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懂事開始,豆芽一直沒有機會嘗嘗酒味,只听人說過劣酒只適合讓酒鬼當水喝,而好酒則令人回味無窮。
的確,那宛如紅寶石般的深紅色澤,甜美的香氣中帶著紅莓、雪松的香味,含在嘴里有著濃郁、柔軟、細致如絲絨般的口感,入喉後帶出成熟甜美的果香余韻,充滿高雅的風格,教人禁不住一口接一口。
然而酗酒的後遺癥實在令人不敢領教!
豆芽抱住腦袋申吟著坐起來,奇怪的是,她不會頭痛,卻有十足天昏地暗的感覺,而且胃里頭好像剛塞入一百個披薩一樣漲得想吐。
起碼,一切都過去了!
她自我安慰地暗忖,然後慢條斯理地睜開眼楮,預計會看到自己那窄小又昏暗的儲藏室……不,房間,沒想到……
「上帝,這是哪里?」她失聲驚叫。
陽光由露台穿透進來,照亮了這個典雅又寬敞的房間,十八世紀風格的家具和織花窗簾,拼花地板,大理石牆壁配以模塑雕飾的天花板,灰棕色和淺綠色的裝飾色調柔和寧靜,問以意大利和法國骨董作點綴……
這絕不是儲藏室!
她拚命搖頭,彷佛想搖去這份「幻覺」,驀覺一陣寒冷,下意識拉起被子來掩上,旋即失聲驚喘,此刻才發現自己一絲不掛。
不會吧?
她掀開被子……
貶!
茫然地呆了半晌,她才慢吞吞地放下被單。
原來像她這種貨色也有人要。
自我解嘲地苦笑了一下,再回眸望向身旁,沒人,可是枕頭很明顯地凹了一塊痕跡,有人睡過,想來那人一定也喝醉了,否則絕不會和她上床,事後他一定後悔得要死,所以一醒來就溜之大吉!
「到底是誰?」她喃喃自語,沒心情哀悼自己那不值錢的第一次,只擔心那人付了房錢沒有?
扁是看裝潢,她就知道自己付不起這種大飯店的住宿費。
彷佛在回答她的疑問似的,浴室門突然打開,一個腰部圍著浴巾的男人吹著愉快的口哨出現,一見到她清醒地瞪著他,立刻綻露出她早已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燦爛笑容,還鄉了一點額外的味道--好像剛吃飽正在打嗝的貓。
「-醒了?我以為-會睡得更晚,所以先去淋浴,如果-想的話,也可以先去泡個澡,然後我們再……」
「等等!」豆芽依然震驚地瞪住他。是他!竟然是他!但……「為……為什麼你還在這里?」他不是應該已經落跑了嗎?
路希愣了愣,隨即又微笑起來。「這種日子我不想一個人吃早餐,所以,我想等-醒了以後再一起去吃……」
「誰要跟你一起去吃早餐!」豆芽沒好氣地說︰「我是說,你不是應該回家了嗎?」
路希又愣了一下,繼而恍然大悟。「-想回家再吃早餐嗎?也可以,那我等-洗……」
老天,跟這個人講話一定要比上帝更有耐心!
算了,計較這種事也沒什麼意義,總之,整人派對已經結束,他再也不用死纏著她不放了,就算她吃了一點虧也不要緊。再樂觀一點想,起碼在她死了之後,墓碑上絕不會有「老處女」這三個字出現。
「我不想跟你一起吃早餐,」豆芽漫不經心地說,一面四處張望尋找衣物,準備用最快的速度離開這里。「也不會跟你回家,OK?」
聞言,路希立刻垮下了臉,藍眸委屈地瞅定她。「可是,今天是我們新婚的第一天,-不認為我們應該……」
喀咚一聲,豆芽突然從床上不見了;路希連忙跑過去,想看看她摔到哪里了,但才跑到床尾,床沿已先冒出一雙驚懼的眼。
「你你你你你你……你說什麼?」
「我說今天是我們新婚第一天,-不認為……」
「新婚?」豆芽尖叫。「誰跟誰?」
「-跟我啊!」
「你……」顫抖的指尖指了指他,再轉向自己。「還有我?」
「沒錯。」
辮倒!
「你你你你……」豆芽嚇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你不但和我上床,還趁我酒醉哄我和你結婚?」太可笑了,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不,」路希搖頭否認。「是-逼我和-結婚。」
「呃?」他在說什麼,她怎麼听不懂?
「我是想和-結婚,但不想在這麼倉促的情況下結婚,我想要為-舉行一場盛大的婚禮,可是-昨晚逼我非要和-在那座教堂里結婚不可……」
「教堂?」豆芽呆呆地重復。他不是帶她去參加整人派對嗎?怎麼會跑到教堂里去了?教堂里有整人派對?
「……用過餐後,我要帶-去跳舞,但是-堅持不想坐車,要走路,沒想到才走到聖安德烈亞教堂,-又說不走了,我以為-是想參加教堂里的子夜彌撒,就帶-進入教堂,可是在彌撒中途,-突然提起……」
「今晚派對結束後,你就不會再纏著我了吧?」
「派對?什麼派對?」
「整人派對啊!」
「整人派對?我想-是哪里誤會了,我從來沒有打算要整。」
「那你為什麼要纏著我不放?」
「因為我愛-呀!」
「我不相信!」
「-要如何才能相信我?」
「現在就跟我結婚!」
「咦?」
「哼!我就知道,你說什麼都是騙人的!」
「我沒有騙-,我只是想給-一個盛大的婚禮,不想這麼匆促……」
「我不要盛大的婚禮,我要現在就結婚!」
「……這樣-就會相信我?」
「對,現在結婚我就相信你!」
「好吧!那我們現在結婚吧!」
「所以我們就……」豆芽咽了口唾沫。「結婚了?」在一無所覺的狀況下,她結婚了?
「沒錯。」
「上帝!」豆芽再次驚喘。
「對,」路希愉快的點頭。「就在上帝的見證之下。」
「耶穌!」豆芽申吟著低喃。
路希認真地想了一下。「好像沒看到耶穌,不過,我想-應該也在。」
豆芽狠狠的瞪他一眼。「不,我不相信神父會為我們證婚,我喝醉了呀!」
「確實,」路希贊同道︰「神父也勸-酒醒之後再結婚,但是-……」
「我……」豆芽不覺又忐忑不安地吞了一下口水。「又做了什麼?」
路希聳了聳肩。「-沒做什麼,只是威脅神父如果不替我們證婚的話,-要做什麼。」
「我要……做什麼?」
「-爬在貝里尼所做的天使雕像身上,威脅說要打破它的腦袋。」
豆芽瑟縮了一下。
「所以神父只好為我……」路希忍俊不住地咳了咳。「以及爬在天使雕像身上的-證婚。」
豆芽難以置信地怔仲半晌。「這不可能是真的吧?」
「當然是真的,」路希忙道︰「神父確實為我們證婚了--雖然-一直爬在天使雕像身上不肯下來;我們也在教堂的婚姻紀錄簿上簽了名--在神父證完婚,-從天使雕像身上跳下來之後;戒指雖然是臨時找來的--一對結婚六十年的老夫妻好意臨時借給我們,但-放心,我今天會……」
「那證人呢?證人呢?」婚姻沒有見證人是不行的,這必然是無效……
「參加子夜彌撒的人都是,大約有七十多個人。」
天哪!這也未免太多了吧!
「上帝!」豆芽再次申吟,更大聲。
「確實,上帝也是證人之一。」路希呵呵笑。
他為什麼這麼快樂?
豆芽納悶又心有不甘地注視他愉快的表情。「好吧!你打算什麼時候離婚?」
「離婚?」路希的笑容消失了瞬間,幾秒後又回來。「不,我是天主教徒,天主教是不允許離婚的。」
不離婚?!
「那你為什麼要和我結婚?」豆芽忍不住又拔高嗓門尖叫。
「因為我想和-結婚啊!」
「你又見鬼的為什麼想和我結婚?」
「因為我愛……」
「閉嘴!」豆芽狂吼。
路希悚然噤聲,不知所措地望著她,不了解她為什麼那麼生氣?
她不想結婚嗎?
可是,明明是她逼他立刻結婚的呀!
豆芽喘著氣,瞪住他,好半天後,她突然站起來。
「我要去洗澡了!」一說完馬上又齜牙咧嘴地蹲回去。「Shit!」
「對……對不起,」路希愧疚地囁嚅道︰「昨晚我喝得也有點過量,所以不太能控制自己……」
「不要再說了!」豆芽又申吟。
「……呃,也或許是我太久沒做有點生疏了,所以……咳咳,放心,下次一定會更好,我保證!」
天哪!誰來告訴她,該如何讓他閉嘴?
「啊∼∼對了,我去幫-放熱水,泡泡水可能會好點!」語畢,路希即匆匆跑回浴室。
擁著被子坐在地上,豆芽沮喪著臉欲哭無淚。
原來「酒醉誤事」就是這麼一回事!
「再一杯?」
「……」
在意大利,什麼時候喝什麼咖啡可是分得清清楚楚的,濃縮咖啡愛幾時喝就幾時喝,但卡布其諾只有在早上才可以喝。
吁著氣,豆芽已經灌下第四杯卡布其諾,希望能讓腦筋更清醒一點,對面的藍眸小心翼翼地顱著她,兩人都穿著浴袍分坐餐桌兩旁用早餐--豆芽忙著灌咖啡,路希忙著吃濃稠的喇叭狀酥皮點心。
她一放下咖啡杯,路希立刻殷勤地再為她斟滿,她端起來,旋即又放回去。
「想到了,我還不滿二十,是未成年……」
「不用擔心,」路希胸有成竹地道︰「認識-三天之後,我就告訴律師我將會和-結婚,請他預先去處理好可能會發生的任何狀況。」
「天哪!才三天你就……」豆芽听得張口結舌。「呃,怎……怎麼處理?」
「我也不知道,不過這應該也是可能會發生的狀況之一,所以他應該早就處理好了,我想。」他微笑。「-知道,他是很厲害的。」
連他的律師是誰她都不知道,怎麼可能知道那位偉大的律師厲不厲害?
「說不定他最近比較笨一點,所以還沒處理好!」豆芽沒好氣地說。
路希聳聳肩,起身去打了一通電話,回來後更是眉開眼笑,豆芽看得一顆心直往下掉落到馬里亞納海溝最深處。
「OK!」
他OK,她就不OK了!
「你究竟為什麼要跟我結婚?」
路希睇視她片刻。「-又為什麼不想和我結婚?」
「因為這是不可能的事呀!」豆芽揮著手大叫。
「為什麼不可能?」
「你……」豆芽咬牙切齒。「仔細看過我沒有?」
「-好美!」路希毫不猶豫地贊嘆道︰「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
豆芽申吟,腦袋往前跌進她的酥皮點心里。
「卡露蜜?」
「別叫我卡露蜜!」
「那……那……」
「豆芽,我叫豆芽!」
「豆芽?」路希似乎有點困惑。「呃,好吧!豆芽,-……還好吧?」
「不好,一點都不好!」豆芽埋在酥皮點心里繼續申吟。「你的眼楮有毛病,而我不知道怎麼搞的陷入這一片混亂,我可能還在作夢,對,我在作夢!」
「豆芽,嫁給我真的這麼不好嗎?」
听出他語氣里的難過,豆芽不覺慢慢抬起頭來,小小的臉蛋抹上一層糊糊的內餡,看上去好像沒發好的面團,還有兩顆葡萄干,可笑極了;但路希只是溫柔地凝視她,體貼地用餐巾拭去她臉上的餡糊。
「如果你跟我一樣,那我也許不會反對和你結婚,畢竟除了你之外,大概也沒有其它人願意和我結婚了。可是……」雙眸悄悄抬起,隨即又自慚形穢地垂下。「你不是,你才是我見過最美麗的男人,又是出身上流社會的……的……」
卑聲忽地停頓了幾秒,兩眼再狠狠揚起,自憐的眼神又轉憤怒。
「不,不對,我們根本沒有結婚,該死,我差點上當了!」她用力推開他,猛然起身。「我就說嘛!難怪我一點印象都沒有,告訴你,不管你是為什麼用意要這樣欺騙我,但我是絕不會上當的!」
欺騙?上當?誰跟誰?
路希一臉茫然地看著她怒氣沖沖地跑進浴室里換衣服,門砰一聲關上,他只好貼在門外傾听里面繼續傳出一連串的怒罵。
「該死,你真的很會演戲,我差一點點就被你騙到了!總之,你要是擔心我會因為昨天晚上的事而纏上你,那就不必了,我有自知之明,OK?
「真是該死的該死,我早就該知道上天不會對我這麼寬厚,每當我覺得順遂一點的時候,老天就非插一手進來找我麻煩不可,我還不夠忍耐嗎?我吃的苦還不夠多嗎?到底還要我怎樣?好吧、好吧!盡避來吧!反正我就這麼一個人,隨便你愛怎麼整就怎麼整,來吧!」
里面的怒氣呼嘯到這里,冷不防地,門扇狠狠地被拽開,路希嚇得一路退到露台前;豆芽下巴高昂地快步走出,依然是昨夜的小禮服和皮草大衣,因為沒別的衣服可穿了。
「總之,你不要再來煩我,也不必擔心我會去纏你,OK?」
這回是大門被砰一聲關上,路希滿頭霧水地呆站在原處。
他騙她?
但……他們是真的結婚了呀!
怒氣沖沖地回到公寓里,換下小禮服之後,豆芽才發現小珍珠提包里還放著綠寶耳環和項鏈。
八成不是真的,應該沒有刻意拿去還給他的必要吧?
至于小禮服和皮草大衣,就算還給他他也穿不下,要給他當垃圾不如她留下來充作「預備金」,當有急需時,她就可以賣了它們來度過難關。
對,權充是她的補償金!
而後,先順手將首飾丟進書桌抽屜里,她又匆匆跑出房間去接電話。
「Pronot(喂)?……加班?可以啊……好,我立刻過去……」
十分鐘後,她已準備好要出門,半途又轉回去接電話。
「Pronto?」
「卡……呃,不,豆芽,我沒有騙-啊!」
豆芽不敢相信地看了一下話筒,懷疑電話是不是接錯線了,再擱回耳旁。「你到底想干嘛?」
「我在教堂,-不要出門,我立刻過去接-,神父可以證明我沒有騙-!」
「不必,他一定和你串通好了!」
「神父不能說謊。」
「那你叫我見的一定是假神父!」
「豆芽……」
「夠了,路希,你想繼續玩下去,可以,但麻煩你找別人玩,我不像你那麼有錢有閑,OK?」
可憐的話筒被狠狠地擲回話機上發出刺耳的哀鳴,不到五秒鐘,又掙扎著申吟起來,豆芽理也不理,徑自按下留言鍵出門去。
「現在沒有人在家,請于嘟聲後留下您的……」
門開,一顆紅茸茸的頭顱探進來。
「路,你在嗎……啊,在!」
沙利葉與羅弗寇先後進入,沙利葉直接走向酒吧,羅弗寇則停在路希旁邊,皺著眉頭打量那個又捧出一副被遺棄小女圭女圭模樣給人看的大男人。
「你又怎麼了?」轉眼望向屏幕,兩道眉毛更是打出好幾個死結。「怎麼又在看這種東西?空難……海難……地震……森林火十個……洪水……母雞集體自殺?這到底是什麼?」
「2000年災難大集合!」沙利葉自酒吧那邊叫過來。
羅弗寇白眼一翻,推了一下眼鏡。「真是夠了,路,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在想些什麼?」
路希不語,頹喪地把腦袋埋進雙膝里。
「路,你……咦?」羅弗寇本待再追問,雙眼突睜,訝異地盯住路希的左手,即刻忘了前一秒要問的問題。「那個……請問是什麼?」
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那應該是結婚戒指,但早在愛蓮和孩子的葬禮結束之後翌日,路希就毫不留戀地把結婚戒指取下來了。更何況……
那好像不是原來那只結婚戒指吧?
路希瞄了一下自己的左手。「我結婚了。」
羅弗寇怔了一秒,旋即張大口欲待失聲驚叫,但就在同一瞬間,酒吧那邊搶先疾射過來一道酒香撲鼻的噴泉,恰懊噴在羅弗寇胸口,頓時把羅弗寇那張大大的嘴給噴得凍結住了。
懊半天後,他才慢條斯理地闔上嘴巴,面無表情地低頭看了一下胸口,再咬牙切齒地轉向酒吧那頭,沙利葉那張想爆笑又怕惹火他的尷尬表情正對著他。
「該死的你……」
「對……對不起,我……哈哈……」沙利葉打著哈哈,連忙取了一條毛巾跑過來為羅弗寇揩拭胸前。「我也是嚇了一大跳嘛!」
羅弗寇冷哼,憤然搶過來毛巾,並拍開他的手。「我自己來!」
沙利葉聳聳肩,退開坐到路希面前,認真地端詳他片刻。「我說,路,你剛剛說的……呃,我沒有听錯吧?」
「我結婚了。」路希又重復了一次。
「果然沒听錯!」沙利葉喃喃道︰「怎麼這麼快?」
「不快啊!我見到她的那一天,就想和她結婚了!」
沙利葉和羅弗寇相覷一眼,後者立刻丟開毛巾也在一旁落坐。
「她的背景?」羅弗寇很理智地提出最現實的問題。
「不知道,」路希咕噥。「那個不重要。」
不重要才怪!
羅弗寇推了推眼鏡。「是誰先提出要結婚的?」
「她。」
丙然!
羅弗寇又和沙利葉交換一眼,兩雙目光中閃現出同樣的鄙夷和輕視--對那無恥的女人。
「所以你們就結婚了?」
路希沮喪地頷首。
「既然結婚了,你又為什麼是這副樣子?」羅弗寇冷靜地再問︰「因為她提出什麼令你傷心的要求嗎?」譬如關于財產方面的要求之類的。
「不是。」路希搖頭。「她不相信。」
「不相信什麼?」
「不相信我們結婚了。」
羅弗寇呆了呆。「嗄?」
「她不相信我們結婚了。」
結婚就結婚了,有什麼好相不相信的?
羅弗寇揉著太陽穴。「你能不能告訴我們詳細情形?」該死,他的頭又痛了!
路希嘆了口氣,慢條斯理地開始敘述,從耶誕夜到翌日,一五一十全部透露出來,毫不隱瞞。
「原來如此,她喝醉了,沒有那份記憶,所以不相信你們結婚了。」羅弗寇恍然道︰「那之後呢?」
「我去公寓找她,她就從後門溜走;我去學校找她,她那些同學就團團圍過來使我無法月兌身︰我去服飾店找她,她拒絕為我量身,經理威脅要炒她魷魚,我只好投降。」苦惱地抱住腦袋,路希喃喃道︰「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羅弗寇不由得大皺其眉。那個女人的反應實在超出他的想象之外,這種男女間的感情糾葛他更不懂,根本無從思考起,又如何能告訴他該怎麼辦才好?
所幸的是,他不懂,沙利葉懂。
「听你的口氣,她好像並不願意和你結婚?」說起來實在令人不可思議,竟然會有女人不願意嫁給路希?簡直匪夷所思,但,事實好像正是如此。
路希苦笑,默認。
「為什麼?」
「我也不太明白,好像是……是……」藍眸困惑地眨了一下。
「她覺得配不上你。」這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路希猶豫一下。「也許……是吧!」
「那麼,我想……」沙利葉沉吟著。「或許你應該讓我們去和她談談,說不定她會听進我們的話……」
四目再度相對,他若有似無地點了一下頭,羅弗寇也跟著頷首。
當然,不只談談,更重要的是,他們必須打探出「對手」的底細和企圖,這才是最優先的要務!
建築于1930年代的羅馬大學是標準的法西斯風格,龐大、白色和具壓迫感;夏天時可以看到學生們坐在外面草地,或者棲息于巨大的階梯上;但在冷颼颼的冬天里,只見匆匆路過的學子們,不見駐留閑聊的年輕人。
「她應該快下課了。」
「她一定會經過這里嗎?」
「會,她離開學校必定從大門出來。」
面對羅馬大學大門的大學路對面,三個男人在車上等待著。
「你會如此瘋狂迷戀她,她一定很美,會比愛蓮更美嗎?」沙利葉好奇地問。
「當然,她比愛蓮更美十倍……不,百倍!」
真有那麼美的女人,那還算是人嗎?
「我知道你從來沒有愛過愛蓮。」
「是沒有,我在高中時,父親就替我安排了愛蓮作未婚妻,但是……」路希說得漫不經心,兀自把美麗的臉龐貼在車窗上望住大學門口,期待能早點看到豆芽的倩影。「我並不太喜歡她。l
「為什麼?她不夠美、不夠溫柔體貼嗎?」
「不是她不夠美、不夠溫柔,事實上,她說她從十歲起就開始被教導成為我的妻子,而她也確實是路希,菲爾斯完美的妻子,一個……」路希頓了一下。「溫柔美麗的洋女圭女圭……」
「洋女圭女圭?」沙利葉淡淡一哂。「說得好!」
「……我不喜歡洋女圭女圭,所以,倘若不是父親要求我和她交往,我也不會和她交往︰倘若不是父親要求我和她結婚,我更不可能會和她結婚……」
「你不會是要告訴我,如果不是你父親要你和她上床,你也不會和她上床吧?」
「父親說他想要抱孫子,所以……」
「上帝,居然有這種男人!」沙利葉申吟。「你知道有多少男人為愛蓮神魂顛倒嗎?你竟然……算了,反正愛蓮也死了。那麼,你愛這個卡露蜜?」
「瘋狂地!」
這麼愛?
這可麻煩了,倘若那個女孩子沒什麼不良企圖,也不是什麼心機深沉的狡詐之徒,那還好辦,若是正好相反的話……
「啊∼∼她出來了!」
聞言,沙利葉和羅弗寇連忙學路希一樣把臉貼到車窗上,三張臉三片扁柿子。
「哪一個?哪一個?」
「最右邊,綁著一根長辮子,背著一個綠色大提包的那個。」
兩個男人頓時目瞪口呆地張大嘴。
「黑……黑色外套,咖啡色長褲?」
「沒錯,就是她!」
唰一下,兩個男人額頭上全布滿了黑線條。
「確……確實是她?」
「是她呀!」
冷汗滴落。
「你……沒看錯?」
「就算她燒成灰,我也不會看錯!」
臉色開始發青。
「上帝!」
「她真美,不是嗎?」
美?
他的眼楮有毛病嗎?
「瞧她嬌小玲瓏的身材多迷人啊!」
嬌小?
那根本是幾根骨頭撐著一顆人頭嘛!
「不過我最愛她的眼楮……」
請問她的眼楮在哪里?
「……如翡翠一般的新綠……」
原來他有色盲!
「……宛若月光般銀亮的發絲……」
非常嚴重的色盲!
「……完美的五官……」
再加上亂視!
「……你們瞧她全身都在散發光芒……」
憊有散光!
「我真是愛死她了!」
兩個男人面面相覦。
他的審美觀有問題?
「路。」
「嗯?」
「你……覺得你自己長得如何?」
「很不錯吧!我想,不過男人好看沒什麼用,不是嗎?」
「那麼琪娜呢?」
「琪娜?啊∼∼我表妹?呃……雖然不想這麼說,但她那一副尊容實在令人不敢領教!」
敗好,到目前為止都很正常。
「愛蓮?」
「她很美,但還是比不上卡露蜜。」
原來,他審美觀上的問題只出在卡露蜜身上!
「卡露蜜才是世界第一美女?」
「正確!」路希衷心贊同。「你們不是要和她談談嗎?」
「呃……」沙利葉勉強勾了一下嘴角。「再考慮一下,我認為我們最好對她的背景多了解一點再去和她談,或許比較容易說服她。」
「嗯,有道理,那麼你們可以直接向律師索取報告書,我相信他一定請人去調查過了。」
「好,那我們走吧!」
羅弗寇始終無言,因為,他實在找不出話來。
那個女孩子是美女?
那他就是茱莉亞-羅勃茲!
路希又窩在他的專屬大沙發上「欣賞」他的災難百態,羅弗寇則忙著客串女佣為他收拾「辦公室」。
「你為什麼要看那種東西?」
「她不相信我。」
「所以?」
路希不語,羅弗寇搖搖頭。
「這些女裝要收拾到宅邸去嗎?或是要留在這里?如果要留在這里,我們得另外再隔一間更衣室出來,你知道,這些女裝實在太多了!」
「隨便。」路希沒精打彩地嘆氣。「或者把它們統統堆在我身上,看看能不能悶死我算了!」
「你在說什麼鬼話!」羅弗寇啼笑皆非地放下滿手衣服,到吧台去倒了一杯酒給他,「哪,Montepulciano,你最喜歡的。」再安撫地搔搔他的金發。「別再煩惱了,無論如何,我們會替你想辦法搞定,你也知道,沙什麼都不行,就是人際方面最厲害,沒什麼人是他搞不定的!」
路希沉默片刻。
「說的也是。」一口飲盡酒,放下。「那他呢?」
「到律師那兒去了。」
卑剛說完,沙利葉即捧著兩封厚厚的牛皮紙袋一頭撞進來。「拿到了、拿到了!」
「那,趕快,一起看!」
「哇,好厚一迭!」
「不是「前科累累」,就是記錄太詳盡。」
「看了就知道咩!」
「那要從哪邊開始?啊∼∼這邊、這邊……」
「我看看……呃……啊∼∼原來她是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