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亮的口哨聲飄在風中,感覺輕輕松松,吹的人也沒什麼節奏感,有一下沒一下,不是很在意。
最新型四輪傳動的Jeep藍哥休旅車從車潮岔開離開高速公路,下了交流道後是台中市的地標,熱鬧的商業大樓到處林立,跟北部實在沒有很大的差別。
二十幾公里的路程,大馬路變成了產業道路,綠野橫亙,白鷺絲點綴其中,按下了車窗,空調不需要了,開車的人盡情享受著和風拂面,直到休旅車停在一幢日本式房子前面。
安靜的院子被朱色的大門給遮住了,沒法子一眼看盡。
沒有門鈴。
這難不倒他,門是虛掩的,輕輕一推就開。
把車子扔在外面,掩不住激情的,長腿筆直的往里走。
原木地板被擦得亮晶晶,他歡呼一聲,就往地板上趴,趴著、趴著,木板的前方悄然出現一雙光溜溜的腳丫子。
腳丫子潔白似玉,修剪整齊的腳指甲渾圓可愛,他把視線往上調,美好曲線的盡頭是一張不善的鵝蛋臉。
手叉著腰、穿著及膝破牛仔褲的女生從豐潤柔軟的唇吐出不甚歡迎的話語。「我不記得我們家有養狗,你是誰,隨便跑進來!」
她唇艷,眼兒亮,女敕頰紅撲撲,從下往上看,鼓鼓圓圓的臉蛋甜得像糖果,齊耳的發還飄著陽光的味道。
「我是誰?我是來過寒假的人。」
「你說謊也麻煩稍微打一下草稿,現在才秋天,哪來的寒假?白痴!你要去的民宿離這邊還有一公里,這里是民宅,請立刻離開。」都怪流行不好,什麼回歸自然的口號被喊得震天價響,那些都市人只要來到下港,就會自作主張的把她家當旅社,現在又來一個,會胡亂讓人闖進來,到底又是家里的哪個人出門忘記上鎖?
柏-東爬了起來,月兌掉鞋子,站直身體,男女身高的落差很明顯的顯現出來。
「你有長高了一點喔。」瞧她仰著頭看他,優美的線條展露屬于少女的風華。
不過,她好像不記得他了。
「我又不是巫靈祭的矮人,你說的是哪一國語言?」還一點、兩點勒,這男人一副跟她相見恨晚的樣子,把美眉的技術真爛。
不管阮碧紗的態度多冷淡,賀-東拉了拉她齊耳的黑發。「人矮,連頭發也西瓜得可以。」
「我的頭發關你什麼事?!」一下嫌她高度不夠,一下說她西瓜皮,愛看長發女郎不會自己買頂假發戴喔。
她的頭發本來就不多,細細黃黃的,隨她怎麼保養護發也不肯多烏黑亮麗一點,既然作不出文章,她也懶得花心思,干脆剪到齊耳,只求好整理。
習慣性的把溜出來的一綹黑發塞到耳後,讓白淨的耳垂跑出來。她不知道這樣的動作勾住了賀-東的目光。
「我只是覺得你把頭發留長比較有女人味。」她以前明明有一頭到腰際的長發。
「你干麼不先把你那頭不男不女的頭發理成大光頭,我說這樣比較有男人味。」這男人真-唆,把注意力擺在她的頭發上,一來就戳她死穴,不知道頭發是她的大忌嗎?
柏-東半長不短的褐色頭發用慕斯作出造型,其實帥氣自然,很像時下螢幕上跑來跑去的明星,但是為了打擊他的自尊,碧紗就是故意要把他說得很不堪。
不這樣,怎麼顯得出禮尚往來呢。
「你的脾氣還是跟以前一樣嗆。」有仇必報喔。
她的眼光也是沒變的「下港」,理光頭,虧她想得到。
「我的脾氣好不好是我家的事,不勞先生指教,大門口請向後轉,距你三步之遙,我數到三,你最好立刻消失,免得勞駕警察伯伯出動。」這里可不是冷若冰霜的都市,只要她大聲嚷嚷,左鄰右舍的三姑六婆也能把他搓成肉餅,更別說她還有免費保全,隔壁太子爺廟的乩童可是二十四小時在家的。
「哎呀,你真的對我沒印象?」不會吧,他才「短短」,不到十根指頭數完的時間沒出現。
呃,好吧,九年是有些長!
碧紗瞅著他。他是個好看的男人,有著東方人狹長的眼,亞麻料的休閑衣著,都會中帶著簡約的流行感,腳下的涼鞋很快樂的舒展著腳指頭,渡假的穿著,也一臉很渡假的表情。
他在笑。
敗簡單,拉扯臉皮就能制造出來的效果在他身上就是有股……像老虎狩獵的表情,叫人傾心……她眨眨眼,似想到了什麼,咬著唇,有點遲疑的開口。
「你……賀-東,你又離家出來走了?!」這個混了好幾國血統的阿督仔又來把她家當作避暑山莊嗎?嗟!死性不改!
「紗紗,被人家認出來的感覺真好。」
「你在我家住那麼久,我又不是老人痴呆,怎麼可能忘記!」剛才是有那麼一下子啦,不算!
「當年你年紀小咩,我不敢奢望你有這個記憶。」
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碧紗瞪著這事隔多年又冒出來的混血兒。九年過去,他連個屑屑渣都不見,誰那麼好記性,閑閑沒事把他儲存在腦子里?
「你要找我老爸他在隔壁啦。」
「我要來之前就發Mail跟榭爸說過了,他知道我來。」這些年他跟王榭還是保持著聯系,有時候會在視訊上聊兩句,不知情的人大概也只有這個小女生了。
「我就知道你們兩個狼狽為奸。」碧紗講起話來個性鮮明,渾身是刺,不是來找她何必拉著她說話?
「听起來你對我很不滿?」他在起居室走了一圈,榭爸果然是念舊的人,紙門、榻榻米、茶具都還跟以前一樣。
「我哪敢,你可是有錢人家的公子,我要隨便說錯話怕不被你們家的錢壓死!」
當年他離家出走不只牽連自己的家庭,也在他們這些無辜的人身上造成難以磨滅的印象,賀家人找來,不由分說一口咬定王榭誘拐兒童,使得他們有口難言,很長一段時間都在警局中來回,直到賀家掌權者撤銷了告訴,他們才重獲安寧的生活。
但是,他們也被警告不許再接近賀家的重要繼承人。
柏-東沒說話,只是胸膛微微起伏。
「這里不是觀光區,你要是來懷舊那大可不必,咱們升斗小民卑微慣了,你的出現會讓我們吃不下、睡不著,要是看夠,滿足你無聊的心就請走!」客氣是看人給的,不給恩將仇報的渾球。
「我沒打算要走,榭爸收了我一年的租金,十萬塊的押金,我今天要不住進來,晚上就只能睡車子了。」小鮑主長大了,也變得伶牙俐齒,一不小心會被拆卸入月復。
「胡說!老爸怎麼可能又犯同樣的錯誤?」連商量也沒有,老爸又讓賀-東的「美色」給迷昏頭了嗎?
「他跟我談話的時候思路分明,談吐有條理,你說呢?要不要我幫你轉告說你罵他老番癲?」呵呵,看她恰北北的樣子真是讓人神清氣爽。
這些年,外在的環境壓力逼出了他外冷沉潛的性格,回到這個他生命中的中途站,他可以把那些本來不需要的通通丟掉。
「造謠生事你最行是不是?」記憶中的他不喜歡說話,現在變犀利了。
「小紗紗,你對我有嚴重的偏見。」賀-東知道自己的將來可能不大好過了。
「隨便你說,你要住進來,我第一個反對。」明白表態,其他那些厝腳也會站在她這邊吧?
「小紗紗。」他這麼惹人厭嗎?市儈還是銅臭?他記得沒把那些玩意帶過來啊。
「不許叫我那個惡心的字眼。」
「我從以前就這麼叫你,一下子改不了。」
「改不了也要改!」她又不是小蟲子、小螞蟻,小紗紗,她已經是夯不郎當二十幾歲的小姐了好不好,這匿稱要是傳出去,她怎麼做人,干脆躲在家當鴕鳥算了。
「有很多習慣不是說改一下就能改的。」
「我對你的「惡感」也不是說改就能改,我懶得理你,我要出去了,希望回來的時候不要再見到你!」天外飛來這麼個人,害她突然忘記要做的事。
說是討厭,卻為什麼要為他的出現激動?
絕對是因為太過刺激,腦子燒壞了。
「你去哪?」
「上班,米蟲!」雖然她不是很中意目前的工作,但起碼要比畢業好幾個月還在壓馬路,給父母養的同學要好多了,騎驢找馬,目前這匹驢子雖然不中意,也沒辦法嘍,就當累積社會經驗,等以後景氣好轉,不怕找不到能發揮所長的工作。
她還年輕,青春就是本錢。
背上自制的單寧布手繪海豚肩背包,那是她去了一趟墾丁埃洋生物館得來的靈感,里頭裝著一大堆美工用具,往她細小的肩膀一壓,像要把她壓垮似。
走出家門,碧紗也不管賀-東怎麼想,順便踢了他的藍哥一腳出氣。
斑,離家出走的累犯還這麼囂張喔。
沒想到的事情太多,被小紗紗搶白一頓是可以理解的,畢竟他們很多年沒有交集,可是,看在他們曾經有過的「舊情」,也用不著這麼小鼻子、小眼楮,小雞肚腸啊。
「呵呵,吃了一頓排頭喔。」王榭正巧從隔壁回來,多年不見,他高挺斯文的貴族氣息仍然沒變,就連容貌似乎也跟多年前一樣。
在賀-東的感覺里,王榭就算穿汗衫、牛仔褲,渾身散發出來的那種懾人氣質也很可觀。
每人頭上一片天,行行出狀元,葡萄到了他手上也變得高貴起來。
「榭爸,小紗紗連門都不讓我進來。」他等不及要投訴自己的不被重視。
「她做得對,不該隨便讓陌生人進來,我這里又不是公車站,閑雜人等都可以進來。」
「我不是閑雜人等,榭爸。」父女倆一個鼻孔出氣喔。
「我建議你直接叫我名字,這樣比較沒有距離感。」
「我以前也都這樣叫。」
「當初是看你可愛,給你叫有成就感咩。」現在……他打量比他還要高的賀-東……就免了吧。
「榭爸,你保養有術,還是這麼英俊瀟灑。」絲毫不見歲月的痕跡,還是小時候見過的模樣。
「你倒是變老了,呃,應該說長大了。」他小時候真可愛,為什麼要長大勒,好想吃他豆腐喔,不過不行,要是被當作老牛吃女敕草,那可不成,他的「清譽」可是比什麼都重要。
這年頭為什麼當權者不設貞節牌坊了呢,要是能弄一座來玩玩也不錯。
「這一分別真的很多年了。」
「嗯,去把行李拿進來,起碼我不會像小紗紗那麼無情。」早知道他要來啦,施個人情,以後要收回來的。嘻……
「YesSir!」
「果然是經過歷練的男人,一張嘴也不同了。」
柏-東手腳俐落,沖到外面又進來,手中只拎著車鑰匙。
「這就是我全部的家當了。」車鑰匙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王榭笑出一口白牙,「小子,你不會又離家出走吧?真只是像你之前跟我說的單純的渡假?」
「榭爸,我都二十六高齡,不做那種幼稚的事了。」這回只是多了一輛車,還有增加的年紀。
「那還差不多。」
他當年留下來的後遺癥到今天可還有一點呢,這點,可大可小,至于要大要小掌握權不在他手上。
「知道自己的房間吧,還給你留著呢,什麼都沒動。」
「謝謝榭爸!」對著看起來跟他容貌相當,年紀卻應該差一大截的男人喊爸,感覺起來……真有點別扭。
「家里還有人在嗎?小絲叔叔、酈生他們……」
「那幾個幽靈人口誰知道呢,自從小紗紗長大,大家就各過各的日子,她已經很久不需要我們喂女乃換尿片,你也不在,我們一點娛樂都沒有,只好各自分飛,說起來你也有罪過。」沒有小阿的生活好失落,好無聊喔。
哇哩咧,他們究竟無聊了多久?
「榭爸,她討厭我。」說起碧紗,他兩眼發亮。
「她?她是誰啊?」王榭故意裝傻。
「紗紗。」賀-東嘆口氣。
「談不上吧,我看過她怎麼對付討厭的男生喔,那個樣子她沒用在你身上。」既然人家都開門見山道出了,他也沒理由繼續「莊肖維」。
「怎麼說?」
「她長得比小時候還漂亮吧,從國小追她的男生就很多,國中還有個男生死守在家門口,早上接她一起上學,下課送她回來,晚上還藉研究功課上門來,她硬是不理人家,有一天台風天,那個男生被雨淋得病了,她還是無動于衷,其他的男生就更不用說了。」想越雷池一步,門都沒有。
包何況家里的門神可不只一尊。
她那種徹底拒絕人的個性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養成的,她從小就有自己的主張,只要決定的事不管合不合理,說她怪也好,不可愛也罷,不管怎麼說都是他們聯手養出來的孩子,永遠是最好的。
這是當人家父母的「癥頭」,即使是癩痢頭的女兒還是自己的好,沒辦法啦。
「她變了很多。」個性略過不談,已經是含苞待放、亭亭玉立的漂亮女生了,粉粉女敕女敕的肌膚,水靈生動的眸子,手腳縴細,可愛到不行。
「先別下定論,相處過一段時間再說吧,你這次來該不會又是短打帶跑吧?蜻蜒點水可是不行的。」速食那一套在小紗紗身上是行不通的。
「我當時年紀小,身不由己,榭爸就別再笑話我了。」可是,榭爸的意思不會要他死守四行倉庫長期抗戰吧?
「早知道你會這麼說,這樣還差不多。」
「有嗎?」他在這如魚得水。
就因為生命中那個無意的轉折,他的人跟心再也回不去了。
「小子!」雖然一別九年,以前的感覺要找回來並不難。
「榭爸,我餓了,來點東西填肚皮吧。」動手張羅難不倒他。
「我早早就買了一大堆回來,都在後頭,就等你出現。」
「謝謝榭爸!」
「別謝得太早。」最難的關卡可不是他。王榭一語雙關。
大家都站在賀-東這邊,小紗紗要是知道她被「小小」的出賣了,會不會發飆啊?
「可惡的秋老虎只會荼毒我這個小小、可憐的工讀生,這時候要是能來一杯冰冰涼涼、爽口入喉的珍珠女乃茶喝該有多好,人的價值真的差那麼多嗎?那些老頭子只會整天窩在鎮公所吹冷氣、喝涼茶、說八卦,奴役我這個剛畢業的菜鳥,沒關系,總有一天我也有變老鳥的機會,到時候,哼哼哼,換哪個人來看我眼色就說不定了。」
頭戴鴨舌帽的碧紗時而仰天長嘯,時而揮舞著手中的器具,只差沒怒發沖冠。
景氣差,這樣的工作聊勝于無,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她也是費盡吃女乃力量才擠進公家機關的哩。
當初招考的時候,名額三個,臨時工讀款,又不是正職的,來報名的還沖破萬人,幸好她帶賽得很,給她蒙到了一個名額,其實她心里有數,已經打算要是榜上無名,了不起回家勤練臂力,準備去應征清潔隊員,用一分八秒的時間捧鹽巴競走一百公尺。
幸好皇天不負苦心人,讓她這個小女子打敗敵前將士,勇奪一只飯碗。
社區公園里,鋪設好的朱紅地磚散置著顏色凌亂的馬賽克磁磚,碧紗專心的把一塊塊刻意打碎的磁磚往抹了水泥的牆壁上貼。
亮麗的幾何圖形太陽已經有了雛形。
往前望去,相隔一道欄桿,里面綠蔭清涼,然而只能遠觀啊。
她只好模模鼻子,繼續跟她的磁磚搏命。
「這是文建會交代下來綠化環境周的美化工程,因為經費不足,你也知道現在的鄉鎮公所普遍財源缺乏,路燈的電費都需要人民贊助了,更何況休閑用的公園,可是像這樣的社會福利不做又不行,再加上選舉又快到了,上面盯得緊……」
想起幾天前鎮公所課長的要求,她就直想國罵、台罵一起來,那些政治家的扯爛污跟她一個小小市民……鎮民有什麼關系?上司管下司,下司管她這個畚箕,活該她要做牛做馬。
是誰說有工作就是幸福的?
廉價勞工一枚。
也怪她自己,工作接手,在沒有奧援的狀況下一切居然順利到不行,花了三天兩夜畫出來的結構草圖得到萬年課長的認同後,竟把後面的流程全部扔給她了。
這才是開始而已,本來以為不浪費個幾卡車的口水,說服不了磁磚廠免費貢獻出愛心磁磚,誰知道電話才打通,豪爽的廠長沒有二話,全新出廠、熱騰騰的磁磚,還一大卡車咧,就送到鎮公所門前。
拼花壁飾對碧紗來說是新鮮嘗試,萬年課長的賞識激發了她的榮譽心,所以,為了自己在鎮公所的第一炮,為了順利到不行的開始,她只好每天卯足了勁的工作。
配合她的同事有兩個,一個負責開卡車載貨,一個是養尊處優的文弱書生,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兩人串成一氣,直抱怨她是工作狂,一點都不可愛。
可愛?嗟,可憐沒人愛咧。
雖然說不上熱愛這個工作,起碼她不是來裝可愛的。
沒有成績單出來,下次誰還敢把工作交給她?
也不管被太陽曬得快要不成人形,遠遠看去,一個吐舌頭吐到沒力的萎靡人形,還是用力的貼貼貼……
「真沒趣,她剛來的時候看起來滿可愛的,還以為把起來很容易,哪知道連撒嬌都不會。」清涼的飲料入喉,兩個奉「能模魚就偷懶,能打混就不工作」為最高宗旨的男人,躲到涼快的地方嚼舌根。
「要是她肯嗲個兩句,我隨便吆-也能找一票人幫她忙,女人做那些粗重的活,一點女人味也沒有。」一鍋粥里面難免會有幾顆屎,拿錢不做事的人也是有的。
「我才不會這麼想,我從國小苞她同校,她就是這副德行了。」
「那本來就是男人的工作,小女生泡泡茶、影印資料就可以了,輕松的事情不會挑著做,一個月又賺不到幾個錢,她啊,肯定是腦子壞了,我听我女乃女乃說,他們那家子都是怪胎,她是怪胎養出來的小阿,自然正常不起來。」
「何止怪胎,他們家的人都不會老,依我看應該是妖怪。」
老掉牙的話題,老調重彈,這些人不知道什麼叫創新嗎?只會繞著一個話題轉。
鄉下就是這點不好,左鄰右舍繞個圈子都是熟面孔,想發飆,還要顧一下長輩的面子問題。
「啪!」
「哎唷喂呀,這是什麼……要死了,鳥大便。」一坨顏色青中帶黃的鳥大便正中長舌男A的鼻梁,很抱歉,想捏鼻子不聞都不行。
「哈哈哈……你買樂透彩沒有,要是沒有趕快去買,包你樂透啦。」長舌男B樂不可支。
「唰……啪……」天外飛來一抹石灰泥,不巧的正中長舌男B的大頭。
「哎呀,真抱歉,小女子力氣不夠,不小心手滑了呢。」一臉無辜的碧紗敲敲手上的鏝刀。怪胎、妖怪,你的死人骨頭啦,敢說她家人的壞話,下地獄叫牛頭馬面拔舌根去。
「阮碧紗!」長舌男B大吼,臉皮抽動,誰知道石灰泥禁下起震動,正好滑入他的嘴,嘔。
「簡明志,石灰里面有致癌物質,你要不要先去找水漱漱口,順便到黃內科掛個急診,照X光,搞不好你會英年早逝也說不定。」她可不是第一天認識這兩人,想七五她,下輩子吧。
膚淺的男人!
這世界,有質感的男人就她老爸一個,剩下的,沒一個能入她眼。
「阮碧紗,你危言聳听。」長舌男A忍著擦掉鳥屎還是臭不可聞的味道替同事討公道。
「信不信隨你,你們不是到處散播謠言,說我是妖怪養出來的孩子,真要屬實,我也算妖怪,妖怪沒啥本事,好的不靈,壞的靈,你不听倒了楣,別怪我沒事先知會你。」要不是忘記帶棉花塞耳朵,她才懶得跟這兩個臭嘴巴的男人講話哩。
兩個男人灰頭土臉的快速離去。
處理掉聒噪的烏鴉,她心情大好,接下來的工作做得得手順心,直到下班。
「我的家庭真可愛,整潔美滿又安康……」下班後最快樂的事情便是回家洗個香噴噴的熱水澡,鎮公所離家也不過幾條街,多踩幾下腳踏車就到了。
轉進熟悉的街道,她發現路邊停著宅急便的車。
年輕的送貨員走來走去,找不到門鈴。
「你要找誰啊?」
「小姐,請問這里是平安路一○○號嗎?」
「是啊,我住這里。」
「那麻煩你簽收包裹。」公式化的遞給她一張簽收單,年輕的送貨員從貨櫃車里搬出一個份量頗重的包裹。
簽完名,她發現單子上寫著裝飾品,什麼裝飾品這麼重?又是哪個人花錢買這種沒用的東西?眼光瞟到另一欄,收件者是賀-東,算了,收都收了。
她牽著腳踏車,專注在包裹上,沒看見完成任務的送貨員頂了頂帽緣,朝尾隨在碧紗後面的一個女子點頭。
那女子站在昏暗的人行道上,五官有些模糊,跟著碧紗進了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