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很多人都不覺得男人有情緒,一廂情願的以為他們是無敵鐵金剛,就算遇見什麼,也會在短時間內復活過來。
男人不習慣傷春悲秋,卻不代表他們不會受傷。
「-先回公司。」察覺舒芙跟在他身邊,丟下話,這時候的他不需要多余的人在身邊。
每次都讓她看見自己最不堪的那一面,現在,他想安靜。
他也認定向來對他言听計從的舒芙會乖乖的听令。他大步離去,不再在意她,也不再在乎任何人。
他沿著人行道沒目地的漫走,紅磚路到盡頭遇天橋過天橋,也忘了要去拿車,等到回過神來,已經不知走了多少路。
他在百貨大樓的櫥窗邊坐下,完全不在意誰的眼光。
可是……
那個傻瓜!
「-以為躲在那里我就沒看到嗎?」
舒芙心中一驚。她她她……被看到啊?不會的,她明明躲的很好,而且一路上他也都沒發現,沒道理到這里才露出馬腳。
「不要讓我喊兩次。」他沒好氣的。
她走了出來,目下轉楮的看著地下,像做錯事的小阿。
「地上有錢可以撿嗎?」
「沒……有啊。」她老實的回答。
「那就不要低著頭,我已經知道-的腦勺有兩個發漩。」
「啊?!」她下意識的去模頭頂。
不曉得為什麼他就覺得舒芙這點可愛。
似乎不管他說什麼,她都很認真對待,從來不懷疑。
「干麼跟著我?怕我想不開?」
她搖頭。
「我不想猜-的想法,說給我听。」
「這樣……我比較安心。」
「-很在意我?」
她是膽小表,就算他這麼問,她也不敢承認。
「-知道嗎,要是以為無條件的付出就能感動對方,得到想要的感情,那期待的那個人只好等著吃屎,因為不會有哪個男人會這樣就愛上-的。」他不想給誰乘虛而入的機會,也不給人幻想,尤其是自家公司的員工。
要是她有任何不切實際的想法,那就大錯特錯還錯得離譜了。
難堪難堪難堪……吁若湛的話比多少亂刀砍她都教她還要難堪自慚。
她又苦又澀,眼底熱熱的。
「我一無是處,不敢做其他的妄想。」吐出的字像蒸氣,連她自己都不知所雲。
她要連自尊都拋棄在這里嗎?
也許當她跟著一路走過來的時候已經沒有所謂的自尊了。
「人有自知之明是最好。」听過她溫溫的解釋,吁若湛把眼光拿開。
冰于不明的心態,他不去研究她那麼明顯表露在外面的不知所措跟無助,冷然以對。
他在牽拖……沒錯!
把她拿來當出氣筒,把張子薇給他的鳥氣發在無辜的她身上,這……壓根不關她的事的。
「對不起……」她能說的只有這三個字。
「我不想看到。」
憊有比這還傷人的話嗎?應該沒有了。
驅逐了她,難道他就快活了?
不會!
吁若湛更加自我厭惡而已。
舒芙默默轉身。
她看不清經過身邊任何人的臉,因為她怎麼都抬不起頭。
她的腳很痛,可是分不清痛的是腳跟還是大腳趾。
把鞋月兌下來好了。
月兌下鞋子,把鞋子抱在空蕩的胸口,渾然不覺得這樣做有什麼不對。
她就一邊打著赤腳,一腳高一腳低的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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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說吁若湛的態度真的影響了舒芙什麼,那就是她變得更安靜,常常一天中說不上兩句話。
沒變的是她的工作態度,只要是交代給她的事情她一定用心做到無可挑剔,至于她沒有太多顯現的情緒起伏或個人感想,大家對她本來就了解有限,雖然之前有那麼一點點風吹草動說她跟經理曖昧,但,幾天過去風偃草埋,又沒那回事了。
她又回到那個不起眼的小角色了。
舒芙感覺得到自己被疏遠了,那麼明白的拒絕,再沒神經的人也該懂。
難堪的一廂情願。
對一個什麼都不明白的男人有什麼好歡喜的?
不懂他的喜好厭惡,生活起居,就算公司里的他也只是遠遠的影子,可望不可及。
她喜歡他所有的模樣,那樣的感覺又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應該很久以前,只是種子埋下去卻不知道會生根發芽……
本來以為悄悄的喜歡著就好了。
是她不應該貪心的,現在,連偶爾靠近的機會都沒有了。
人,真的不能貪心。
然而,這樣彷徨無肋,這樣茫然惆悵又沒有出口的戀慕是要怎麼辦?
「小芙。」
「凱姊。」她被驚醒。是凱秘書。
「幫個忙。」她神色帶著匆忙,帶著斜肩皮包一副要出門的樣子。
「好的。」
「我家里出了點事要請假,這是要跟錦輝實業簽約的合約草稿書,-交給總經理。」
「哦,好。」
「很急的!」凱秘書邊退邊喊。
舒芙用力的點頭表示她知道了。
業務部又沒有人。
他們這經理喜歡待在研發。
她來的不是時候,尷尬的杵在門外不知道要進或退。
里頭的人正在對著電話發飆,聲音冷颼揚的,她在門外就能感受到那股寒流。
向來不知道要關的門飄出來對話,「……我不想知道他的身份地位或是誰,這些都是多余的……我只能說我們的確有問題,可是問題不在我身上。」
從舒芙站的角度可以看到吁若湛講電話的樣子;他皺著氣宇軒昂的眉,那種憤怒壓抑著。
「……」
「隨便-說,我在忙。」
「……」
「機會?好,可以,下個月我要去上海,-要來嗎?」撼天的發展已經達到階段性的目標,接下去他想做點別的。
他的野心不是只有台灣的撼逃邙已。
他要的是世界知名的吁若集團。
「上海?」尖叫的聲音非常響亮。
「十年內我不會回台灣。」
舒芙如遭雷殛。
「去不去?」他還對著話筒。
「我要考慮。」
「我先告訴-去那里會很苦,不是去享福的。」
那端果然沉默了。
吁若湛放下了電話。
「小不點,-在這做什麼?」悄悄靠近的人故意壓低聲音。
「啊……」
膽小如鼠的她還是被嚇到。
舒芙終于知道只要她進研發部就會主動來找他講話的大黑人叫祿瑤王,他不只是撼天的另一位老板,听說跟總經理還情同手足,可以說是穿同條褲子長大的也不為過。
可議的是,舒芙很少看到他在工作,打混倒是每回都看到。
「特助。」她縮了下。「凱秘書要我送合約書來。」
「是這樣啊,要坐下來喝茶嗎?我有好茶喔,正找不到別人來喝。」他正在研究日本茶道,需要別人給意見。
「不可以,我把這個交給經理就要走,我還有工作。」她連忙揮手,誰跟天借膽上班時間泡茶。
「就喝杯茶能花多少時間?」祿瑤王不信那套。
眼看祿瑤王就要伸手去拉她……「你們兩個在那里做什麼,有話進來說!」飆完了別人,吁若湛陰森森的出現。
心差點從舒芙的嘴巴跳出來,她差點縮進祿瑤王後面。
「你把人家小不點嚇壞了。」祿瑤王不以為然。
「她什麼時候變成你的寵物了?」小不點?哼!
「說實在的,要是可以我真的很想養她,她看起來很像迷你型的北京狗,阿吁,你說怎樣?」不知死活的人一本正經的評頭論足。
舒芙哭笑不得。她……有那麼丑嗎?
吁若湛才不理他,這就是朋友做太久的壞處,死穴、罩門對他一點用都沒有。
「-跟我進來!」
「我只是……」她把手里的公文夾遞過去,她不想進去。
他根本不理會,徑自走了進去。
舒芙苦惱了。
「進去吧,他不會吃人的。」祿瑤王很親切的安慰她。
她並不怕當炮灰。
「總經理……」她頓了下。「要我跟他保持距離,我看他的心情已經不是很好,這個,就請你拿給他好嗎?」
苞她保持距離……是的,她不想讓自己丑陋的臉弄壞他的情緒。
如果說違背,這是第一次。
「-說的是我認識的阿吁?」
「麻煩你了,謝謝。」飛快的鞠躬,她把公文交到祿瑤王手里,快步的跑走。
他轉著眼珠,把公文卷成筒狀的敲著另一只手。「這兩個到底在玩什麼,躲貓貓?不可能,都一把年紀了,難道阿吁這麼笨?」根本沒發現這只膽小的北京狗是誰?
他們幾個一直認為聰明才智不輸諸葛孔明的老大,莫非在某個方面並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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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水間免費的咖啡,四十九塊錢的便當,這就是舒芙的午餐。
她的飯錢都給了何雨臻,不得不節省。
吃便當,為的是下午甚至晚上要加班需要的熱量,要是可以,她連四十九塊都想省下來。
看見辦公室的人都走光了,她安然的放下心,然後彎下腰,很珍重的把腳下的鞋子月兌掉。
不是為了貪舒適。
唉,果然是她猜想的樣子;掀掉指甲的腳趾因為過度摩擦又沒空去換藥,即使她每天晚上臨睡前都會把腳跨在棉被上讓其自然風干,希望能加快它痊愈的速度,但是不換藥,結果還是不盡理想。
「扣扣扣……-在做什麼?」突如其來敲桌子的聲音。
「唉唷!」頭頂到桌子,模頭又要顧腳,感覺頭發又亂掉,她慌得一塌胡涂,一腳把鞋子踢了出去。
她申吟。
「-不能慢慢來嗎?」居高臨下的是要出去用餐的吁若湛。
本來不想見她的人卻在電梯口看到她空空的桌面,還沒任何想法人就走了過來,不料靠近了才發現她毛毛蟲似的埋在桌下。
想想,跟她還有一筆小帳要算。
楚河漢界的遙遙隔著,舒芙知道肯定又要被念得臭頭,一鑽上來就用雙手捂住耳朵。
「-在桌子下做什麼?」
「沒……有。」
他瞥了流落在外的鞋子一眼。
「剛剛叫-進辦公室為什麼不來?」
她搖頭。總不能坦白說她不想進去吧。
吁若湛可受不了她打啞謎,俯身過來,壓力十足。「說!」
被他的強勢一嚇,舒芙蹬蹬往後退,一坐上旋轉椅,椅子不受控制的便往後退,這一退撞上了牆壁。
她整個人摔落地上,災情慘重。
吁若湛實在沒辦法形容自己的心情。「要緊嗎?」
她搖頭,好……痛。「不……要……過……來!」她糟糕到不想讓他看見。
「我最討厭逞強的女生了。」
她渾身震動。
「我真是受夠-了!」明明已經站不起來還搖頭,她究竟要包容他到什麼時候?
抱起她,這是第幾度了?
為什麼用再刻薄的言詞刺傷她她都沒感覺?他有好到讓她委曲求全的地步嗎?還是她的忍耐只為保全自己的飯碗?
那他就砸了她的飯碗看她怎麼說!
舒芙看他一臉不爽,大氣都不敢吭,任他抱起送醫。
「為什麼老是要麻煩我?」在醫院見到她幾百年前就該痊愈的腳指頭,他心里一把火,她到底在拚什麼命?
人已經夠丑了還不曉得要保重自己!
她很委屈,從進醫院到出來始終低垂著頭。「我也不想……要是可以我寧可麻煩全世界的人就是不想被你當成麻煩!」
為什麼在他面前就是表現不出來好的那一面,只有出糗的份。
他被舒芙狂喊出來的字眼給狠抽了下心。
他可以理智的對待張子薇的無理取鬧,對她為什麼不行?
他是以貌取人的男人嗎?絕對不是!這原因又在哪?
「那-腳傷又是怎麼回事?-終生的目標是要當特務情報人員嗎?-不知道痛的時候可以喊痛是人的權利,就像悲傷的時候要哭是同樣道理,-到底有沒有神經?」
「我知道。」
「知道?那剛剛在醫院的時候-明明痛得快暈倒,為什麼吭都不會吭,忍耐得臉色發白!」同樣的事情已經讓他發飆兩次。
她把頭撇開。「我……從很小開始就不哭了。」
哭有什麼用,遇到問題還是要自己解決,踫見困難到後來還是只有靠自己,哭……能做什麼?
就算被打得奄奄一息拚命求饒,對方也沒有因為這樣饒過她,那些眼淚毫無用處,只會被當成垃圾、弱者蹂躪欺負。
「小時候-發生了什麼?」像春雷響,驚墊的心被騷動了。
她眼底的茫然跟一時間還抓不住的影子重迭了下。
「很久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她不想提,要是可以連想都不要。
「不能說?」
「你想听嗎?只是很老套的故事。」
「少來,-才幾歲,話說得像老太婆。」她的自卑、她的怯弱,她無止境的包容,要造就她這樣的個性到底因為什麼樣的傷?
「我知道,我很不討人喜歡。」要不然為什麼身邊的人都不喜歡她。
「每個人的生命都有它的出口!」
「謝謝你的安慰。」他居然安慰她……但是那種遭遇到暴力後身體卻無法忘掉的印記使她不由自主的發抖,一抖不可收拾。
「-……舒芙?」他知道自己不小心開啟了她下愉快的記憶,基于彌補心態想也沒想的圈著她,想給她安慰。
男性干淨的氣息竄進她鼻扉,無依的身體受到牢牢的保護,舒芙絕少過這樣溫暖的體驗,明知道不對、不可以,她大大的震了下,偎了過去。
她告訴自己,她腳痛、心痛,是病人,病人……可以有特權對人撒嬌的對不對?所以,靠著他一下,真的只要一下下就好了……
吁若湛原來只是想給她鼓勵跟勇氣,然而,他沒想到擁在胸膛的嬌軀有著異于常人的柔軟細膩。
他不只抱過她一遍,那時候卻完全沒發現她這麼柔軟?
是了,前面那幾次他忙著救人,哪有其他心思去想這些。
摟著她,吁若湛有種從來沒有過的清新感。
她像靜靜的月光,杵在那,長相貧乏,沒有討喜的特質,沒有驚人的美貌,在他面前也總是低頭害羞緊張又無措的樣子,看見他就如同看見會笑的鯊魚一樣驚恐,他卻被她眼中溫柔的水光撼動。
月光,忙碌的人從來不會感覺到它的存在,然而,像空氣、水,自然,人不能缺少它。
她是月光,還是鎖在抽屜里的月光。
那麼,誰會是那把鎖,能把這枚月從抽屜里解放出來?讓她溫柔似水的光芒照亮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