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新婚第一夜起,厲千魂就睡在書房里,直到他受傷,才得以回到自己的寢室去養傷,待他痊愈之後,由于紫蘿衣並沒有驅趕他,他也就繼續睡在寢室里,畢竟他們是夫妻,夫妻本就該睡在一起。
然而他們雖然睡在同一張床上,蓋著同一條被子,他卻連根頭發都不敢踫她,甚至不敢太靠近她,唯恐勾起她「那一夜」的丑陋回憶,總是他睡在床的最里面,而她睡在床的外沿,好讓她隨時可以落跑。
可沒想到他這樣小心翼翼的避開她,她卻反而主動爬上他的身,一本正經地告訴他說她也要「玷污」他的「清白」,因為……
「你一次,我一次,這才公平,對吧?可是我不懂該怎麼做,你得教我喔!」
「……」他應不應該告訴她,他的清白早八百年前就送給桃紅院的女人了?
無論如何,從那一夜開始,他們總算開始正常的夫妻關系——睡在同一張床鋪上,而且每天晚上不是他來玷污她的清白,就是她去玷污他的清白。
反正大家的清白都被玷污了,就一起來玷污個徹底吧!
「可惡,又下雪了!」紫蘿衣咕噥著關上窗,回到床上。
正月里,三晉人每逃詡在過大年,從初一開始,吃過了面條和餃子一起煮的銀線纏元寶後,大家就成群結伴出門去看社火武高蹺,還有抬棍背棍、跑早船抬花轎等,天天熱鬧得不得了,直到元宵時再掀起另一場斑潮。
三晉人特別喜歡鬧元宵。
「起來了,老大,起來了啦!」爬在厲千魂身上,紫蘿衣卯起來又推又拉又扯又揣,「你說要帶人家上太原去看熱鬧的,快起來了啦!」突然,她寒寒地打了個哆嗦,連忙再鑽回被窩縮進厲千魂懷里。「該死的可真冷啊!」
厲千魂拉開一條眼縫瞥她一下,環臂抱緊她,闔眸又睡了。
「喂喂喂,醒了啦!」紫蘿衣用手指頭硬撐開他的眼皮。「去太原啦,都跟孟羽他們約好了說!」
厲千魂輕嘆,睜眼,往下凝住背里的小妻子,天氣愈冷,她躲在他懷里的機會就愈多,因為她是南方人,還不習慣晉北的冬天,朔風呼號,大雪紛飛,下過了雪又結冰,一個不小心就會凍掉她的鼻子。
「這麼冷的天,你真要出門?」
「早說好了不是?大不了穿厚一點嘛!」
「好吧!」
于是,兩人先後下床穿上厚厚的衣物,然後厲千魂到廚房去。
「我做早膳,你去燒旺火。」
餅年期間他們的膳食得自理,但紫蘿衣對廚房里的活兒一竅不通,只好由厲千魂負責煮食,而紫蘿衣則到屋前去「燒旺火」,象征新的一年愈過愈旺。
「又是割湯面!」
「我只會煮這,還有刀削面。」
紫蘿衣差點月兌口抱怨丈夫太差勁,不過轉眼一想,她哪有資格抱怨,該下廚的不是她嗎?
當下,她決心要學會廚房里的活兒。
餅去是跟嘲笑她的人賭氣,她才不肯學,其實她也希望隨時都能夠自己愛吃什麼就煮什麼來吃,所以八歲那時候才會想學臘八粥,就算廚房里的活兒不簡單,那更好,她生性好強,愈困難的東西愈有挑戰性,征服起來才有成就感。
但前提是,必須是動態的活兒,干廚房里的工作得動來動去,她可以卷起袖子來挑戰;可若是靜態的活兒,再有挑戰性的東西她也不會去嘗試。
譬如女紅或寫字,得坐在那邊坐到發麻,她才不干!
總之,只要是動態的工作,再苦再累她也不會抱怨半個字,相反的,還會做很愉快;但若是靜態的工作,謝了,她讓賢,讓別人去稱王道霸吧!
「大嫂,不是要去太原嗎,你們還在那里混什麼?」
「誰跟你混,沒看到我在吃面嗎?」紫蘿衣大口大口塞完面,也不等厲千魂把湯喝完,拖著人就走。「孟羽,你妹妹也要去呀?」
「我兩個妹妹都要去,還有紹飛他表弟、表妹。」
「好極了,這才夠熱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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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百姓,要快活,唱大戲,鬧紅火」,這是太原人過元宵的習俗,鑼鼓、秧歌、架子火、要獅子、舞龍燈、高蹺、早船、背棍、鐵棍、啞老背妻等,把過節的氣氛推到最高潮。
不過其中最有趣的莫過于「九曲黃河陣」,三百六十五根桿子布成九個彎曲的小陣,游陣者必須不走重路,一根桿子也不剩地轉完全陣,如果誤入迷途陷入陣中,就必須從頭再來過。
「快,我們去過陣!」
紫蘿衣從沒玩過這種陣,興奮得不得了,拉著孟羽的妹妹和莊紹飛的表弟妹就一頭鑽進陣里頭去了,男人們只好在陣外等候她們。
「其實大嫂還相當孩子氣嘛!」莊紹飛咕噥。
「她才十九歲。」小他十歲,在他看來,還是個孩子。
「我表姊十八歲就做娘啦!」
「說到這,老大,」孟羽擠眉弄眼的岔進來。「你不會還不敢踫大嫂吧?」
厲千魂望住那一根根的竿子,目不斜視。「不關你的事。」
孟羽唉了一聲。「是不關我的事,但我是要幫你呀,老大!」
「幫我什麼?」
「老大先回答我到底踫過大嫂沒有,待會兒就知道了。」
「……有。」
「大嫂沒有拒絕?」
「……第一回是她先找我的。」
孟羽雙眸一亮,「真的?」一把推開莊紹飛湊過來偷听的腦袋。「太好了,想必是大嫂知道老大你不敢踫她,因此才用那種方式讓老大你明白她已經不介意當初那件事,所以老大你隨時可以上,不,要她了。」
厲千魂不太友善地橫他一眼。「你究竟想說什麼?」
孟羽擺了一個「等等」的手勢。「我還沒問完呢!」
厲千魂下顎緊了一下。「你還想問什麼?」
「想問老大你……」孟羽壓低聲音。「在大嫂找過你之後,老大你常主動去踫大嫂嗎?」
厲千魂眼一眯,臉拉長了,像他養的四腳畜生。
孟羽連忙一手做投降狀,一手又推開莊紹飛的腦袋。「別生氣、別生氣,老大,我不是要調侃你,雖然听起來好像是,但我真是有我的用意的!」
厲千魂眯著眼注視孟羽好半晌後,方才又轉回眸子去瞪柱子。
「常。」
「那麼老大你並不討厭大嫂?」
「為何要討厭她?她只是個性強悍又急躁了點兒,並不算是任性,也不會不講理,事實上,她比任何人都要講理,倘若她是對的,她就理直氣壯得無論如何不肯退讓半步,但只要她發現原來自己是錯的,即便要她跪下來磕頭道歉,她也毫不猶豫,我欣賞她這種性子……」
這是他自己的親妹妹給他的教訓,他真是厭惡極了那種以為自己是女人就可以任性的使詐、使壞使性子,耍奸耍滑耍賴皮,不講理又想佔盡所有便宜的女人。
而紫蘿衣恰懊相反,無論是個性、脾氣、想法或行為,她都偏向率直爽朗的男孩子,直來直往不喜歡使計耍詐,只要受得了她的強悍和急躁,她會是一個最「安全」的女人。
不用擔心她在背地里搞什麼鬼,也不用擔心她會為了保護自己而出賣你,更不用擔心她為了自身利益而陷害你,相反的,只要是「自己人」,她就會竭盡所能保護你,因為在她心目中,自己人就是自己人,而不是「自己以外的人」。
「只不過……」匆見紫蘿衣罵著髒話跑出陣來,轉頭又鑽回去,厲千魂不禁大皺其眉。「當她脾氣一上來,或者急了,她那張嘴委實粗鄙!」
男人講髒話,天經地義;女人罵髒話,不敢領教!
「哈!」孟羽彈了一下手指。「我正是要說這件事!」
厲千魂瞥過眼來。「哪件事?」
使力拍開莊紹飛的腦袋,「老大可知大嫂為何說要嫁給讀書人嗎?」孟羽又壓低了聲音。
「為何?」
「我猜大嫂自己也知道自己十分粗魯,才會想說嫁給讀書人能不能有所改進,所以……」一拳飛出去,眨個眼,莊紹飛已躺在三尺外的雪地上申吟。「這就是老大你的責任啦!」
「什麼責任?」
「設法改掉大嫂罵粗口的習慣呀!」
厲千魂的眉毛又懷疑地挑高了。「她改得了嗎?」
孟羽信心十足的拍拍厲千魂的肩。「按照我的方法,一定改得了!」
厲千魂繼續懷疑地挑著眉,不出聲,孟羽笑笑,湊過去耳語,只見孟羽每多說一句,厲千魂的眼楮就多瞪大一分,瞳孔內塞滿了不可思議。
「……這帖子猛藥用下去,保證藥到病除!」最後,孟羽說。
「你在開玩笑!」厲千魂斷然一句話就把孟羽的良計妙策踢到八百里外。
「我知道、我知道,听起來好像是在惡整,但以大嫂的性子,就是得用這種刺激的方法才有效,我以人格保證,絕不是故意整人的。」孟羽挖心剖月復地表示他的存心是最善良的,連老逃詡會為他的偉大善行掬下一捧感動的淚水。「其實原來我也不甚確定這種方法行不行,不過听老大剛剛的回答,沒問題,一定行!」
「……」某人還是不相信。
孟羽嘆氣。「老大要不信,待會兒有機會就可以試試看嘛!」
厲千魂錯愕的環顧左右,千軍萬馬、人山人海。「在這里?」
「人愈多愈有效啊!」
「……」
「好吧,那我這麼說,老大就今兒試她一天,倘若無效,就罰我三年不準回馬場,行了吧?」
「……」敢下這種「豪語」,他倒真想試試看了。
于是,當紫蘿衣又一路咒罵著跑出陣來,厲千魂就決定先來試驗一次。
「他媽的狗屎,我到底是哪里轉錯彎了?操他二舅子的,我……唔!」
扁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之中,厲千魂一把捉來愛罵髒話的小妻子,攫住她的後腦勺,毫不猶豫地俯首對準紅唇重重的吻下去;紫蘿衣頓時驚駭得腦袋里雪花茫茫空白一片,全然不知道要如何反應才好。
什麼狀況?
懊半晌後,厲千魂才放開她,「不許罵粗口!」再把她轉回九曲陣入口處,推推她催促她繼續玩她自己的,好像他剛剛只不過是舌忝了一口糖葫蘆,然後決定再把糖葫蘆放回原位好讓其他人光臨惠顧。
現在又是怎樣?
紫蘿衣捂著嘴,一臉不知所措的扭回頭來看看厲千魂,再朝四周望去,瞬間,她原已凍得紅撲撲的粉頰唰一下加溫到最高點,艷紅得像火焰在熊熊燃燒,在一片竊笑聲與揶揄的目光中,慌慌張張的逃進九曲陣里去了。
臂眾未免太多了吧!
「要換了別人,大嫂肯定會先甩出一巴掌,再來場黎明決斗。可是……」孟羽輕輕道。「對象是老大,這就不同了,大嫂只會不好意思,絕不會生氣,因為老大是她的丈夫,更是她喜歡的男人,她火不起來。」
不管紫蘿衣的個性有多麼像男孩子,即便已嫁為人婦,終究,她還只是個年輕的女孩子。
第一次試驗效果顯著、成績輝煌,厲千魂十分滿意,決定再接再厲,于是,一次、兩次、三次,到了第四次,紫蘿衣終于明白厲千魂到底要「傳達」給她什麼訊息,因此,她開始小心了。
可是,從小到大的習慣哪有辦法說改就改,剛開始的時候再是小心也會凸錘,一整天下來,紫蘿衣不曉得被厲千魂捉著當眾表演親親多少回,直至他們要回馬場時,她總算有了十分明顯的進步。
「龜孫王八蛋,竟敢……啊啊啊,對不起、對不起,我說錯了,說……唔!」
片刻後。
「不許罵粗口!」
「……好嘛!」
這種事在閨房里偷偷的做是很好,但要表演給大家看,二十年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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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過後,大家又開始忙碌起來,包括紫蘿衣在內,她也忙得暈頭轉向,要到汗馬廄去伺候那些汗血馬,又要跟蘭嫂學習廚房里的活兒,還要努力戒掉罵髒話的習慣,要比較起來,她可能是馬場里最忙碌的人。
三個月後,在馬場里所有人都欣賞過他們的場主和夫人親熱的美景之後,紫蘿衣終于戒掉脾氣一上來就罵髒話的毛病,雖然有幾回還是不小心說溜了嘴,但那種機會已經很少了,偶爾幾次剛說一個字就警覺的噤聲,再硬生生轉到別的辭去,厲千魂也只是挑著眉毛瞥她一下。
一個字還听不出來是不是髒話。
此外,她學習廚房里的活兒也很順利,因為她很聰明,學什麼都很快,只問肯不肯學而已。
「老大,用早膳啦!」
紫蘿衣把腦袋探進寢室里大吼一聲,再回到廚房里來回把早膳端到餐桌上,小米加煮紅薯、山藥蛋、黃豆、糊面的和子飯,貼餅和窩窩頭,還有咸菜、腌蒜和辣疙瘩。
「現在早膳換你負責了?」厲千魂的臉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看不出他對早膳改由紫蘿衣負責有什麼感想。
紫蘿衣吐吐舌頭。「沒蘭嫂做得好吃,你可別嫌!」
厲千魂沒說什麼,不過他在用過早膳要出門巡視馬場前,特地把紫蘿衣捉來溫柔的親吻許久,之後才出門。
「我想他認為我的手藝還不錯吧!」紫蘿衣喃喃自語,得意又開心。
整理好廚房後,她也出門到汗馬廄工作,待午前回到家,蘭嫂剛開始準備要做午膳,她正好擔任下手,繼續學習更復雜的手藝。
「大嫂。」
「干嘛?」
「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老大?」
「告訴他什麼?」
「大嫂你……」蘭嫂小心翼翼地瞅著她。「有身孕了。」
「嘖,居然被你知道了!」紫蘿衣很夸張的嘆了口氣,再繼續使力捍面條。「不說。」
「為什麼?」
「我可不想他再也不許我干活兒!」紫蘿衣滑稽的咧咧嘴。「就像我大嫂,她一懷孕,我大哥就緊張得什麼似的,不準她這個、不準她那個,差點連房門都不許她出了,那我可受不了!」
「但老大早晚會看出來的。」蘭嫂看著紫蘿衣的肚子說。
「那就等他看出來了再說。」如果她小心一點,說不定可以隱瞞很久。「蘭嫂你也不能說喲!」
「……」蘭嫂沒有答應,因為她不能不說。
當夜,上床後,厲千魂的大手就撫上紫蘿衣的小骯。
「以後不許你再到汗馬廄干活兒了!」
紫蘿衣呆了呆。「可惡,蘭嫂明明答應我不說……啊!」不對,蘭嫂根本沒有答應,好詐喔!「就知道會這樣!」她懊惱的噘起了子鄔。
「其他粗重活兒也不許插手……」
「……」男人!
「不許騎馬……」
「……」喂喂,怎麼愈來愈過分了!
「不許……」
「……」什麼都不許,她去躺棺材好了!
次日,厲千魂出門後,紫蘿衣正在絞盡腦汁思索要拿什麼借口正大光明的到馬廄去,就在這時,秦府派人來請厲千魂去一趟,紫蘿衣馬上就想到是為了秦娟娟,那個狡猾又自私的嬌嬌女。
「是為了你們小姐嗎?」
「小的不知。」
「好吧,我跟你去。」
「但老夫人是要請表少爺去。」
「你們表少爺已經把你們小姐的事交給我了,我去就行啦!」
于是,她立刻跳上馬跟著秦府來人上路到榆次秦府去,壓根兒忘了厲千魂不許她騎馬的「命令」。
這回,厲千魂又會如何「修理」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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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次秦府並不養馬,但在當地可是數一數二的殷商,秦老夫人的長子在京城也是知名的晉商富戶,雖談不上是財勢雄厚足以影響當地政商決策的豪門巨賈,至少秦府主子說的話在榆次也是有幾分力量的。
「你是誰?」
秦老夫人詫異地上下打量紫蘿衣,紫蘿衣則好奇地左右打量秦老夫人身邊的年輕男女,女的十分美麗,男的也相當英俊,但紫蘿衣就是感覺到有哪里不太對勁,也許是因為她不確定隱伏在那男人眼里的究竟是什麼?
溫順?
彬奸滑?
「我叫紫蘿衣,厲千魂的老婆。」她用下巴指指年輕女人。「我想你就是秦娟娟吧?」
秦老夫人不悅地蹙起眉頭。「真無禮!」
紫蘿衣聳聳肩。「無禮總比無賴好吧!」
秦娟娟面色驟變。「你是什麼意思?」
紫蘿衣一點笑意也沒有的拉開嘴角。「沒什麼特別意思,說出事實而已。」
美目中燃燒著憤怒的火花,「我要我大哥來,你來干什麼?我大哥又為什麼沒來?」秦娟娟語氣尖銳的質問。
「你大哥說不想管你的事了,」紫蘿衣淡淡道。「他把你的事全交給我了!」
「胡說,我是他唯一的親妹妹,他怎麼可能不管我?」
所以她才敢如此肆無忌憚的欺騙她哥哥、利用她哥哥嗎?
「你已經不是他妹妹了,他這麼說的。」
「胡說胡說胡說,我大哥才不會那麼說!」秦娟娟尖叫。「叫我大哥來,听見沒有,叫我大哥來!」
「他不會來的,有什麼事還是跟我說吧!」
「我一個字也不會對你說!」
「那就算了!」紫蘿衣回身向秦老夫人福了一下,「我走啦,老夫人!」語畢即轉身離開秦府,上馬直接回家,懶得再跟秦娟娟浪費時間多唆。
一回到馬場,恰懊在馬廄前踫上牽馬要去找她的厲千魂,他的臉色不太對勁,黑黑的,還有點冒煙,孟羽、莊紹飛和幾位在馬廄工作的人一起用憐憫的目光賦予她無限同情。
「喂喂喂,是你說你妹妹的事全交給我的不是嗎?」紫蘿衣自衛的辯駁。「既然如此,我自己去找她又有什麼不對,干嘛擺這種臉色給我看?」
厲千魂沒吭聲,逕自把馬韁丟給孟羽,捉住她的手,拉到一旁,自己在凳子上坐下,再用力一扯使她趴在他大腿上,在她還沒搞清楚狀況之前,大大的手掌已啪一聲落在她的小屁屁上。
現在又是什麼狀況?
她錯愕的一時不知道該做何反應才好,直到他在她小屁屁上不輕不重的打了三下,又把她扶起來站好,她還是一臉茫然。
「不許騎馬!」
騎馬?!
總算知道為何被懲罰了,紫蘿衣不禁又氣又好笑又尷尬,在好幾雙揶揄的目光下,她似真還假的跺了一下腳。
「可惡,那也不必在大家面前打人家屁屁嘛,很丟臉耶!」她嬌嗔地對厲千魂又吐舌頭又裝鬼臉,旋即轉身跑走。「哼,我要在你的揪片湯里加一大把辣疙瘩,辣死你!」
她跑遠了,厲千魂卻還望著她離去的方向怔愣地不知道在想什麼,豪邁俊朗的面容上飄忽著奇異的表情,眼神更是奇特。
孟羽對莊紹飛曖昧的擠擠眼,莊紹飛還搞不懂他在擠什麼眼,孟羽說話了。
「老大,很感動是不?以大嫂好強的性子,她應該受不了這種在眾人面前出糗的事,我想老大你在‘懲罰’大嫂的當兒,應該也在擔心大嫂說不定會拿去年那件事來反擊——女人最喜歡翻舊帳了,尤其是老羞成怒的時候……」
他裝模作樣的搖搖頭,好像被女人整過不知多少次,再也受不了了。
「可沒想到大嫂不僅沒有提起那件事,也沒有生氣,甚至還露出那種嬌羞的女兒態,嘖,真是難得,粗魯的大嫂竟也有那種模樣,明天的太陽不知會從南邊或北邊出來呢?」
配合著語氣,孟羽的表情又換了,這次是十足夸張的驚嘆樣。
「難怪人家說女人會為心愛的男人改變,大嫂可不就是如此了!我說老大,很感動,也,咳咳,心動了,嗯?」
「……」
「愛上她了?」
厲千魂突然橫橫瞪過來一眼,隨即大步走開。
孟羽不由哈哈大笑。「他愛上她了!」
這日的晚膳,紫蘿衣真的在厲千魂的揪片湯里加了一大把辣疙瘩,看上去實在有點可怕,但厲千魂仍默默地把一大碗揪片吃得一干二淨,連湯也喝光了。
是夜,當他們在互相玷污對方的清白時,他也格外溫柔,害她差點懷疑覆在她身上的丈夫真是白天那個冒濃煙,黑著一張臉打她小屁屁的男人嗎?
「不想生孩子嗎?」親熱過後,他問,聲音是一種慵懶的低沉。
「才不是,人家只是……」她嘆氣。「受不了什麼事也不能做,閑閑沒事在那邊晃不是我的格調嘛!」
因為她靜不下來也坐不住。
這半年多來,他早已深深了解她好動的個性了,別的女人最好是什麼事也不必做,只要有奴僕伺候她們,還有得吃喝、有得玩樂,那就是她們最大的幸福。
偏偏他的小妻子不是,他的小妻子只想在過年過節時好好玩個過癮就夠了,平常時候她不想玩,只要工作,多麼辛苦的工作都行,就是別叫她靜下來坐在那邊發霉,她會抓狂!
「那麼……」他沉吟著。「嗯,倘若我把巡視馬場的責任交給你呢?」
「咦咦咦?」紫蘿衣驚喜地翻過身來趴上他的胸。「你要把巡視馬場的責任交給我,真的?」
「如果你想要的話。」厲千魂的大手溫柔地撫在她優美的背部曲線上。
「要要要,當然要!」紫蘿衣狂喜的在他臉上親個不停。「謝謝你!真的謝謝你!」她是真的很開心,因為這不僅表示他相信她,更表示他信任她的能力。
「好,那麼,等我們從江南回來,我就開始教你……」
「請等一下,江南?」紫蘿衣錯愕的呆了一下。「我們干嘛去江南?」
「岳父來函,你二哥和四妹的婚期已定。」厲千魂慢條斯理地說。
「真的?太好了,那我們何時出發?」
「等我把馬場的事交代給孟羽和紹飛之後,我們就可以出發了。」
「好好好,等你交代妥之後我們就出……出……慢著,我們要……」咽了口唾沫。「如何去?」
「坐馬車。」
馬車?!
紫蘿衣忍不住大聲申吟給他听。就知道!唉,女人真是可憐,只不過懷個孕就得被當作病人對待。
算了,起碼他不是不許她去。
但翌日一大早,他們才剛用過早膳,秦府又派人來請厲千魂過去一趟,而且還鄭重轉達,「我們老夫人交代,務必請表少爺親自過去一趟!」
厲千魂略一思索。「好,我跟你去。」
紫蘿衣怔了怔,「等等,你不是說……」她想抗議,但隨即又听見厲千魂吩咐人備馬車,當即明白他只是要陪她去,不然只有她去的話,秦娟娟永遠不會說出到底又想要什麼了,然後就會不停來騷擾他們。
不過,他說再也不管秦娟娟的事了,最好不要一面對秦娟娟就反悔,不然,哼哼哼……
懊換她來打他屁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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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還是來了!」
秦娟娟橫著勝利的眼神向紫蘿衣示威,仍然以為只要她是厲千魂的親妹妹,厲千魂就得永遠受她擺布。
幼稚!
紫蘿衣聳聳肩,不予理會,厲千魂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但悄悄握住她的柔荑捏了一下。
「說吧,叫我來又想干什麼了?」
「我要成親了,我要我的嫁妝!」秦娟娟也不多唆,很干脆的提出要求。
這個……她就不了了,厲千魂沒有給妹妹準備嫁妝嗎?
紫蘿衣詢問地朝厲千魂望去,後者微微攬起了眉宇。
「我給了,在你第一回訂親時我就準備好了,整整十馬車,包括珠寶首飾、綾羅綢緞、家私器物等等,所有女人家該有的,全都在我為你準備的嫁妝里,也在當時就送到秦府來了。」
「不夠,那些根本不夠!」
「不夠?」厲千魂深深吸了口氣。「那麼,你還想要什麼?」
「我要海南島那座寶石礦。」
雙眉陡然揚起半天高,好半晌後才徐徐放下來,厲千魂什麼也沒說,僅是將目光移至紫蘿衣那邊,意謂︰交給你了,信守諾言把秦娟娟的問題移交給妻子處理。
沒問題,交給她就搞定了!
紫蘿衣拉子讜秦娟娟笑了一笑。「憑什麼?」
秦娟娟原想裝作沒听見紫蘿衣的問題,但眼見厲千魂垂下眸子不吭聲,擺明了他不想管這件事,她只好不情不願的回答紫蘿衣。
「就憑我是大哥的親妹妹。」
「不夠!」紫蘿衣馬上把秦娟娟的話還給她了。「要知道,馬場與馬場所擁有的礦產雖說都是掛在老大名下,馬場里的人也都認定一切都是屬于厲家的,但厲家歷代的老大都不認為那是厲家私有的,包括我們住的屋子,那全都是屬于馬場所有人的……」
所以才會有那條書她不得不接受懲罰的規矩,既然不是私有的財產,她這個老婆自然沒有權利隨意處置。
「因為那是他們辛辛苦苦工作來的,是他們辛辛苦苦的養馬、是他們辛辛苦苦的開礦,也是他們竭盡全力保護所有的資產,你只是坐享其成,憑什麼一句話就要他們讓給你?」
秦娟娟窒了窒。「可是……可是大哥工作得比誰都辛苦啊!」
「支配馬場所有財產的權力握在他手中,馬場所有人也都徹底的信任他,他怎能不工作得比任何人都辛苦?」
「但那一切明明都是屬于我們厲家的……」
「錯!」紫蘿衣依然笑吟吟的。「你姓秦,不能說‘我們厲家’,得說‘我們秦家’,記住了?」
「你你你……」秦娟娟開始冒火花了。「你無理取鬧!」
是誰無理取鬧呀?
「請教,我哪里無理了?」
「這……這……」這了半天想不出該如何反擊,秦娟娟只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秦老夫人以尋求幫助。
「難道娟娟過繼給秦家,他就不認這個親妹妹了嗎?」秦老夫人慍怒地反問。
紫蘿衣很夸張地嘆了口氣。「怎麼認?從娟娟過繼到秦家那一刻開始,她就以她並不姓厲為理由,半個字也不肯听從哥哥的話,而老夫人你也以娟娟姓秦為藉口,不許外孫以哥哥的立場來管教妹妹,請問,他要怎麼認?」
秦老夫人一時啞口,因為紫蘿衣說的是事實。
「無論如何,娟娟總是你妹妹呀!」她只好轉對厲千魂進行哀兵政策。「而且這回是她自己想要嫁的,錯過這回,天知道她這輩子還嫁不嫁得出去!」
厲千魂垂眸無語。
「好吧,」秦老夫人瞄一下秦娟娟身邊的男人,咬咬牙根。「我老實告訴你,娟娟這回是真的懷孕了,如果不讓她盡快成親……不必我多說,會有什麼結果,你應該很清楚吧?」
這回厲千魂掀了一下眼皮,飛快地瞥一眼秦娟娟身邊的男人,旋又落下,依然不吭半聲,紫蘿衣很滿意的笑得更開心了。
「那就讓她盡快成親啊!」
「但沒有那座寶石礦,她不肯成親啊!」見厲千魂不理不睬,秦老夫人只好再回過頭來跟紫蘿衣「溝通」。
「那就不要成親,」紫蘿衣無所謂的聳聳肩。「反正難看的是她自己。」
「你怎能這麼說!」秦老夫人憤怒的咆哮。「她是你的小泵呀!」
「她不是!」紫蘿衣淡然道。「她姓秦,與厲家無關。」
「你……你……」秦老夫人氣得說不下去了,再怎麼說都是她們無理,她們根本辯不贏。
懊,既然講理講不過,那就不要講理!
「我就是要那座寶石礦,你又能怎樣?」雙手叉腰,下巴高高在上,秦娟娟擺出最蠻橫的姿態撒賴。
啊炳,女人竟想對女人使這一招?
「不怎麼樣,不給就是了!」紫蘿衣始終笑咪咪的。
秦娟娟驀而瞪大眼,紫蘿衣以為她要爆火山了,沒想到她卻轉身撲進秦老夫人懷里,鳴嗚咽嘔哭訴。
「女乃女乃,你看那女人欺負我啦!」
紫蘿衣翻了個白眼,不想跟她一般見識,但秦老夫人一見心愛的孫女傷心,她就心疼得不得了,再也顧不得其他,索性直接對厲千魂下令。
「千魂,我命令你盡快把海南島的寶石礦轉給娟娟做嫁妝!」
但厲千魂無動于衷,仿彿石雕像似的,紫蘿衣則笑得像朵最燦爛的花兒。
「我說,老夫人,您姓秦,老大姓厲,請問您憑什麼命令他呀?」
「憑我是他的長輩!」這就不需要講什麼理了吧?
「那也是,長輩的話也不好違逆,不過呢……」紫蘿衣嘿嘿笑著。「馬場的規矩里有這麼一條︰除非朝廷征收,否則馬場任何土地資產都不得買賣饋贈或轉為他姓擁有,而那規矩是厲家的長輩定下來的,老夫人您難道要老大違背厲家長輩的規矩,來順從您這個異姓長輩的話嗎?」
秦老夫人張著嘴,無言以對,她再怎麼不想講理,也不能明目張膽的要求厲千魂做個不義子孫吧?
要真是,厲千魄頭一個就可以名正言順的不听她的話。
盡避秦娟娟仍在她懷里嗚咽,但秦老夫人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說辭能夠讓厲千魂順從她的意思;而那位從頭到尾沒出過半聲的男人表情一派平靜,好像她們所說的事跟他一點關系也沒有,他連听都懶得听,然而自他垂放在身側的拳頭上,握得那樣緊,青筋都爆出來了,可以看出他的憤怒與不甘。
看來真正想要那座寶石礦的是他。
「沒事了吧?」紫蘿衣來回看他們。「沒事我們要走,我們馬場的事兒可多著呢!」
片刻後,厲千魂駕著馬車離開秦府。
「蘿衣。」
「干嘛?」
「或許當我不在馬場時,可以把馬場交給你負責。」
「嘿嘿嘿,終于知道本姑娘的厲害了吧!」
「……」
拔止厲害,這位「姑娘」簡直可怕,那張嘴跟孟羽確實有得拚,一抓住理就窮追猛打不饒人,幸好她是喜歡上他而不是恨上他,不然他的後果可真是不堪設想,多半在新婚夜就變成白骨一堆了!
卑說回來,他一直想不透,她又怎會在第一回見面就喜歡上他的?他們連半個字都沒說過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