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于上官鴻的長孫滿月宴請全城,凌嘉嘉女兒滿月宴請全上官府上下,季清儒的兒子滿月時便顯得寒酸許多,僅自家人擺一桌吃喝一頓而已。
親生子與繼子終究是不同的。
不過季清儒與惜惜並不在乎這種俗事,他們光只每天「玩」著自己的兒子就滿足得不得了。
可是這種日子也享受不久,季清儒始終是上官家的「報恩奴隸」,無論何時,上官鴻要他往東他就得往東,要他往西他就得往西,要他上天或下海他也得攀山又遁水,除非──
「抱歉,惜惜,我才回來不到兩個月又得出門了。」
「放心、放心,家里有我,你只管照顧好自個兒就成了。」
惜惜挺直腰,又在猛拍胸脯了。
癌眸凝住那張清秀俏麗的嬌靨,在安心之余,季清儒驚異地發現自己竟然很舍不得,舍不得離開惜惜、舍不得離開兒子,這樣的感覺從不曾有過,甚至連嘉嘉也不曾讓他滋生過這種情緒。
以往在離家時,總是滿心的無奈,因為不能不出門,但嘉嘉總是一再以那種哀怨的眼神試圖留住他,仿佛在責怪他,又似在央求他,教他不知如何是好,一旦踏出上官府,反而會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而惜惜不僅從不曾為難他,還聲聲允諾會照顧家里,千叮嚀萬囑咐只要他小心自己,這樣的體貼反倒讓他舍不得離開了。
輕攬她入懷,「你不會舍不得我嗎?」他低低問。
「當然會啊!」惜惜仰起雙眸與他四目相對。「但是我不希望你因為掛念我們而出什麼差錯,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回到我身邊就夠了。」
季清儒喟嘆。「我也舍不得你,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能與你一起過那種平平靜靜的恬淡生活,我實在厭惡極了江湖中這種刀光劍影,爭勝奪勢的日子,但是義父他……」
惜惜眨了眨眼。「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呀!只要……」
卑說到這里,猝然一聲媲美殺雞般的尖叫,幾乎刺破他們耳膜地凌空劃來。
「二少夫人!!!」
「好高深的「功力」!」季清儒喃喃道,與惜惜不約而同轉首望去,果然是瑞香跌跌撞撞地沖進寢室里來。「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的?」
「糟了!二少爺、二少夫人,大、大少爺回來了!」
「咦?我還沒去,他怎地先回來了?」季清儒頗覺訝異。「不過他回來了就回來了,有什麼好糟了的?」
「可是……」瑞香彎著腰直喘氣,可見她有多急促匆忙。「可是大少爺中、中毒了呀!」
「他中毒了?」季清儒驚呼。
「是啊!所以老爺才叫我趕緊來請二少夫人上嵐風苑去看看,大少爺好像情況不太好呢!」
拔止不好,上官宇靖已經一腳踏進鬼門關了!
只一眼,惜惜便說︰「跟你那回同樣的毒,不過對方肯定是恨死他了,下了三倍的量,看樣子他撐不過兩個時辰了。」
上官鴻臉色馬上變綠了,李鳳嬌直跳腳,凌嘉嘉身子一歪,昏過去了,幸好上官慧就在她身邊,及時一把抱住她到一旁坐下,季清儒則轉頭責問護送上官宇靖回來的單少翼。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兩手一攤,「別問我,」單少翼說。「我已經告訴過他黑霧會善使毒,最好等你到了之後再說,可是他好像很不服氣,吵著說要先去試試看,不過老爹也很堅持不讓他去,沒想到他竟然騙我們說要去鎮上走走,其實是自己一個人跑去黑霧會,當他逃回來時就是這個樣子了。」
「糊涂!真是糊涂!」上官鴻氣急敗壞地咒罵。
李鳳嬌跳完了腳,轉而直沖到惜惜面前命令道︰「快救他,快!」
惜惜懶洋洋地斜眼瞄了一下上官宇靖,聳聳肩。「抱歉,我不診男人!」
此話一出,頓時引起滿堂「采」。
「你說什麼?」李鳳嬌尖叫。「信不信我宰了-!」
「也得-宰得到我!」惜惜滿不在乎。
「你這冷酷的女人!」上官慧也殺過來了。「害了我丈夫還不夠,現在還要害我弟弟嗎?」
「害?」惜惜不以為然地哼了哼。「我說上官大小姐,你是不是哪里搞錯了?你丈夫的腳又不是我傷的,你弟弟身上的毒也不是我下的,憑什麼說是我害了他們的?」
上官慧不禁啞然,見狀,季清儒不禁暗暗叫糟,以為她的任性脾氣又發作了。
「惜惜,他是我大哥、你大伯,難道你就不能通融一下?」
「抱歉,相公大人,」惜惜歉然地笑。「夫婿也沒人情講!」
季清儒皺眉。「那-又救我?」
「那是一定要的啦!你是我的夫婿呀!」
「那時候還不是。」
惜惜兩眼直眨。「當然是。」
「胡說,那時候……」季清儒驀然噤聲。突然想到那時候他們雖然尚未成親,卻已有夫妻之實,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接下去說才好,就怕一個不小心泄漏出那件事而壞了惜惜的閨譽。
「惜惜,你說吧,要什麼?」上官鴻倒是很干脆。「只要我有的,你都可以開口!」
「哎呀!義父,還是您最聰明!」惜惜眉開眼笑。「真的我要什麼都可以?」
「沒錯!」
「好!」惜惜兩手往後一背,走前兩步,再轉回來。「其實我要的也不多,我只要……」她伸出三根手指頭。「三個承諾。」
眾人俱皆一楞。
「三個承諾?」上官鴻訝異地重復。「什麼承諾?」
「第一……」惜惜對上官鴻甜甜一笑。「倘若我破例出手救大哥,那也是為了替我們家二少爺報恩,所以我要請義父承諾,自今而後,我們家二少爺不再欠上官家任何恩情,因為我已經替他償還了,因此往後若是義父需要我們家二少爺幫什麼忙,都得經過……」她指住自己的鼻子。「我的同意。」
「-的同意?」上官鴻再次驚訝地重復。
「沒錯,譬如說……」惜惜斜睨著季清儒。「今兒個我就不想讓他出門。」
看了季清儒一眼,牙關一咬,「好,我承諾!」上官鴻不情不願地同意了。「再來呢?」
「再來?」笑吟吟地環視眾人。「再來就得請娘來一下了。」
眾人又是一呆。
上官夫人?她要上官夫人什麼承諾?
但上官鴻為了救獨子,想都沒想到要問,立刻派人去請夫人。未幾,在婢女的扶持下,上官夫人裊裊而來。
「听說你要我的承諾才肯救靖兒,要什麼承諾呢?」
面對上官夫人,惜惜倒是不敢太放肆。「娘,為了您,清儒他已經犧牲的夠多了,您也利用他夠多了,所以我希望得到娘的承諾,往後不能再藉盡孝或報恩之名要他為您做任何事,或答應任何事,可以嗎?」
上官夫人目光怪異地注視她好半晌,又望住兒子片刻,最後瞥向上官鴻,後者立刻朝她拚命點頭,于是──
「我承諾。」
「謝謝娘!」惜惜欣喜地福了一福。
「第三呢?」上官鴻忙再問。
惜惜嫣然一笑,轉向季清儒。「最後是你,二少爺。」
「我?」季清儒不覺愕然。「你要我的什麼承諾?」
「因為我已經替你報恩了,所以往後無論義父要你幫什麼忙,都得經過我的同意之後你才能幫忙,而且你也不能勉強我同意,我若是說聲不好,你就不能再說第二句話。」
季清儒深深凝視她一眼。「我承諾。」
「我還沒說完呢!」惜惜嬌嗔道。「還有娘的承諾你也听見了,日後我們依然會孝順娘,但若是娘要對你做什麼要求,一樣得經過我的同意,沒問題吧?」
季清儒頷首。「沒問題,我承諾。」
「太好了!」惜惜歡喜地笑開了。「現在我可以救人了,不過先說好喔!若是有人違背承諾,我不會也不敢找你們三位算帳,不過呢……」
「不過如何?」
見她笑容詭譎,眾人緊張地追問,沒想到這一問,她笑得更恐怖了。
「我會把毒再下回大哥身上去,而且是那種無藥可解的毒,也就是說,哼哼哼,他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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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白胖胖的娃兒舒舒服服地躺在惜惜臂彎中,因為用力吸吮而在額頭沁出些許汗珠,惜惜則舒舒服服地偎在季清儒懷抱里喜愛地凝睇著兒子,季清儒俯視她們母子倆,若有所思。
白日里的事,表面上听起來似是惜惜任性地想霸佔住他,想要他多陪陪她,但事實上……
「惜惜,你是為了我,是嗎?」
「是二少爺自個兒說想過點平靜的恬淡日子的嘛!」
季清儒嘆息著把手臂攬緊了。
「什麼時候你才能少為我想一點,多為你自個兒想一些?」
「我任性,就是想這個樣兒嘛!」惜惜嬌嗔道。「而且少了你,義父說不準就會收斂一點野心,少夢想一點坐上武林盟主寶座也說不定。」
「這個……」季清儒沉吟,而後搖頭。「恐怕是不太可能的事。」
惜惜聳聳肩。「那也是他家的事,別老把你扯下水嘛!又沒你好處。」
「除了大哥和娘,我是他最信任的人。」
惜惜嗤之以鼻地哼了一聲。「希罕!拔況大哥根本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義父卻要你去為他賣命,多沒意義啊!再說到義父,有野心想坐上武林盟主寶座的人通常都沒資格坐上那位置,義父想坐就自己想辦法-!」
「義父是會另外想辦法,不過這不是我擔心的問題。」季清儒眉宇間微蹙。
惜惜仰起嬌靨。「你又在擔心什麼?」
「鳳大嫂。」季清儒簡潔地說。
惜惜想了一下。「你是說她會因為想保住大哥而對我不利?」
「她是個很不講理的人,極有可能做這種事。」
「也就是說,義父很可能仍是不打算放過你?」
季清儒頷首。「這些年來,上官世家在各地的勢力有八成都是我替上官世家布下的,少了我,那些勢力有多少能繼續掌握住便很難講了。就以朱劍門來說,是單伯父看得起我,少翼又跟我是知交好友,所以他們才肯豁力幫上官世家,否則朱劍門在華南也是一方霸主,根本沒有必要附翼于上官世家之下。」
「你是說如果你不管事了,朱劍門就會放棄支持上官世家?」
「沒錯,」季清儒肯定地說。「你看著好了,少翼在回朱劍門之前,必然會來詢問我的意向,以決定朱劍門的未來取舍。」
「這種狀況會很多嗎?」
季清儒略一思索。「可能不少。」
「簡單的說,朱劍門會頭一個退出,然後陸陸續續的會有更多門派跟進,這個退,那個也退,然後上官世家便會成為三大世家中最弱的一環,又因大哥和芙蓉世家是姻親,結果可能演變成上官世家得去支持芙蓉世家?」
「是這樣。」
「這應該是鳳大嫂最想見的狀況呀!」惜惜反倒不解了。
季清儒嘲諷地一笑,搖頭。「李家三姊妹並不似外界傳言中那樣姊妹情深。」
「原來……」惜惜恍然大悟。「鳳大嫂她自己也有野心?」季清儒點頭。「所以絕不能讓朱劍門退出?」季清儒再點頭。「這得靠你?」季清儒還是點頭,惜惜楞了半晌。
「我可不知道情況是這麼復雜的。」
「說句自大一點的話,至少目前來講,上官世家是少不了我的。」
仿佛在印證季清儒的話似的,門外及時傳來瑞香的通報。
「二少爺,單少爺求見。」
季清儒與惜惜相對一眼。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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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煙苑內,兩個男人蹲在藥草圃中埋頭工作。
「千萬別亂剪,有白色斑點的絕對不能動到,不過如果有蟲的話,就得整株挖起來,惜惜會另外處理,听懂了沒有?」
單少翼哭喪著臉,可憐兮兮地抽抽鼻子。「為什麼我每一回來都要做苦工?」
「這會有多苦?」季清儒頭也不抬。「只不過剪剪葉子而已,別這麼窮嚎!」
「人家哪有嚎嘛!」單少翼咕噥。「再說,這藥草圃明明是嫂子的,怎會變成二少爺你來工作?」
「惜惜想要親自照顧孩子,我能幫她的自然要盡量幫。」
「上官府奴僕不下兩、三百……」
「那些粗人承擔不來這種需要細心照料的工作。」
「所以就變成你,上官家的二少爺,還有我,朱劍門少主,咱們倆來做這種粗活?」
「沒錯。」
單少翼嘆氣。「我認了,誰讓我誤交損友呢!」
然後,是好一陣子喀嚓喀嚓聲,偶爾還會有幾句咒罵,這樣大半天功夫後,單少翼橫手背抹去腦門子上的汗水,瞥季清儒一眼,再低頭繼續工作。
「清儒。」
「嗯?」
「你不干了?」
「想干也不成,惜惜不想再看我這樣賣命了。」
「那……朱劍門呢?」
「由單伯父決定。」
「……知道了。」
事情好像很簡單,三言兩語就結束了,但……
他們忽略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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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鴻的怒氣已經不能用簡單憤怒兩個字來形容,倘若上官宇靖不是他的獨生子,他早就親手把上官宇靖擺平了。
「你這個笨蛋,為何行事如此魯莽?」對著獨生子,他大肆咆哮。
「這、這也不能完全怪我呀!」上官宇靖瑟縮著想躲開父親的怒意卻不敢。「誰教那個單全把我看扁了,那我、我當然想讓他瞧瞧我並不輸給二弟啊!誰知道、誰知道……」
上官鴻猛捶了一下桌案,桌上的書本硯筆跳了跳,上官宇靖也跟著跳了跳。
「這下子可好,」上官鴻的聲量絲毫不見降低。「你可知道少了清兒情況會變成如何?」
「不太、不太好?」上官宇靖囁嚅道。
「何止不太好,根據我最保守的估計,繼朱劍門之後,附翼于上官世家的勢力起碼會失去一半以上,如果再任由你去胡搞瞎搞又搞掉一、兩成的話,你自己算算結果是如何?」
上官宇靖听得張口結舌。「不是這麼糟糕吧?二弟他也只不過是……」
「只不過是什麼?」上官鴻冷冷地注視著兒子。「上官家的繼子?或者奴隸?告訴你,別再看不起他,也別想跟他比,在江湖上,季清儒這三個字可不是你所認為的那樣卑微,他說出口的話可能比我還要有分量……」
「爹,」上官宇靖大聲抗議。「他跟我比到底孰強孰弱,這個尚有待商榷,但說他比爹更有分量,靖兒我可是要堅決反對到底,爹可是堂堂上官世家的主人,他憑什麼跟爹比,他……」
「就憑他是前任武林盟主的兒子!」上官鴻大吼。
上官宇靖窒住了,好半晌後,他才又期期艾艾地說︰「可是、可是他爹已經死了那麼久……」
「即便再過二、三十年,江湖上也沒有多少人會忘記他爹的名字!」上官鴻重重地道。「你也不是沒在江湖上走動過,怎會不知道這個事實?」
上官宇靖沉默了。
「總之,我們得想辦法讓清兒繼續為我們維持住上官世家的外圍勢力,可是……」上官鴻又懊惱地敲了一下桌案。「那個慕容惜惜,她實在太狡猾了,居然用你的生命來威脅我們,如此一來,我和你繼母誰也沒辦法對清兒開口,那就沒有人能夠勉強清兒……」
「有!」上官宇靖月兌口道。「還有一個人!」
上官鴻狐疑地一皺眉。「誰?」還有誰有那麼大能耐能讓季清儒屈服?
「嘉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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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藍的天,微風習習,溫柔的陽光下傳來幾聲嬰兒的牙牙語,還有男人的低柔呢喃,勾起凌嘉嘉心頭一陣幽怨。
她認得男人的聲音,而那溫柔的低喃原是屬于她專有的呀!
順著鵝卵石小徑,踩著三寸金蓮,凌嘉嘉急切地迎向男人的聲音而去,不一會兒,她驟然止步,呆呆注視著鯉魚池旁的男人,唇畔掛著笑,眼底是慈愛,逗弄著懷里的襁褓,那男人流露出她不曾見過的另一面,輕松又愉快。
然後,他轉過頭來,對她綻出微笑。
「大嫂,你怎地會到這兒來?」
不,她不要這種客套的笑容、不要這種疏遠的眼光,難道他真的不愛她了嗎?
「我、我想見你。」她的聲音有點顫抖,不想相信他已經不愛她了,因為她仍是如此深愛他呀!「她呢?」
她?
「惜惜和瑞香在綠煙苑處理她的寶貝藥草圃,」季清儒緩步走向水雲亭。「長蟲了,那我可處理不來。」然後肅手請凌嘉嘉落坐,再于她對面鵝頸椅上坐下。「大嫂找我有事?」
凌嘉嘉咬住下唇,垂下螓首。「我……」她沒有忘記上官宇靖的交代,但……「我一定要告訴你,我是不得已的。」
季清儒神清稍變。「大嫂……」她想干什麼?
「你不能怪我,我好想你好想你,又好寂寞,可是你都不肯留在我身邊,連一次都不肯!」凌嘉嘉抬起哀怨怪責的美目。「我愛你,但你不夠愛我……」
季清儒的眉宇攢了起來。「大嫂……」
「……只有靖哥肯一直陪著我,明明知道我不愛他,他還是願意耐心陪在我身邊,呵護我、憐惜我、寵愛我,他比你更愛我,所以、所以你不能怪我選擇他,那是你逼我的!」
「大嫂,我……」
「沒有先告訴你一聲是我不對,但你每一回出門都那麼久,你根本就不想回來了,所以這也不能怪我,不……」
「大嫂!」
陡然一聲沉喝,凌嘉嘉吃了一驚,噤聲,驚嚇地瞅住他。
「大嫂,我不怪-,」季清儒淡淡道。「請你不用再記在心上了。」
聞言,凌嘉嘉歡喜的笑了,「真的?」絕美容顏添上兩朵嫵媚的虹彩。
「真的。」
「太好了!」凌嘉嘉手捂胸口,一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我就知道二哥還是疼我、愛我的!」
愛她?
季清儒再次皺起眉頭。「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大嫂,現在我愛的是惜惜。」
凌嘉嘉的笑容驟然凍結。「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現在愛的是惜惜。」季清儒正色道。「你我之間已是過去的事了。」
凌嘉嘉呆了好半晌,好像一時听不懂他在說什麼,然後,她開始搖頭。
「不,不可能!」她喃喃道。「我依然如此愛你,你怎麼可能去愛別的女人了?不,這是不可能的事,你愛的是我,你不會變心的,不會的!」
季清儒凝住她片刻。
「是,我是不會去愛別的女人,然後我會痛苦一輩子,直到我死!如果不是有惜惜,我確實會如此。」他平靜地說。「但我何其幸運,在最痛苦的時候有她陪在我身邊,是她撫平了我的痛苦,用她痴傻的愛來融化我的心,用她無怨無悔的付出來使我一日比一日更愛她。」
深深嘆息,他望著懷中的兒子。
「也因為她,我才明白為何你能如此輕易放棄我而選擇大哥,長年時光累積出來的感情為何會如此禁不起考驗,因為你我都愛得不夠深刻,我愛的是你優雅柔美的姿貌與縴弱飄逸的氣質,你愛的同樣也是我的外表,但這些都只不過是虛榮的外在,我們之間並沒有任何因素能將這份感情深深縷刻在靈魂上,于是……」
抬眸,他注視她,目光中毫無怨尤。
「一點自私的理由便足以讓你選擇別人,而當另一個女人不計代價地用她的付出與犧牲來堆砌我的幸福,我便不由自主地融化在她的摯愛里。雖然只有兩年時光,但我與惜惜之間的感情卻遠比你我二十年的感情更深刻、更堅固。失去-,我很痛苦;但若失去了她,我想我會不知道該如何活下去……」
「不,不,你錯了,我不只愛你的外表呀!」凌嘉嘉急道。「若論外表,靖哥比你更俊美,但我愛的是你的男子氣概、愛你的聰穎能干、愛……」
「大嫂,」季清儒迅速打斷她的話。「無論你曾經有多愛我,終究比不上你為自己著想的心!」
凌嘉嘉僵窒了下。「但、但我只是個女人啊!一個柔弱無能的女人啊!」
「惜惜也是個女人,她還比你年輕呢!但她卻已是我生命中最有力的支柱,只要能力所及,她願意為我做任何事。但大嫂-呢?你可曾為你所愛的人做過什麼?付出過什麼?」
咬著下唇,凌嘉嘉垂眸。「我、我又能做什麼?」
「你可以……」驀而頓住,季清儒搖搖頭,嘆息。「不,你的確做不到,因為你已經認定自己只有為自己打算的能力。所以……」他看住她。「既然已經嫁給大哥了,你就好好跟著他吧!大哥是真的很愛你的。」
凌嘉嘉沉默了好一會兒,季清儒以為她總算听進他的話了,沒想到卻听見她開始喃喃自語。
「不,這樣不公平,我依然愛著你,你卻已經變心了;以前你不肯為我留下,現在卻可以天天陪著她;是你逼得我不得不選擇靖哥,因為只有他願意天天伴在我身邊,可是現在卻因為你不願意出門,所以他必須代替你出門,到頭來,我依然得孤孤單單一個人,這樣、這樣……」她猝然掩面失聲痛哭。
「不公平啊!這一切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呀!」
「大嫂,你這麼說才真的不公平,」季清儒反駁。「是為了救大哥,惜惜才提出那種條件……」
「不!」凌嘉嘉放下手,淚痕斑斑的臉上滿是怨懟。「靖哥說這是你要她那麼做的,因為你只想陪著她,卻……不願意陪我……」
原來是上官宇靖!
季清儒頓時恍然。
看樣子這就是義父他們想出來的辦法︰推嘉嘉出來逼他。
丙然如他所料,義父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要想月兌離這一切,恐怕非得在義父坐上盟主寶座之後……
「你不能這樣對我,你不能!」凌嘉嘉哽咽著。「你不能只顧你自己,你必須繼續幫公公的忙,這樣靖哥才有空陪我,將來靖哥繼承公公之後成為武林盟主時,你也要繼續幫助靖哥,這是你欠我的,以前我懇求你陪我你不肯,現在你至少該為我做這些!」
上官宇靖也想坐上盟主寶座?
季清儒不敢置信地瞪住凌嘉嘉。
義父想坐上盟主寶座已經很勉強了,沒想到連大哥也……
不,他一輩子都逃不月兌這一切,如果繼續留在上官府,他永遠擺月兌不掉這個枷鎖!
他該如何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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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進綠煙苑里,季清儒找著正在整理包袱的單少翼。
「要回去了?」
「是啊!老爹知道我的脾氣,沒人來催我我就不回去,所以……」他拿起包袱旁的信函揚了一下。「來催我-!」
「等我兩天,我跟你一起去。」
「咦?可是……」
拉開圓凳,坐下,季清儒指指另一條圓凳。「坐下,我有事要跟你談談。」
單少翼听命坐下。「什麼事?看你臉色好像滿嚴重的。」
季清儒低眸沉思片刻。
「我有個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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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月明,樓外蛙鳴幾許,樓內春情綿綿。
惜惜趴在季清儒胸前,兩人都一身汗水淋灕,但惜惜就是喜歡睡在他身上,季清儒也喜歡讓她睡在他身上。
「最近愈來愈熱了ㄋㄟ!」
「嗯!」
「說不定明兒個會下雨。」
「嗯!」
「最好不要是大雷雨,我的藥草最怕大雨了。」
「嗯!」
「……搞不好黃河還會決堤。」
「嗯!」
「然後又要鬧大饑荒。」
「嗯!」
「所以我們只好把兒子扔到深山里去給狼吃。」
「嗯!」
惜惜仰起頭來。「清儒。」
「嗯?」
「你今天晚上好像有點心不在焉的耶!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視線往下移,季清儒和惜惜相對片刻。
「今天上午,大嫂來找過我……」
他詳詳細細說出經過,一點也沒隱瞞;惜惜只是听,並不插嘴,直到听完之後,她才問了一句。
「你打算如何?」
季清儒凝視她好一會兒,眼神莫測,深沉幽邃,還有點冷冽、有點陰郁,惜惜覺得仿佛又回到他們第一次見面那時候。
「我希望你回山上去,給我兩年時間,兩年後我會去找你。」
靜默半晌,惜惜又把臉頰貼回他胸前。「為了她?」
「……為了我深愛的女人。」
惜惜嘆息。「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會听你的話,只要你承諾我,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發誓我會活著回到你身邊的。」
「好吧!」
「還有,這兩年間,你不要打听關于我的任何事。」
「……為什麼?」
「因為這是我的要求。」
「……好。」
兩臂抱緊了她,季清儒低喃,「謝謝你,惜惜,你一直是這麼體貼我,你放心,我不會辜負你的。」
「……我只要你好好活著。」
「我發誓,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