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有機會報答容惜蓮了!
容爸爸中風了,就在孟吟夏高中畢業前兩個月,容爸爸住院半個月,出院後,由于容惜蓮要上班,只好請一位男護士秦雲到家里來照顧容爸
爸的起居,並協助容爸爸做復健。
二話不說,孟吟夏每天放學後就跑到容家去幫忙照顧容爸爸。
「唔,國家地理頻道,容爸爸最愛看的!」
把電視轉到容爸爸愛看的知性頻道,孟吟夏就開始為容爸爸按摩麻痹的右手、右腳,雖然她對這種節目沒多大興趣,但她都很有耐心的陪容
爸爸看,還會有一句沒一句的跟容爸爸討論節目的內容。
「好好好。」容爸爸笑得很開心。
盡避秦雲十分能干,也很盡責,但個性超悶,比容惜蓮更不愛說話,並不是個好伴,因此,孟吟夏到容家的時候,就是整天只能躺在床上無
所事事的容爸爸最快樂的時候。
「我特地上網查過了……」
容惜蓮一下班,孟吟夏就把他抓到角落去講悄悄話。
「哦,你查到什麼了?」
「我查到……」噤聲,她謹慎地探頭看看容爸爸沒在注意,這才壓低聲音繼續往下說。「中風者不但身體機能受到障礙,有時候也會有精神
上的機能面低落的情況,如果沒辦法自在地活動的話,就會更助長情緒的惡化……」
容惜蓮雙眉蹙攏。「情緒的惡化?」
搬眸,孟吟夏小小白他一眼。「就是容易沉溺于憂郁中啦!」
「嗯。」容惜蓮頷首表示了解了。「然後?」
「這時候,如果再缺少來自周圍的各種刺激,而被精神上、上的憂郁狀態所包圍,就會變成假性痴呆的現象……」
「痴呆?」
「就是意識性的障礙啦,譬如迷糊啦、注意力散漫啦,之類等等。」
容惜蓮沉思片刻。
「你的意思是,我們必須多陪陪他,激勵他的精神?」
「答對了!」孟吟夏彈了一下響指。「還有,我覺得容爸爸的情況並不算很嚴重,秦雲也說過,復健之後,仰賴助行器,容爸爸還是可以行動
的,而且容爸爸的語言能力也沒什麼問題,只是有點大舌頭而已……」
「所以?」
「我想在允許範圍之內,幫容爸爸繼續做翻譯,這樣容爸爸才不會覺得自己是個廢人。」
容惜蓮深深凝視她一眼。「你想怎麼做?」
孟吟夏聳聳肩。「很簡單,容爸爸翻譯,我幫他打字。」
「但你還要上課……」
「我快畢業了!」
「你說畢業後想學美發……」
「現在容爸爸比較重要啦!」
「你也不能整天浪費時間在我家……」
「那翻譯費用,我和容爸爸一人一半好了!」
「……你都想好了是嗎?」
「猜對了!」孟吟夏得意的嘿嘿笑。
容惜蓮更深刻地凝視她好一會兒。「爸爸說得對,你比我更像他的孩子。」
「那也不能怪你,女孩子都比較細心的嘛!」
「的確,你……」深默的眸子依舊定定地凝住她,而修長的手輕輕扶起她的下鄂。「確實是個女孩子!」
簡簡單單一句話,既不是稱贊,也不是夸獎,只是認同她是女孩子而己,孟吟夏就狂喜得心髒差點爆開來,一時之間,腦袋里一片雪花花的
空白,完全的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
從小到大,就算她留長發綁公主頭,就算她穿蕾絲公主裝,也沒有人認為她是女孩子,反而笑她是男生穿女生的衣服,即便是疼愛她的親戚
們,也都是買T恤牛仔褲給她,不是說他們也以為她是男孩子,而是他們覺得長得像男孩子,個性也像男孩子的她,比較適合T恤牛仔褲。
再是疼愛她,也沒有人買裙子給她。
不過說實話,她也早就習慣了,反正她的臉就是長得像男生咩,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既然改變不了,就坦然的接受吧!
隨便愛說她是男生是女生,青菜啦!
然而,喜歡的人認同她是個女孩子,這就不一樣了,雖然,她不認為她會有什麼機會,至少,她可以作作夢吧?
但美夢只持續了十幾秒,她就清醒過來了……
「那就這麼決定了!」慌忙轉身,「呃,我去陪容爸爸看電視。」逃之夭夭。
不,不能讓他知道,這是她的「暗戀」,死也不給人知道!
「小夏。」
「嗯?」
「你喜歡阿蓮嗎?」
喀咚!
「靠!」孟吟夏驚恐地抓回掉落地上的筆電,眼見螢幕一片漆黑,想再重開機竟開不了,嚇得臉都綠了。「完了!完了!這一下肯定掛了!」整
本書都翻譯到三分之一了說,這下子要重新再來過了!
「別管那個了,壞了再買一台就是了。」
「可是……」
「來,告訴容爸爸,你喜歡阿蓮對不對?」容爸爸很有耐心地追問。
奇怪,奇怪,明明她是在「暗戀」,容爸爸怎會知道的?
「沒……沒那種……」孟吟夏漲紅了臉,想否認。
「不要說謊!」雖然大舌頭,容爸爸還是大舌頭得很有老師的威嚴的。
孟吟夏瑟縮了一下。「我……我……」既不能承認,也不能否認,怎麼辦?
這時候,她還真希望容爸爸的大舌頭可以更嚴重一點沒關系,她就可以裝作听不懂了!
「那麼,你願意嫁給阿蓮嗎?」容爸爸凝住她,眼神透著隱隱的祈求。
「欸。」現在是放影機跳片嗎,竟然直接跳到這里來問這種事,容爸爸自己中風不夠,也想害她中風嗎?
她直接昏倒好了!
「中風之後,容爸爸才發覺到自己不年輕了,」容爸爸感嘆地道。
「我希望能夠在還有機會時,親手抱抱孫子……」哇靠,連孩子都來了!
不過,也難怪啦,經歷過一次生死關卡,多數人都會考慮到以前不曾考慮過的問題,而老人家,多半就是想抱孫子。
「可……可是……」孟吟夏吶吶道。「容大哥還忘不了……」
「不管忘不忘得了,對方都已經結婚了,他還能怎樣?」一提起兒子念念不忘那個女人,容爸爸就有點惱怒。「等對方離婚嗎?」
般不好就是!
「這……也不能這麼說……」
「總之,如果你不反對的話,就這麼決定了!」
「咦?」
令人意外的是,容爸爸一提起婚事,陳媽媽竟也迫不及待地舉雙手雙腳贊同,就差沒直接將孟吟夏打包丟到容家去。
「好好好,這是一樁好親事,門當戶對嘛!」
不過就是住對門而己,算什麼門當戶對?
包教人吃驚的是,連容惜蓮都不反對,這下子,孟吟夏不能不把容惜蓮拖出去好好「訓誡」一頓了。
「容大哥,你到底在想什麼呀?」
「爸爸想抱孫子,我不想讓他失望,在來不及之後才後悔。」
兩句話就頂得孟吟夏啞口無言,好半附說不出話來,現在,她終于真正理解到容惜蓮到底有多孝順了。
近乎愚孝的孝順。
如果容爸爸有興趣的話,還可以來試試看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保證容惜蓮會做得比當兵時還標準。
「可是……可是……如果將來你愛上別人,你也會後悔的!」她吶吶道。
「愛?」容惜蓮淡然一曬。「很難吧!」
是說,除了他的前女友,他再也無法愛上別的女人了嗎?
「但……但以你的條件,我並不是理想的對象……」
「我爸爸喜歡你。」
他爸爸喜歡她?
請問到底是誰要娶老婆?
「那你……你……」
「我也不討厭你。」
懊……好令人安慰的說法。
「如果我拒絕……」
「那麼,我應該會相親吧!」
「相親?」孟吟夏尖叫。
不可思議,他是真的被容爸爸的中風嚇到了是不是,就非得現在、馬上、立刻結婚不可,連相親那種事他都肯干嗎?
既然如此……
「我同意!」肥水不落外人田,不如就來肥她這塊田吧!
「你能同意是最好的了,畢竟,爸爸中意的媳婦是你。」
是是是,現在不是他要娶老婆,是容爸爸要收媳婦,她了,她了!
「可是我要先警告你喔,我連燒焦的荷包蛋都沒有喔!」
「……」
于是,孟吟夏高中一畢業就和容惜蓮結婚了。
說實話,她真的很佩服容惜蓮,她那副連她自己都很嫌棄的平扁身材,每天晚上他都視若無睹地在上面努力耕耘,婚後兩個月就讓她懷孕了。
看來他是真的很希望能夠盡快達成容爸爸的心願。
翌年四月,她生下一個女女圭女圭,雖然不是孫子,但容爸爸依然樂得每天笑呵呵的,沒事就抱著孫女逗弄,連翻譯工作都丟一邊,沒多大興趣
去搞了。
現在就算他每天閑閑什麼事都不干,也不叫作廢人,而是,爺爺!
憑良心說,盡避對她沒感情,但容惜蓮真的是個盡責的好丈夫,不算溫柔,但很體貼,女人最注重的生日、節日什麼的,他從來沒忘記過,
下班回家也會幫她去追垃圾車,看韓劇時,她更可以光明正大的窩在他懷里哭到睡著,他自會抱她回房里,替她換睡衣,不吵醒她的讓她一覺睡
到天亮。
憊有替女兒小萱萱洗澡、換尿布、泡牛女乃那種事,他也十分熟練,甚至堅持只要他不用加班,替女兒洗澡的工作就由他來負責。
「萱萱,我的小寶貝!」親昵的和孫女臉貼臉,容爸爸嘆息似的呢喃。
「爸,阿蓮要替萱萱洗澡了。」
「我可以幫忙!」
為了寶貝孫女,容爸爸非常努力復健,復原狀況連醫生都覺得驚奇。
如今,他只要一枝手杖就可以自己四處走動了,而且除了手指無法靈活使用以外,手臂也能揮灑自如,他自己就可以處理自己的日常生活,
不再需要秦雲了。
「爸,你扶著萱萱的頭,我來幫她洗。」
「好,好。」
孟吟夏倚在浴室門口,目注他們父子倆合力為小萱萱洗澡,容惜蓮一副謹謹慎慎、小心翼翼的模樣,容爸爸則永遠是滿臉溺愛的笑容。
于是,她也掛上了滿足的笑,心底卻又悄悄掠過一抹憂慮。
雖然容惜蓮不愛她,但她是個孤兒,能夠這麼快就擁有自己的家庭,這是她的幸運,她不會傻得把幸運往外推,也不會貪心地要求容惜蓮一
定要愛她,就算他的心不屬于她,最起碼,他的人是屬于她的……
是嗎?
「阿蓮,你最近常常很晚回來,是加班嗎?」
「……有事。」
「……喔。」
至少,他沒有騙她。
孟吟夏在心里苦笑,他的確是有事,不能讓她知道,也不能讓容爸爸知道的私事。
半個月前,她去參加高中同學會,在進入餐廳前,不經意瞥見一條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影,她正納悶著,應該在加班的人為什麼會在外面?
下一刻,她就注意到他身邊還伴著另一條優雅的人影。
她一眼就認出,那條優雅的人影是他的前女友,他唯一深愛的女人,即使他結婚了,她的相片依舊霸佔著書桌一角。
她猜想,那女人果如她所預料的,後悔了,離婚了,然後回頭來找他了吧!
之後,他就不時的晚歸,她不敢問他,也不敢告訴容爸爸,唯恐她一出口就會破壞這個家的和諧,不為她自己,也不為容惜蓮,只為了容爸
爸,就算是虛偽的,她也要維持這個家的圓滿。
可是,她也不願意見到容惜蓮因此而痛苦,所以她很苦惱,該怎麼做才好呢?
「阿蓮。」
「嗯?」
「你……呃,我是說……不,應該說……呃,也不對,我的意思是……」
翻過身來,容惜蓮冷靜地目注孟吟夏。「你究竟想說什麼?」
背孕之前,他夜夜不辭辛勞地努力在她身上播種,一旦她懷孕之後,他就不再踫她了,每晚一上床,他就背對著她睡,而她也不好意思主動
找他,只好學他背對著他睡,極少有機會像此刻這樣面對面,特別是他又那樣專注地盯著她看,看得孟吟夏不禁有些郝然。
「呃,呃,我是想說……說……」
「直說吧!」
直說?
懊,直說就直說……
「如果你想和我離婚,我會簽字的。」一口氣說完,免得後悔。「可是……」
「誰說我想離婚了?」容惜蓮沉聲打斷她的話。
「沒有嗎?」孟吟夏月兌口道,一頓,忙又改口。「呃,我是說,如果。」
「如果?」容惜蓮眉梢子挑了一下。「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兩眼飄向另一邊,「我只是……呃,猜想而已。」孟吟夏心虛地小聲道。
容惜蓮沉默了一會兒。
「你想離婚嗎?」
「當然不想!」孟吟夏再次沖口而出,毫不猶豫。
「那就不要再提起這種事了,除非你是真的想離婚。」話落,容惜蓮就翻回身去,繼續睡。
就這樣?
孟吟夏呆了呆,搔搔腦袋,總覺得不應該只是這樣而己,他們至少應該討論一下吧?
討論什麼?
廢話,當然是討論她,還有他和他所愛女人之間的問題呀,不然三個人卡在這里,大家都不好受呀!
他到底想怎樣?
原來那女人根本沒離婚!話先說在前,她不是有意跟蹤他的喔,而是那麼好巧不巧的,她去重慶南路替容爸爸買書,意外發現容惜蓮的轎車
停在路旁,車里還有人。
奇怪,他的公司不在這里呀!
背著困惑的疑問,孟吟夏趨前想看清楚車里的人是不是容惜蓮——說不定是同事借他的車子開出來的,豈料才剛走近後車門,就听到車里傳
出容惜蓮的聲音。
「那就跟他離婚啊!」
「你明知道我不能跟他離婚!」
才听兩句,她就慌慌張張逃開了,不想讓容惜蓮發現到她在偷听,雖然她的本意並無意偷听。
不對,那根本不算偷听好不好,是聲音自己鑽到她耳朵里來的!
一路逃回家里,見容爸爸和小萱萱祖孫倆睡午覺睡得正熟,便把書放在容爸爸的床頭櫃上,然後直接回到自己房里,她在窗前的書桌後落坐
,視線拉向立在書桌一隅的相框。
從第一回踏進容惜蓮的房間開始,直到今天,那幅相框始終都在那里。
在夫妻倆的房間里,沒有他的照片,沒有她的照片,也沒有夫妻倆的婚照、生活照,卻放著其他女人的相片,怎麼說都不合理,但她從來沒
就這件事對容惜蓮提出任何抱怨。
她錯了嗎?
輕輕地,她把相框拿到面前來,細細端詳那副秀麗縴雅的五官,嫻靜端莊的神態,簡直就像是從畫軸中走出來的古典美人,難怪容惜蓮會愛
她不悔。
「你不能離婚,他就「不需要」離婚了嗎?」
她自言自語地呢喃,分不清心中是喜或酸……
「你有丈夫,他有妻子,這麼一來,就算你們走在一起,也沒有人會懷疑你們了,最多就是老同學見個面敘敘舊而已……」
看來,容惜蓮之所以會那麼爽快的同意和她結婚,其實是在利用她吧?
「巴巴……」
「不對,不對,爸爸上班去了,來,叫爺爺!」
「……媽媽。」
「媽媽在煮飯,重來,乖,叫爺爺!」
小萱萱正在學說話,不過才九個月大,她也只會寥寥幾個簡單的重復字,像是爸爸、媽媽或……
「ㄋㄟㄋㄟ……」
「嗚嗚嗚,求求你,小寶貝,叫爺爺好不好?」
听容爸爸沮喪得快哭了,孟吟夏差點笑出來,放下切一半的番茄,離開廚房到餐廳,彎身,對著笑呵呵的小女圭女圭,用很夸張的嘴型發音。
「來,耶……耶……耶……耶……耶……耶……」
小女圭女圭歪著腦袋看半天,突然……
「耶耶?」
「咦咦咦?她……她叫爺爺了!你听到了沒有,小夏,她叫爺爺了!」容爸爸狂喜的大叫,眼眶都紅了,猛然抱住小女圭女圭感動地呢喃。「寶貝,
寶貝,小寶貝,爺爺最愛你了!」
小女圭女圭咿咿唔唔抗議快被擠成一團河詮麻糬了,孟吟夏笑著回到廚房繼續切番茄。
懊吧,被利用就被利用,至少她還有疼愛她的容爸爸和寶貝女兒,此外,起碼在家里的時候,容惜蓮也從來沒忘記過身為丈夫的本分,這麼
一想,其實她還是很幸福的。
「爸,阿蓮有打電話回來嗎?」
「沒有。」
「嗯,那他晚上應該會回來吃飯吧!」
恰恰懊十五分鐘後,容惜蓮打電話回來說他有點事,不回來吃晚飯了。
「阿蓮到底在干什麼?既然不是加班,干嘛老不回來吃飯?」容爸爸嘀嘀咕咕抱怨。「是不想要這個家了嗎?」
孟吟夏憂心地瞥容爸爸一眼,沒敢吭聲。
看來,容爸爸也在懷疑了,她是不是應該找個機會警告丈夫一下,「外遇」可以,但最好小心一點別讓容爸爸察覺呢?
可是,她的「好意」永遠沒有實現的一日,不,應該說是,不需要了……
這年元宵剛過的某一天,假日,容惜蓮不用上班,難得的也沒有「私事」,送容爸爸出門去參加幾位老朋友的聚會之後就回家來了。
「咦?你回來了,那爸怎麼回來?」
「爸說他要回來時,會打電話通知我去接他。」
「那萱萱交給你,我陪我表姊去試婚紗、挑禮餅。」
三個多鐘頭後,孟吟夏回家,發現容惜蓮和萱萱都不見了,而且他們似乎離開得十分倉促,匆忙得連手機都沒帶,半個鐘頭後,容爸爸打電
卑回來,她只好自己搭計程車去接容爸爸回家。
「奇怪,他到底帶萱萱到哪里去了?」她困惑地喃喃自語。
「可惡,就是想念我的小寶貝,我才急著回來的,」容爸爸更是憤慨。「他竟然給我帶出門去了!」
就在容爸爸埋怨又埋怨的嘮叨聲中,容惜蓮終于回來了,但是……
「你終于回來了……咦?我的小寶貝呢?」
容爸爸沒留意,但孟吟夏一眼就注意到了,容惜蓮的眼眶是紅的,神情古怪,古怪得令人十分不安,忐忑不已。
「阿蓮,萱萱呢?」
容惜蓮看看她,再看回容爸爸,猶豫了好一會兒後,終于,他深深吸了口氣,下定了決心……
「萱萱……死了。」
懊久,好久,沒有人出聲,孟吟夏與容爸爸茫然相對,似乎無法理解容惜蓮到底在說什麼。
他……說什麼?
萱萱……萱萱……
死了?
死?
她的萱萱?
死?
不,不對,不對,不是她的萱萱,不是,不是,他說的不是她的萱萱,不是,絕對不是……
「爸!」
容惜蓮一聲驚駭的狂呼,硬生生拉回孟吟夏昏亂的神智,轉眼一看,她的叫聲更驚怖……
「爸爸!」
容爸爸二度中風,急救不治,溘然長逝。
奇怪的是,孟吟夏竟然沒有哭,半滴眼淚都沒掉,先是不吃、不喝、不睡,一臉空白的坐在急診室外的長椅上,不要說悲傷,就連一點情緒
都沒有。
醫生認為她是悲傷過度,就替她打了一針鎮定劑,好讓她睡一下舒緩精神。
丙然,翌日一睡醒,她就恢復「正常」了,就跟平常一樣,跟「容爸爸」說說笑笑,替「女兒」喂女乃換尿布,服侍丈夫出門上班,料理三餐
整理家務,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
不管誰跟她說容爸爸和萱萱死了,她都「听不見」。
醫生說她是下意識在逃避現實,她的精神拒絕接受容爸爸和萱萱已然死亡的事實。
親生女兒,最疼愛她的容爸爸,一次兩個,本來就超級心軟的她,承受不了那麼多,于是便創造了她自己的虛幻世界,在那個世界里,容爸
爸和萱萱都還活著,時間也停留在她最幸福的時候。
「表姊會不會就這樣變阿達了啊?」陳家表弟咕噥。
「呸呸呸!你這小表少胡扯了!」陳媽媽握緊拳頭朝陳家表弟腦袋上狠K過去一記,再轉回來面對容惜蓮,正色道:「阿蓮啊,這樣下去不行的
,小夏本來就心軟到不行,如果她能哭出來就好了,可是她現在這樣……」
「那麼,表姑認為我應該怎麼幫她?」容惜蓮語音暗啞,神情十分憔悴。
「這……」陳媽媽攢緊了眉頭,絞盡腦汁苦苦思索。「我也不知道,不過,或許可以試試看,盡快再給她個孩子,也許就可以把她的心神拉
必到現實來了——為人母親總是比較堅強的,而且,為了現實里的孩子,她也不能不回來。」
容惜蓮若有所思地認真尋思片刻。
「嗯,我知道了。」
于是,再一次,容惜蓮不辭勞苦地夜夜與孟吟夏纏綿,不同的是,之前他純粹只是為了「做人」而辦事,不是很在意孟吟夏的感受;而這回
,他卻很認真的要挑起小妻子的性趣,極盡挑逗之能事,非讓小妻子得到滿足不可。
而且,他還特地請了一年假,時時刻刻陪伴在小妻子身邊,溫柔的呵護她,體貼的關切她,仿佛,他把對容爸爸和萱葷的感情都轉移到她身
上去了。
彬許,對他而言,也只有這樣才能度過這段最痛苦的時期。
然而,也許是悲傷過度,孟吟夏的身體狀況不佳,好幾個月過去了,她始終沒有懷孕……
從失去女兒那天起,孟吟夏逃避現實逃避了整整七個月。
然後,有那麼一天,容惜蓮睡醒,赫然發現一向都先他起床做早餐的孟吟夏,竟然還窩在他懷里,而且……
她在哭。
「小夏?」
「對不起,再讓我哭一下下就好。」
「好,你哭。」
一個鐘頭後,孟吟夏止住淚水,仰首看他,害羞的一笑。
「好了,我們重新開始過日子吧!」
之後,孟吟夏也只準備了兩人份的早餐,而不是三人份,而且,她也不再說要替萱萱喂女乃換尿布了。
終于,她不再逃避現實了。
餅去幾個月來,她每晚都會夢見容爸爸抱著小萱萱來安慰她,勸她不要傷心,但這反而更令她傷痛不己,更相心逃避現實,結果,對她而言
,夢中才是清醒的,清醒的時候反倒是在作夢。
直至昨夜,在她的夢里,容爸爸一手抱著小萱萱,一手抱著另外一個小嬰兒,並把小嬰兒交給她︰
唔,小萱萱的弟弟交給你了,小夏。
弟弟?
對,小萱萱的弟弟,這次,你一定要好好保護他喲!
貶的,爸爸,我會的,這回我一定會全心全意保護小萱萱的弟弟,再也不會讓孩子出任何事了!
在睡夢中,孟吟夏對容爸爸許下了諾言。
醒來後,她肯定自己又懷孕了,就如陳媽媽所說的,為了現實里的孩子,她不能不回到現實里來。
「吃過早餐後,我要到表姑家一下。」
但她還是希望能夠在經過證實之後,再告訴容惜蓮,于是借口到陳媽媽家,其實是要到婦產科去做檢查。一個鐘頭後——
謝謝你,爸爸!
她在心中默禱,憶起夢中容爸爸親自將孩子交付給她,還有可愛的小萱萱,原本只會說「巴巴」、媽媽、「ㄋㄟㄋㄟ」和「耶耶」,都是平
聲的,但在夢中,小萱萱笑呵呵的一直重復兩個字,正確的嘴型,正確的四聲音:
弟弟,弟弟,弟弟!
懊的,小萱萱,媽媽會連你的分,一起疼愛、保護弟弟的!
不知不覺的,她眼眶又紅了、濕了,但第一滴淚珠兒方始淌下,她就毅然抹去最後一次為容爸爸和小萱萱而落下的淚水,下定決心不再為他
們哭泣了,往後,她要把全副精神放在肚子里的孩子身上。
這是容爸爸和小萱萱交托給她的,她不能再失去了!
可是,當她興奮地回到家里,剛走入玄關,便听到從客廳傳來容惜蓮和另一個女人的談話聲,起初,她有點困惑。
那個女人的聲音很陌生,但又好像在哪里听過……
然而听著、听著,困惑消逝了;听著、听著,她心中逐漸涌起一陣激烈的狂風駭浪,是震驚的、是駭異的,也是憤怒的、難以置信的;听著
、听著,她心寒了、冷了,面無表情的听到再也听不下去了,于是默默地轉入客廳,出現在那對男女眼前,對話聲也因而中斷。
「小夏?」
她沒有回應他,徑自筆直地走到容惜蓮面前,揚手使盡全身力道狠狠地甩過去一巴掌,甩得容惜蓮不但腦袋差點轉了一圈,整個人也踉蹌退
了兩步。
「算你狠!」
「小夏……」
「你不愛我,我不勉強,你利用我,我也可以不在意,但為了一個女人,自己的親生女兒,還有辛辛苦苦獨力把你帶大的爸爸,你竟然就這
樣害死他們了,你到底有沒有人性啊?」
「……」
「不,你沒有,你是個冷酷無情的畜生,你根本不是人!」
「……」
「我從沒想過我會說這種話,但是……」她咬緊了牙根。「容惜蓮,我恨你,我希望永遠都不要再見到你了!」
卑落,她毫不回顧地轉身大步離開了。
離開那個她曾經眷戀過,此刻卻恨之入骨的男人,離開容家,離開台北,離開台灣,再也沒回來了!
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