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改白天的嘈雜,被夜色沉澱的大廳外亮著兩盞宮燈,六扇廳門敞著。
二更天剛過,听著更夫敲打梆子聲後,胥勖這才回來。
他看到亮如白晝的大廳,跫著腳步轉過來,從門外看見坐著沉思的天青鱗,連忙奔了進去。
「爺,您幾時回來的?也沒派個人捎信給我,我好出去迎接。」
胥勖朱顏改,鬢毛催,幾許白絲添上,看見主人喜出望外。
「這些年,辛勞你了。」
他由南到北,出關外到大漠,越敦煌經絲路,去到天山盡頭,買了貨船往東走,進行以物易物的貿易,設立據點,以東士的草藥、珍珠換取沒藥‘香料’、烏木、象牙,載著豐碩的成果沿著海岸,繞了一圈回來。
放心的出外經年,不管胥勖的能力怎樣,莊里需要一個可以替他分勞的人,這些年獨當一面的歷練下來,訓練應該很夠了。
「爺,您回來得好,胥勖好想您。」胥勖語帶哽咽,他肩上的重擔可以卸下了。
真正接過生意才知道有多不容易,人,沒有八面玲瓏,就千萬別-生意這渾水,他頭頂上的白,都是因為這樣而來。
這些年親身磨練下來,對爺驚人的工作能力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我回來不是為了看你這張苦瓜臉,把不必要的眼淚收起來。」看到這麼婆媽的胥勖,回家的感覺也真實了起來。
「是是是。」胡亂擦著臉,他收拾好自己泛溢的情緒。
「你怎麼連背也駝了?」根據線報,胥勖每日不過三更不入門,是真心賣力打理莊里的事業。
「我都沒發覺。」胥勖有些不好意思。
「你的努力會得到回報的。」
「爺,小的不求什麼。」
「是嗎?以後的結果恐怕不是你說不要就可以不要的。」他心里頭的一盤棋,將相兵馬都有該去的地方。
咦,怎麼听起來又要烏雲遮日的感覺?胥勖隱隱覺得自己恐怕是要勞碌一輩子。
「爺,你說的話太深,小的不明白。」
「無所謂,時間到了你自然就會知道。」天青鱗諱莫如深。
懊吧,他是下人,主人愛賣關子就給他賣。
「我問你,這些年梔兒在家可好?」他狀似風輕雲淡一問。
他等的可不是胥勖工作的成績,他想知道有關他那掛名妻子的一切。
「我對不起爺!」「咚!」胥勖跪了下去,責任心式重的他才不管什麼男兒膝下有黃金,跪自己的主子天道地公。「爺這麼大的事業落在我頭上,我一直忙不過來,以致對夫人疏于照顧,爺,您罰我吧!」
「罰,你知道我要問什麼?不清不楚只會領罰,你要跪釘板、臥冰棍,我才不管你。」他揚起聲音,「我要知道的是她這些年的生活狀況,你要推說一個不字。或者廢話連篇,以後你干脆吃住都在繡坊里,不用回家了。」
胥勖抱住天青鱗的大腿。
「那不行啊大爺,小的已經有三個月不曾回去探望一家老小,古人大禹治水也沒我這麼可憐,我已經是為您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怎麼忍心這樣對待我?」
天青鱗忙不迭的抽回大腿,讓胥勖撲空。
幾年過去,這胥勖更有理說不清了,怕是偌大的事業把他逼得提早老化了。
「爺,這些年說實在我們沒有誰能模明白夫人的心,雖然說她是我妹子,可我也不大懂。」他是心有余力不足,管理偌大產業的工作夠他焦頭爛額,對于梔兒的照顧他是鞭長莫及啊!
「我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輕喟從天青鱗的口中逸過。
胥勖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選擇沉默退下。
她跟這個家還是格格不入。天青鱗怔怔的坐著,任燭光燃淚。這種沒有方向的心情叫人不安。他確定自己不喜歡這種情況,非常非常地不喜歡。
攤牌了。
這樣也好,可以走得干干淨淨,無牽無掛。
想不到這麼容易,也這麼……累。
這狐狸莊真是富裕啊!整夜不熄的燈火,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這種浪費習慣?這些坐享其成的人有想過為全家生活而在外奔波勞碌,餐風露宿的那個人嗎?
梔兒用力敲了下自己的頭,她都是要走的人了,還擔心個什麼勁,沒有誰會領情的。
水榭的一邊隱隱傳來歌伎的樂聲,她想想,今夜是哪一房在設宴請客?
對了,該是天青鱗的洗塵宴。
夜夜笙歌,千金散盡,這些金砌銀堆的家當,何時風流雲散吶?呵呵,不怕的,天家有天青鱗這個招財童子,銀子啊,只怕多了。
腳下迂回的小徑她天天經過,就算閉著眼楮也能走到後門,可是一路來,某種詭異的感覺令她全身的雞皮疙瘩浮冒起來,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像耗子被蛇眼盯住。
「以後出門要記著帶盞燈,免得跌跤。」黑暗的庭院一處,天青鱗倚在拱門邊,把梔兒的動作看得非常清楚。
銀色的月光在她的發間閃爍,鵝黃色的衫子勾勒出成熟的體態,香肩跟果臂潔白光滑,她嬌美得如同花園里的花。
梔兒聞聲身體頓時僵直得有如千年磐石,不過還好沒忘記將包袱往身後藏。
他不是應該在大廳里宴樂嗎?
「你的表情好像要面對的是一匹狼。」
「有嗎?莊子又不是位于荒郊野外,哪來的狼?」她慢慢轉身,擦掉額頭的冷汗,挑這時間離家,可能是個爛透的主意!
他腳步從容,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心,一下擋住梔兒的去路,「夜深了。」
是晚了,但,關她什麼事?
不小心目光觸到他的眸,他的眼除了光亮深邃,恍惚間還有一些別的,至于是什麼,她說不出所以然來。
那個說不出的「什麼」卻讓她的心怦呀怦的跳個沒完,捂住胸口,梔兒忍不住輕叱,「不許再跳了。」
也不管這樣說是不是鬧了笑話,只有死人的心才不會跳。
她孩子氣的表情認真又率直,不曾生過的憐惜飄入天青鱗冰硬的心,輕輕融化了一角。
「心要是不跳了,會傷腦筋的。」
他居然在笑?!梔兒不自在的全身冒起疙瘩。
「你別笑了。」
「怎麼?」他不解。
「你那模樣跟獅子找到獵物開口笑一樣,我受不了。」說完,梔兒掩住自己嘴快的口。要……死了,她居然把心里頭的話一五一十說出來。
她睜大眼珠拼命想把話圓回去,想不到天青鱗拉高唇角,竟然點頭。
他似乎變成完全無法讓人理解的人。
「蚊子飛進嘴巴的滋味有點臭,你確定小嘴還要張這麼大?」現在的她跟之前恰北北的模樣,不啻有天壤之別。
梔兒趕緊把雙唇合得比蚌殼還緊,表情卻控訴他撒謊。
「我不只吃過蚊子,塞外不是黃沙就是朔風,到處是動物的尸骨,一到晚上,蒼蠅、姐蟲也不管你是活著還是死人繞著不肯走,不小心撞進嘴里是常有的事。」他表情淡然。
「這是你第一次跟我說那麼多話。」他們名為夫妻,形同陌路。
他不是會道歉的男人,不過,他不會讓同樣的事情發生兩遍。
「我看你帶了包袱,要離家嗎?」
「是的,我要出去過我自己的下半輩子。」
「你故意選擇我回來的這一天出走,讓我難看?」她不只要給他一點顏色瞧,恐怕還故意想釀成大事故。
「隨便你怎麼想。」
「你有把握我會讓你走?」
「今天不成,明天走,明天不成我還有後天。」她心意已決,不更改。
「既然這個地方沒有讓你好留戀的,我跟你一起走。」
梔兒傻了好半晌,垂下黑簾般的羽睫,幽謐的眼底泛過一波漣漪。
「你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
「起初我也不信,不過……」看見從開始她就一直抱在懷里的水盆,粼粼水色倒映著她白皙的臉頰,死去的心回過來了些。「我還是要跟你走。」
不用面對天青鱗令人心神難安、叫人著迷的臉孔,徐徐的夜風吹來,總算拂去梔兒心頭不少的煩躁。
他安穩堅定的步伐不特別快也不特別慢,像是為了配合她而放短兩腳間的幅度似的,男人走路的步子不應該又大又急嗎?天鳥過雖然老是女裝打扮,惟一會暴露他身份的就是走路時,他走路如急驚風,每每都會嚇死一堆路人,久而久之,他已經變成蘇州的一項名勝了。
看她柳眉微蹙,一臉的心煩意亂,不一會忽又噗詠一笑,她在想什麼呢?
從來不用揣測別人的心意,也不曾覺得自己需要什麼,反倒是有成千上萬的人需要他,養成他不在乎的態度。
然而這回,他開始認真地研究著她。
兩個人各有所思,各有所想,一路沉靜不語。
「就這兒了。」隨便指著一扇門,梔兒輕聲道。
「哦。」他不為所動。
「這還你。」這時她才想起來手里始終抱著盛放鱗片的水缽。
「你知道它是什麼東西嗎?」他不接過,望著她緊緊的護著、連一滴水也不讓濺出來的盆。
「不知道,給我的那人說是對你很重要的東西,我先說好啊,我是不接的,是那幾個人死皮賴臉丟給我,實情就是這樣。」他可別自作多情。
「可是你也留著它。」
梔兒有些羞惱,作勢要扔,「我現在心情好就要扔了它!」
「想不到你也有不講理的一面。」他有些不大能適應.但是又像在修正什麼心態般心底漾起一笑。
「你不了解我的地方可太多了。」她揚起小巧的下巴挑釁道。這些年因為繡花弄,讓她不怕過被人輕忽、瞧不起的生活,還得到自食其力的樂趣。
「想來也是。」
痛快的睡了場懊覺,梔兒準時開了店門。
繡花弄里頭還是她前天離開的模樣,顯然,天鳥過那個花花「小姐」昨天也沒來,又不知道在哪個名流公子的宴會上喝醉酒,夜宿溫柔鄉了。
私生活這麼不檢點的「女人」,還真叫人想起來就頭痛咧!!
榜重的木板門每天要拆拆裝裝,實在有點麻煩,只要力道稍微不均衡,就會卡在縫隙里動彈不得,瞧現在四塊門板就拆得剩下最後一塊,卻偏要與她作對。
「該死的!」她都快翻白眼了,笨木頭還不肯動一動。
「我來。」一雙厚實的膀子從背後環過她,輕松拆了下來。
「臭木頭!」梔兒很想踢它一腳,但是踢了腳痛劃不來,決定暫時放它一馬。
「謝謝你啊!哪來好心的仁人君子?」
「舉手之勞。」
她臉色突然僵住,轉過頭問︰「怎麼是你?」
「是我不好嗎?」
今天的天青鱗換上一件藏青色袍子,頭頂的金冠不見了,只用束巾盤上,有別以前的沉穩矜貴,感覺不再那麼難以接近,好看得讓人舍不得眨眼。
「哪里好,看到你心情不好,眼楮痛、頭痛、肚子痛!」就連天癸水來也沒那麼痛。她真想月兌口說出。
梔兒不想讓他覺得隨便施以小陛就能收買,轉身就回里頭去。
想不到此舉卻是引狼人室,天青鱗大方的跟著她後面進門。
「這里有點小,不過五髒俱全。」八角窗外是一方青翠庭院,軟枝黃蟬攀著牆,帶來一片涼蔭。
八角窗內,滿桌的剪花樣,還有各式各樣的履頭。
履頭的式樣很多,尖的、方的、圓的、多瓣型的、多層式的,有別于漢晉的整體織就,適用錦緞剪裁縫制,梔兒手上正忙碌著的就是她別出心裁用蒲草編織成的履。
蒲草編的履本來是從南方吳越傳過來的,因為大受仕女的歡迎,梔兒把蒲履的高頭部份加上雲紋花樣,又將編織的縱橫蒲草泡過鹽水,使它的韌度還有緊密度增加,穿起來精致得像用綾羅綢緞縫制的一樣,這樣的新產品一推出就大受歡迎,但是由于它費工費時,產量不多,可是已經為繡花弄打出了知名度。
天青鱗坐在一旁,看著她如飛的小手在針草間穿梭。
須臾——
錯了,又錯,連三錯!
梔兒因為心神不寧,忿忿的站起身來。
「都是你害我的,你看,一只好端端的鞋毀了。」
對她無端的指控,天青鱗先是一頭霧水,繼而看她嘟嘴皺眉的表情轉了轉眼,釋了懷。
想來,他對她還是存在著一定的影響力。
說起來慚愧,廝殺商場的他誰都不怕,這會兒竟然坐在這猜測一個女人的心意。
他帶著稍微無奈和咬唇的模樣,讓全無防備的梔兒心跳突然跳了好大一下,他那無辜極了的表情深深的牽動了她的心。
可恨!她的心這麼不禁勾引。
「我不在這兒坐著,你又會像昨晚隨便拗了一個地址,然後把我甩掉。」她不知道他今天在那一處問了老半天,才曉得被虛晃一招。
「是你笨,怪誰?」
「我——笨?!」他咬牙發出奇怪的聲響。
他信任她,得到的卻是捉弄。
要是不把她抓起來狠狠修理一頓,他的男性自尊肯定一敗涂地,但是,她更是狡猾得好……他喜歡她這點小聰明。
他越來越喜歡她!從來沒有生過想將某個人擁在懷中疼愛的沖動撞擊著他。
「君子動口不動手喔。」梔兒越看他的神色越覺不對勁,心頭大驚,以為神鬼不知的握住桌巾,身子悄悄往前挪,他要有個動作,她就往外跑。
他的確想「踫」她,但是這個「踫」不是那個「踫」。
「我就知道你是那種該死型的暴君。」繞著圓桌跑,梔兒生怕被逮著,下場貶很淒慘。
「這名稱雖然有魄力,但我不喜歡。」她這一跑,當真惹毛了他。
也算梔兒活該,論她的腳力,天青鱗乍然開始是抓不到她的,偏生她還回過頭來瞧個一眼。
這臨眸秋波壞了事,她一瞬間被他的邪魁晃了心神。
為什麼她會聞到……不,是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黑暗的味道?
長手一伸,她被撈入天青鱗堅硬的胸膛。
「我……我不怕你。」她的雙掌貼著他溫熱的胸膛,老天,他的心跳透過衣料傳遞出來,男人跟女人真的不同,就連心跳也這麼強悍,害她好想剝開他的衣服,看看不一樣的地方在哪。
一接近,梔兒才發現男人的體格是這麼碩大,強勢的支配了她的思想,干淨的體味讓人不討厭,他亮晶晶的黑眸叫人心跳加速,只是呼吸怎麼給忘了。
天青鱗輕輕嘆息,凝視著她白皙逐漸泛紅的面頰,她唇紅齒白,長卷的睫毛如蝶翅,煽動了他的心湖。
「這樣呢……」
他捧住她的臉蛋,舌頭需索的穿過花瓣般的唇,汲取只屬于她的甘蜜,與她柔軟的丁香小舌踫觸纏綿。
梔兒情難自禁,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停止對方的攻取掠奪。
她喜歡這樣的接觸,他的吻仿佛是一塊石頭投入在她心里,泛開了一波又一波的漣漪。
天青鱗專注的、用心的給予,輾轉在她的櫻唇上反復磨蹭,直到梔兒承受不住,從喉嚨底發出滿足的輕喟才松手。
他滿意她的表現,在他懷抱里的她雙頰火紅,眸里跳躍著兩簇銀星般的光芒。天青鱗笑了,把她更小心的摟進懷里溫存。
他的笑卻讓梔兒心頭一震,迷茫的情緒整個掏空,厭恨自己的投入,她用力的捶打他。
「我恨你!稗你!稗你!」
她怎麼可以表現得像個欲求不滿的蕩婦?!
老天啊,她對他的恨意呢?
拼命的捶打並不能減低她對自己的厭惡,只弄得自己發簪歪了,發絲亂了。
看著她崩潰發泄的模樣,天青鱗怕她弄傷自己,堅定溫柔的握住她狂亂揮舞的手。
「別這樣。」天青鱗將她更用力的收納在胸口。「不管你多恨我,都不要弄傷自己,我以前那樣待你,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不是隨便要一個女人為他守活寡的男人。
「我不要听你的借口,不听、不听!」
她的跺腳,她的捂耳,她的嬌憨,她的女兒嗔態,勾得天青鱗情難自已。
他決定住下,鐵了心要她。
她的嗚咽叫人心亂。
「真要出氣,我隨便你打,別哭了。」
這是怎樣的一筆帳啊?梔兒眼淚盡泄,心頭卻糾成一團。
攆不走他,梔兒直想找天鳥過想辦法,偏偏需要他的時候,他卻蒸發了似的,等了幾日就是不來。
要說天青鱗制造什麼麻煩嗎?除了拿針刺繡他把十根指頭都給放血以外,幾乎沒有什麼難得倒他的,灑掃、粗活、算帳,樣樣全能。她反倒變成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廢人」了。
「唉唷,我說梔兒啊,你這繡花弄怎麼多個男人,是你雇來的伙計嗎?」經常來光顧生意的貴夫人是天鳥過的死忠愛慕者,這會兒瞧見天青鱗的偉岸,馬上移情別戀。
「不是。」梔兒急得比熱鍋上的螞蟻還慌。這貴夫人是有名的長舌婦,多年來找不到可以扳倒她的話題,天青鱗的出現簡直是老天為她制造道人長短的好機會。
斌夫人化著濃妝的眼楮馬上浮現曖昧之色。
「這位夫人,我跟梔兒多年夫妻,因為我從商,經年在外,梔兒都告訴我了,這些年多蒙你照顧生意,這是我從關外帶回來的一點小禮物,請你笑納!」天青鱗不動聲色的趨前,隨手掏出來的是個精美的黃金飛天。
沉甸甸的重量,肯定是真的。貴夫人笑歪了嘴。
「你今天來得湊巧,這個掛屏很漂亮吧,放在你家中堂上定是大方又顯貴,看在大家是街坊的份上,本來不二價,就半價賣給你?」
天青鱗是天生的生意人,用著他那足以讓整個蘇州生意人膝蓋發軟的聲音施與小陛,輕而易舉完成一筆對繡花弄來講是大生意的買賣。
「你卑鄙,這麼做生意。」梔兒在貴夫人離去後,又有些不忍道。雖然對方愛貪便宜是出了名的,可這樣坑人,就算賺錢她也會良心不安。
「我哪里‘卑’又哪里‘鄙’了,銀貨兩訖,我還算了半價給她,已經少賺一成,我不只賣她東西,還讓她以為得了便宜,兩相情願,我賺錢,她開心,互蒙其利不是?」做生意,她太女敕。
梔兒實在沒辦法昧著良心說他沒道理。
算了算了,飛蛾撲火了不起也就一只,不會每只蛾都這麼蠢的。
不過,梔兒忘記,向天青鱗這麼引人注目的「火」撲來的「蛾」別說一只,就算千千萬萬也不足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