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從窗戶探出個人頭來,蓬松的發,十指壓著窗條,衣衫半敞露出古銅的膚色。
他總天不亮就起床,數十年如一日。
大大的院子很安靜,只有晨露濡濕綠色的植物跟花卉。
他愛武成痴,從來不會去注意季節變遷,還是花謝花開,即便花樹多媚的盡情揮灑著顏色,散發各種芬芳,將好看宅子包圍在花海里。
年少時的他,忙著仗劍江湖結交朋友,一心都在他處,後來被人薦上盟主的位置,盟主的工作極忙,雖然凡事有下人可供差遣,可人前人後都要端著身份,即便那麼辛苦卻還有個守在他身邊,讓他可以說說話。
可現在……
他搖頭,晃掉不該再沉溺的思緒。
而這座藻冕樓是父母特地為他這個長子蓋的。
不遠處還有砌水軒、萃微堂……每一幢都精致古雅,五六座院落接龍似的圍繞著藻冕樓,這麼多屋子,為的是要給他將來妻妾子女們的住所。
妻與子,他的心擰了下。
這種心痛的感覺總是一揮除就立刻爬上心頭,從來不肯饒過他。
斃惚間,寧靜的院落有人影晃動,隨口便喊──
「誰?」
被他喊的那個人像被雷劈中,專心數著地上青磚的心思被打亂了。
誰?誰喊人?
她看了看四周。這里有人嗎?
莫非她磚子的數字算錯,拐到這座空院落來了?
仍是松蘿色的寬大袍子,樹枝細的身子,「我有事……不要叫我。」小到不行的聲音。
她要去帳房誰都別喊她。
要不是百里陌練就一身听音辨位的好功夫,只怕不會有人听得見她比蚊子還要細小的音量。
竟敢質疑他的命令?!
憊一直拿單薄的背對著他!
「就是你,過來!」
「大爺需要什麼?」
「我叫你過來!」他的音色原本就渾厚,一壓低,簡直威脅性十足。
站在院子遠處的瘦竹竿渾身一顫,百里陌這麼大嗓門轟得她耳朵發痛,連忙用雙掌遮住。
「別讓我重復兩遍!」
「爺要打水梳洗嗎?我去、我去。」自作主張的聲音是抖的,人也在抖。
不是她懼怕,而是身子不听使喚。
百里陌本來平如水鏡的眉頭糾了起來。
有必要嚇成那樣嗎?
他回過眼卻因為看見的景象瞠大了眼──
那個下人居然走兩步跌一步,慢吞吞的爬起來揉揉膝蓋又跑兩小步,又摔了狗吃屎,然後,居然癟嘴像是要哭的樣子。
他重重的抹臉。
怎知,他抹完臉,那道如煙霧的影子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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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端進來了。
在他等了一頓飯的時間,眼看晨練的時辰就要過去,只好提劍氣呼呼的踏出房門。
都怪他太寵下人,下人才會不當他一回事。
真不知該說拂淨運氣背還是好,她總算出現,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仿佛盆子里盛的不是水而是萬分珍貴的東西,可即便如此,繃著臉的百里陌跟著她轉回屋里,水架子上只剩下盆底一點點的水。
他的怒氣從來沒有這麼火烈過,才轉身,噴火的眼看見一對濕漉漉的袖子,再往下瞧,袍子的下擺一樣慘烈。
連端水這麼簡單的工作都做不來,要是他要求滾燙的熱水,那她不燙得渾身是傷?
「看你干的好事!」
百里陌的人看似溫和無爭,精明也從不外顯,可是這些年不斷的廝殺,人命動輒在他手上來來去去,蟄伏的狂狷性子就像月兌韁的野馬越發狂野了。
他又有張眉毛極濃又飛入雙鬢的臉,臉,原該是極為好看的,可是這些年在外奔波,對于面目衣著沒一樣是他在乎的,這會的他,不曉得看在旁人眼中是什麼模樣,日子過到這份上,他還有什麼要在乎的?
看得出來她是生份的,從放下水盆後,就用束著天藍色綢帶的頭頂對著他。
「喂!」
臨時抓來的人連名字也沒有。
「大爺叫我?」想了半天,這才回嘴。
「不是叫你,這里難道還有別人?」
百里家的家丁、護院、丫鬟、做粗活的嬤嬤們都有一定的制服,她卻穿得不倫不類,他一不在家所有的規矩都亂了套嗎?
乍然回家的他當然不會知道,她是照著百里雪朔的吩咐這般打扮的,他疼惜她的才情,又拿她虛弱的身子沒辦法,為了避免落人口實,干脆讓她這麼穿著。
「這水是麼回事?」
「水,干淨,是好的。」又想半天,才迸出幾個字。
她的聲音像甫出生的貓,喵喵喵,一開始談不上好不好听。
「這一點水叫我怎麼用?」雞同鴨講?很好,他跟她卯上了。
她垂下眼瞼,模模糊糊應了聲。
百里陌大腳往前跨了一步,高大的身材因為經年使劍練武,充滿男性氣息。
拂淨一慌忙,把白白的手往盆子里壓,看著滿過手掌的水高度,然後像是發現那水的溫度恰懊是她喜歡的,竟低低的舒服的嘆了口氣。
她這一試整條袖子也跟著滑進水盆,很不幸的把所剩無幾的水給吸干了。
百里陌沒有跳腳,沒有黑臉,而是一整個陰沉到不行。
她分明是個痴兒!
「是誰讓你進宅子干活的?」
這渾身上下沒長塊肉的小老太婆把他惹毛了……
拂淨揚臉,一片清清淡淡、不是很有血色的唇嚅動了下,卻沒有聲音。
「說……」
他咬著牙齦,盡量不吼叫。這丫頭,隨便他一根指頭就能壓死她。
「三爺說只要把帳管好了其他就沒我的事了。」
十八個字,很好,他高超的忍耐換來她十八個字。
值得!
讓他栽到禍首了!
百里雪朔∼∼很好!
不過,她說什麼,管帳?
這家,老三掌成了怎副模樣了?底下養了,米蟲就算了竟然還把分毫不能有錯的帳給她管?
「我不管誰用了你,以後不許在藻冕樓前面晃蕩!」他不想再見她!
「好。」
「要應是!」連這點規矩也不懂,真是!
「你不要要求那麼嚴厲嘛……我在算磚塊要去帳房的,是你害得我把數兒給忘了。」她才不想到這兒來呢,這人把錯都推給她,這人,討厭……
她要好好記住路徑,以後寧可繞遠路也要牢記這里是禁區,這宅里明明每個人都和氣可親,怎麼突然跑出個糾纏不清的人來,好好的粥里落了顆鳥屎,好可惜。
「忘了?」
百里陌逼迫自己不要去問她數地上的青磚做什麼,他從來都不是殘暴的人,也不是不講理,只是被她鬧了個烏煙瘴氣,心里怎麼都不舒坦。
「嗯。」她慢吞吞的點頭。
「這件事我不追究,你下去吧!」
她聞言,如獲大赦,唯一看起來還富生氣的眼瞳跳動,眼波漣漪生。
那一瞬,百里陌以為自己眼花。
「笙簧來伺候大爺梳洗。」門外傳出長年負責照顧他飲食生活的大丫鬟輕撥大門的聲音。
總算來了個能用的人!
可也就這一轉頭一回首,痴兒已經邁開小老太婆的步子往外走了。
她那雙眼楮是怎麼回事?竟像見了鬼似的……
看著水磨地板上留著一撮撮水印沿伸到門檻外,百里陌眯起黑如寶石的細長眸子。
笙簧對于拂淨會在這里出現很是吃驚,可是畢竟受過長年訓練,訝異一閃而過後,立刻把自己整理得毫無破綻了。
經此一役,拂淨顯然非常受教,總是細細叮嚀自己不要再隨便迷路。
直覺告訴她,這位大爺全身充斥著危險,要遠離……離得遠遠的越遠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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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淨!」
亮又中氣十足的聲音由遠處傳來,字字清楚。
左彎右拐因為沖得太用力,時而被樹枝打到臉的拂淨不知痛,也不敢痛,邊跑手指頭還忙著腰際上的結,一頭長長垂到臀部的烏黑秀發有大半披在胸前,形成非常撩人的風景。
可是這結,好難。
「拂淨?」
「……來了!」不應聲,那催魂的嗓音不會放過她。
實在拿彎彎折折的回廊沒辦法,只好棄彎取直,也不管經過的是不是所謂正常要給人走的路,跌跌撞撞,總算趕到大廳。
廳里,總管姬不貳正帶著客人介紹牆壁上的風景畫還有古董,客人看得津津有味,卻看得出來身為大總管的人,根本是為了拖延時間才出此下策的。
堂堂的百里家三爺就等在拂淨會進來的通道上。
主子等下人的戲碼不是頭一回,其他僕人似也早習慣因為拂淨來到這個家後造成的混亂,大家各司其職,奉茶的端著茶盅,扇涼的賣力使勁,沒有誰敢多吭句什麼。
「呼呼呼呼……我來了。」孱白的臉好不容易泛上一抹粉紅,卻差點撞入百里雪朔懷里。
「睡晚了嗎?」他自然不會讓這種事當眾發生,伸出長臂止住她的來勢。
「藥還沒喝,穹蒼哥哥會生氣的。」
她放在心里頭的,不是讓遠道來與百里雪朔談生意的客人,還是這份差事,而是她每天應該要做的事情漏了一樣。
「回頭我跟他說去。」
真是令人生疑,究竟是什麼藥方一帖藥喝了兩年半還不能斷?
「穹蒼哥哥會生氣的。」她重復同樣的話,潔白得近乎透明的指頭卻還困在腰際的混亂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保證不會。」
他對拂淨的寵愛很清楚又明白,看見細細汗珠布滿潔白圓額的她,還在跟那些簡單的結糾纏不清,他隨手將她的手指拯救出來,又一一把結打完整然後順手……應該說是苦命的奴才做得太過順手,挑起她拎在手里的藍色綢帶替她挽起了長發。
這一切全落入了百里陌的眼底。
他抱著劍,精眸暴漲,胸口突然的緊繃疼痛,氣梗胸臆,還沒理出個頭緒,已經管不住腳的飛到百里雪朔跟拂淨的面前。
他死瞪著百里雪朔的爪子。
夏日的天空下,百里三爺卻渾身覺得一片徹骨寒意。
被人用涼薄如同刀片那樣肆意刮磨眼瞳的死瞪,好苦。
「大哥,早啊。」
「把你的手拿開。」劈頭是命令,語氣里爆著他自己都不知覺的火星。
百里雪朔看都不敢多看自己的爪子究竟擱在哪,溫馴如小狽的縮回,雙手擺放大腿上,不禁仍要皮上一句,「這樣可以嗎?」
「誰叫你隨便踫她的?」
「也沒有人說不可以啊?」
「還耍嘴皮?」很少擺出大哥架子的人,一把身份端出來挺唬人的。
起碼,百里雪朔是安靜了。
至于察覺到百里陌洶涌殺氣的拂淨,她小小心心的移動雙腳,再來是腦袋一部份一部份的藏到三爺身後去。
「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大庭廣眾給一個丫頭整理衣著,像話嗎?」
怒斥才起了個頭,眼楮的余光恰懊抓到那個妄想縮頭藏尾的痴兒,目標立刻轉移到了那個倒楣的小影子上。
「你躲什麼躲?出來!」
她把頭搖得像波浪鼓,雖然看不見搖頭的樣子,左右搖蔽的發帶卻昭告了她的不願意。
沒有聲音,可他銳利如鷹隼的眼,看見她揪住了百里雪朔的袖子拚命搖蔽著。這是在求救嗎?
簡直是小兒女的撒嬌了。
「大哥,她是我的小帳房,你把人要走了,我的生意要不要做?」
他這大哥向來痴醉武學,對沒興趣的事一貫冷漠到底,能讓他停下腳步管上閑事的,里面多半另有文章。
真正的管事是穹蒼,至于小拂淨……說過是他養了兩年的寵物,不過,這會兒看起來大哥是表明了要來跟他搶人。
「以前的老帳房呢?」
「已經回家養老去了,大哥不在家,所以不知道……對了,大哥一早到這里來有事嗎?」
「取消了!」
房子里他待不住,回來住蚌幾天還新鮮,可從第三天開始,他就想念起在馬背上的日子,本來是來知會一聲他要走了……不過這會兒他不走了。
卑說完,他一個箭步抓住拂淨。
她慘叫一聲,硬是被拖曳出來。
「大哥!」
百里雪朔變了臉色,他從來沒見過自己的哥哥這麼土匪過。
「三爺……」拂淨嗚咽、嗚咽,依依不舍,好像小狽被迫要離母狗的身邊那麼淒慘。「三爺……」
于心不忍,他還想要追上前。
「三爺,不好,你先進來安撫章員外吧,要不然,人家要把「七重天」酒帶走了。」不知道何時來到身後的姬不貳,伸出一掌把人攔下。
至于緊扣拂淨十指,帶著她離開的百里陌也沒好臉色,他左手持劍,眼神復雜又難掩狂亂。
「不許哭!」
她不知道他要帶自己去哪里,也沒膽子問,雖然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可是他一路沉默得像一道凝聚的暴風雪,隨便試探很容易死無全尸吧。
「嗚……」她哭到後來成了打嗝,又迫于百里陌可怕的壓力,小小聲的哭,還不敢放大聲音。
初夏方過雪白的李花,還有早開的荼靡花,把整條小徑鋪成柔軟的白與粉。
狂亂中他听見了嘔吐聲,像是被驚雷劈醒,方才止住步子。
被拖著走的拂淨一臉青白,一見百里陌停下步伐,立刻抽離他的手蹲到一旁干嘔不停。
看她辛苦的彎著腰,方才百里雪朔替她綁的綢帶已經不翼而飛,軟細的發披瀉而下,黑色的流泉隨著她振動而款款擺動流曳。
百里陌厭惡的看著自己粗魯的大掌,然後猛然甩手,這才帶著不定的神情靠近她。
「淨淨,你是我的小淨淨。」
他的聲音低然迷惘,是痛不欲生的,听著,也覺得五髒六腑跟著絞痛起來。
可拂淨沒有,她艱困的從嘴里吐出話來。
「你……走……走開。」
「我剛剛把你惹惱了對嗎?」
敗小心、很小心的跟著蹲下,只看到她有兩個發旋的發心。
「你有兩個旋兒,這天下只有我的小淨發頂有兩個旋,我沒有認錯人,也不會認錯……可我真蠢,第一天竟然沒有把你認出來。」
百里陌不敢再隨便踫她,心里只巴望她抬起頭來,讓他看個究竟。
拂淨止住嘔,揚起了冷冷清清的臉蛋。
擺白分明的眼中一片清明。
──那是看見陌生人的眼神!
他隱忍,「我去讓人拿水給你。」
把不舒服壓抑下去,她試著要站起來。
「我扶你。」
不敢再猛浪,雙臂試著想讓她倚靠,卻只能伸長出去。
「不要踫我。」
搖蔽晃的站直了,只想趕快找個地方坐下來。
「你這般生份是心里還怪我對你不好嗎?」
「我只是個下人,沒有資格要求什麼。」拂淨眼有薄怒。他就為了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把她一路挾持嗎?
「你明知道不是這樣……」他又要氣,可瞧見她的微慍,于是做了他不很熟練的事,拉起袖口替她輕輕的擦了去額際淺淺的沁汗。
他這動作讓拂淨不由得打哆嗦,這樣的溫柔陌生又熟悉。
「不要這樣……」她不能思考,想太多頭會痛,所以常常能不想就不去想。
怔忡里,她被帶到一座小涼亭里。
涼亭用竹篾編的,炎夏里竹子獨特的香氣清涼去暑。
百里陌握住她指節細致、柔若無骨的小手,不給她逃走的機會。
拂淨困惑的看著被緊箍的手,試著掙扎了下,果然,被握得更牢了。
這人,把她當成什麼了?
「答應我,在我回來之前不會走開,我去給你拿潤喉茶。」
她本來想搖頭,要他不用麻煩,後來改變主意點頭當作應允。
逃得過這時候,也逃不過以後,除非她不想在這里住下去了。
百里陌馬不停蹄的去又來。
掀開杯蓋的青瓷盅里,加了薄吧、山楂、枇杷葉的清茶,泛著淡淡香氣。
「大爺到底要跟我說什麼?」她吶吶的問。
知道自己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才能面對這麼個人。
他……可怕的眼熟。
「你瘦了好多。」看著她小口小口的喝了茶,白白的唇稍有了顏色,百里陌才說話。
拂淨模模自己的頰,不作聲。
她從來都不關心自己,也不覺得身材胖瘦有什麼差別。
拖著虛弱的身子那麼久,就覺得痛苦萬分,其他,究竟有什麼在她生命中是重要的事情?
「我知道你認得我,只是我除了傷心什麼也沒給過你,你要生我的氣不理我,我可以理解,只是你害我如此牽掛……」
拂淨臉上仍看不出怒還是惱,好像百里陌說得是別人家的事,和她一點關系也沒有。
「大爺,拂淨听不出你究竟要說什麼,我還有事要忙,可以讓我告退嗎?」她真的覺得累,只想回床上好好躺著睡一覺。
「淨淨!」心中轉過她該有的千百種反應,卻不是這樣。
她沒把他當回事,沒有波瀾的神情看得出隱忍的顏色,忍著听他講話,忍著他的踫觸。
他全部的驚喜被當頭澆了盆冷水,從腦袋直抵腳底都涼透了。
他又伸手去握她,掌心使了力。
「這兩年我沒有一天忘記過你。」
她蹙眉,心神混亂。
「痛……」
百里陌很想用尖錐敲破她冰封的冰層。
「痛你可以哭!」
是誰剛剛還咆哮著叫她不許哭啊?
拂淨優雅細致的眉依舊皺著,一種酸澀的熱的感覺倏地滲入她不知道從何開始就沒有太多情緒的心里。
百里陌乍然松開自己的手,一圈淡紅已經浮上她細白的手腕上。
知道自己不管怎麼逼她,今天是逼不出個所以然來了。
踏破鐵鞋無覓處是嗎?
可是老天爺還給他的是個完全不一樣的人了。
「你住哪個院落?」
要使水磨功夫是嗎?
可以。
彬許他在江湖上待了太久,久到忘記除了江湖以外的事。
不管坐在他眼前的這個女子是誰,他總有一天會清楚知道的,不過,現下急不得。
他被恨,是活該。
她能回來,比什麼都好。
不管怎麼待他,他都要承受。
「西院。」她說。
「我送你回去!」
拂淨直到這會兒才正正式式的瞅著他看。
那眉、那眼、那男子少有的美人尖、充滿男性氣概的五官,當他揚起笑時會有萬丈光芒從他眼楮飛出來,會讓所有的女子不由自主的愛上他。
她的眼眨了又眨。明明,早就忘記幸福是什麼樣的滋味,為什麼又有了想哭想笑想歡愉的感覺?
她只覺得那百般滋味涌到喉間,她被恐懼攫住,心跳很重,連呼吸都有困難。
因為不愛了,可以毅然忘記,可是她必須撫著胸口才能安穩的呼吸。
茫茫的起身腳步虛浮,只覺眼前陣陣發黑,她再沒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