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力圖振作自己毀于一旦的形象,汪靚靚發誓要煮出一頓像樣的晚餐。
可是這無關任何面子問題吧,她為什麼會有非要挽回丟光面子的執著?形象打壞就壞了不是。
不成!她告訴自己,做人呢,要有職業道德,做什麼要像什麼,她現在的「職業」是人家老婆,好啦,雖然只是口頭上的,但要是不到二十四小時鑒賞時間都還沒到就被退貨,就實在太難堪了。
「不用。」申無敵冷峻的拒絕。
他實在很不想再看到她往自己手上再增任何傷口。
汪靚靚不理他,繼續她的雪恥行動,低下頭,雙手放在流理台的洗手槽邊緣,水龍頭的水沖刷著洗滌籃子里的青菜,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她右手的五根指頭都包著難看的OK蹦。
「還是我先叫救護車或先吞胃散?」有人心軟又超不看好,一直在廚房口蛇來蛇去。
「都可以,我建議多吞藥,我可以送你去洗腸。」厚,真愛念,就不能別狗眼看人低,讓她好好切菜?
「我真懷疑我看走眼,你明明看起來一副白淨溫柔的樣子——」
懊大的怨氣啊。
「你想退貨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要先過了今晚,我太累,沒力氣半夜再去找房子。」
「我不會讓你走,答應過別人的事情不要隨便後悔!」他的火氣又逐漸揚起,竟敢想走?她可是他唯一看順眼的女人,這一走,他不是要從頭找起?
「反正生米還沒煮熟飯,也沒白紙黑字,你現在不就一副很後悔的樣子?」
「我哪有!」被搶白的面子上有點掛不住。
「那最好,申先生,請到外面坐一下,再十分鐘就開飯了。」被人一直盯著,她會有心理壓力,到時候菜焦了不能怪她。
在汪靚靚強烈放送催眠跟人格保證下,申無敵只好退回客廳,把剛才順便買回來的汽車雜志翻開。
其實,他不是很能習慣這樣的生活型態。
他一向獨來獨往,住宿的地方從來不留女人過夜,所以也不會有女人煮食的事情發生。
家里面愛煮菜的只有高齡八十幾的老姑婆,每次只要兄弟回去,她就會弄上喂養一個連隊那麼多的食物,他們不捧場都不行。
瞄了眼廚房那個女人,不是老老的姑婆,是有腰身、有曲線的年輕女人。安全起見,他還是先去吞顆藥丸比較好。
「喂,開飯了!」汪靚靚探出頭來,敲著鍋盤。他動作太慢了嗎?
申無敵起身往餐桌踱去。
咦,充斥在空氣中的氣味有種不吉祥的預感,兩盤樣式都不算太差的海鮮燴面擺在桌面上。
蝦、蟹棒、干貝等一些鮮貨淋了醬汁,底下是看起來還很生硬的意大利面。
他拿叉子戳了下。「我不吃豬食。」這下不是只有腸胃問題了,他家隨便一個廚子弄出來的飯菜都比她強,就算倒貼,他也咽不下去。
「你一口都沒吃!」汪靚靚告訴自己不氣、不氣、不生氣,卻……超想手刃這個挑嘴的討厭鬼。
她知道自己不善廚藝,要她拿鍋鏟,她寧可拿洛陽鏟。家里的飯,都是媺媺負責的。他就不能捧個人場隨便吃幾口?
「你又抹又擦的大掃除,煮菜這種‘小事’我來。」為什麼他心里有認命的兆頭?這不應該是他的作風啊。
汪靚靚噘起了嘴。這人講話老是雙關語啊,連吃一口都沒有就冷落她差點自廢雙手做出來的菜。
申無敵強行佔了廚房把她攆出來,這次換她到客廳發呆了。不過,這中間——
「申先生,請問我住哪間房?」
「不是說隨你喜歡?」忙碌的人還要出聲應付她。
安靜了半天。「申先生,你有買沐浴乳跟洗衣精回來嗎?」
「有,袋子里,自己找。」
言語簡潔,有隱隱的雷。
然後……
沒有然後了。
直到申無敵把三菜一湯端上桌,汪靚靚都沒有再出現。
「我不是老媽子,她不出來吃飯不關我的事。」沒見到她的身影,他突然氣不打一處來。
今天他似乎做完他這半輩子沒做過的事。
先是半路搭訕一個女孩子,還帶她去看房子……他曾幾何時這麼熱心助人過,還把她帶回公寓,最離譜的是下廚∼
都到這地步了,難道還要他去喊人吃飯?
就說一個人多好,簡單又少麻煩。
心里還在天人交戰,腳卻找到汪靚靚所在的房間,不難找,那粗心大意的女生連房門都沒關。
她躺在席夢思的獨立筒雙人床上,放松的五官有種奇異的溫柔甜美,那身中國服飾被她換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保守的棉質睡衣。
看她睡覺是種陌生的感覺。
他家一向陽盛陰衰,身邊沒有任何年輕女性。
申無敵替她捻亮了一旁的小台燈,為昏暗的室內增添一分暖意,不自覺的貪戀地多看她好幾眼,這才走出房間,順手帶上了門……
睡到半夜餓醒的汪靚靚,發現那個嘴巴壞的男人在餐桌上給她留了一碗好料,還貼心的用青紗罩蓋著時,她感動得差點流出眼淚。
他不是壞人,他是好好好好的好人!
******bbscn***
沒什麼約法三章,沒白紙黑字,完全沒有任何約束,如果申無敵的脾氣不隨便爆發,那就是最完美的同居生活了。
申無敵的生活習慣良好,穿過衣服襪子從來沒在他房間以外的地方出現過,他不抽煙不喝酒,嚼檳榔更是沒看過,他也不看電視,不看八卦周刊,唯一的嗜好只有看棒球賽轉播。
不過也不是每場球賽都能吸引大老板,放下他視訊連線到總公司去了解各部會的工作進度還有營運狀況。
只有洋基的王建民才有這等魅力,不管時間多晚,這人就會從他的大房間飄出來,到廚房帶一壺咖啡,當王老虎最忠實的粉絲。
她看過下少酗咖啡的人,申無敵是最離譜的那個,他把咖啡拿來當白開水喝,一天要灌上三大壺。
這不是人吧,以後會黑色素中毒的。
「我的咖啡呢?你什麼時候給我換了這玩意!」
通常他會毫無感覺的喝上一大杯才覺得不對勁。
「這是補氣養血的枸杞黃耆紅棗茶,喝了有益無害。」
「補個屁,我身體好得很。」
「你每逃だ著電腦超過十一個小時,只喝黑咖啡,下場不是吃我的食物胃穿孔,而是整個人變成黑面琵鷺。」直視申無敵勃然大怒的臉,她越來越不怕他了。
在某部份來說他還真的很宅,每天清晨固定的運動,帶著雙份早餐回來,接著就不出門了。
他一怔,專注的眼從電視螢幕前回來。
「我喝咖啡跟那丑鳥有什麼關系?」
「咖啡喝太多,等你老了,黑斑雀斑老人斑全部會冒出來,到時候還說黑面琵鷺跟你沒親戚關系嗎?」
這樣也能拗。「你走遠一點別打擾我看球賽。」
把人打發走了,他看著透明壺里圓滾滾的枸杞跟紅棗。養氣活血,那不是女人在喝的玩意嗎?他轉身想大吼,哪知道小家伙真听他的話閃得不知去向了。有仇似的虎瞪著那壺淡琥珀色的茶,他皺皺眉,干了。
當球賽完結了之後,汪靚靚在廚房的水槽發現空了的茶壺外,還有一張貼在冰箱上的字條——
以後不要再雞婆了。
字條下方隨手勾勒了頭頂長角的臭臉。
歹勢,我是柔弱膽怯的美少女,不是雞的婆婆。
他的字條她收起來,堅持雞婆。
憊美少女呢。申無敵看見搖頭笑了出來。
字條對話持續了好一陣子,有時候半夜申無敵心血來潮煮了消夜,他知道汪靚靚有半夜起來喝熱牛女乃的習慣,就會留話在冰箱面板上。
但是她半夜不睡都在做什麼?倒是很耐人尋味。
熬夜是女人的美容大忌,消夜不小心下了太多,吃完就去睡,知道吧?!
以前就算那些弟弟在非常需要照顧的年紀時,他也不曾為誰這麼費心過。他們家孩子多,保母也多,最不一樣的只有老麼,他賴在老四身上的時間比保母還要多。
收到啦,大叔。
這是汪靚靚的回條。
也不過相差了八歲,居然叫他大叔?!
申無敵瞪了五秒,最後頹下肩膀。是不是對她太放縱了,這小家伙越來越囂張。
那天下午汪靚靚從外面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奔向冰箱,上面果然有著申無敵龍飛鳳舞的筆跡。
我不是大叔,是老公,欽此!
挖咧,還欽此呢!汪靚靚一臉囧樣。
一邊還有另一張紙條,他要她回來後去找他。
她摘下便條紙直往申無敵的房間而去。她敲門。
「進來。」她很少進到他的房間,他也不會主動邀請她進來。
起碼超過七十坪的空間,所有清潔工作都是他一個人包辦的。想想,他也未免太能干了,認識至今好像沒一樣事難得倒他,假如男人也能生小阿,他一定是不會娶妻的那種。
完美到天下無敵的地步,不管在他身邊的女人有多優秀,大概都跟絆腳石沒兩樣。
她很心虛,自己很抱歉剛好是那顆石頭。
「你來得正好,我有事找你。」
申無敵穿著橄欖色的亞麻寬衫和長褲,悠閑地坐在皮椅上,袖子捋到手肘,明明已經看習慣的臉卻讓汪靚靚薄薄的臉皮有些燙,甚至還出現缺氧、心律不整諸如此類的癥狀。
「你……找我?」她扭了下脖子,這樣好像可以讓自己稍微正常一點。
「脖子怎麼了?」他眼如電炬,立刻發現。
「呼吸有點不順而已……你找我有事?」
「晚上有個宴會,一起去。」
「哪一類型的宴會?可以不去嗎?」
申無敵似笑非笑,「我把找到老婆的事情向家人說過了,他們說要見見你。」要花時間把人湊齊並不容易,另外四個兄弟都不在同一座城市。
「很多人嗎?」汪靚靚有些不安。
「不多,會出席的也就幾個人。」極大的可能還有整個申家的長老。
但他沒說,一口氣要被那麼多雙挑剔的眼光評鑒,她大概會先瘋掉。
丑媳婦要見公婆了,她還是路上撿來的路邊攤。
汪靚靚有點想逃避,「我對你家一無所知。」原來這幾天算是風雨前的寧靜喔。
「我怕你有壓力。」
「那現在呢?」她兩手一攤。
「你就臨時惡補一下好了,你想知道什麼?」
「申先生,是你想告訴我什麼吧?」
他想了想,接著起身到隔壁的書房不知道找些什麼,好一下子才又出來。
「這是我們全家的相簿。」保存得很好,相簿瓖著金色的框框,為數不少。
汪靚靚坐下,把一直攬在手里的大袋子往桌上放。
「那是什麼?」申無敵好奇。
「一點手工。」她不經意的回答,圓圓的眼珠專心在那本相簿上。
她家從來沒有照相留念的習慣,只有她和姊姊每個求學階段留在學校畢業紀念冊里的大頭照。
「為什麼要做手工?你沒錢用了還是想買什麼東西可以告訴我。」
「我現在吃住都靠你,哪還有什麼花費!家里又不用天天打掃,三餐也都你在煮,我實在沒什麼用處,想說拿些帕子回來打發時間。」刺繡,這落伍到爪哇國的玩意,說起來還真讓她有些不好意思。
「你喜歡就好。」他遲疑了下,有些不自在的接著說︰「你可以不用工作,我養得起你的。」
「我知道,可是我想找些事做,要不然待在家里很無聊。」
「不要太辛苦了。」
「不辛苦,這樣我會覺得自己比較不會那麼沒用。」
「不要胡思亂想。來吧!我們時間剩下不多,看完相本你還需要去買套正式的小禮服。」
「這麼慎重?先跟你說了,我從來沒穿過那種東西,到時候不能看不可以怪我!」
「你對自己的身材很沒信心。」他故意眼神邪邪的打量她全身。
「喂,用激將法很卑鄙的。」汪靚靚把相簿拿過來自己看,嗔瞪了他一眼。
因為兩人靠得很近,這一眼形成了微妙的效果,她眸底的流光翻轉,有種俏皮的柔軟,膚白似雪,唇似紅櫻,更是引人入勝,申無敵鼻息不穩的湊往她誘人犯罪的唇去——
「喂!」
「……」
「你不是要替我介紹家人?」
申無敵扭曲了臉,啪的一聲蓋上了相簿。「沒什麼好介紹的,家宴的時候你自然會看到。」沒收!
「咦?」又哪不對了?說要看的人也是他,翻臉像翻書,習慣真不好。
他握成拳頭的指關節發出喀啦的響聲。得不到滿足,真火大。
汪靚靚指著他猙獰的臉還有可以變成凶器的拳頭,一副你自己看看的表情。
他有些尷尬的坐了回來重新打開相簿,故作若無其事。「來,這張照片里的人是我母親還在的時候的全家福……」
只是,他發現自己對她的情感,好像一天比一天更難當作沒這回事了。他的感情終于要戰勝理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