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不對,少爺,咱們先上秦皇島去瞧瞧如何?」
「行啊!」
「少爺,有廟會耶!多停兩天好不好?」
「好啊!」
「少爺,拐回去到保定可不可以?」
「可以啊!」
用不上十天工夫,車布登幾人便發現梅兒出乎意料之外的好說話,雖然偶爾表現得有點單純幼稚,但絲毫沒有預計中那般難以伺候,既不任性霸道,也不刁蠻跋扈,連擺擺架子都不會,是個天真爛漫又活潑隨和的小鮑主,老實說,他們還真是有些失望。
他們原已準備好銅皮鐵骨,準備來煉一下百煉金剛,可現在不要說是火了,還猛潑冷水,這樣還有什麼搞頭?
除了要求她放棄出京玩兩年的念頭之外,其它無論任何意見,人家一提她便同意,打尖用膳時,一碗陽春面和一杯茶就足夠把她打發掉了,也不排斥在錯過宿頭的夜里睡山洞打地鋪。
她甚至婉拒讓德玉姊妹倆伺候,堅持要自個兒動手處理自個兒的事,包括鋪床、梳頭和洗衣服,而且隨時隨地都蹦蹦跳跳的像個小頑童,最喜歡拿著一支糖葫蘆到處逛。
嘖,這哪像個公主嘛!
而且她還相當無知,如果他們壞心一點,隨便哄兩句就可以把她耍得團團亂轉,順便把她頭手腳分解開來論斤論兩賣掉,陪伴這種主子四處游歷實在不能算是什麼苦差使,相反的,還可以稱得上是一趟輕松愜意的度假。
懊吧!既然煉不成金剛,退而求其次,來練練玩功也好。
「少爺,前頭石家莊雖不大,但客棧的住宿吃食都還算可以,要不要在那兒過一宿?」
日影漸斜,天際悄然抹上一道橘紅,這是他們出京半個月後的黃昏前時分,一路騎馬騎得發麻,幾人便在官道旁樹下歇腿喝水喘口氣,順便閑聊下一站要在哪里打尖過夜。
「好啊!你們說什麼就什麼。」
是喔!要她打消出京的念頭她就打死不听!
由于德珠、德玉的提議,他們先行到秦皇島嘗嘗初春海風的寒冷滋味,然後沿著長城到尊化,再跑到唐山,又上滄州去看鐵獅子,再往回走到保定,一路逛逛停停,居然半個月後才來到石家莊,不知道的還會以為他們一出京後便以龜速前進,存心想拚個天下第一慢的名餃來和天下第一關別別苗頭。
「少爺,請問您敢吃香肉嗎?」
「香肉?」很香的肉?
除了沉默寡言的額爾德之外,梅兒已經和其它三人混得很熟了,她覺得他們很有趣,他們也覺得她委實不像個公主,反倒像是自家小妹妹般可愛,閑來無事總喜歡逗逗她玩兒,特別是車布登,一天不逗她一回就渾身不對勁。
誰讓她不給他回家去抱老婆。
「就是狗肉啦!」
「狗……狗肉?」梅兒倒抽一口氣,由于太過吃驚,所以沒注意到若非額爾德悄悄扶她一把,她早就一歪摔下馬去作滾地葫蘆了。「天哪!你你……你不會是說要吃可愛的小狽狗吧?」
可愛的小狽狗?
車布登兩眉一挑,正準備用力給她譏嘲回去,眼角卻見額爾德橫眸警告過來,心頭咚的一下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以一般正常情況而言,最今他們兄弟畏懼的本應是生性嚴酷不苟言笑的父親,但不知為何,包括他在內的七個弟弟最害怕的竟是冷靜沉著又有耐性的大哥。
雖然他並不冷漠,也不無情,更不殘虐,只是嚴肅了一點,一本正經了一點,無趣了一點,可是無論任何事--也許只是某個笨蛋一個不小心說錯了某個字眼,大哥甚至不需要費力氣吭一聲,只要隨隨便便瞪過來一眼,七個弟弟就爭先恐後一溜煙躲進烏龜殼里半天不敢出來了。
明明是一個人犯錯,大家卻一起嚇破膽,真孬!
「好好好,不吃香肉,不吃香肉!」咧著心驚肉跳的笑臉,車布登見風轉舵趕緊改口。「那吃獅子魚總可以吧?」唉唉,真窩囊,虧他都已經是個,二十五歲的大男人,還有三個老婆兩個兒子,居然還會怕哥哥怕成這樣,嗚嗚,好丟臉喔!
「獅子魚?好奇怪的名字。」梅兒喃喃道。
「-管-名字奇不奇怪,」車布登沒好氣地說。「吃起來好吃到爆就行了!」嘖,真是可惜,听說石家莊的香肉風味獨特,別具一格呢!
「那明兒個一早再出發去看看蒼岩山的橋樓殿。」德珠興致勃勃地提議。
「還有正定府大菩薩,」德玉追加。「如果可以的話,再去毗盧寺瞧瞧。」
「都可以,都可以,」梅兒一臉單純的笑容,連連點頭。「-們想去哪兒都可以!」
德玉姊妹倆眉開眼笑。「謝謝少爺!」嘻嘻,這一趟有得玩了!
「嗤!那種東西有什麼好看的?」車布登卻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態度,「告訴-們,叢中的花會才夠熱鬧,」原來已經想到邯鄲去了。「不但人多,好玩的把戲更多,還可以順便吃上一頓好的,嗯!對,索性在那兒玩個痛快再離開好了,然後再去……」話越說越溜,語氣越講越囂張,到最後提議變成決議。
總之,他說了就算!
「你們,不要太過分了!」只有在這種時候,那位老是板著一張嚴肅的包公臉,而且「一竿子打不出半響屁」的老大才會開金口吐出一兩句寶貴的金言金語。
車布登與德玉姊妹倆相顧一眼。
「哎呀!別這樣掃興嘛!大哥,都辛苦好些年了,難得輕松一下也不成嗎?」
「不成!」額爾德堅定地否決。
「不成?」車布登瞪大眼。「難不成這兩年里我們還是得戰戰兢兢地過?」
「沒錯。」
「為什麼?」車布登差點扯喉尖叫,「稍微犒賞自己一下有什麼大不了的,公主也不介意啊!」話剛說完,身旁突然傳來兩聲驚恐的抽氣,莽莽撞撞的笨蛋才驚覺自己在無意中觸動了「機關」,不禁心頭一跳,背脊立時泛了涼,一想到即將面臨的災難,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不不不,我不是……」
敗不幸的,他的力挽狂瀾只來得及列出標題,始終面無表情的哥哥便冷靜無比地開啟了災難的預告。
「這不在于公主介不介意,而在于此刻並非適于輕松的時刻,別忘了公主是皇上親自交托給我們的責任,容不得半絲差錯,否則不單只是皇上降罪論罰這麼簡單,恐怕還會……」
逼河開始決堤。
額爾德話說得是不疾不徐,語氣也不冷不熱,丁點火藥味也聞嗅不著,好象善良的老百姓在說溫和的床邊故事,然而這一連串「故事」說下來,內容卻跟以上兩種形容詞全然搭不上半點邊。
從降罪論罰到削官降爵,再從削官降爵到午門砍頭,又從午門砍頭到凌遲處死,復從凌遲處死到全家抄斬,一層一級越往下說越嚴重,簡直是到了萬劫不復的境界。
「……倘若這還不足以令你們知所警惕,那麼或許我應該再警告你們……」
懊狠!
原以為全家抄斬已經夠悲愴了,沒想到他還嫌不夠壯烈,又繼續晉級到株連九族,連一百歲以上的老人瑞、初生幼兒和挨家挨戶的貓貓狗狗跳蚤耗子都不放過!
接下來呢?還有誰要陪葬?
車布登三人猛咽口水,脖子越縮越短。
「……必然令你們悔恨萬分卻已不及,特別是當……」
逼河水繼續漫淹兩岸。
車布登三人的臉色由發白、轉綠到變黑,最後成為三張非常漂亮的景德鎮五彩拚盤,冷汗涔涔、心驚肉跳,彷佛已經可以見到自己被五馬分尸的慘狀,腦海中更是腥風血雨、尸橫遍野,惶恐驚怖之余正打算跪地求饒,免得現下就被大哥安上「千古罪人」的墓志銘,提早埋進十八層地獄里去反省思過。
就在這當兒,某位不太清楚狀況的旁觀者卻突然橫里岔進來一句,當下听愣了四顆霹靂無敵聰明的笨腦袋。
「額爾德,你有沒有想過去唱戲?」
「呃?」
如同老太婆的裹腳布一樣又臭又長的罪刑驀然中斷,正在忙著繼續往下論刑的人愕然啞口,沒頭沒腦被判了一大堆罪孽的人也茫然不知所以,四人八只眼迷惑地瞪住梅兒,實在跟不上某人的思緒邏輯。
唱戲?千古罪人要唱戲?
請問要唱哪一出?秦檜還是魏忠賢?
百思不得其解,額爾德只好輕蹙眉宇困惑地不恥下問。
「請恕卑職不解公主何意?」
「你的聲音啊!真的好好听耶!低沉醇厚又清澈圓潤,還帶著股令人陶醉的韻味兒,每次听你說話,我的背脊骨都會發麻呢!」
梅兒一本正經地解釋完,再轉向車布登三人露出歉然的笑。
「真是對不起,雖然我很同情你們被他罵得好可憐,但還是很壞心地任由你們讓他罵,這樣我才能夠多听一點他的聲音。所以呢……」
說到這里,她又回過眼來笑嘻嘻地對上額爾德。
「請盡避罵,罵得越多越好,最好罵到我听夠了你再停,好,請繼續吧!」
內容很可笑,但這一串話說得是那樣正經八百,好象真有那麼一回子事似的,教人分辨不出她到底是在說真的還是假的?
不過無論是真或假,經她這樣一「稱贊」,還有誰繼續得下去?
偏就有!
不但有,而且連她也給「罵」進去了。
「公主,」額爾德連根眉毛也沒掀一下。「請莫忘您是金枝玉葉萬金之軀,本就不該任意出京,是皇上一片愛護之心才勉強應許公主這種超越本分的要求,公主就該體諒皇上的辛勞,萬勿任性而為惹來禍端為皇上多添煩擾……」
對象換了人,卻依然是滔滔江水滾滾泛濫,從北方淹沒到南方,淹了農田再淹房舍。
梅兒听得雙眸越睜越大。
哇!任性自負、驕佞無理……哇哇!刁蠻跋扈、強橫霸道……哇哇哇!氣焰囂張、仗勢欺人……
她是這樣的嗎?
然後,當她發現額爾德叨叨絮絮說了一大堆之後還舍不得閉嘴時,她開始拚命眨眼,一面偷偷傾身側向德玉那邊去,悄細低語。
「德玉,-們老大是在對我訓話嗎?」
「好象……」德玉抿著唇,實在不知道該笑還是該緊張。「是耶!」
「好厲害!」梅兒佩服地驚嘆。「他一定念過很多書,通曉的詞句還真不老少,好象怎麼用都用不完耶!」是誰說他不善言詞的!
德玉忽地掩唇發出一聲怪響,臉不敢變形,眼底卻充滿笑意。
「真的呢!他訓話時從不愁缺少詞句用,這也是我們這麼害怕老大的緣故,他有……呃!恐嚇人的怪癖,一上了癮頭就沒完沒了。」她憋著笑小小聲說。
「最厲害的是,他從不指著人家鼻子罵,只會「好心好意」的「提醒」-,倘若不听從他的「勸告」將會惹來多麼淒慘悲壯的下場,每一字每一句都直接殺進-的心坎兒里頭去,狠狠地嚇破-的膽!」
一邊耳朵傾听德玉的細聲解釋,一邊耳朵聆听額爾德繼續滔滔下絕,梅兒越來越驚奇。
這樣兒能算沉默寡言嗎?
以她來看,這個人根本是愛說話愛得不得了,想必是礙于身分不好意思光明正大的作長舌男,只好平日硬憋住,等逮著個適當的好時機再一口氣給他發泄出來,免得積「話」成疾。
「……最忌目空一切、驕蠻莽撞,以至于……」漫漫洪水仍在肆虐。
懊辛苦,從剛剛到現在,他連停下來喘口氣都沒有呢!
「現在我終于了解什麼叫做「天長地久有時盡,此「話」綿綿無絕期」了!」
想想,這個人也許還是讓他沉默寡言一點比較好,特別是在這種時候,她究竟是該乖乖听訓好,還是舉白旗抗議好?
不過這些她都不在意,不在意他是啞巴或長舌男,也不在意他是包公或鐘魁,她最在意的是,打從頭一眼見面開始,她便能隱約感受到額爾德對她抱著一種警衛的態度,過分恭謹、過分敬憚,總是小心翼翼地用戒慎的眼神看著她,好象在防備她隨時會跳起來咬人似的。
她又不是跳蚤!
「他會說到什麼時候才肯停止?」
「公主听煩了?」德玉低問。
「煩是不會煩啦!因為他的聲音真的很好听,不細听內容的話,還以為他在唱曲兒呢!可是……」梅兒滑稽地又擠眼又皺鼻子。「要請我吃這種「大魚大肉」,也得給我點兒消化的時間嘛!一次就來全套的滿漢大餐,我會拉肚子的啦!」
德玉失笑,忙又掩住。「要讓老大停止只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梅兒立刻虛心求教。
「認罪求饒。」
「認罪求饒?」這可新鮮了,她又沒犯罪,求什麼饒?「嗯……」咬著手指頭,梅兒沉吟片刻。「不,我有更快、更簡便的法子!」
「什麼法子?」
「瞧著!」話落,梅兒又擠了一下眼,然後對那個猶在忙著發大水的人展開一臉純真無辜的笑。「我說老大……」
這個厲害!
只兩個字而已,洪水即刻止泄,額爾德窒愕地半張著嘴,看樣子還差點噎喉,其它三人看得既欽服又崇拜,差點放聲大笑。
「……我餓了,等我們到石家莊用過膳之後,屆時隨你愛怎麼嘮叨就怎麼嘮叨,我都會乖乖听你嘮叨完,行嗎?」
額爾德慢慢闔上嘴,看了她一會兒。
「行,但請公主切莫再稱卑職為老大了。」
梅兒吐了吐舌頭,趕緊起身上馬,竊笑。
當然可以,只要他不再拿她作發泄發表欲的對象,什麼都可以!
而車布登三人更是暗呼僥幸不已,逃得更快,先起身的是梅兒,後上馬的也是梅兒,還離著馬兒有一段距離,其它三人早已四平八穩地端坐鞍上了。
在恐嚇與威脅的長期蹂躪之下,頭一回能自無人能逃月兌的魔掌中輕易地逃出生天,這簡直可說是奇跡降臨,懷抱著感恩的心,三人的腦袋里都已經開始進入算計步驟。
往後,無論有什麼「建議」都可以放膽提出來了,嘿嘿嘿!只要……
天際那一道澄艷的橘紅已然渲染成半片眩眼的瑰麗,宛如仙子的彩帶旖旎過天幕,五騎不覺加快了蹄步,期待能在天晏前趕到石家莊,好好洗個澡,再飽頓好餐,然後躺在軟綿綿的床上舒舒服服睡他個好覺。
啊!扁是想想就令人心情舒暢,不記得有多久不曾這樣想要如何就如何過,這真是一趟愉快的旅程啊!
愉快個屁!
如果能任由他們自個兒選擇,他們寧願放棄陪伴偉大的公主出游的「殊榮」,回家去作兩年閑閑無事干的廢人,每天只等著吃飽喝足再去睡覺,這才算是真正的悠閑。
不過他們也不太挑剔啦!既然無從選擇,他們也能在這趟旅程中自得其樂一番,畢竟這位公主並不難伺候。
出京時是五人行,不料半個多月後竟然變成十一個人,這,才是最大的災難。
「喂喂喂!你們前頭的,等等我們啊!」
咦?前頭的?誰?他們嗎?
五騎正待馳入石家莊,半截里突然傳來鬼叫聲,幾人不禁狐疑地各自勒住坐騎,十只眼不約而同地往後掃去,但見另六騎健馬如飛而至,兩女四男,額爾德四人都沒見過,梅兒卻是滿臉錯愕,出京以來未曾消褪過片刻的輕松自在也在同一瞬間悄然斂去。
「是他們?」
「他們是誰?」見她神情不對,車布登忙問。
「二十三叔允祁貝勒和兩位貼身護衛,以及十二叔履親王的女兒珍格格、婢女果月和履親王府侍衛思崇。」梅兒慢吞吞地說。
「珍格格?她不也是……」
「對,這回被指婚的宗室格格里也有她一份,她被指給了容恆。」
「那他們來干嘛?」
「我也不知道,不過……」梅兒不安地咽了口唾沫。「我有點不祥預感,希望不是我想象中那樣。」
「如果是呢?」
「如果是啊……」表情逐漸凝重,梅兒無意識地又開始啃起指甲來了,「唔!這個就……有點麻煩了……」她攬眉沉吟。「二十三叔不好應付,珍格格更是刁蠻,連她那個婢女都難纏得很,我看若是不事先說好,這一路上大家都不會好過到哪里去……」
這麼可怕?他們是豺狼虎豹,還是妖魔鬼怪?
「好,就這麼著!」好象終于理出個頭緒來了,梅兒對自己點著頭說道,原先洋溢在她嬌靨上的純真稚女敕亦隨之消失不見,轉個眼即換了個人似的,看得車布登幾人睜大眼闔不上。「記住,待會兒交給我來應付就好,你們可千萬別開口喔!」
哇!瞧她一副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模樣,現在是怎樣,她要去打仗了嗎?
包疑的忖度間,那六騎已然來到近前停住,梅兒立刻策騎至四人前方。
這時的梅兒無論是眼神或表情,全然是一副皇家公主的派頭,高雅端莊、矜持拘謹,臉上沒一絲笑容,甚至還有一點倨傲之態。
不知道她是要傲給誰看?
「二十三叔,珍格格,你們怎地也來到這兒了?」就連說話語氣也是那般沉穩謹慎,不復原有的嬌脆甜蜜,好象七,八十歲的老太婆,就差沒先咳兩聲吐口痰再發言。
「-可以得兩年自由,為什麼我不可以?」
四人八只眼又很有默契地同時轉向那位珍格格,滿眼敬佩。
這個更厲害!
這女人並不是很美,最多中上之姿而已,不過那副傲慢姿態可是超一流的囂張,見了公主不但不問安,兩眼還往上吊,口氣比誰都尖銳,下巴也拾得比誰都高,神氣活現,比公主更公主。
就不知道她在-些什麼?
「-是說……」
「太後也給了我兩年自由,怎樣,不行嗎?」
就擔心是這樣!
「沒人說不行,珍格格,我是說,你們為何要追在我後面?」
「我們哪有追在-後面?」珍格格月兌口反駁。
「那-剛剛又叫住我。」莫不成適才真的是鬼在叫魂?
珍格格窒了窒。「這……我……我們是……是……」
「其實這也沒什麼嘛!」允祁懶洋洋地插進嘴來。「梅蕊-出京兩日後,珍哲便得知消息馬上跑去向太後做同樣的要求,太後不好厚此薄彼,也只有應允了。恰懊我閑著沒事,便自願陪伴她出京,既然她也計畫到江南去,想想大家一塊兒走不是更熱鬧嗎?所以我們就追上來-!」
他在騙小阿嗎?
「是二十三叔自個兒也想玩兒吧?」
「梅蕊果然聰明,一猜就中。」允祁哈哈一笑。「不過-們這樣繞過來走過去,我們追得可真辛苦呢!」
又沒人讓他追!
「其實二十三叔說的也沒錯,人多是熱鬧點兒,不過梅蕊原是想自由自在地過這兩年,所以不得不請二十三叔和珍格格先答應梅蕊幾件事,若是兩位難以接受,那倒不如現下便分道揚鑣,免得三方都難過。」
允祁雙眉一挑。「怎麼,要跟-同行還得答應-的條件?」
誰教他「追」她,沒听過嗎?
女追男隔層紗,男追女隔重山。
「不敢說是條件,二十三叔,只是希望大家能互相配合,好讓所有的人都能得到最愉快的旅程。」要想「追」她,先攀過這座山再說!
「是嗎?」允祁懶懶的笑,雙臂交疊在鞍頭上。「-先說說看。」
讓她說了就得听她的,他最好別後悔!
「謝謝二十三叔。首先……」梅兒手往後一比。「梅蕊身後這四位是皇兄特地撥給梅蕊的護衛,所以請二十三叔和珍格格莫要隨意使喚,他們是梅蕊的人,既然兩位自己都帶得有人,想來亦毋需梅蕊的人伺候吧?」
珍格格臉色一變,正待撒上一潑,允祁及時橫臂阻止她,「先听完再說。」然後笑吟吟地再問,「還有呢?」
笑里藏刀?
待會兒得小心他吐出小李飛刀來!
「再有,梅蕊有梅蕊想去看看的山川名勝,二十三叔和珍格格自然也會有特別想去瞧瞧的地兒,但梅蕊絕不會硬逼兩位一定要陪我上哪兒去,也請兩位莫要強求梅蕊一定要陪你們上哪兒去。」
卑說得不亢不卑,尊重自己也尊重別人,梅兒自己都很佩服自己。
同時也听得車布登等人直眨眼,心想得對她另眼相看了,沒想到這位看似單純幼稚的小鮑主也有如此成熟穩重的一面,可見她的好說話並非好欺負,只是生性隨和不愛計較,看來往後不能隨意逗她了。
嘖,真可惜!
「沒了?」允祁的模樣更懶散。
「尚有最後一項。」梅兒歉然道。「出門在外梅蕊不敢多做要求,住宿隨便,吃食更隨便,尤其不想驚動地方官費心費力來招待我們,若是兩位依然打算要享受如同在京里那種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舒適生活,最好不要跟梅蕊一道。」
這可是她的好意喔!大家事先把話說清楚了,免得半路上有誰唧唧歪歪的老-唆不快活。
可惜打小嬌生慣養的高貴格格根本不吃她那一套,生平沒听過「尊重」這兩個字眼,只認為大家都應該听她的,因為她的額娘是當今皇太後的妹妹,所以她不僅是皇帝的堂妹,也是表妹,雙重血緣情分誰能比得上,梅蕊一個「小小」的公主竟敢要她听她的?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因此,沒讓允祁再有機會阻止,珍格格即搶先一步尖吼過來。「格格我是尊貴的親王女,他們是卑下的護衛,我想使喚他們就使喚他們,想奴役他們就奴役他們,-憑什麼說不行?」-
皇帝啊-?
「他們是皇兄撥給梅蕊的人,」梅兒咬牙硬吞下難听的回嘴,耐心地解釋。
「而且珍格格自己也帶得有人,不是嗎?」
「我才帶了兩個人,不夠用!」
「只要珍格格不要太挑剔,兩個人該夠了。」
「兩個人哪夠!我在家里頭隨時都有三、四個人跟著,出了門起碼也要有五,六個人伺候!」
「那格格出門時就該多帶上幾個人。」
「我懶得帶那麼多人,橫豎我還可以使喚-的人!」珍格格霸道地說。
說來說去她就是要人。
深吸了口氣,「梅蕊剛剛才說過,請不要任意使喚我的人。」梅兒拿出最後一絲耐心重申她的條件。
「我偏要!」珍格格潑辣地拔尖嗓門。「我就是要使喚-的人,就是要奴役-的人,-又能拿我怎樣?」她以為這樣就可以嚇到所有人,卻嚇不了從小在宮中長大的梅兒。
敗好,給-臉不要臉,那就給-難看的!
「我不準!」珍格格話聲甫落,梅兒即沉下臉色,語氣也強硬了起來。「我不準-動我的人!」宮中嬪妃為了爭寵奪愛而互別苗頭是隨時可見的常事,明里罵暗里諷,甚至起手動腳的場面她都見過不知幾多回,哪會怕她一個小小的親王格格,她這種的還不夠看呢!
「-憑什麼不準?」珍格格氣勢洶洶地怒叫,模樣更是悍野。
她以為這是小阿吵架,大聲就可以贏了嗎?
「就憑我是先皇賜封的和碩端柔公主!」梅兒依然很冷靜,但口氣上又多加了幾分強悍,氣勢毫不稍讓。
「-……」
「珍哲!」始終在一旁-著笑臉閑看戲的允祁察覺到梅兒的臉色不對,連忙阻止珍格格繼續往下說出更囂張跋扈的話。「梅蕊,別在意,-也知道珍哲的性子,看在她是-堂姊的份上……」
「沒錯,珍格格是梅蕊的堂姊,而二十三叔是梅蕊的親叔叔,論輩分,梅蕊不能不听兩位的。」梅兒很不客氣地打斷允祁期待她讓步的暗示。「可話又說回來,堂姊也只不過是十二王叔側室所出的多羅格格,二十三叔是多羅貝勒,而本公主則是相當于郡王品級的和碩公主,若論身分,兩位得跟梅蕊下跪……」
說到這里,珍格格與允祁隨即同時愀然色變,表情難堪得很,她不由自主放軟了語氣。
珍格格她可以不管,但允祁終究是她的叔叔。
「不過梅蕊並不想拿這無謂的頭餃來壓制兩位,所以也請兩位莫要強逼梅蕊好嗎?既是出門游玩,圖的就是開心,何必在這一開始就鬧得大家都不愉快?若是兩位無法忍受梅蕊所提出的要求,何妨眼下就各走各的路,這樣誰也用不著勉強誰,不是嗎?」
允祁尚不及做出任何響應,事實上,他的腦筋都還沒開始轉彎呢!珍格格又搶著先大吼過來。
「我偏要與-一道!」
兩眼往上翻,允祁沒可奈何地嘆了好幾口氣。
「就一道吧!」此刻,他已經開始後悔這回自願和珍格格一道出京的愚蠢決定了,看來這必是一趟多災多難的旅程,別說是愜意的玩樂,想全尸回到京里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嗚嗚,他是笨蛋!
「那麼梅蕊的要求……」
「我答應,行了吧?」
梅兒瞥向珍格格,後者卻咬住下唇望向他處故作不知,她無奈地聳聳肩,除非她真打算拿身分去壓制別人,而這是她最不願意做的事,額娘說過,王族的特權應該是用來幫助人而不是欺壓人,所以只好隨珍格格了。
唉!真倒霉,誰不跟來,偏偏是這位刁蠻格格跟來,往後的旅程恐怕不會輕松到哪里去了。除非……
她能甩掉這位刁蠻格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