逮的時候,鞭子伸得再長也不可能保護舒芙不再受母親的戕害。
他太小覷人性了,拿自己正常家庭的眼光去看別人,並不是所有的女性都有當母親的愛心,既然是年少時沒有做干淨的事情,這次,絕不再心軟!
「喂,你是哪來的青仔-,我可是……呔啊-……」想起身亂吠表示自己崇高無上身分的矮冬瓜冷不防嗆了下喉,被吁若湛偕同前來卻跑到吧台跟辣妹哈啦的巨大男人輕輕松松用肌肉突出的胳臂拽住脖子,一時哀哀叫個不停,比殺豬還要難听。
霸氣的臉仍游刃有余的朝舒芙拋了個媚眼。「女王,小臣敝人東方狂也,-想起我來了嗎?」
舒芙被他那一瞥羞紅了眼,他倒是得意的哈哈笑,踹開玻璃門出去料理手上的冬瓜了。
「你們要對伊少爺做什麼?」人是她找來的,媒人婆怕鬧出人命。
吁若湛對她抿出一道微笑,手中掏出不知道多少數目的現金。「這是給您的車馬費,您放心,我們會把伊少爺平安送回家的。」
媒人婆打從生眼楮沒看過這麼尊貴的笑容,這麼氣質絕冠的男人。喔喔,好帥喔,早就干掉的春心難得大動。「真的?」
「我保證。」吁若湛舉起兩根指頭提到胸前。
「那,老身……貪財了。」好大一迭啊,就算這樁婚事介紹成了也拿不到這麼多的錢吧。
「我叫人請計程車送您。」
憊真的是送佛送上西天了。
舒芙看著他高明的手腕,心中有些明白吁若湛為什麼能把一家競爭激烈的科技公司帶到安穩的路上,然後他還行有余力的要往外擴張。
他天生是個生意人的料子。
天生的河言商人。
她莫名的歡喜,感覺自己一顆少女的心更無藥可救的偏到他身上了。
把不相干的人遣開,吁若湛坐下來準備料理胡婉真。
「想好了要多少錢?」開門見山,絕不拖延。
「我不賣女兒的!」被講的那麼難听,她還要做人。
「不二價,這樣……」吁若湛伸出四根指頭。
「四十萬?太少了,伊少爺說要是談成準備給我五十萬的。」討價還價行雲流水。
舒芙听得心涼。
「一口價四百萬。」鐵腕。
靠……胡婉真差點咬到舌頭。她這女兒這麼值錢嗎?
「價錢能不能多提高一點……」貪心的人永遠不會知道貪心會怎麼死人的。
「所有的法律程序我明天請律師來跟-談,所有需要簽名的地方-要簽仔細了,要不然我可不保證-能拿到支票。」他決斷,不受動搖,以他向來在商場上跟敵人談判的技術,沒有絲毫感情的達成交易。
苞婉真半生沒踫過真正的男人,層次、眼光的關系只能跟沒擔當、沒肩膀的男人鬼混,她被吁若湛的快刀斬亂麻的方式給折服了。
四百萬,她即使在賭桌混一輩子也沒那賭運能賺到的。
當她眼中只看到花花綠綠的鈔票即將抱滿懷時,她沒有看見舒芙眼底濃濃的失望和憤怒。
她沒辦法做到木然,她世上唯一的血緣並不要她。
她很早就知道,只是事實血淋淋的呈現,要釋懷,要乎心靜氣都是空談。
她麻木的坐著。
「難听的話我要說在前頭,」吁若湛要一次把事情解決,他絕對不要胡婉真這女人跟舒芙再有任何糾葛。「舒芙早就滿十八,基本上她是成人了,這四百萬是看在她對-一片孝心上,更正確的說法,這些錢是舒芙給-的……-要好好記住這些話,以後千萬不要後悔!」
苞婉真哪听的進去,她敷衍的猛點頭。
吁若湛不帶任何表情的推開椅子,冷看舒芙,「-還不走?」
舒芙窒然,木然的隨著吁若湛離開那家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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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處罰舒芙,吁若湛拚了命的在街上抽悶煙。
「別抽了,對身體不好。」她怯怯的勸,不敢想會得到什麼效果,下料,瞅了她被煙霧籠罩的臉,吁若湛居然把煙滅掉。
「總經理……」
他的臉陰沉到家,仍不給她好臉色看。
看她要哭的樣子,吁若湛開口便罵,「平常看-挺安靜的,現在又變成饒舌婦!」
哪有,她明明只說了兩個字。
知道他氣她,但是盡避有多生氣,他沒有棄她不顧;知道他凶,卻從來沒有一次遺棄過她。
「你罵我好了,我讓你無端花了那麼多錢。」四百萬,不是四萬塊,也不是四百塊。
「我是商人,無奸不成商沒听過嗎,-以為四百萬我會隨便丟進水里不想法子撈回本嗎?」他咄咄逼人,臉幾乎要逼到舒芙的鼻尖了。
她不能退縮,也無路可退,她幾乎是勇敢的把舌間的話吐出來。「你要我怎麼做?」
「-不笨嘛。」
舒芙抿著小小的嘴唇,對他的毒舌默默承受。這是她該受的,就算被罵到臭頭她都沒話說。
吁若湛-起優雅的眼,眸中的精光卻直直對準舒芙快要把自己絞出水來的肢體。
「我沒有買賣人口的嗜好,對付-媽媽的手段是激烈了點,-用不著亂想。」他居然安慰起她來,他才是那個花冤枉錢的大頭耶。
「我想謝謝你。」
「這免了。」他要的可不是她的謝意。那種東西空泛又不實際,既不能吃也不能用,什麼好處都沒有,不要也罷。
「你可以不接受,我卻不能不說。」
「舒芙,我告訴-,四百萬-可是要還的,我不會平白無故出錢的,我這麼說,-明白嗎?」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沒有不勞而獲的東西,我一直很清楚。」坦白到近乎無情的話,雖然傷人卻也把無謂的幻想順便去掉,舒芙告訴自己這樣是好的,杜絕了不該有的希冀其實才是正確的。
「我要-做工來還!」
啊,她現在不就是他的員工?難道他有什麼額外要求嗎?
「我要去上海設廠,這件事兩年前就已經開始交涉,到最近半年正式決定,去了那邊起碼五年內不會有時間回台灣,我身邊需要一個忠實的人,-跟我去五年,五年的酬勞就是那四百萬,五年後-自由了我不會讓-吃虧,我會另外撥一筆生活費給-的,到時候看-要在那邊落地生根還是回台灣來我都不管,這樣可以嗎?」
吊在半空中的心一點一滴的放下了,原來是這麼回事。
「凱秘書呢?」
「她有家累的人不適合去那邊。」
「我可以為你做什麼?」她只是個小妹,那邊……會缺打雜的小妹嗎?
「我喜歡-煮的菜,我雖然在商場上頗有能力,但家事卻完全不行,-知道嗎,自從我那個公寓被-整理過了以後,我每逃詡很小心的不要弄髒它,氣人的是兩天就完蛋了,更過份的是-鹵的那鍋-肉……」他很小心的掩飾情緒,沒想到越說越流利卻把不該說的事情全抖出來。
「肉壞了嗎?壞了扔餿菜桶就可以了,至于鍋子,你……會洗吧,要是不會,用水沖一沖也可以的啦。」
「根本沒那機會!」他冷哼。
「呃?」
「祿瑤王那個混蛋看我隔天帶便當上班,竟然把我帶的三塊-肉全給干光,連渣渣都沒留下!」只留下無言的白飯給他,可惡透頂!
全世界敢偷吃他便當的人也只有那個混球了!那是他僅剩下的-肉耶!要不是不能成為公司創業以來最可笑的笑話,兩人肯定是大打出手,不打個你死我活絕不干休!
他想得氣憤填膺,看在舒芙眼中倒是更確定吁若湛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老板帶便當……」真是難以想象,不過對她的手藝這麼捧場,那種甜滋滋的感覺讓她稍稍從被「賣」的絕望里平衡了些。
「我想放在家里會壞,壞了可惜。」好可惜啊,那些好好吃的肉肉。
知道了他的節省,舒芙心里很是感動,在這物質豐富的時代浪費是正常,節儉是被唾棄的扭曲觀念里,他顯得多麼珍貴。
「你帶我去上海,我會每天炖好吃的-肉……不,天天吃對身體健康不好。一星期就吃一回,好嗎?」她真心誠意,願意為他做一生的廚娘,即使那些湯湯水水並不是她很喜歡的。
她注重他的身體健康,吁若湛不是今天才發覺。
「我們不是去上海辦家家酒,去那邊風土民情不同,-要很忍耐。」把丑話講在前頭。「我可不會為了-哭哭啼啼的抱怨買機票送-回來!」
「我知道。」她平靜得不可思議。
「那-記牢了,五年,四百萬!」
咽下梗在喉嚨的苦澀,她毅然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