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誕夜是情人的夜,翟仕禹卻在廚房里忙得半死,只因為夏嬋說要吃聖誕大餐。
他說要到外面吃,她卻說她不要到外面和人家擠;他說要叫外送,她就說外送的不好吃,她要吃自己做的,于是,可憐的男人只好躲在廚房里奮戰,攤開琳瑯滿目的菜單,他頓時傻眼。
耶穌上帝,這些菜她是從哪里抄來的?有的他都沒吃過呢!
懊吧!帶球跑的老婆最偉大,她下的命令就是聖旨,不過二十幾道菜而已嘛!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做就做,但是,他可不保證味道如何喔!
至于夏嬋,則舒舒服服地窩在特制的圓弧型沙發上看DVD,邊啃啃瓜子。
其實那張菜單本來是她自己要做的,想說多炒幾樣菜,然後從中挑選幾道比較好做的來試試看。可是老公大人堅持要表演一下偉大的廚藝,菜單抓了就走,也沒來得及告訴他不需要統統都做,听他在廚房里鏗鏗鏘鏘忙得不亦樂乎,看來,他說自己的手藝有多高明並不是自吹自擂的,那就讓他做到爽吧!
于是,翟仕禹從下午一點就蹺班回來,卷起衣袖、穿上圍裙進入廚房開始奮斗,至于夏嬋,則放學回來洗過澡後就開始等呀等的,等到廚房開始溢出香味時,她也已經在點頭打盹了。可才剛過了片刻,一陣悅耳的門鈴聲驟然響起,夏嬋迷迷糊糊地被嚇了一跳,隨即踉踉蹌蹌地跑去應門──差點開錯了廁所門,不意門甫打開,門外的人就一頭撞了進來,並慌慌張張地抓住夏嬋。
「三姊,三姊,給我錢,快,給我錢!」夏楓滿頭滿臉的驚惶。
看她如此慌張,夏嬋不由得也跟著慌張起來了。「咦咦咦?怎……怎麼了?」
「不要問我怎麼了?」夏楓氣急敗壞地叫道。「快給我錢就是了啦!」
「可……可是……「夏嬋手足無措地反手扶住她,因為夏楓好像在發抖。
「你……你要多少?「
「多少?「夏楓似乎愣了一下,」這……我也不知道,大概……大概一萬吧!「
「一萬?!「夏嬋驚呼。」你要那麼多錢干什麼?「
「哎呀!「夏楓猛跺了一下腳。」告訴你不要問了,快給我錢嘛!「
「但……但是我沒有那麼多呀!「
「喂喂!三姐,咱們不是親姊妹嗎?妹妹有急用,你干嘛那麼小氣啊?你真的打算見死不救嗎?「夏楓似乎已經惶急得口不擇言了。
死?!夏嬋不禁嚇了一大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小妹?你告訴我,說不定我幫得上忙呀!「
「我、我……「夏楓欲言又止地囁嚅道。」我不能說,反正你給我錢就會沒事了啦!「
真是這樣嗎?那……
夏嬋遲疑了會兒,「好……好吧!」她轉身,本想去看看翟仕禹的皮夾里有沒有那麼多錢,可一想到翟仕禹的皮夾,就想到他曾經告訴過她的話,一陣強烈的不安立時籠罩住她,使她不假思索地又回過身來。「不行!你得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難道小妹被勒索或恐嚇?
「我告訴你不要……」
「你不說我絕不給!」夏嬋神情堅決地斷然道。
姊妹倆眼對眼地相互對瞪了片刻,夏楓終于輸了,輸在她早已亂了心神。
「好,我告訴你,我……我懷孕了!」夏楓神情慘然。
「-?!」夏嬋很捧場地掉了下巴。
夏楓苦笑。「要是讓大姊知道的話,她一定會立刻通知媽,所以我只能來找你,你絕不能告訴媽喔!」
「我……我……等等,等等……」夏嬋一時無法接受地猛抓頭發,隨即拉著夏楓到沙發上坐下,又抓了半天頭發才稍微理出點頭緒來。「你……你……是國中那位老師的?」
「不是,」夏楓更沮喪了。「我……我也不知道是誰的。」
「耶?!」
雙重震驚!
夏嬋簡直快嚇死了。「怎怎……怎麼可能不知道?你你……你又不是死人,那種……那種事怎麼可能不知道?難道……難道你是被被被……被強暴、被被被……被迷奸?」
「也不完全是那樣啦!是……」夏楓低垂著腦袋盯著自己拚命扭絞的雙手。「剛開學時不久,我跟同學去參加新生聯誼,然後有人在吃一種藥丸,那……那人家只是一時好奇,所以才吃吃看的嘛!沒想到……沒想到當我清醒過來的時候,就……就已經全身光溜溜的躺在旅館的床上了,所以……所以我根本不知道是誰……是誰……」
「天天天……天哪!」夏嬋撫著額頭不知如何是好,腦袋里已經只剩一片狂風暴雨,亂七八糟的了。「天哪!天哪!」她只記得這兩個字該如何發音。
「三姊,我……我需要錢去把孩子拿掉,你給我好不好?」夏楓低低央求。
墮墮墮……墮胎?!終結孩子的生命?!謀殺孩子的未來?!
三重震驚!
夏嬋兩手抓著自己的腦袋差點抓狂!
謀殺要判多少年?
不對,未成年要進少年感化鯇!
全然沒有發覺到姊姊的狂亂,夏楓仍在幽幽地訴說自己的困擾。「雖然我知道墮胎不好,可是連是誰的孩子都不知道,總不能教我把他生下來吧?」
這這這……這……說說說……說的也是,這可是名副其實的「父不詳」,而且小妹才……才……她幾歲?
夏嬋按著自己的胸口拚命叫自己鎮定!鎮定!鎮定!「你你你……你還未成年,哪……哪一家醫院敢幫你做……做那種事?」
「嗄?這、這……」夏楓似乎這才想到這種問題。「我也不知道呀!」
「你不知道?那我更不可能知道!」夏嬋喃喃道。「不行,不行,光靠我們兩個不行,得找個成年人……成年人……啊,對了!」她驀然跳起來沖向廚房。「你在那里等我,我找人求救!」
找人求救?找蘇伯伯嗎?也好啦!如果三姊哀求他的話,也許他不會告訴爸媽吧?總之,靠她自己一個人是沒辦法處理這件事的,靠三姊更不行,那就只有找人幫忙了。
夏楓在沙發上坐立不安地動來動去,好像怎麼找都找不到一個舒適的坐姿,直到自廚房傳來一串怒吼。
「What?Shit!居然搞出那種紕漏……狗屁,我又能怎麼樣?她應該找你爸媽……不敢?敢做那種事就不要說不敢告訴父母……又來了,我告訴過你多少次了,有的人可以這樣幫,有的人不可以,而她就是不可以的人其中之一,你若是這麼做,就等于是在害她呀……都听我的?這是你說的喔……好,那現在馬上去通知你爸媽,這種事你沒有資格承擔,也承擔不起……」
夏楓蠕動的身軀驀然凍結住。
「……搞屁啊我,我干嘛……那是不可能的事,你以為現在幫她處理過這個難關之後就沒有問題了嗎……那是不可能的事,她學不乖的,告訴你,你這次幫她解決了一個紕漏,她就會以為,反正有你這個笨蛋在幫她擦,她就不怕再惹出更多紕漏,然後你就會發現她惹的紕漏越來越大條,到最後,她的一輩子就這樣毀在你手里了,這就是你要的嗎?」
夏楓的臉上漸漸泛出憤怒之色。
「對,沒有錯,必須有個人壓制她,並警告她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你自己說,除了你爸媽之外,還有誰壓制得住?……很好,既然你也同意我說,那就听我的話,立刻去通知……」
再也听不下去了,夏楓猛然跳起來沖向廚房,一頭撞進去劈頭就喊,「給我等一下!太過分了,蘇伯伯,我……-?!!!」怒吼聲猝然噎了回去,她目瞪口呆地望住站在流理台前的年輕男人。「你……你是誰?」
夏嬋和翟仕禹不約而同地嚇了一跳,旋即互視一眼,繼而又看回夏楓,翟仕禹有點懊惱,夏嬋卻顯得相當扭捏。
「這個嘛……老實說,他……他就是……是……」
是什麼?
夏楓狐疑地來回望著他們兩個人,眼見夏嬋的臉色尷尬無比,再見那年輕男人圍著圍裙,好像正在做飯,腦際中驀然靈光一閃。「啊,我知道了!」她驟然大喊一聲。「你……你……三姊,真沒想到啊!你居然……居然養情夫!」-?!情夫?
夏嬋錯愕地一愣,下意識的轉過眼去看住翟仕禹︰你什麼時候變成我的情夫了?」
翟仕禹更是啼笑皆非。「誰是情夫呀?」
「你啊!」夏楓食指伸得直直的指向翟仕禹。「嘖嘖,長得還真不賴呀!又高又俊,說長相有長相,說身材有身材,連氣質都是一流的,還真看不出來居然是個被女人包養的小白臉咧!」話說到這兒,她匆地拉下臉去。
「這樣你們又有什麼資格說我?三姊,還真是看不出來呢!大家都以為你有多乖、多閉俗,原來骨子里大膽得很,居然還有臉說我!一個奸夫,一個婬婦,三姊,搞不好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他的對不對?真不要臉,拿老公的錢倒貼男人選不夠,選讓老公戴綠帽子做烏龜……」
哇你咧,她的想像力還真豐富耶!
夏嬋眼角忐忑地偷瞥向翟仕禹,發現翟仕禹的神情越來越顯陰沉,不禁暗暗叫糟。
「……不過,這樣剛好,三姊,你最好乖乖听我的,我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那樣我就會把嘴巴閉緊幫你保守秘密,否則別怪我到處幫你宣傳,讓大家都知道你是個多下賤的女人,不僅養情夫,還要拿情夫的小阿來謀奪丈夫的財產……」
突然,臉色鐵青的翟仕禹霍地幾大步上前,在夏嬋甫始驚覺不對,而夏楓則滔滔不絕地越說越溜嘴之際,便揚手一揮,啪的一聲甩了她一個響亮的巴掌。
「任性幼稚的小表!」他怒叱,然後忿忿地月兌下圍裙扔在一邊,在夏楓驚愕得猶未回過神來之前就一把鎖住她的手腕。「小嬋,去穿上你的大衣,順便拿我的外套和車鑰匙來給我!」
「你……你要干嘛?」夏嬋戰戰兢兢地問。
「少羅唆,快去!」箍住夏楓的手依然緊鎖,翟仕禹硬是拖著她去關瓦斯爐、烤箱,「拿賓士的那一副!」
「好……好嘛!」自結婚……不,自認識以來,她未曾見過翟仕禹如此震怒,如今赫然見識到所謂男人的怒氣,還真是恐怖得很,夏嬋的本能告訴她,這種時候最好乖乖听話,千萬別頂子つ羅唆,否則台風尾就會掃到她身上來吹一吹。
眼見夏嬋匆忙離開廚房,夏楓終于回過神來意識到本身的危機了。「你……你想干什麼?」她一邊恐懼地尖叫,一邊又抓又踢奮力想甩開翟仕禹。
「想干什麼?」翟仕禹冷笑著把她拖出廚房。「當然是做我該做的事,把你帶回去交給你大姊,要她馬上通知你的父母!真不曉得你和小嬋怎麼會差這麼多,才十六歲,講話居然那麼毒!」
「不要!」夏楓失聲尖叫。「你不可以這樣,我……我……我會告訴她們三姊養情夫,三姊……三姊會比我更慘的!」
輕蔑嘲諷的眼神不屑地拂過她色厲內荏的表情。「隨便你!」翟仕禹實在懶得跟她多羅唆了,「不過,小表,你還真是行啊!從來沒有人能夠真正的惹我發火,你還是第一個呢!這樣一來,你就有機會嘗嘗我飆火的後果了。」
當夏嬋和拖著又叫又撒潑的夏楓的翟仕禹前後進入夏家時,夏瑜、夏恬和簡兆幸正在客廳里爭執誰該負責晚餐,驀見一串人毫無預警地沖進來,而且氣勢洶洶的好像復仇者似的,不禁月兌口齊聲驚呼。
「咦?小嬋,你回來干什麼?小妹,你又到哪里去了?還有你……你是誰?」
夏嬋還沒有想到該怎麼回答,翟仕禹已上前一步粗魯地將夏楓拽到沙發上。「她懷孕了,立刻通知你父母!」
「-?!」那三人頓時吃驚得險些跌成一堆唐俑。「小妹,你你……你懷孕了?怎麼會?」
夏楓瑟縮在沙發里,倔強地繃緊下巴一聲不吭,或者說她是惶恐害怕得已經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夏瑜見狀不對,馬上叫夏恬打電話給母親,然後又盯回夏楓。
「小妹,你……你真的懷孕了?是誰,到底是誰讓你懷孕的?」
夏楓還是不吭聲,但翟仕禹替她回答了。「你問她也沒用,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好奇吃了人家給她的藥丸,結果讓人家上了也不知道。」說著,他露出冷笑。「要是一個還好,搞不好還是好幾個輪流上,那可就好玩了!」
夏嬋在一旁扯著他的手臂。「不要這麼說嘛!這樣太刻薄了啦!」
「為什麼不能這麼說?這是實話呀!」翟仕禹大聲反駁。「告訴你,她太愚蠢了,任性幼稚又自以為是,一天到晚只想要玩,也不想想自己有沒有資格跟人家玩,到頭來還不是被人家給玩掉了,簡直是白疑再加三級,可是現在敲醒她的腦袋還來得及,再晚兩年就真的來不及了!」
也不曉得是不是恐懼到極點就會不顧一切了,只見夏楓突然跳起來大叫,「那又怎樣?那也是我家的事,關你屁事?而且,大姊還不是早就和男人玩過了,我為什麼不能和男孩子出去玩?還有,也是二姊說吃那種藥丸好像很有趣的,那我當然也想試試看到底是怎麼個有趣法呀!」
沒想到會扯到她頭上來,夏瑜不禁怒氣沖沖地罵道︰「你還真是白疑耶你,就算我玩男人我也不會玩出問題來,哪像你,連被誰玩了都不知道!」
罷打完電話的夏恬更是一臉不可思議。「拜托喔!我說吃那種藥丸好像很有趣,並不表示說我也吃過啊!沒錯,看別人吃那種藥丸好像是很有趣,但也很危險呀!那樣能試嗎?要是我告訴你玩俄羅斯輪盤手槍游戲很好玩,你也敢去玩嗎?真是笨蛋!」
「你大姊夠精明,你二姊夠狡猾,」翟仕禹緊跟著火上加汽油。「但是你呢?任性有余,智力不足,所以她們夠資格玩人家,你卻只有被玩的份。」
「你你你……那你呢?你又算什麼東西?還不是被女人養的小白臉一個!」夏楓被罵得直跳腳,不思反省,只想反擊。「還有三姊,她居然敢養情夫!是喔!就是要像她那樣夠、夠無恥才有資格玩,對嗎?好,這樣我就懂了!可是你還是沒有資格說我,你只不過是三姊養的情夫而已,去舌忝三姊的腳趾頭吧你!」
一驚未平,一驚又起。
「-?你是阿嬋的情夫?!」夏瑜不敢置信地來回瞪著夏嬋和翟仕禹。
這麼出色的男人竟然甘于做女人的小白臉,是不是哪里搞錯了呀?而阿嬋居然養情夫?這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夏楓更大聲了。「我親眼看到他在三姊家里幫三姊做飯的!」
「耶?!」剎那間,所有驚疑的視線全都聚集到翟仕禹身上去了︰為什麼不到這里來幫她做飯?
翟仕禹冷冷一笑,「沒有錯,因為小嬋肚子里懷了我的孩子,所以我才替她下廚做飯,而且……」他輕蔑地斜睨著夏楓得意的神情,他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你父親拿去的那筆錢也是由我支付的,最重要的是……」夏楓的得意線條僵住了,他探臂攬夏嬋擁入懷中。「和小嬋結婚的人更是我……」-?!三女一男很有默契地四張下巴全掉了!
「……現在,你說我有沒有資格管你們家的閑事?」
「什麼?」窒息五秒後,夏瑜便發出宛如殺雞般的尖叫。「和阿嬋結婚的是你?那……那蘇伯伯……蘇伯伯他……」
「他和另外一位小姐結婚了。」
「嗄?!怎麼……怎麼……」怎麼天翻地覆了?「那爸爸……媽媽……他們……」
「他們知道小嬋不是和蘇總結婚,但不知道她是和誰結婚,他們也不在乎,他們只要錢,只要我肯付出雙倍的價碼,他們就把小嬋賣掉了。」
真難听!
但卻是事實……這是哪一朝哪一代的蠰女戲碼呀?
三姊妹面面相覦,三張臉三種難堪的神情。
「好了,既然我把小妹交給你們,你們也通知你們的父母了,我的責任已了,要回去繼續做飯了,我不想餓著小嬋,她現在可是個大胃王呢!」
語畢,他旋即帶著夏嬋揚長而去,留下三姊妹猶愣在那邊。
現在到底是怎樣?
少年時代熱血奔騰,元旦時就喜歡半夜跑到總統府前去靜候,待黎明曙光初起時給它來一聲精神燦爛的口號。然而,一旦過了那種沖動的年歲,元旦時不是呼朋引友去瘋狂,就是躲在家里睡到日上三竿還不起床。
翟仕禹就是這樣,因為昨晚饑餓許久的大野狼卯盡全力把小辦帽吃了個痛快,連紳士的精力也順便透支光了,所以,就算他想起床也爬不起來,即使門鈴彷佛空襲警報似的拉個不停,他也只是把被子往頭上一蒙就繼續睡他的。
可是,當他感覺到身邊的人兒有動靜時,他立刻壓住她欲待起身的姿勢,「我去開。」自己一翻身坐起來了。
「詛咒這個一大清早就擾人安寧的家伙不得好死!」隨便套上睡袍,他咕噥咒罵著去開門,然後破口大罵,「該死的我就知道是你這家伙,只有你這種無聊家伙才會做這種無聊事,你……」
門外的人卻若無其事地自行進屋,自行晃入客廳,自行打開隱藏在飾品櫃後的小吧台,並自行倒酒,彷佛在自己家中一般愜意。「……你該死的為什麼不留在新加坡不要回來算了?」
孫成麟嘻皮笑臉地舉杯向他敬了敬。「我想念你呀!」翟仕禹白眼一翻,隨即憤然的轉身欲待回房。
「你要去哪兒?」
「睡覺!」
「哎呀呀呀!陪親親小老婆睡覺是嗎?」
「誰理你!」
孫成麟嘖嘖有聲地搖搖頭。「真沒良心啊!虧我出差才剛回來就馬不停蹄地趕來警告你,你居然這樣對待我,唉∼∼我脆弱的小小心靈哪堪如此摧殘呀!」
翟仕禹猝然止步,並狐疑地半回過身來。「警告?警告我什麼?」
孫成麟眨了眨眼,繼而嘿嘿笑著倒了另一杯酒給翟仕禹。「我想你最好先準備好。」
翟仕禹兩眉一皺,但還是順手接過來。「準備什麼?」
賊兮兮的笑容在孫成麟臉上幸災樂禍地跳躍著。「茱迪來了。」
「咦?」翟仕禹果然變色了。「她說打死也不到台灣來的呀!現在又來干什麼?」
「我想,那大概是在吵架時說的吧?而且……」孫成麟悠哉悠哉地啜飲著美酒。「往年你都會回美國過聖誕節,直到元旦後才離開,從沒有像今年這樣托人把聖誕禮物交給她們之後就算了,甚至連通電話也沒有吧?」
翟仕禹窒了窒,「我……忘了。」他懊惱地說,隨即又懷疑地問︰「你怎麼知道?」
孫成麟唉了一聲。「你到底有沒有在听我說話呀!翟大少?跟你說茱迪來台灣了嘛!她現在在你陽明山的宅邸,因為找不到你,所以打電話去問我,我就馬上趕來通知你羅!」
翟仕禹沉著臉色思索片刻,而後一口飲盡酒,再離開吧台去打電話。半晌後,他又回來端起空酒杯朝孫成麟舉了一下,後者立刻為他斟滿。
「如何?你干了啥好事?」
翟仕禹橫他一眼。「我剛剛通知媽媽我已經結婚了,而且老婆也懷了孕,春節時我會帶小嬋回去過舊歷年,所以拜托她快把茱迪叫回去,不要讓她再留在這里窮攪和了。」
「哦!那她怎麼說?」
輕啜一口酒,「她不太相信,」翟仕禹淡淡道。「不過,如果我說的是事實的話,她也不希望讓茱迪擾亂了我的生活,所以她會先把茱迪叫回去,然後等著看過年時我有沒有真的把老婆帶回去。」
「你媽媽滿通情達理的嘛,不過……」孫成麟曖昧地擠了擠眼。「茱迪真的肯就這樣回去嗎?連見你一面都沒有?你不是說她喜歡你嗎?」
「不,她不會這樣就回去,不過,這兒只有你和周秘書知道,你不敢說出去,至于周秘書,除非得到我的同意,否則她連總裁那邊也會保密。」翟仕禹神情非常鎮定。「所以,茱迪只會找到公司去和我大吵一架──如同往常一樣,之後再回美國。」
「哦哦哦!那麼你是打算裝作不知道她喜歡你這件事羅?」
「不然你有更好的對應之策嗎?」
孫成麟想了想,然後兩手一攤。「沒有。不過,既然你打算要裝作不知情,那麼老實告訴她說你已經結婚了不是更好嗎?」
「現在不行!」翟仕禹不假思索地否決了。「以我對茱迪的了解,她一旦知道實情之後,倘若沒有媽媽在一旁壓制她的話,她必定會極盡冷嘲熱諷之能事去欺負小嬋,把小嬋吃得連骨頭都下剩,那我可受不了!」
「會嗎?她不是不想讓你知道她喜歡你嗎?」
「這個跟那個無關,大嫂、二嫂、三嫂在婚後第一逃詡已經領教過她的潑辣了,她的理由是,她們三個搶走了她的哥哥。幸好我大嫂比較遲鈍,听不懂,兩人講話老是牛頭不對馬嘴,听起來爆笑得很;至于我二嫂,跟她是針鋒相對,兩人同樣凶悍,誰也強不過誰,要是決斗的話,包準是兩敗俱傷;而我三嫂只是靜靜的听,從不頂回去,弄到後來茱迪自己都感到無趣,只好算了。」
孫成麟忍俊不住失笑。「高招!」
「總之,這種事若不想弄得太復雜,就得裝傻裝到底,至于我已婚的事實,也最好由媽媽來轉告她比較妥當,免得她火山爆發熔岩亂噴。而且,在這之前我也不能讓小嬋知道茱迪來台灣的事,免得她吵著要見茱迪,甚至自行偷跑去見茱迪,那問題可就大條了,搞不好茱迪還會親手掐死她也說不定。」翟仕禹說著朝臥房那兒瞄去一眼。
「特別是最近小嬋對我不太滿意,我正在盡力討好她,可不想再節外生枝了。」
「耶?為什麼?」孫成麟一听不禁訝異萬分。「你那麼寵她,她還不滿意?她好像不是那種女孩子吧?」
「這也不能怪她,」翟仕禹苦笑道。「只能怪我對女人有奇怪的癖好。」
「-?」孫成麟驚叫得更大聲了。「你告訴她了?」
翟仕禹頷首。「對。」
「對你個頭啦對!」孫成麟更是怪叫。「有沒有插搞錯啊你?我跟你朋友這麼多年你都不告訴我,她才跟你結婚多久你就告訴她,你太重色輕友了吧?」
「你在說什麼呀?」翟仕禹哭笑不得。「她是我老婆耶!就算我不告訴她,她遲早也會自己發現的嘛!」
「那我不管!」孫成麟耍賴地說。「既然她都知道了,那我就一定要知道,否則連朋友都沒得做。」
翟仕禹雙眉一挑。「你一定要知道?」
「非知道不可!」
「好!」
「咦?」孫成麟大喜過望。「真的?」
「對,等你嫁給我做小老婆那天我就立刻告訴你。」
「嗄?!」
穿著孕婦裝,夏嬋幾乎不敢踏入學校里,無論這件孕婦裝有多可愛,高中生還是不太適合穿孕婦裝,如果不是班長拉著她進去,她可能會在校門口站到大門關上,然後再敲門拜托學校守衛開門讓她進去,那就更丟臉了。
之後,一瞧見她的孕婦裝,導師便主動免除了她的體育課,班長也乘機免除了她的掃除工作,更不必做值日生、不必出公差,轉眼問,她變成了班上的特權學生。
中午,夏嬋特地跑去一年級找夏楓,從她口里得知趙初惠在聖誕節翌日就回台灣來了,在臭罵她一頓之後,便帶她去把孩子墮掉,然後命令課業輕松的夏恬負責接送妹妹上下學,免得她又到處亂跑。夏恬雖然滿心不願意,可是面對正在火頭上的老媽,誰也不敢違抗她的命令,只好委屈客串一下小妹的保母了。
「我可不可以回去看看媽媽?」小小老婆乖乖請示老公大人。
「你媽媽正在火頭上,你想回去做她的出氣筒嗎?」
哦!那就只好過些時候再說了。
收好手機,順便收好空便當盒,她準備再去買幾個面包來吃。再這樣下去無論有多可愛的孕婦裝都會變得不可愛了,她嘆息地暗付。可是她就是會餓嘛!
就在這時,她突然听到某同學在叫她。
「夏嬋,你老公……你老公可不可能來學校接你?」
夏嬋訝異地瞧著那位發問的同學,發現對方的臉色很不自然。「不太可能吧!他已經調派車子來接送我了,而且快過年了,他公司也很忙呀!」
「哦!」急急忙忙地,那位同學一听到答案就回頭跑了,然後跑去和那些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的同學們會合,接著更密切地說著悄悄話。
真沒禮貌!
不過,夏嬋立刻明白了,難怪已經很久沒有和她說話的同學會突然找她說話,其實,她早就該想到同學們會這麼做了,女孩子不都是這樣嗎?
可以說她們實在是太無聊了,也可以說是她們的好奇心實在強烈得太過火又扭曲得很畸形,雖然明明知道一個老頭子實在沒什麼看頭,但她們就是想看看讓她懷孕的老頭子到底是什麼樣子的,而她又怎麼受得了那種老頭子?
就如同去年校慶時,楊美婷班上的同學慫恿她叫她老公來參觀一樣,不知有多少人聞風跑去看,就是想瞧瞧到底是什麼樣的老頭子想讓楊美婷為他懷孕生孩子,一見之下,果然大失所望。
因為楊美婷的老公既沒有成熟男人的魅力,也沒有長者的溫和與包容,無論怎麼看,遠看、近看、隨便看、仔細看,他都是頂著一頭類似日本河童那種滑稽半禿發的嚴肅老古板,看上去有點可笑,又有些令人生畏。
真是超失望的!
之後有將近一個月時間,大家就如同楊美婷剛結婚時一樣,在楊美婷背後指指點點的,奇怪她怎麼忍受得了讓那種老頭子在她身上為所欲為?
夏嬋實在不明白她們到底在想什麼?是希望能看到足以令她們驚奇的意外呢?還是存心幸災樂禍?抑或是慶幸她們不是那個必須忍受老頭子在她們身上為所欲為的可憐蟲?甚至恥笑人家活該?
彬者只是純粹想看戲?
茱迪是個典型的美國女人,二十二歲,高鼻子深眼楮,臉上的雀斑比芝麻糊里的芝麻還多,而且身材很高大,手腳又粗,憑良心說,她實在沒什麼值得夸耀的優點。
因為除了善于針對自己的外型做最時尚的打扮之外,她並不特別漂亮,身材也沒什麼迷人之處,脾氣反倒格外好勝倔強,樣樣都想贏人一著,事事都要爭第一,偏偏她也不是那麼能干,又不喜歡認輸,所以常常表現得像個小阿子一樣野蠻不講理。
而翟仕禹對任何女人都很有耐心、很體貼,獨獨對茱迪無法容忍。雖然剛開始他也是極力容忍,但忍到最取綁實在是忍無可忍,乾脆就不忍了。
當然,之前他一直不知道茱迪故意找他吵架只是為了遮掩她自己的真正感情,另一方面又想逼他說出喜歡她的話,只是她沒想到這種方法根本是大錯特錯,而且翟仕禹根本不喜歡她。
「你現在到底住在哪里?」每回一見著翟仕禹,茱迪劈頭就這麼問,也不管他是剛從會議室里出來,或者是在電梯門口,更不管有多少偷覷的眼神集中在她身上,或者有多少人拉長了好奇的耳朵在听。
希望他的職員不是個姻都精通英文,翟仕禹無奈地暗忖。「媽媽不是叫你回去了嗎?」他實在不想創下第一次在公司里吵架的紀錄。
「你現在到底住在哪纓?」如同往常一般,茱迪固執得令人生厭。
翟仕禹沒有回答,直到他的專用電梯門開,他走進去,茱迪也跟了進去,他按下頂樓按鈕,門關上。
「我不想告訴你,OK?」
「為什麼?」
「因為你太煩人了!」
茱迪咬了咬牙。「那你聖誕節為什麼不回去?」
「你回去問媽媽,我已經告訴她了,所以她才叫你回去。」
「我不回去,除非你告訴我為什麼!」
翟仕禹忍耐地閉閉眼。「拜托你,茱迪,乖乖回去不要來煩我了好不好?我還在上班耶!」
「我不管,你說了我才要回去。」
「你到底要我說什麼嘛?」
「說你現在住在哪里,還有,聖誕節為什麼不回去?」
「我叫你回去問媽媽了不是嗎?」
「我要你告訴我!」
「你……」電梯門開,翟仕禹憤然踏出去。「不可理喻!」
茱迪立刻追上去。「我不管,你今天非告訴我不可!」
「周秘書,明天開會的文件準備好了嗎?」
「藍斯,不準你不理我!」茱迪的聲音提高了。
「周秘書,這樣不夠,市調的資料和一年估計額的表單呢?」
「藍斯∼∼」
眼見翟仕禹完全不理會她,氣得茱迪拉開嗓門尖吼,她的肺活量本來就大,這樣扯開喉嚨使盡全力一叫效果還真是驚人,不但翟仕禹被嚇得手上的文件散了一地,連秘書桌上的花瓶都出現裂痕了。
「嗯哼!我想……」只有周秘書依然鎮定如恆地扶扶鼻梁上的眼鏡。「茱迪小姐應該去唱歌劇。」
翟仕禹與茱迪不約而同轉眼瞪住她︰這個女人到底是哪里不對勁?
「哎呀!午餐時間了耶!你們下去吃飯還杵在這邊干嘛?罰站啊?」
罷從電梯里出來,孫成麟就夸張的叫過來,恰懊被翟仕禹拖來一塊兒死。
「走,我們一起上廁所。」-?!什麼時候開始男生噓噓也要找伴了?要比誰大嗎?
「我要打電話給小嬋。」翟仕禹耳語道。
「哦!」
籃球的緊迫盯人是為了阻攔對方,茱迪的緊迫盯人是為了追索答案,目的雖不同,卻同樣令人厭煩。
而且,茱迪大膽狂妄,幾乎沒有一個地方她不敢跟去的,除了一處男人私人重地……
「喂!小嬋,我是仕禹……呃……沒錯……不要生氣,小嬋,我也知道這是第五天了,但是我真的……不是,不是,我都是睡在公司里的……你怎麼這麼說,小嬋,我……」坐在馬桶蓋上,翟仕禹捂著額頭唉聲又嘆氣。
「我不是有意的呀!但這是公事……不要這樣,小嬋……我已經盡量在想辦法解決問題了,但……是是是,我知道……對,問題一解決就回去了……唔!那你自己要小心照顧你自己喲!用錢不用省,我在你的戶頭里匯進一百萬了,需要就去提款,小心金融卡不要遺失了,還有,你的副卡放在……好好好,不用就算了,那掰掰了。」
收好手機,他又在馬桶上坐了一會兒才無精打采地打開門,一出去,就很倒楣地對上雙手抱胸靠在洗手台邊的孫成麟那一臉揶掄的笑容。
「挨罵了?」
翟仕禹忍不住又嘆了一大口氣。「挨罵還好,我倒寧願她大聲罵我,可是她不是,她偏偏用那種委屈又可憐的語氣說,既然我不是喜歡她才和她結婚的,那麼我會不想回家也不奇怪,見鬼的她那種想法到底是從哪里來的呀?」
「你告訴她的呀!」
眉峰一皺,「你在說什麼鬼?我怎麼可能那樣說?」翟仕禹不悅地否認。
孫成麟眨眨眼。「可的確是你自己告訴她,你是因為那什麼鬼原因才要和她結婚的不是嗎?」
「可是我也說了那只是次要的原因啊!我不太可能真的只因為那種原因才和她結婚吧?」翟仕禹辯駁。「未免太荒唐了!」
「是嗎?」孫成麟斜睨著他。「也許她不是那麼想的吧?」
翟仕禹怔了怔。「不是那麼想?那是……」
一陣砰砰亂響的敲門聲突然打斷他的話。
「喂喂!你們還沒好嗎?要是再不出來的話,我就要進去了喔!」
兩個男人不約而同驚恐地瞪住盥洗室的門,唯恐那個瘋女人真的會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沖進來。
「那個丫頭,她到底想怎樣?」翟仕禹又氣又急的低罵。「她這樣緊跟住我,害我連回家換衣服都不敢,更別提回家睡覺了,就算小嬋不生氣,我也會擔心她一個人在家會不會有問題呀!」
孫成麟想了想。「那就只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向你媽媽求救!」
向媽媽求救?又不是小學生!
不過……已經沒轍了,求救就求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