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太莽撞了!」
他何只莽撞,根本是沒有考慮到後果。
「她的身體一直都這麼差?」她又倒回床上,氣弱的呼吸,緊閉著眼瞼,那瘦弱的模樣會叫人生出罪惡感。
「這已經是最好的狀況了,以前她除了偶爾呼吸,讓人知道她應該還活著,其他時間就跟死人沒兩樣。」想指著管孤鴻的鼻子罵他,偏又罵不出口,管惟獨苦命的蹲在泥爐旁熬藥。
他明明就快可以月兌離煎藥的苦海,都是大哥害的,害他又要重新為奴、為婢。不管啦,大哥,你給人家賠來!
「我去外面。」管孤鴻偌大的拳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這要叫他怎麼辦?面對這樣的情況,可是從來沒踫過。
是啊,沒踫過。殺女人、在他手上昏過去的女人,都是同一個,看清楚她的臉龐,那稚氣的模樣,應該還是個閨女。
他該怎麼辦?
***
雖兩人房間緊鄰,可自從阿房昏倒後,管孤鴻不曾再過去探望她,直至今日半個月過去,他才又晃到她房間。
「要喝茶水嗎?」見阿房探了好幾次手,就是構不著桌上的茶壺,管孤鴻輕松的倒了茶水,遞到她面前。
她的氣色仍舊不好,白的唇,白的臉,什麼都是白的。
驚恐從她臉上一閃而過,好久,才接過他遞過來的陶杯,然後低下頭,饑渴的吞喝著水。
她喝得緊張萬分,管孤鴻看得蹙起眉頭。
她看起來一點也不歡迎他的到來。這是人之常情吧。畢竟,他們的第一次見面是那麼的血腥。
「你燙傷的地方可好了?」
他一不小心踫到桌角,阿房緊張得把杯里剩余的水全倒了出來。她到過鬼門關,死亡的感覺並不可怕,轉了一圈,小命是撿回來,可是本來還算健康的身體一直沒有好回來過,看見他,就會叫她不由得想起那場驚人的夢魘。
她還沒忘記這一切是誰給的。
搖頭點頭,管孤鴻捉不住她的意思。
叭過水,她月復中在翻攪,悶熱難耐的天氣本來就叫人頭昏腦脹了,這人,像棵大樹的杵在房間里面,除了給她不明的壓力,更把所有的涼風都擋在外面,叫人頭更昏了。
她放下陶杯,搖搖蔽晃的來到床邊,模索著床褥就要躺下。
「你不舒服?」他不敢過去扶她,怕她動不動又昏倒。
「我需要休息。」她努力要自己不要喘得太大聲,眼楮干脆合了起來。「你不問我為什麼來這里嗎?」他試著跟她交談。
阿房身子一抖,握緊了床單,「我……不敢想,也沒法想。」
除了跟死神掙扎搏斗,一天又一天,她不知道應該想什麼。
看她閉起眼,管孤鴻心居然懸了起來。「你別又昏倒了。」
「我不會。」話才說完,鞋子無力的月兌下,她的身子又歪掉。
他動手抓扶住她的雙臂。
這是人的體溫嗎?即使隔著布料也是觸手冰涼。
趁這機會,管孤鴻才發現都已經初秋了,她還是一身不合宜的春裝,湖綠色的衫子不新不舊,極薄,布料粗糙,看得出來是鄉下人的衣著。「別踫我,請你別踫……」受驚的眼睜得老大,緊張的眼瞳中滿是央求,像她那一夜求他的模樣。
避孤鴻心中一震,這才恍然大悟,自己對她做了什麼事。他粗啞著聲音道︰「我不踫你,我看著你休息。」
「不用!」她用力的搖頭,宛如驚弓之鳥。
他活到現在,被別人拒絕的次數用五根指頭就數得完,她是唯一的女子,而且已經是第二次排斥他了。
「你別慌,我答應你,只要你不願意,我不會踫你一根指頭。」「真的?」她半閉著的眼表露著疲乏,本來就低啞的聲音因為說了過多的話發出沙沙破音。
「我向來說話算話,你是頭一個懷疑我的人。」
阿房黑眸垂下,不見半點星光,可見是真累了。
「我不想對你道謝。」
避孤鴻狼狽了。是跟不是,都難以出口啊。這一凝眸,正巧望見她用帕子系住的手腕,難以言喻的心情像把鉤猛然勾住他,他垂下了眉眼。安靜了嗎?那她可以好好的歇下了。以為管孤鴻已經離去的阿房輕輕吁了口氣,困難的翻身,幾個小動作以後,沉入了黑甜的無夢鄉。
***
避孤鴻看著自己的手,就這樣看了好幾個時辰。
他的手臂還殘留著未知名姑娘肌膚的感覺。
只要是人都不可能輕如煙塵,除非一把火燒了,可他方才感受的重量輕得比灰塵還可憐,這年頭雖然北爭戰,南方有盜匪橫行,東邊饑民如蝗蟲,西陵瘟疫,他見過的難民隨便一個都比她好。
「大當家的?」從來沒見過出神的主子,叫的人有些小心翼翼,還有幾分試探。
「嗯?四喜。」四喜,他的忠僕。二十出頭的年紀,面容清秀,謹言慎行,少年老成的典型。
「黑山堡的大家很想念大當家的,希望您能早些回去。」
「我知道。」轉眼就要冬天了。冬逃讜山下的人來說只是季節更換,沒有太大的意義,住在山上的他們可不然,秋天是最忙碌的季節,山中不可一日無主,他是在這里逗留太久了。
「你去做準備吧,順便把二當家請來。」他一個人回山上去不需要什麼行李,可是……他腦海浮現了未知名姑娘。
「二當家方才出門去了,他交代小的見到大當家跟你說一聲。」除了該說的,四喜從來不多話。
「嗯,那沒你事了,你去忙吧。」四喜點頭,安靜無聲的離開。
避孤鴻在屋里坐不住,舉足往外走。
他的生命里全都是果斷決絕,這會怎麼三心二意起來?就因為那股薄薄的罪惡感嗎?人,真的不能做錯事。
燈光幽暗,出于下意識,管孤鴻一踏出門外,便往隔壁瞧去,暈黃的光線表示她尚未休息,身體才動了動,卻听見微微的抽氣聲。
她在。
消瘦的身影站在門邊,一只手還扶著門框。
「你起來做什麼,也不怕著涼?」因是隔鄰,他不消幾步就抵達她面前。「你有沒有外套?需要我幫你去拿嗎?」這麼久以來,第一次看她欲離開房間,踏出門外,她的身子應該好些了吧?
「我我我……不用。」阿房縮了縮。
他的影子好大,把她瘦小的影子全遮去,這樣的他,為什麼不肯放過她,非要在她面前出現?
是了,她是他的俘虜,那日殺她不成,總是要來監視著才安心。
「我不過去,你別抖。」唉,他的嘆息在風中化去。
「你想要什麼?」
「你有什麼可以讓我要的?」他成了萬惡不赦的罪人,因為她。
他也許不是什麼好人,以往他從來不在意這點,可如今卻要受良心不時的譴責。
阿房模啊模的,模到房門後的門閂,她想,只要他敢多靠近一步,就準備頭破血流吧!僵持著,看管孤鴻沒有動靜,她以最大的力氣轉身,沖進屋內,把門砰然關上,然後,落栓。
盡避房門關上了,她仍然不住的顫抖,背無力的抵著門,雙腳不住的發起難以遏止的輕顫。
懊一會,管孤鴻粗啞的聲音才傳來,「我只是想知會姑娘一聲,我們明天早晨要出門,路途遠,希望你準備一下……也就這樣了,你放心睡覺休養吧,我不會來打擾你的。」
她懼他如蛇蠍啊,他的心怎麼會覺得好像被螫了似?
屋內的人兒沒有了動靜,只見里面的燭光搖曳。
他泄氣的想離開……
「慢著!」她在窗戶下喊他。
有那麼一瞬間,管孤鴻忘了回應。他到底怎麼了,就算對她懷抱罪惡感也不至于這麼激動,是啊,他有多少年沒嘗過什麼叫激情了。「有事嗎?」他的聲音很粗,粗得不像話。
「我可以對你保證不把之前發生過的事情告訴第二個人,你放我走吧!」她不是沒人要的孤兒啊,她的家中還有姐姐們,她必須要回家!避孤鴻的眼珠轉過一圈又一圈,「恐怕不行。」
阿房的呼吸窒了窒,眼中有著失望,細白的手指扳緊了窗沿。
她不明白,他的眼楮深邃,是很好看,可里頭空蕩蕩的,沒有暖意,只有壓迫跟無情,世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人?她不明白啊!她的心在淒厲的吼叫,有誰听見?
「我不放心你,你必須跟我走。」他的不放心是為了她那單薄又尚未痊愈的身子,可是听在阿房耳中,卻完全不是那回事。
他不讓她離開,就為了封她的嘴嘛!既然如此,那又何必救她,干脆讓她在那一刀下死了還落得干淨。
她氣急攻心,一陣痛從四肢百骸集中到了手腕,她是人,她也會怨恨……想到這里,她手腕痛得更加劇烈,這才發現自己把曾受傷的左手緊緊握住,要不是這樣,她會跑過去捶打他一頓。
「姑娘?」她一直低著頭,那只受傷的手似乎抬得很高,這麼奇怪的姿勢讓管孤鴻提高警覺。
「不要過來……」阿房虛弱的出聲。
就像突然斷線的紙鳶,她全無預警的仰身就往後倒,他想要搶救,已經來不及……
***
她,恨他!
要不然怎可能一看見他就昏倒,她受刺激,他也受影響了。
他天性薄情,別說花草樹木,就是對人也不會多出不同的感情來,偏生見到她,不習轉折過的心徑自兜起圈子來。
懊陌生……
馬車轆轆的聲音響個不停,坐在里面的管孤鴻了無心緒的看著懷抱里病懨懨的阿房。
生怕招了風寒似的,她被密密的包裹著,而只要稍顛簸一下,管孤鴻立刻幫她調整往下滑開的毯子,偏偏不曾做過這細微動作的他拿捏不好力道,不是撩起她一絡頭發,就是差點把她胸前的衣服給剝下來,他不自覺,看在別人眼中卻出了一身汗。
「我說……大哥……」本來應該騎馬的管惟獨硬是擠進馬車,他有些被搞胡涂了,他這大哥是在照顧病人,抑或是變相的折磨病人?
避孤鴻沒空理他。
可是身為黑山堡二當家的管惟獨豈是這麼好打發的人,他涼涼的聲音不請自來的在馬車里獨自發出,「我說,大哥,輕一點,她可不是我們黑山堡的弟兄,你這麼使勁,她會像豆腐一樣被壓成泥的。」
避孤鴻看阿房縮成一團,呼吸深淺不一,臉色潔白如雪,不禁驚疑的瞧了瞧自己粗壯的手,她臉色很白,像馬車外頭的月亮,真是他……太粗魯了嗎?
車子震啊震的,她了無聲息。
「你為什麼不醒過來?」他對著昏睡的阿房喃喃自語。
「大概是怕你吧。」怕到骨子里去了。管惟獨想偷笑,表情卻還是一本正經,這節骨眼要是笑出來,不是被擂死就是被一拳打出車外,為了他的小命著想,還是忍忍的好。
避孤鴻臉色一黯,「我不是問你。」
然而,當他耐心告罄,不自覺加重力氣摟高看起來沒有生命力的阿房,她因而滑高的袖子露出綁著帕子的細腕……還有那淡淡的瘀青是什麼?
她的手腳細得像木偶,只要他輕輕一用力——等等,她身上那些綠顏色難道都是他的杰作?該死!她到底多脆弱?
他一拳擊向車頂。「四喜,去東昌醫館。」
馬兒嘶鳴一聲,馬車停了下來。好一會,車門開了條縫;探進來四喜大大的眼楮。「大當家,你指的是綠柳鎮最熱鬧那條街的東昌?」
大當家了解他現在的身份嗎?
避孤鴻馬上意會四喜的擔心,可是他管不了。
「叫你去就去!」
四喜不贊同的把求救的目光拋向管惟獨。
「他是頭子,他說要往哪你听他的就沒錯。」為什麼要他當壞人呢?他可是很難得看見自己的哥哥這麼有人性。
「是,二當家。」。四喜不敢多說什麼,雖然基于現實的考量,他心里一百個不願意讓頭子冒險,可兩票對勢單力薄的他,他還有什麼話說!上意難揣,他只能遵照命令便是。
四喜縮回頭,「駕!」馬車卯起勁來,簡直是飛奔了。
震蕩的感覺才覺得緩和了些,怎麼又變得急遽?阿房的睫毛動了動,怎麼,是她的錯覺嗎?還是睡昏了頭?茫茫地,她睜開了眼楮。
什麼都還沒能看清楚,驟然感覺到身子被什麼緊箍了下。
「你醒過來了。」頭頂上的聲音像是穿過重重濃霧才抵達她的意識。
當她終于看清楚眼中反映的人,眼里有著微不可見的痛苦。
「別咬,你把自己的嘴唇都咬出血來了。」她就這麼厭惡看見他?
阿房根本听不見管孤鴻的吼叫,用力把唇痕咬得更深。
避孤鴻用力箍緊她,等她非換氣不可的時候,送上自己的手掌,正好她的牙又落下來,咬了個正著。
本來斜倚著的管惟獨看得一臉驚嘆,身子不自覺的坐直了。
一圈紅色牙印馬上在管孤鴻的手浮現出來,不痛,跟蚊子叮差不多的感覺。「氣消了嗎?」
阿房圓目怒瞪,瞪著瞪著,本來不見生氣的眸子飄出了水霧。
「你的肉硬,難吃。」
「我也有這種感覺。」管孤鴻被她的表情震住了,居然傻傻的回答。
然而四喜殺風景的聲音闖進來。「大當家的,東昌醫館到了。」
四喜揉弄眼楮,他一定是眼花加閃神,他家頭子居然瞪他,他又哪里做錯事了啊?
「四喜,東昌醫館我們不去了,直接上山吧。」管惟獨出來解圍。哎呀,這個死腦筋的四喜。
「是的,二當家。」四喜逃避的縮回頭,關上門。他還是適合在外面吹風,風吹吹,他就會清醒……然而,他到底做錯了什麼?不明白啊!
馬車在他的喝下又走動了。
車子一動,阿房隨即開口,「請你放我……下來吧,男女授受不親。」骨頭不再發疼原來是被他摟抱著,這于禮不合。
避孤鴻眯起黑瞳,「你確定?」沒等她點頭或什麼的他先聲奪人,「我先說了,等一下你的身子要是多出一道不該有的瘀青……你瞧過我的手段的,現在你還要我放你下去嗎?」
阿房實在沒力氣跟他抗衡,兩人靠那麼近,幾乎是緊貼著,他身上的味道毫不保留的在她鼻前飛竄,不難聞,而且,他……好暖,暖得她又昏昏欲睡了。
她還能說什麼?況且就算說了,也……不會有人听……
***
大——好大——的地方——
她不是小矮人卻走進了巨人國。
隨便一根圓柱子起碼要十幾個男人才能拖得住,比得上大廟的門檻,她得把裙子拉到膝蓋上頭才跨得進去,要不是管孤鴻拎她一把,怕是要出糗。
擺山堡里面,看得到的家具每樣都是以巨大的杉木劈制而成,然後把不需要的稜角磨掉,窗戶做成碉堡的模樣,開關自如,不怕敵人來襲,以實用性砌成一座驚人的堡壘。
也許是處處展現的風光都跟山下不同,一路昏睡的阿房難得的精神了許多,這讓原來想把她直接送進主屋的管孤鴻改變主意,直往議事大廳走。
阿房沒有機會多參觀什麼,因為此刻她是被管孤鴻抱著走,想落地,不可能。
這會兒听到他們大當家回來的人擠滿了大廳,看過去一片黑壓壓的人頭,鼻息間充滿各種氣味,阿房偷偷從毯子邊緣看出去,瞧見了他們的腳丫子,這里就連人的腳丫子也大得可怕。
包圍著管孤鴻的男男女女、老老幼幼,衣著都談不上整齊,補丁敗多,手腳粗糙,看得出來都是習慣做粗活的人。
她心中一動,看管孤鴻那架式,還有這些人對他的簇擁,她想,他拼了命的想回來,為的就是這群人吧。
她看見每一個急著要發表意見的人那臉上真切的表情。
「大當家的,俺叫家里的婆娘殺了只老母雞,晚上給您洗塵。」說到雞,那粗漢子有些得意,有些心疼,嘴里的口水有泛濫成災的趨勢。「我也把豬欄里的母豬宰了!」那本來是想說留到過年賣個好價錢,給家人添衣買菜的。
「大當家死里逃生又重新回到山堡,咱們要放鞭炮,殺雞宰羊,陳年的甕底老酒也抬出來,給他喝個痛快!」
「羊叔,那些雞羊都給留著,我听四喜說羊嫂要給你生小胖子了,留著給她坐月子用,別糟蹋了。」
羊叔一听見頭子曉得他家里的喜事,嘿嘿的笑,一臉的忠厚老實。
「頭子,我娘也叨念著您,您有空一定要到我家里去坐坐,讓我九十歲的娘親親眼看到您平安回來。」壯得像牛的漢子拼命擠到前頭,露出缺了門牙的嘴。
避孤鴻還來不及說什麼,旁邊的人嗡嗡嗡的搶走了話題……
他真受歡迎,那歡迎出自每個人臉上的光芒,假不來。
看起來他頗受愛戴,當然,阿房看著看著,也發現一小撮行跡鬼祟、眼神游移的分子。
只要是有人群聚集的地方,就會出現不同的聲音,不同屬性的人,這地方也一樣啊。
倍迎的話都說盡了,每個人的眼光也繞著阿房轉來轉去,卻沒有誰敢站出來問上一聲,這一直被頭子抱在懷里的「東西」是啥?
也難怪沒有人能看清楚,因為管孤鴻把阿房包得只剩下一對眼珠能自由轉動,其他的,生人勿視。
「放……我下來吧。」她蠕動了下。
眾人發出驚嘆。
一旁當沒事人的管惟獨睜大眼楮,他好想看眾人見到阿房時的表情,不過,一下看見這麼多鄉下人,她會不會受不住?
「頭子,她是誰?」粗眉的漢子月兌口就問。
有人問出口,幾百個眼珠子馬上對準她身上。「女人。」
這不是廢話嗎?
「呃,我的意思是說什麼樣的女人?」這里的漢子多是單身,也有有家庭的,但畢竟是少數,女人就像大伙好久不見的肉一樣,稀奇得很。
「我的女人!」管孤鴻淡淡的說。
一群血氣方剛的男人大失所望,而大嬸級的女人,背著娃的黃臉婆則朝她行注目禮。
阿房想瞪他,可兩人曖昧的姿勢卻叫她使不出力氣來,已經是人生地不熟的,這人還馬上替她招來人怨。
她本來蠕動的身體僵直了。
也對,這樣的情況誰會相信她是冰清玉潔的女子?除了不正經的女人,誰會胡亂賴在一個男人的懷抱一直不離開?
她的身體毀了,現在就連名譽也沒有了,這樣的她究竟還剩下什麼?
「哎呀,原來頭子喜歡的是山下的姑娘。」人群里面飄出了幽怨聲。
「像大當家這樣的男子不是我們能要得到的……」仰慕他的人不少。
阿房很想翻白眼,不過這麼無禮的行為她也只是想想而已,隨即放棄。
這也難怪,世道混亂,男人要在這亂世里掙口飯吃都有困難,仰賴男人供給的女子更不用說了,誰不想求個安定,安定後更要貪舒適豪華,旁的不說好了,就這土匪窩里,管孤鴻是最上等的那塊肉。
瞧了眼自己受了傷的左手腕,阿房的眼沉了下去。
「大當家,那你的女人叫什麼,以後見面我們好稱呼啊。」
避孤鴻一愣,低頭問︰「你叫什麼?」
暴,敢情大當家用搶的啊,也對,他們本來就是強盜。
「我在等你說。」
底下的人說什麼管孤鴻都听不見了,他低眼看著懷抱中不掙扎也無表情的阿房。
他幾乎要養成遷就她的壞習慣了。
一會之後,阿房勉強下地,自己站好,蓬頭的她一揚眼,整個大廳里的騷動馬上凝住,不知多少帶著批評、審視的眼光將她團團包圍,她抑不住胸腔狂烈的跳動,眼前發黑,雙眼一合,砰地,軟綿綿的滑回管孤鴻的胸膛。
避惟獨垂下眼,就知道要大事不好了,他那粗魯到缺乏神經的大哥又把事情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