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依舊十指如飛的游走在鍵盤上,頭發用一只鯊魚夾固定在後腦,兩只腳盤著,一旁放著空的泡面碗。
「這是在做什麼啊?」幽幽的聲音響起,是英文。
他瞄了眼站在他後頭的白雪白,笑眯眯的用中文回答,「無聊咩,到別人家串個門子。」
「你會中文?」
「會啊,只是沒有說話的對象,不常用而已。」這次他確定這個女人對他驚天動地的美貌是免疫的,她滴溜溜的眼楮只看著電腦螢幕,對他,只瞄了那麼一眼就轉開了視線。
「你入侵別人的網站串門子?」看他解開一道又一道鎖碼就像吃大白菜那麼簡單,她咽了很大一口口水。
他搖晃食指,表示不贊同她的論調。「有必要才去,我是很忙的,別人想請我去我還不見得有空。」
噢,真跩。
只看到鍵盤在他的敲打下,畫面閃爍,密密麻麻的資料以驚人的速度跑出來,他按下下載,哪知對方的安全系統卻在同一時間啟動,全部的資料在最短的時間內赫然消失。
「你居然去那個地方……」他切入的是FBI一級機密資料庫,那是普通人能去、進得去的地方嗎?
這是非法入侵。
他果然跩得很有本事。
「資料都不見了!」她叫。
「哼,想不到這些調查局的狗仔有進步了嘛,反追蹤時間一分鐘倒數,想要抓我……大家走著瞧!」很顯然對方的反入侵程序不只吃掉那些資料,還想破壞他的電腦硬盤。
「你要下載人家資料庫的重要資料,人家破壞你的防火牆也只不過是禮尚往來而已。」
「那可不見得,資料受到隱形程序保護,只要有人以非正常程度進入,程序就會自動破壞入侵者的主機系統,很可惜,你再強,踫上的可是我金獅子的愛妃,要是讓你壞了我的防火牆,我還能在這圈子里混嗎?」天使咬牙切齒,滑動的十指就像自有意志一樣把鍵盤按得跟跳舞沒兩樣。
白雪白看得眼花撩亂,她壓根看不懂這些復雜的電腦操作程序。這些人,關飛天、天使,都不是和她同一個世界的人。
沒有問天使為什麼要入侵FBI的資料庫,她隱隱覺得和自己月兌離不了關系。
「你在這里做什麼?」是關飛天的聲音。
她轉頭,恰好落入一只大手里。
來人一把撈走了她這個好奇心過盛的小女人。
「那個……」她有好多、好多的事要問,簡直快爆炸了。
在後院,月色沁涼,點點星辰布滿夜空,溫室的周邊閃爍著螢火蟲的螢光。
「不生氣了?」
「哪件事?而且你還敢問,談到這個,我說你不能片面決定我的去處,只要想到這里我就生氣。」鬧了一天的別扭,她的火氣又上來,手指不客氣的戳著他的胸口。
因為靠得太近,她的發絲掃過他堅毅的眉梢和充滿男人味的額角。
關飛天沒有被白雪白母老虎的樣子給嚇到,反而一把將她摟了過來,額頭頂著她的額,胸口靠著她的柔軟,腿夾緊著她的腿。
「你……別以為……這招有用……」
「別哭,我怕你哭。」終于承認自己對她的眼淚無比沒轍。
「誰哭了,我只是傷風感冒流鼻涕而已。」
「好,你盡量把鼻涕擦在我身上好了。」關飛天踫了下她的眼角,觸手溫潤,那感覺讓他覺得指尖連著心都癢了起來。
「討厭!我才不要!」嬌嗔著,不肯那麼快投降。
她告訴自己,不要呼吸太急促,心髒不要跳得太快,笑容不要太燦爛,還有眼神,眼神不要太熱切……只是,她根本無法假裝太久,當他把自己擁入懷里時,就什麼都破功了。
今天她反復不停的告訴自己,偶爾偷一個吻,身體不經意的踫觸,廝守著過日子,芝麻蒜皮的對話……雖然看起來好像已經得到很多,卻還是覺得不夠,但是若繼續貪心下去,可能就什麼都沒有了。
她感到害怕。
小時候,一心一意想要個家,有個自己的房子,不愁吃穿,有個愛她的老公,這樣就足夠了,多好。
後來,她在這里荒謬的找到歸屬感。
她可笑的以為,能這樣一直下去。
世界上與她親密的人其實少得可憐,除了已經各自婚嫁的爸媽,就只有眼前這個男人,可是最終,她還是必須面對快要失去的恐慌。
以為無關緊要的傷口在這一刻分明的痛了起來,痛得她連呼吸都有困難。
「雪白,不哭,乖,把眼淚收一收,听我說好嗎?」她淚眼里的渴望,他看出來了,心里覺得惻然。
她的淚哭濕了他肩膀的衣料,哭得背脊微微顫栗,即便他在她臉上印下無數蝴蝶般的吻,都沒辦法遏止她的悲傷。
「二選一,你要繼續把老天爺給的梅雨量給下光,還是乖乖听我把事情說給你听?」沒有遇上她以前,因為無所畏懼,所以活得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他遇上了她,他因為她體會到了被愛的感動,因為她而完整,如今的他可以不要命,卻不能失去她。
「……」
「呼吸。」他哄道。
「什……麼?」她臉色已經發白。
「呼吸,不要屏著氣。」
「哦,你說,我要听。」很用力的吸了好幾口新鮮空氣,她當然要听解釋,而且他最好給她一個完美的解釋。
關飛天讓她坐下,伸手揩掉她眼角的淚光,心底因為她柔軟得一塌糊涂。
「我並不是真的要你走。」
她垂下頭。
「我從來沒想過,在遇見你以後會開始渴望起簡單的生活。」他的聲音很低,在夜里特別有磁性。
他不知不覺習慣她的陪伴,習慣彼此依賴,習慣保護和惦記,那份因為她產生的牽絆,讓他無論去到哪里都知道有家可以回,有個人會在燈火處等他。
他假裝自己的過去真的過去了,那些刀光血影不會再回過頭來找他,但,意外還是找上門了。
他知道,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可是你還是這麼做了。」白雪白的睫毛顫了顫。她也是有自尊的好不好。
「不會再有下一次了。」他用生命起誓。
那時的他也是心痛如絞,因為要舍棄的可是他今生的摯愛啊。
「就這麼一次,沒有以後了。」
「以後絕對不會再犯了。」關飛天眸里彌漫著奪目的喜悅,定定的看了她很久,突然伸手將她摟進懷中,緊緊的抱著。
她遲疑了下,也伸出手環住他的腰。
這幸福來得那麼突然,兩人依偎著,體會在彼此懷中的真實,心底都是柔情。
這會兒連夜色都變溫柔了。
「以後我再也不會放開你的手,所以你也要像這次一樣別放開我。」他的聲音听起來格外溫柔。
白雪白親了他的唇,代替回答。
「跟我說你那些我不知道的過去,那些黑衣人和一年前的事情有關嗎?」她在心底琢磨。
「沒有,那是我另外一件任務。目前我只知道這批人是黑聖母的手下,但為了什麼而來,暫時還不清楚。」他也一並解釋了黑聖母的背景身份。
黑聖母,前CIA情報人員,蘇聯解體前,在蘇聯武裝軍備中曾是戰略火箭軍的軍兵種元帥。
戰略火箭軍掌握著令人生畏的蘇聯核武器庫,是蘇聯的戰略部隊。
真要說,他和黑聖母並沒有交手過的紀錄,唯一確定的是,他養父和養母接任務時,曾和那人的組織有過接觸,現在除非天使能找出其中的關聯性在哪里,要不然實在想不通那些人為什麼對他開槍,兩個在法國坎城逍遙的老人家接到他的長途電話時也很意外。
「這麼說來,這個黑聖母是雙面諜?」
「不錯,他不只販賣兩國消息給對方,也做軍火生意。」軍人走私軍火,長期和黑道勾結的陋習自古皆然,並不奇怪。
白雪白咋舌。
「也因為這樣,蘇聯解體後,他失去免死金牌,CIA的高層下令對他進行全面通緝追殺,那麼多年過去,追殺令至今還有效。」可見美國人對他有多咬牙切齒了。
「這麼神通廣大的人,應該是流亡到別的國家去享福了吧?」流亡的賓拉登也是妻妾成群,享福不斷,更久以前的伊美黛夫人不也是。流亡,通常只是個名詞,對這一類的人來說,實質上的傷害反而談不上。
「據消息,他人在巴西,依舊拿不法生意當營生。」習慣謀取暴利的人就像吸過鴉片的人一樣,一旦上癮,就離不開了。
他的話證實她的想法,她就說嘛。
「所以我們要怎麼辦?」
關飛天自負的笑道︰「以不變,應萬變。」
白雪白覺得他那笑法不討人厭,「所以你不會有事吧?」
「當然不會。」
她沒再追問,可真的什麼事也不會有嗎?
那麼家里的兩個男人為什麼卻如臨大敵的樣子?
三天過去。
這三天,白雪白的生活還是照過。
只是在每天固定的街頭執勤、開紅單、偵辦案件以外,內勤的工作增加了,為了迎合上司得名次記獎勵的要求,訂績效計劃,值班受理民眾報案及長官督勤,戶口查察,每天一輪忙下來,能準時下班就要偷笑了。
白雪白忙,關飛天也沒閑著。
他慶幸她不在家,不用被改建房子的噪音荼毒。
他是那種行動力強悍的男人,改建草圖剛出爐,他從國外請來的專業工人也同時抵達,經過溝通,工程很快動了起來。
「就照這樣去做,需要什麼材料盡避去訂,這里交給你了。」
工頭是個大胡子,為人爽快,當然,他也喜歡作風明快的老板,全無二話,點頭開工去了。
關飛天在外面站了一下,正想轉身進去,卻看見一個男人慢吞吞的打開他家大門,踱了進來。
他拎著海軍陸戰隊的背包,看見關飛天也沒太多表情,只是痞痞的勾動嘴角。「我听獅子說你這里需要人,就來了。」
「你不是在泰國?」
「任務結束,暫時沒事做,我想這里離泰國很近,不用四個小時的飛機就可以到,所以就來看看。」男人四處打量屋子。真是破舊呢。
「那就進來吧。」
到了晚上吃飯時間,關飛天向白雪白介紹的時候這麼說了。
「Tyr,中文名字叫關飛行,我弟。」
「弟弟?」
她端菜的手猛然一抖,一道菜差點就喂了地板,幸好關飛天動作快,穩穩的接過去,解除一場危機。
這幾天家里進進出出的男人多了去,那男人除了身材夠高,此外毫無特色,一張普通的臉,不是她要以貌取人,是真的普通到讓人過目即忘的那種地步。
可是,弟弟?
關飛天的過去她有很多不明白,現在、往後,恐怕都時時得抱著什麼都不怕、什麼都不驚的態度才能繼續跟他走下去。
會不高興嗎?
剛開始認識的時候,真的比較無法釋懷,這男人,悶葫蘆似的,問什麼,答什麼,再來就別想听到其他無關于那個問題的事情。
其實就算連他的生辰年月,家里有幾口人,交過多少女友都知道了那又怎樣?
他們兩人將彼此視為唯一,那就好了。
愛一個人會讓人改變很多既有的觀念,她是離不開他了。
「白小姐。」
「叫我雪白就可以。」她的手有些油膩,這樣伸出去也太不禮貌了,沒想到對方不在乎,重重的握了下才放開。
「雪白,我對健康膚色的女生最有好感了。」把妹招數很熟練的使出來。
「男人不是都喜歡皮膚白皙的女生嗎?我沒辦法,每天到處跑來跑去,皮膚就這麼黑,已經認命了。」關飛天的弟弟啊,那得對他親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