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是很冷的,尤其是對生長在南方的人而言,沒下雪都冷得像在下大雪,一下起雪來大概會直接凍成冰柱,晶瑩剔透是不太可能啦,不過保證夠堅硬。
然而,琴思淚絲毫沒有那種顧慮,暖炕熱呼呼的,還得鋪上好幾層墊被才不會燙人,屋里四周到處是旺盛的火盆,炕幾上還有熱茶、熱湯、補湯,她不但不覺得冷,還有點熱,會沁汗珠兒呢!
此刻,傲苑的暖軒里,長長的炕榻上,琴思淚正安詳地縫制幼兒衣,一旁,杭傲也趴在那里算帳。
「老婆。」
「嗯?」
「妳說,一年大概要花多少呢?」
「這……」停下縫針,琴思淚攢起秀氣的柳眉,細細思索。「說不得準的,得視天災情況而定。」
「嘖,還真麻煩!」杭傲咕噥。
琴思淚若有所思地瞅向杭傲。「夫君,妾身在想,也許……」
卑說一半,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迅速傳來,琴思淚下意識噤聲,與杭傲不約而同朝門口望去,納悶是誰在這大冷天里,不去找個軟綿綿的娘兒們暖被窩,還有興致在外頭亂跑的?
「少爺!少爺!」大吼大叫著闖進來的,原來是添福。「老爺要您……」
「閉嘴!」杭傲吼得比他更大聲。「先把門關上,別讓冷風吹進來凍著三少女乃女乃了!」
添福定住,飛快地轉身關上門,再回過身來,依然氣喘吁吁的。
「少爺,老爺要您立刻上前頭堂廳去!」
「干嘛?」
「竇家小姐懷了身孕,竇老爺帶著她闖上咱們杭府里來鬧了!」
可怕的靜默。
冷不防地,杭傲一個虎躍跳下床來,怒吼,「那個臭娘兒們!」再回頭,表情立刻柔了下來。「老婆,外頭冷得很,妳別出去,這件事我會搞定的!」
「夫君,你……」琴思淚戰戰兢兢地瞅著他。「在發火嗎?」
一直以為杭傲只是性子暴躁而已,直到有一回,她去向大嫂、二嫂問安,閑聊之中,大嫂、二嫂不經意提起杭傲曾被杭老爺子惹火,因而放火燒屋的往事,連公公都因此而忌憚他好幾分,這已經夠她驚嚇的了。
必傲苑之後,碧香又好奇地向添福詢問,于是,添福更詳詳細細的描述了當時的情景,述說杭傲是如何如何的飆火,然後放火,又是如何的不許人救火,有幾個奉老爺之命不顧一切想上前去救火的僕人,還被杭傲折斷了手腳。
當時要不是杭夫人親自趕來阻止,杭府八成會被燒得只剩下幾片破瓦供人緬懷瞻仰。
萬萬沒料到向來溫柔體貼的夫君竟也有那樣凶狠的一面,琴思淚當場就駭出一身冷汗來,但也幸好只有在被惹火的時候,杭傲才會耍狠,不然大家都別想過安靜日子了。
所以,別怪她會擔心,因為不得不擔心。
凹傲怔了怔,失笑。「沒有,沒有,我沒有發火,只是很生氣。」
「那就好。」琴思淚這才安下心來。
「總之,妳乖乖待在這里就好。」
「是,夫君。」
套上靴子,連大氅也沒披上,杭傲就直接開門要出去……
「夫君。」
凹傲回頭。「嗯?」
琴思淚面現憐憫之情。「為了報復,竇家小姐就這樣毀了自己的一生,她實在很傻,也很可憐,夫君就別太為難人家了吧!」
唉,這女人真是!
要是同情心也可以賑災,光是她一個人的同情心就夠賑上一百年的災都足足有余了!
「我知道了。」語畢,大步走出門外。
放心,他絕不會「太」為難人家的,只會「用力的、狠狠的、絕不留情的」為難那個臭娘兒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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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杭傲暗暗詛咒竇艷梅祖宗十八代之際,其實,竇艷梅是很惶恐的,因為,她壓根兒不曉得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
記得那日,她怒氣沖沖地從杭府里出來,立刻上路趕回祈縣竇府,跟竇老爺表明願意嫁給那個南方糧商之子了,條件是要愈快愈好,最好明天就嫁,不然後天也行,隔個兩三天就太久了。
但她說她的,也沒人听她的,竇家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怎能就那樣隨隨便便的把女兒嫁出去,于是等她真能嫁出去了,也是兩個月後的事了。
而問題,就出在送親途中。
再是遙遠的路途,在送親的途中,新娘應該是不能下轎的,就算真不得已要下轎打尖,也要躲躲藏藏地貓在客棧房里頭,不能讓任何人瞧見的。
但竇艷梅畢竟是個任性的千金大小姐,就算要出嫁了,她還是愈想愈不甘心,也愈想愈郁卒,郁卒得忍不住在轎子停歇于某個小城鎮時,竟一個人偷偷溜出去喝酒,還喝到醉得一塌糊涂,待她清醒過來,一切都完了,她已失去完璧之身了。
是誰?
完全不知,一點印象也沒有,甚至是一個人或好幾個人都不清楚。
起先,她是驚恐的、慌張的、不知所措的,但後來,她決定把所有的錯都歸咎到杭傲身上去,對,一切都是他的錯,是他「害」她的。
所以,她賴定了杭傲,非他「負責」不可!
然而,當她面對杭傲那雙嘲諷的、輕蔑的、鄙夷的目光時,她還是不由自主地心虛了,可是,心虛歸心虛,她依舊打定主意要他「負責」。
只不過,她的打定主意並不如預期中那麼定,很輕易就被打歪了……
凹傲背著手,歪著腦袋,「真是我嗎?竇大小姐。」懶洋洋地問。
深吸一口氣,「就是你!」竇艷梅矢口咬緊了他。「你比誰都清楚不是嗎?」
「是嗎?大概是我最近太忙,有點健忘了!」杭傲慢吞吞地踱出兩步。「我想請問,究竟是在何時何地呢?」
「八月中秋剛過,在承天府的一處小城鎮!」竇艷梅說得煞有其事。
凹傲微微一笑。「妳確定?」
「十分確定!」竇艷梅用力點頭。「就在送親途中,絕不可能記錯!」
「八月中秋剛過,確定?」
「確定!」
「承天府,確定?」
「確定!」
「無可置疑?」
「無可置疑!」
「那就怪了!」杭傲裝模作樣的模著下巴沉吟。「去年八月中秋前後,我正在河南府賑災,又如何分身去承天府呢?」
竇艷梅呆了呆,臉色大變。「你騙人!」
「不信?」杭傲笑吟吟的。「沒問題,我起碼可以找到千百上萬個人作證,全都是災民,跟我毫無關系,絕不可能為我作假證的。」
「那……那……」竇艷梅無措地回眸偷覷一下滿臉狐疑的竇老爺。
「如何?」杭傲一派和善的微笑。
「是……是我記錯了……」
「哦?」
「應……應該是中秋前一個月,」倉促間,竇艷梅只好臨時再掰個時間出來,也沒時間去細思那個時間點有沒有問題了。「對,就是那時候!」
「中秋前一個月?」杭傲很客氣的請教。「在哪里?」
「在……在……」竇艷梅兩顆眼珠子骨碌碌亂轉。「太原的廟會上!」
「原來如此。」杭傲不氣不惱,依然一副和氣生財的模樣。「那麼,這次不會有錯了?」
「絕不會!」
「肯定?」
「百分之百肯定!」
「這也很奇怪呢!」杭傲又開始模下巴了,「去年中秋前一個月,我天天帶著老婆在平陽城里外到處玩,又哪有空跑到太原的廟會去逛呢?」疑惑的眼神很有禮貌的注定竇艷梅,「平陽城所有的老百姓都可以為我作證!」再追加一句。「妳知道,他們都很討厭我,沒有人願意為我作假證的!」
嘻嘻嘻,沒想到做個令人討厭的人還有這種「好處」呢!
竇艷梅又傻住了,愈來愈慌張,因為她感覺得到,身後的父親也開始冒出懷疑的怒火了。
「那……那是去年的端午……」
「竇大小姐,」杭傲很夸張的嘆了口氣,真的有點同情她了。「請問妳的孩子幾個月了?」算了,就依老婆的意思,饒過她吧!
竇艷梅愣著嘴,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了。
听到這里,原還理直氣壯的竇老爺,已經知道女兒根本是在誣賴人家了,不由怒火高漲的一把捉住女兒的手。
「對不起!」他向杭傲致歉,旋即轉身就走。「走,回去了!」
「爹,可是……」
「妳表哥,或是郭公子、楊公子,妳自己挑一個!」
「不要,明明是杭……」
「閉嘴,妳還想在這里丟人現眼嗎?我可沒這種臉陪妳繼續胡鬧!」
「爹……」
竇家父女倆爭爭吵吵的聲音很快就听不見了,杭傲聳聳肩,瀟灑的朝純看熱鬧的爹娘和兄嫂們揮揮手。
「好了,事情解決了,我回傲苑去抱老婆取暖!嘖,這兩天真的很冷呢!」
凹老爺與杭夫人不禁面面相覷。
沒有雞飛狗跳,沒有驚濤駭浪,也沒有天崩地裂,沒有人間毀滅,這樣簡簡單單幾句話就解決啦?
呿,真沒趣!
憊有蘭姨和杭姵,她們也特地跑來看看能不能抓到杭傲一兩條小辮子,這麼一來,她們就有借口要挾杭老爺給她們好處了。
誰知雷聲大雨點小,別說小辮子,連根發絲也抓不到!
斑哼哼,就饒了他這次,這回不行,總還會有下一回,非抓到那小子的把柄不可!
她們沒料到,先出問題的倒是她們自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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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太丟臉了,十天後,竇老爺就把竇艷梅嫁出去了,偷偷模模的,沒放半張帖子,也沒請半桌喜宴,甚至沒半個外人知道。
至于嫁給誰呢?
由于竇艷梅始終堅持非要杭傲「負責」不可,竇老爺便徑自替她做下決定,把她嫁給她表哥了,最起碼,她表哥是親戚,要再出什麼問題,也可以自家人關起門來討論就行了,免得更丟人。
而郭承康,他可比竇艷梅更是一肚子惱恨,因為,醉奸竇艷梅的正是他。
原是想先讓她嫁不成南方糧商之子,再去向她求親,這麼一來,已非完璧的竇艷梅定然會迫不及待的應允他。
豈料,一場場陰謀到最後依舊是一場空,竇艷梅還是嫁給了別人,當他知道的時候,一切都已太遲,再也來不及挽回了,恨得他當下就跳上馬進戰場,把怨氣出到敵人身上去了。
不過,這也是他家的事,與其他人不相干了。
現在,杭傲只擔心一件事,縴縴細細的琴思淚,挺著一顆愈來愈大的西瓜,看上去好不辛苦,他真是心疼死了。
「老婆,妳不要老是起來到處走動嘛,要什麼,吩咐碧香就行了呀!」
「是夫人說的啦,」小心翼翼地扶著琴思淚,碧香一邊替主子解釋。「現在多走動,生產的時候反而比較好生嘛!」
「會嗎?」杭傲歪著腦袋打量琴思淚,在他看來,只會愈來愈辛苦而已。
「夫人是過來人,說的經驗談自然可靠。」
凹傲沉默片刻,忽地跳起來跑出去。
「那我得去問個仔細!」
眼看杭傲話一說完就火燒似的一溜煙跑掉,碧香不由失笑,因為杭傲就像個小阿子一樣,總是說風就是風,說雨就是雨的,另一方面,她也替主子高興。
「姑爺真的很疼愛您呢,小姐!」
「我知道。」琴思淚滿足的漾笑。
除去為了生意而不得不出門之外,杭傲幾乎時時刻刻都陪伴在她身邊,跟前又跟後,就像只老母雞一樣盯緊了她,不管她有缺什麼或想要什麼,就算是不缺也沒必要的東西,他都會立刻去弄來,只為討她歡心。
巴現在比較起來,在何家的那八年里,如今想來,其實她是很寂寞的,雖然何家的公公婆婆疼愛她,但只能窩在自己的院子里過日子,彷佛被關禁在籠子里的金絲雀,那種日子雖然平靜,卻好孤單。
當時不覺得,只以為平靜也是一種幸福,然而,現在要她再回到那種日子,光是想象,她的心就會顫抖。
不曾飛翔過的金絲雀,會以為關禁在籠子里就是正常的。
但曾經飛翔過的金絲雀,一旦被關進籠子里,只能看著自由的天空,渴望飛翔的幸福,這種殘酷的折磨,很快就會奪走牠的生存意志。
因此,野生的金絲雀是關不得的,否則牠很快就會失去生命了。
而她,在杭傲的引導之下,品嘗到了飛翔的快樂,體會到自由的幸福,這時再剝奪她的自由自在,她也不知道自己會如何,只知道,她絕不可能再找回過去的平靜了。
是她變貪心了嗎?
「三少女乃女乃,您的信。」添福送來一封信函。
是娘家來的家書。
如同以往,琴思淚看完後總是一臉哭笑不得的無奈,張嘴想說什麼,出口的卻是一聲啼笑皆非的嘆氣。
「怎麼?老爺和大少爺還是不相信嗎?」碧香了解地問。
「他們始終以為我只是在安慰他們。」琴思淚頷首,苦笑。
自送親回去的人口中,琴老先生得知琴杭雙方都上了金媒婆的大當,頓時後悔莫及,即刻送來家書向女兒道歉,早知如此,就不要逼著她再嫁。
琴思淚立刻回信告訴爹親,她過得很幸福,請不必擔心。
然而,無論經過多少封書信往來,琴老先生始終以為女兒說得再是好听,都只不過是在安慰他而已,其實她過得不知有多辛酸,說不定天天被杭家公婆欺凌,又被夫君虐待,苦不堪言。
這種令人哭笑不得的認定,總讓琴思淚不知如何是好。
「老爺是關心小姐您嘛!」碧香指出事實。
「但他們甚至不相信我懷了身孕,還說我是為了安慰他們而說謊,雖然他老人家對我的孝心很是欣慰,可是說謊畢竟是不對的,不應該再繼續下去了。這……這……」琴思淚喃喃道,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這種事也能說謊的嗎?」
這就太可笑了!
碧香失笑,忙又硬吞回去。「等小姐生下孩子之後,再請姑爺陪您回門一趟,這不就行了!」
「但我恐怕夫君沒空,他還有生意要照顧呢!」
「放心好了,對小姐您,姑爺根本就是萬靈菩薩︰有求必應,沒問題的!」
琴思淚遲疑一下,「可是,爹還說……!」才說幾個字,又想到什麼似的一驚噤聲,下意識往門外探兩眼!凹傲還沒回來,松了口氣。「爹說,倘若我又被休回家,他也不會再勉強我嫁了,大哥會照顧我一輩子的。甚至……」
又停住了,再次往門外探,這回非常謹慎的確認杭傲確實還沒有回來,她才敢往下繼續說,聲音也壓低到只有碧香听得見。
要是讓杭傲听到了,她真不敢想象他會有何反應?
燒屋?
憊是燒人?
「爹也說,表哥還在等我,他不在意我被休過幾次,」她細聲道。「如果我願意的話,嫁給表哥做妾也是可以的,只要表哥是真心疼愛我的就行了!」
「哇!」碧香驚嘆。「這要是讓姑爺知道了,姑爺非鬧得驚逃詔地不可!」
「所以,」琴思淚認真點頭。「絕不能讓夫君知道!」
說來可笑,杭傲連自己親娘的醋都吃,向公婆晨昏定省是媳婦的責任,但每一回她要上靜苑時,杭傲就會不滿地嘟嘟嚷嚷的。
「我就知道妳疼老娘比疼我多!」
「……」
她能說什麼呢?
如此幼稚的言行,卻讓她深深感受到杭傲對她的那份痴迷的心,他的人是年輕的,思想是老練的,感情卻像個孩子似的極為純真又任性,霸道的想要佔據她一整個人,還有她的每一時、每一刻,就算只是她的一絲頭發,他都不願與人分享。
說她不高興是假的,但他的任性霸道也的確使她增添了許多困擾。
然而,這種困擾也是甜蜜的,使她心動的男人是如此的眷戀她,怎不令人喜悅在心呢?
如今,她又「老」了一歲,已然是二十六歲「高齡」了,他卻不僅使她變貪心了,更讓她不時忘了自己的年歲,彷佛情竇初開的少女,竟興起向他撒嬌的沖動,這種幼稚的心態,總是在尚未付諸行動之前,就先嚇壞了她自己。
爹要是知道了,定然會斥責她不知羞恥的!
不對,這與羞恥無關吧?
那是……
沒規矩?
呃……這跟規矩又有何關系呢?
不知禮?
又是哪一項禮條扯上這了呢?
莫非是……
「老婆,快,快!」
蚌爾,杭傲的人影宛如箭矢般地,咻一下射進屋里來,隨手取了一件大氅為琴思淚披上,就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往外走。
「娘請了個說書的來府里,說是要講《桃花扇》,就等我們了,快走吧!」
瞧,只要是有趣的事兒,他總不會忘了她,不,是第一個就想到她,然後非要她跟著去開心一下不可。
琴思淚不覺輕輕嘆息,她是滿足的嘆息,卻听得杭傲一陣驚慌。
「怎麼了,老婆,哪里不開心了?不想听說書嗎?」
「不,妾身只是……」她忍不住又嘆了口氣。「好開心、好滿足!」
凹傲松了口氣,「唉,說清楚嘛!」喃喃抱怨,「差點沒嚇死我!」低頭看看她的大肚子,再見她秀秀氣氣地踩著細碎的蓮花步,斯斯文文的像蝸牛一樣爬,也跟著嘆了口氣。
「太慢了,還是這樣吧!」說著,干脆打橫將琴思淚抱起來,提氣縱身飛上屋頂。「這樣很快就到了!」
棒一下就被帶到空中去,頓時嚇得琴思淚兩條粉臂緊緊圈摟住他的頸子。
這……這……嫁雞隨雞「飛」,嫁夫從夫「走」,夫君的意願一定要服從,可是這種事,她能不能小小抗議一下呢?
她不是嫁雞,而是嫁夫,可不可以不要飛?
就在杭傲與琴思淚兩人緊「貼」在一起,「你儂我儂」地從傲苑飛往靜苑而去之際,驀聞自蝶苑方向隱隱傳來一道尖銳的怪叫聲,他們不由疑惑地相對一眼,隨即若無其事地一個繼續飛入靜苑里去,一個更卯起來死緊地摟住某人的頸子。
蝶苑里的事,他們插不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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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
這就是蝶苑里傳出的那道尖銳得足以劃破大理石的驚聲怪叫,發出那道怪叫的是蘭姨,而承接那道怪叫的是杭龍。
「我……我喝醉酒,把……把姊姊給賭輸掉了!」
把杭姵給賭輸掉了?
蘭姨與杭姵難以置信地瞪住他好半晌,猝然不約而同揚臂甩出巴掌,一個甩右邊,一個甩左邊,恰恰懊可以把杭龍的臉打成一張扁扁的餡餅,沒餡兒的。
那顆腦袋里頭根本沒有腦子可以做餡兒。
「你這孽子!」
「竟敢把我輸掉!」
凹龍狼狽的被打趴在地上,也不敢爬起來。「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你你……」蘭姨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了。「還說什麼是不是故意的,你干嘛要賭人,就不能賭錢就好嗎?」
凹龍腦袋垂在胸前,好像斷掉了似的。「人家不肯跟我賭錢嘛!」
「為什麼?」
「因……因為在那之前,我還欠下了十多萬兩……」
蘭姨驚嚇得猛抽氣。「十多萬兩?!」
凹姵更是不可思議地瞪圓了眼。
「天哪,你還真是個爛賭鬼耶!」
不但欠下賭債十多萬兩,還把親姊姊都給賭輸掉了,這樓子桶得還真不是普通的大!
「天哪,這下子麻煩大了,」蘭姨頹然坐到椅子上,惶然地手扶額頭。「上回妳爹就警告過了,再要有妳弟弟的賭債、酒債,就拿我自個兒的珠寶首飾去賣了還債,別再找他了,他不管,可現在問題這麼嚴重,我又能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杭颯恨恨地踹杭龍一腳。「現在只有一個辦法了!」
「什麼辦法?」蘭姨無力地問。
「我先躲到舅舅家!」杭姵第一個就想到先自保再說。「等字據的時限到了,對方找上門來,爹不想管也不行了,最多就是拿錢抵人,這不就行了!」
懊辦法!
可是……
「要是對方不肯拿錢抵人呢?」這也是很有可能的,說不定對方就是想做杭家的女婿,做杭家女婿的好處可是比實際拿錢更長遠。「果真如此,要知道,生意人最講究的就是信用兩字,字據上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的,妳爹恐怕真會把妳給人家了!」
「所以我才要躲啊!」杭姵以「妳真是蠢」的口氣說。「就算爹真要講信用,真要把我交出去,既然我人不在,他們也沒轍呀!」
不可能這麼簡單吧?
「但是……」
「反正姊姊不在,還有妹妹在嘛!」杭姵不耐煩地提醒親娘。
「妳是說……」蘭姨兩眼驀睜。「杭蕊?」
「廢話!」
「但杭蕊已訂親了,妳爹不會肯的!」
年前,杭老爺就替杭蕊定下了親事,清明過後就要嫁出去了,就像她剛剛說過的,生意人講究的是信用,既已訂親,杭老爺絕不會毀婚的。
「那就杭蓉!」杭姵滿不在乎地提出另一個「替代品」。
「杭蓉?嗯嗯,說得也是……」蘭姨喃喃道,愈想愈有理。「橫豎他們不是要錢就是要人,要錢,杭家多的是,要人,就拿杭蓉去抵吧!」
冰本上,任何人都可以,只要不是她的寶貝女兒就行了。
她的寶貝女兒可是要嫁到名門大戶里去做正室大老婆的,怎麼可以糟蹋在賭徒痞子手上!
「就是這樣!」杭姵點頭。「順便還可以把弟弟的前債清一清呢!」
一語敲醒夢中人,「對厚,一舉兩得!」蘭姨猛拍大腿。
凹姵好不得意。「沒錯,所有的麻煩一次就解決了!」
「姵兒,妳真是太聰明了!」
「那當然!」
敗不幸的,蘭姨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知道她將會因杭姵的「聰明」而被打入冷宮,不然她一定不敢這麼開心的听從杭姵的建議。
聰明,反被聰明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