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級=?蜜月。
人算不如天外飛來一筆。
「你也拜托一下好不好,這種爛成績,別說江東父老,呃,他們跟你八竿子打不到,倒霉的人是我耶,憑什麼要我替你惡補。」
他們的逃亡計劃一敗涂地,逃逃逃,連日光城的城門都還沒弄清東南西北,計劃書成了廢紙一堆,海闊天空個屁啦。墨夏昨氣得瞪大眼。
別雪城打開並起的膝蓋,長腿伸直,兩臂往後撐,癱成舒適的姿勢,不疾不徐的打了哈欠。「我又不是諸葛孔明投胎,哪知道成績單會在這節骨眼冒出來,被老爸收了個正著。」
別家一貫采取美式教育,除了身為皇家子孫必備的歷史禮儀專業課程必須另外延請皇室師資補強以外,跟普通的百姓小阿一樣受教育,憑自己的能力參加檢試,至于跳級,那大可不必,火家的小阿寧可一步一步來,這樣才叫小阿。
「你在學校都拿這種見不得人的成績?」墨夏昨就著圖書館明亮的光線看著成績單,滿江紅的成績只有英文一科是綠色。
難怪會留級。
「我覺得還好啊。」他瞅了眼成績,不以為然?
他是崇尚感覺的人,每天浪費生命到學校听課,有違他的本質。
「你啊,欠噱。」讀書就是讀書,哪來一堆風花雪月的感覺,感覺又不能拿來當飯吃。
「我無藥可救就別救我,今天天氣不錯,我們出城溜達,我買了新的滑板,試玩去要不要?」說到玩耍他沒精打彩的眼整個發亮。
「你這個不知死活的家伙,你這次的測驗成績要是拿不到A,我們就一輩子耗在這里念ABC,蜜月完蛋,那你跟我什麼時候才有機會去離婚?」
她的臉一直湊到火雪城面前,也許是因為太過接近,鼻子不巧的嗅到他呼出來的氣息,臉一麻,呼吸一窒。
「別急,情緒激動對女性賀爾蒙的制造有妨礙,一件一件事情慢慢來嘛。」
「慢慢來?這有違本小姐的本質,今天的世界地理、人文歷史你最好在午飯前K完,要不然飯後‘點心’會突然暴增,英文、理化……只怕你吃撐了都會。」墨夏昨把一大落的書丟在火雪城面前,他就是欠人壓榨。
愈是聰明的小阿愈不愛啃書,火雪城就屬于那種人。
「我減肥不吃不行嗎?」他苦著臉。
「若,語言是世界大同觀,日文跟拉丁語也順便學好了,我等等回來要隨堂測驗。」
「暴君!」
「我手頭上還有一列清單,你想听?」
別雪城拱手認輸。唉,生靈涂炭啊。
「對了,你要去哪里?」
「洗手間。」墨夏昨有點尷尬的說。
咦,這年頭哪有女生提到化妝室還會不好意思的,原來昨兒這個男人婆也有細膩的地方喔,呵呵。
「別蹲太久,掉到馬桶去的時候喊我一聲,我會派人去救美的。」
一本書正中他訕笑的嘴。
別雪城重心不穩,摔得四腳朝天。自從不小心擦破幾處皮,太閑的腦袋總是自動在她無事做的時候同步播放那個雅痞的點滴,愈排斥他,那種亂七八糟的感覺愈強烈,有時猛然襲上心頭,會排山倒海的淹沒整顆心。
哎!她真不敬業,什麼時候了還滿腦子胡思亂想。
墨夏昨努力拉回如箭飛離的心,「空手道可以說是全世界最具威力的搏斗技術,尤其現在喪心病狂的變態人特別多,身為女孩子的我們除了防狼口哨跟噴霧劑以外,最起碼要鍛鏈一項能夠自保的利器。」
手叉著腰,長發利落的束成馬尾,白衣黑帶赤著腳的墨夏昨有別上班時的伶俐嚴肅,此時的她面對著一群稚氣未月兌跌坐的小阿,認真講解接下來階段式的練習,這也是小阿們最喜歡的項目。
「接下來兩人一組,練習對打,要注意,」她拍手,「安全第一!」
對打的對象早就事先安排好,小朋友各自找到對象,在樟木地板上有板有眼的練習起來,充滿朝氣的聲音回蕩整個教室里。
墨夏昨在中間穿梭,時而糾正小錯處。
「小峻,老師剛剛說過,正拳握住的時候小指頭不可以松動,否則你雖然把敵人撂倒,可自己也容易受傷,知道了嗎?」
「謝謝老師!」有張隻果臉的小阿笑嘻嘻的看著墨夏昨,無邪的眼瞳散發全副的信任。
「還有……」她還想繼續解說,肩頭卻被人一拍,那股氣悴然來到,雖然感覺不到惡意,卻是練武人的大忌。
墨夏昨柔軟的下腰,背刀一劈,擊中來人腕骨,同時一個漂亮的過肩摔,把對方摔落地。
她強悍的示範換來滿堂喝采。
衰尾的是那個實驗品。「你好狠,哎喲,謀殺親夫啦!」火雪城掠掠亂掉的頭發,意思的叫兩聲,賴在地上不起來。
「又是你?」她才費心將他推出心門怎麼又出現?
「嗨,大家好!」火雪城不看她反而瀟灑的對圍攏過來的小朋友們拋出致命的笑容。
「阿尼基(大哥)你是誰?」小女生紅了臉。他比電視上的明星還好看哩。
「我是你們空手道老師的老公。」火雪城大言不慚的宣告。
「騙人,老師連‘槌子’(男朋友)都沒有。」現在的小阿可不好拐。
「那是因為她有了我,別的男人就完全看不上眼啦。」對著圍住他的小圈圈,他興味盎然的解說。
「我跟她還是青梅竹馬呢,我告訴你們她小時後就跟現在一樣的恰,呵呵。」
「青梅竹馬算什麼,你太286(落伍了),墨老師是‘小桃子’(長得很正的老師),她才不會像別的女生凶巴巴又愛哭。」陰盛陽衰的小團體,吃夠女生虧的小男生大大不以為然。
他們可是老師的死忠仰慕者。
「那是你們男生太弱。」女生果然不同凡響,握著拳頭,怕你喔!
兩伊戰爭電流劈哩啪啦作響。
「你‘PDG’(皮在癢)喔。」
「你才‘番茄炒蛋’(他XX的混蛋)咧。」
哇咧,這是現在小阿的對話嗎?火雪城傻呆了。
「你們都沒把我的話听進去喔,練空手道是為了保護自己,不是用來打架的,現在成一列對,罰跑教室五圈,五圈後自動打坐。」老師的工作也包括調解糾紛,墨夏昨頭大的把一群好奇寶寶送走。
「老師,你想把帥哥佔為己有。」有人不服。
「老師,你們試過‘二硫碘化鉀’(Kiss)的效果了沒?」
「八圈。」墨夏昨涼涼說道。這群死小阿!
「唉,BMW(長舌婦),都是你害的。」討伐的聲浪立刻響起。
墨夏昨按著頭疼的額頭。「你很威風喔,走到哪里都有女人為你爭風吃醋。」這家伙就是有辦法泡上女人,不管幾歲,老少遍吃。
拍拍站起來,火雪城搖頭。「我覺得好像來到爪哇國。」
「你也有這種感覺?我剛來的時候以為自己進了吐魯番,他們說的話十句有十一句听不懂,害我慚愧得想自殺謝罪。」她嬌俏的吐舌頭,對這群叫人頭痛的惡魔黨又愛又頭疼。
別雪城眼楮盯著她,貪婪的汲取她少見的柔媚,胸口一熱。
對美的事物缺乏抗體是人的劣根柱,他尤其無法抗拒,他常想,要不是墨夏昨又臭又硬的脾氣作梗,也許他們年輕的那段感情會一直延續到現在也說不定。
她有著足以勾引男人的可愛容貌,說可愛還是客氣的說法,但是,一個女人不懂撒嬌,能力太強,讓男人相形失色……其實,這些都不是重點,他反而被她這些特點吸引得無法自拔,要不是之前的他不知道什麼叫認真,而她不知道什麼叫玩玩的心態,他們應該會是很稱職而且恩愛的一對夫妻才是。
看著墨夏昨珍珠色的小臉蛋,她是那種美麗的巴掌臉,以前他總愛捧著她小小的臉親吻。
現在,有人吻過她那柔女敕如花瓣一般的櫻唇嗎?
別雪城心中突然翻騰起撲朔迷離的滋味。
打發了問題奇多的小表,墨夏昨與火雪城兩人並肩來到「風月堂」,一家以氣氛優雅見長的咖啡紅茶店。
要她一身汗臭還有破牛仔褲的上法國餐廳,殺了她吧!所以,火雪城只能從善如流的跟著來。
「對不起啊,折煞你全身的名牌跟我來這種地方。」墨夏昨不是很有誠意的道歉,誰要他沒事也穿成這樣,沒帶他到士林夜市去丟人現眼算是很給面子了。
「你對我的成見這麼深,我們很難繼續談下去。」他苦笑,墨夏昨願意破例跟他出來公司以外的地方他已經額手稱慶,不敢挑剔,相對的也要承受她火力凶猛的炮轟。
「我知道你有事找我,所以才跟你出來。」點了她的最愛珍珠女乃茶,她窩進舒服的沙發。「你不是那種沒事會跟著女人後面跑的男人,有話就直說吧。」
她才不管什麼坐沒坐相。
「你真了解我。」從來只有女人跟著他。
墨夏昨深邃的眼楮又讓睫毛遮蓋住,她無意再讓火雪城進駐她的心。「你有話快說,我還要回公司,我可不是像你這種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公子哥,要工作才有飯吃的。」她不似女生嬌柔的聲調變得寒涼。
「我以為我們今天可以前嫌盡棄,和平共處的。」她總是有辦法把他的一顆心翻來覆去,放在掌心上玩耍,高興時削得他一張臉不知往哪擺,心清欠佳他又成了出氣筒,冤家唷。
「如果你要敘舊大可不必,為了不讓你說我度量狹窄,你愛說啥就說,前提是……這一Yx丫說好你請。」她付出時間,他總要平等的付出金錢。
「你真白。」笑意注入他瑩亮非凡的眼瞳。
「不是白痴就好。」她百般無聊的玩弄發絲。好不容易等到重量杯的珍珠女乃茶送上來,她馬上饑渴的大吃大喝。
別雪城對自己桌上的咖啡無視,反而覬覦她眼下的龐然大物。
「你那東西看起來很好吃。」
「別想!這玩意叫珍珠女乃茶,你要喝自己叫。」
「你還是喜歡甜食。」他依稀記得墨夏昨狂愛甜食的習慣,舉凡蛋糕、派,還是飲料都要加蜂蜜,一點都不怕身材變形。
「你繼續廢話我不反對,這杯珍珠女乃茶喝完我可要走人,你慢慢去懷舊想當年,我不奉陪。」
這樣的空氣、這樣的情境,像不像一般情人約會的模樣?她不想讓自己的心再度握在別人手里,那種感覺太恐怖,要生要死都不由自主,她死過一次,那就夠了。
「你還是恨我。」火雪城嘆息。
他夾雜感情的嗓音勾動墨夏昨每一根神經和感官,她如坐針氈,好吃的珍珠有些難以下咽。
「你還是無藥可救的自戀,愛跟恨都太費力氣,我沒那勁,你對我來說只是一段過去,連記憶都不是。」她口是心非的說。
望著火雪城比以前更英俊挺秀的輪廓,自命風流的頹廢氣質,這樣的男人或許是所有女人的奢望,然而一旦擁有,卻是擁有者永生的惡夢。
「你說謊。」他大受打擊。
「砰。」她漠然的放下玻璃杯,撞擊的聲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我不會忘記你以前是怎麼對我的,就算我對你真的有愛也在那個時候全部死光光。」
「火雪城,別用什麼前夫的帽子來扣我,你最好搞清楚我們之間什麼都不是!不管你這次來是不是有求于我都必須看本小姐高不高興,你要想我給你好臉色看就別再提從前一個宇,這是我給你最良心的建議。」
看著她的眼冒出比火炬還燦亮的光芒,因為氣憤而轉紅的雙頰,火雪城明白自己的原罪並沒有化作過往雲煙,它烙在他曾經愛過的女人身上,即使用一輩子來贖罪也不盡然能彌補。
他的道德觀是機動性的,會隨著每個在他身邊人的不同而改變,他的昨兒卻不一樣,她是道德家,不嚴苛別人,只要求自己。
他錯在用自己的標準要求她,以致造成不可挽回的結果。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我們的孩子不見了——正確說法是他離家出走。」
墨夏昨一開始沒能听懂火雪城一開一合的嘴巴吞吐些什麼,勉強塞進腦子的也只有前面一句話,之前她的腦子還在消化自己極度激動的情緒,下一秒很難大量吞嚼他釋放的核子彈。
「再說一遍。」她勒令。
「孩子離家,都是我的錯,我經常不在家,那孩子可能是太寂寞了,用這種手段當作抗議。」
狂怒的氣焰在墨夏昨體內翻攪,她眼眶發熱。「孩子?是……我的?」
她破碎的聲音令火雪城愧疚萬分,在她炯炯的注視下,他輕輕地點頭,「對。」
她的情緒一百八十度回轉。「你這王八蛋……」抓起桌上的水她潑了他一臉,這還嫌不夠,力拔山兮的想翻桌,以示她心中的怒氣。
店老板想來勸解卻怕遭池魚之殃,只能在一旁搓手,有些膽小的客人已經奪門而出。
「你要掀桌子就听不到我繼續要講的話。」為了顧全自己的小命跟安撫墨夏昨的怒焰,火雪城還是直視她鐵青的臉。
他一定有病,這節骨眼居然覺得她萬分美麗。
「事到如今才告訴我,你瞞得我好苦。」塵封的記憶不受歡迎的席卷而來,她緊抓住桌面的指節用力到發白。
她像霧般忽然朦朧起來的眼瞳帶著萬分傷心,繼而頹喪的放下桌子。
她不經意浮現的脆弱狠狠擊中火雪城的心,即使他原來就是帶著濃濃的愧疚,此時,只覺墨夏昨眼眶中滾動的淚火燙得燒灼著他從來不知道什麼叫有情的心。
他伸出手溫暖她。
墨夏昨沒逃,她的力氣在一瞬間被抽光,沒勁掙扎。
他安撫著她重新坐回座位,大大的手仍然沒有松開,為了安定她受刺激的情緒,他讓侍者送來一杯熱女乃茶。
看著她吞咽幾口熱汁,火雪城慢慢地道。「當年,你走得太決絕,我根本沒辦法告訴你孩子被救回來。」
熱女乃茶溫暖了她冷熱不均的身體,墨夏昨恢復了些力氣,只是那股惆悵和茫然還是緊緊攫住她的心。
「為什麼告訴我?憑你通天徹地的能力有什麼找不到的?」她不知所措,當了人家的媽媽應該有什麼樣的反應?
「我已經找到他,不過他不願意跟我回去。」火雪城兩潭幽遠的眼若有所思。
「他……多大了?是男孩還是女孩?」她的緊張傳遞到被緊握的手中,眼淚又盈眶。
「跟我一樣的男生,不過,他長得像你。」在緊緊交握的掌心里,他感覺到生命相依相同的脈絡,那是他心底最缺乏的東西。
這種深切的情緒讓他心中激蕩不已.這一剎那,蒙蔽住他多年的迷霧有了雲開見月的豁然。
他從小就聰明,十歲就規劃了自己將來要走的路,不談愛情、不要婚姻,認為現今社會一夫一妻的婚姻根本是不道德的,生活里有太多值得去追求享受的東西,他不屑把自己局限在小情小愛里,為了一個女人把終生賣了。
苞墨夏昨的婚姻是他生命中最大的敗筆,只是現在回想起來,似乎也沒壞到怎樣的地步,當然,要是不發生那件事,也許他們的婚姻現在還會存在著。
「你帶了照片嗎?我想看看他的樣子。」她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我身邊只有一張。」火雪城拿出皮夾里的小照片。
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圭女圭。
「他好可愛……」墨夏昨捧著有些泛黃的照片,想哭又想笑。
「我知道你會喜歡他,看你那麼認真的對待那些學空手道的小阿,你對別人的小阿都這麼溫柔了,更何況自己的。」
「這個……可以給我嗎?」她眠中含淚,痴痴的瞧著相片中神態憨然、大啃手指頭的小女圭女圭。
她的子宮或許一直記憶著從前有個胚胎曾經在里頭孕育,只要是小阿子,她總是無條件的喜歡。
「飯店里有他從小到大的生活照。你要的話,我馬上派人回去拿。」看她寶貝的模樣,火雪城心中歉疚更深,是他讓孩子失去媽媽,使一個應該會幸福的家庭破碎。
「那個不要緊,」雖然她也想要他去拿,不過,眼前還有事要先問清楚。「孩子,應該有個名字吧?」也許叫他孩子已經不適用,經過這些年,照片里的嬰兒應該已經蛻變成一個青少年了。
別雪城翻過照片,上頭用蠅頭小楷寫著奇兒攝于滿月。
「我可以幫什麼忙?」墨夏昨把照片放在桌面上,激情雖然被壓抑住了,在她血液中竄流的母愛還是慰貼著脈動。
「我讓他自己對你說。」火雪城神秘的招手,有個人影接收到訊息躊躇的踱了過來。
泛白的牛仔褲、簡單的圓領棉質衫、老舊的飛行外套、草綠色的軍靴,墨夏昨閉眼也能數得出來他左邊的耳朵穿了六個耳洞,短短的五分頭老愛抹上發雕,讓劉海個性化的直立,神情老是帶著一股不在平的玩世不恭。
真的是她想像的那個人嗎?她心跳急速加快,手心沁出汗來。
人影在她面前固定不動,她告訴自己要面帶笑容,用最自然的神情跟自己的「兒子」見面,她要給他最好的印象,許久,墨夏昨費盡力氣才能把僵硬的頭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