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懊惱地關掉DVD和電視,藍嵐泛紅的眼又溢出水珠。
什麼「麻雀變公主」嘛?明明是喜劇,卻讓她當悲劇看,還浙瀝嘩啦地哭得一場褒涂,根本是騙錢!
吸吸鼻子,她決定到浴室里洗洗臉。
罷洗完臉便看到擱置在馬桶上方的衛生棉,眼淚又止不住地滴落下來,滴得洗手台里的水面泛起一圈圈的漣漪。
討厭!那麼沒風度的男人值得她這麼哭嗎?不把他踹到十八層地獄算便宜他了!
可是……可是他真的好生氣。認識他這麼些日子以來,她從不曾看過他發這麼大的脾氣,不論她怎麼惹惱他、頂撞他,他都不曾生氣,連惡意叫他「小白」那次都不曾,頂多聲音大了點罷了。
彬許她不該在沖動之下打他耳光,可是他奪人初吻真的很可恥啊,還是在雙方都不算愉快的情況之下發生,教她如何能「心悅誠服」地「安心享用」呢?
而且,她跟歐尹瀚的關系確實是見不得光的,而保全秘密最好的方式就是維持緘默,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險︰連歐尹瀚親密女友小逸都不知道的事,她又怎能讓「什麼都不是」的他知情呢?
難吶!煩啊!誰來救救她啊!?
「啾——啾啾瞅啾啾……」心下才這麼想,電鈴聲便適時響起;她慌忙地擦掉眼角的水氣,沖到大門邊開門。
「哈羅!藍嵐,我們來突擊檢查!」歐尹瀚超大的笑臉展現在開門的瞬間,後面跟著滿臉笑意的謝采逸。
「神經病,我有什麼好讓你們檢查的啊?」賞他一記大白眼,她側身讓他們進門。「嗨,小逸,好久不見。」
「嗨,藍嵐。」謝釆逸笑得開懷,跟著歐尹瀚進了門。「他啊,想來檢查你家里有沒有偷藏男人吶!」
「怎麼可能?」藍嵐掩上門扉,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氣急敗壞的男人。「下次要來記得先通知我,我好準備一個男人讓你們檢查。」扯開勉強的笑,她旋身回到客廳。
歐尹瀚把熱呼呼的鹵味放到桌上,一坐上沙發。「真的假的?像你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白淳士豈會放你干休?」
「歐尹瀚,閉上你的大嘴巴!」她佯裝慍怒地雙手插腰,像只茶壺似地指著他。「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喲,宣傳罵人嘍!」笑嘻嘻地拉開鹵味的袋口,他拿起叉子叉了塊豬血糕塞進她嘴里。「快吃,嘴巴用來罵人可浪費了,對不對?逸。」
拍了下歐尹瀚的大腿,謝采逸責備地睞了他一眼。「你別鬧她了。」
「你別那麼護著她行不行?我這個做老公的看了都要吃醋了。」用肩膀頂了頂女朋友的肩,歐尹瀚像個調皮的大男孩般撒嬌。
「誰是我老公啊?」謝采逸不好意思地裝。
「當然是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我呀!」他回答得好下自信。
「臭美!」
吞咽著嘴里的豬血糕,眼睜睜地看著這對愛侶在眼前打情罵俏,藍嵐心里一陣煩悶,不覺淡淡地嘆了口氣。
斂起笑臉,歐尹瀚關心地問︰「干麼?白淳士欺負你啦?」
「沒,他哪有那個本事。」叉了塊魚板湊近嘴邊,她淡淡地撇清。
「我看那家伙對你頂在意的,如果你覺得他還看得順眼,不如就給人家一個機會嘛。」歐尹瀚突然語不驚人死不休地提議道。
「你瘋了!」藍嵐不敢置信地瞠大美眸。「我記得你對他的評語很糟,怎麼說得出這種話?」不擺明了將她這只白女敕女敕的豐,送入白淳士那張邪惡的虎口嗎?
「欸,我會這麼說是有原因的。」拉開啤酒拉環,他先灌了一大口才開始往下說。「早上拍那場戲的時候啊,沒有人發現你的身體不舒服,他卻發現了,這不正表示他挺關心你的嗎?」
「那是因為你們都在忙啊,沒發現也是應該的。」演戲的演戲、導戲的導戲、攝影的攝影,哪有人有空注意到她身體不舒服?所以絕對不是那家伙細心。
絕對不是!
「ㄟ,話可不能這麼說。」歐尹瀚搖了搖食指,完全不認同她的說辭。「我本來是不讓他帶你走的,可是他為了你,差點沒和我在片場吧起架來,你能說他下擔心你嗎?」是男人都看得出那種眼神,是一種保護所有物的犀利眸光。
翻翻白眼,她佯裝不以為意地說︰「那是他性格沖動好不好?」
「是啦是啦,反正你就是看他不順眼嘛!」歐尹瀚聳聳肩,主動下了注解。
「我才沒有……」說不感動是騙人的,明知他為她煮了黑糖水,還體貼地為她到藥房買了衛生棉,但她就是不想那麼快心軟;尤其在他奪了她的初吻,又發了那麼大的脾氣之後。
最最可惡的是,他誤會了自己和歐尹瀚之間的清白;如果他認為她是那種不純淨的女孩,他又何必來招惹她?
「藍嵐,我听說白淳士在演藝圈的風評還不錯,如果他真的對你有意思,你為何不試著接受他?」站在女孩子的立場,謝采逸也希望她能找個好對象。
「哪有?尹瀚說他是個濫情的公子。」她拿出歐尹瀚的話來回堵她。
「我哪有說他「濫情」?充其量只能稱之為「博愛」。」歐尹瀚沒想到不開口也有事,連忙為白淳士說句好話。
「那還不是一樣?」藍嵐氣鼓了雙腮。「一樣對女人來者不拒。」
「那是道听涂說,我向導演詢問過了。」為了藍嵐,他可是做足了事前調查。
「他從來不同時跟復數以上的女人交往,一次只交一個;巧合的是,目前那個位置正好從缺。」而她正好可以補足那個空位。
瞧!配合得多麼天時地利啊!
「他跟導演一定有私交,難保導演不會為他說話。」男人都是一丘之貉,說不定連歐尹瀚也成了他的「加盟國」,她才不信呢!
「尹瀚,你不覺得藍嵐的反應很奇怪嗎?」謝采逸的眼滴溜溜地轉了轉,轉而大聲詢問歐尹瀚,擺明了就是要讓藍嵐听見。
「嗯?」歐尹瀚咬著一塊鹵雞翅膀,一時間搞不清女朋友在說什麼。
「我記得藍嵐一向不是那麼得理不饒人,雖然她的個性很直,可是卻頗有容人的雅量;這次她對白淳士的反應這麼極端,會不會是歡喜冤家互不對眼?還是不好意思當著我們的面承認?」她又吹又捧,字字說得清晰。
女孩子嘛,剛開始總是臉皮薄,不太好意思承認自己心里喜歡人家。
「我、我哪有?」藍嵐一顆心提上喉嚨,大聲澄清自己的心態。
「欸,這麼說好像有點道理哦。」歐尹瀚輕易地被謝釆逸說服了,賊兮兮地沖著藍嵐直發笑。「藍嵐,喜歡就喜歡嘛,我又沒有不準你談戀愛。」
「歐尹瀚!」藍嵐脹紅了臉,氣惱地大聲吼他。
夸張地皺緊眉頭,歐尹瀚一副受不了的模樣。「不用叫那麼大聲,我的耳朵健康得很。哎喲,逸,我的耳朵被藍嵐吼得好痛哦,你幫我吹吹。」逮到機會就撒嬌,這是歐尹瀚和謝采逸的相處模式。
「好,我幫你吹吹喔!」謝采逸也肉麻當有趣,果真實地演練,大刺剌地當著藍嵐的面給他「愛的吹吹」。「呼——乖乖不痛了喔。」
「噢!受不了了!」抖瑟地丟開竹簽,藍嵐的雞皮疙瘩掉了滿客廳。「請你們別繼續殘害我純真的眼楮,麻煩你們回家再親熱行嗎?」
「你看你看,這就是陰陽失調的標準徵兆。」歐尹瀚不知死活地補充一句。
「夠了!歐尹瀚,我實在受夠你了!」煩躁地抓抓頭發,藍嵐火大得想咬人。
「明天一早還有通告,拜托咱們小逸小姐今晚別再「消耗」他的「精力」了,免得明早執行制作找不到人,又拿我當沙包踹,OK?」
「藍嵐!」謝釆逸羞赧地驚叫一聲。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趕快回家吧!大小姐我準備休息了!」身體不適加上體力透支,她只想黏在床上裝死。
歐尹瀚被推到門邊,一張嘴老大不高興地嘀咕著。「什麼嘛!白淳士那家伙到底是怎麼「侍候」你的?這麼欲求不滿?」
「歐尹瀚!」足以媲美河東獅吼的咆哮由藍嵐嘴里吼叫而出,當場嚇壞了兩只唯恐世界不亂的小白兔。「你信不信我拿刀砍了你!?」
「信!我信、我信!」哪還能不信?這麼破天荒的咆哮可是史無前例啊!
「逸,快點,我們快閃人了,我從來都不曉得沒有男人滋潤的女人這麼可怕!」他緊張地拉著謝釆逸邊跑邊回頭,臨去之前還下怕死地補充一句,然後沒敢耽擱地沖下樓梯。
藍嵐又羞又惱得頭發幾乎豎直了起來,恨不得一根根頭發能像蛇魔女的蛇發一般甩飛出去,咬死那兩個嗯心當有趣的王八蛋!
她憤恨難消地用力甩上大門,無力地背靠在門板上喘息,直到眼淚不爭氣地染濕衣襟,勾起幾不可聞的啜泣聲,淡淡地回響在不算大的公寓里……
銘銘銘
原本以為自己不會再與白淳士有任何交集,畢竟前一次的分手極不愉快,但走在前往他家路途上的藍嵐,此番卻是打定主意,主動前去「糾纏」他。
她受夠了!
從沒有一個第二男主角的性格會被安排得如此詭異,原本開朗活潑的爽朗大男孩,竟會突然變成冷酷無情的煞星,這不僅跟當初談好的內容全然不同,更讓人受不了的是,這戲路的改變……根本沒有任何理由!
懊,或者說她太意氣用事,人家劇本要怎麼寫,她一個小小宣傳是完全沒有干涉的權利,可是連綜藝節目的短劇都能被整得面目全非,甚至連「蓋布袋」、淋成落湯雞、戶外飛車特技都上場了,逼得她不得不相信白淳士根本是沖著她來的!
鮑司方面已出現微詞,認為她應該與編劇大人「多方溝通」,以免歐尹瀚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偶像地位受到影響,連帶地影響到公司的生計。
懊死的多方溝通!誰不曉得公司那些大頭能推就推,偏就倒楣了她這個小宣傳。
她沒忘記白淳士那家伙骨子里是個小器到不行的男人,他把對她的怨恨全加諸在無辜的歐尹瀚身上,無非就是想逼她主動找上他是吧?
大家都要她「配合」,沒問題,她配合就是了,待會兒看他怎麼說。
怒火令她勇氣百倍,根本忘了自己不再與他牽扯的誓言,她像輛奔馳的跑車般直沖他家;在警衛室登記姓名、搭電梯上樓之後,藍嵐欲按電鈴的手指卻在距離門鈴五公分的距離頓住——
等一下該怎麼開場比較好?先給他一拳,還是先踹他一腳?她心頭暗暗思忖。
突地,蹬蹬的跑步聲直沖大門而來,在毫無預期的情況下,厚重的鐵門由里面拉了開來,白淳士滿臉錯愕地發現她杵在門口,一只手還停滯在門鈴前來不及按下。
「你,會煮飯吧?」沒頭沒腦的,他莫名其妙地問道。
「啊?」現在是什麼情況?怎麼跟她之前的情緒,半點都連接不上?她地點了下頭,點了頭後又懊惱了起來。
笨死了!那麼听話地老實回答干麼?笨!
「那正好,快來救命啊!」白淳士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往屋里沖,動作快得像火燒似的。
「你……」干麼啊?現在演的又是哪一出肥皂劇?她怎麼半點都看不懂?
「拜托!五菜一湯,遲了就要人命了!」用力將她推進廚房,白淳士像怕她逃走似地關上廚房門板,把她一個人丟在食料齊全的偌大廚房里。
「什、什麼……什麼跟什麼嘛!」她跺了下腳,不由自主地研究起他的廚房和滿桌食料。
其實她滿喜歡自己煮東西,或許是因為母親躺臥病床的那段時間,所有料理都由她一手包辦的原因;為了讓胃口不佳的媽媽吞下少許食物,她可是卯足了勁兒變化菜色,每每見到母親露出滿意的笑容,她就快樂得仿佛飛上天。
已經好久不曾下廚了,自從母親永遠離開她之後,她不曾再下過一次廚房。
懊不該幫他?五菜一湯對她來說輕而易舉,卻可以利用這項優勢逼迫他變更劇本,至少讓那個第二男主角的角色變得正常一點,別再那麼陰陽怪氣的惹人生厭。
她會盡力維護歐尹瀚的形象,任何人都不能這樣傷害他!
心頭主意底定,她開始找尋作菜的器具和熟悉陌生的廚房,決定來個「絕地大反攻」!
銘銘銘
結果物超所值,藍嵐就著廚房里的食料做出七菜一湯,盤盤菜色像是由餐館里外送而來的一樣,瞧得白淳士滿臉呆愣,黑眸晶燦發亮,漾滿了崇拜的眸光。
「好了,你的要求我做到了,那我們是不是……」可以談談劇本的事了?
「有話等一下再說。」只見他匆匆打斷她的說辭,直奔樓中樓帶下一名年約三十出頭的貌美女子,並安排她在餐桌前坐下。「姊,這樣你還滿意嗎?」
冷淡地看了眼滿桌美食,白樂美掠了掠弧型優美的波浪型長發,霍地一陣香氣直逼藍嵐的鼻間,冷不防地令她打了個噴嚏。
「真沒禮貌。」冷冷地睞了藍嵐一眼,白樂美像個女王般拾高下顎,轉而睨向白淳士。「她是你的廚娘?」
「我才不……」藍嵐正想反駁,卻二度被白淳士打斷。
「呃,她不是廚娘。」乾笑兩聲,他朝藍嵐眨了下眼,示意她別出聲壞了計劃。「她……是我的女朋友。」
藍嵐不敢置信地抽了口氣,腦袋出現短暫的當機現象。劇情怎麼三級跳?跳得她都不曉得該怎麼往下接才好。
「喔,女朋友啊。」拿起筷子挾了塊蒲燒鰻扁苦瓜就口,咀嚼下肚後又舀了一湯匙的女乃油煙白菜,然後才放下筷子微點下頭。「手藝還不錯,「暫時」合格了。」
只見白淳士吁出一口長氣,像肩上的千斤重擔在瞬間被卸下似的,整個人輕松了起來。
「是啊,姊,那麼你可以放心了吧?」他謙卑得像個下人,藍嵐心想。
「哎~~我頭有點疼,想回房去休息一下。」美人伸手撫額,舉手投足間瞬時染上倦色,令藍嵐心下又是一驚。
哇咧……白淳士這個姊姊不會也是當演員的吧?不然怎麼變臉變得比天氣還快?連身兼演員的歐尹瀚都做不到這種技巧,實在太驚人了!
「啊?」白淳士愣了下,立刻像只小炳巴狗似的上前攙扶。「我扶你上樓。」
「那個……淳士的女朋友。」白樂美一手搭上他的掌心,陡地出聲叫喚藍嵐。
白淳士的身體一僵,藍嵐卻還陷在適才的驚愕里沒回神,白樂美不覺擰起柳眉露出慍色。
「藍嵐!」白淳士被她的後知後覺驚出一身冷汗,他的幸福可全掌握在她手里啊!
「嗯?」她的視線由七菜一湯轉到白樂美清冷的眸底,不覺打了個哆嗦。
「你叫藍嵐是吧?」白樂美總算露出第一個笑,很淺,卻也很美,美得令人陶醉。
「是。」就說老天爺不公平吧?所有俊男美女都生到他們白家了,那其他姓氏的人怎麼美得起來?哎!反正這輩子這張臉是改不了了,下輩子記得跟閻羅王打個商量,讓自己投個好胎,投到可以生到俊男美女的家庭里,或許還有翻身的可能。
「明天,明天記得來煮飯給我吃。」人美,說的話卻很刻薄,純粹把她當「台佣」使喚。
「我為……」什麼得來煮飯給你吃?話又來不及說完,第三次夭折在白淳士的插話里。
「好的,姊,我會讓藍嵐到家里煮飯給你吃。」仿佛篤定她會答應似的,白淳士自作主張地決定了。
哇哩咧……你X卡好!藍嵐扯緊褲管,心里問候他十八代祖宗,一個都沒遺漏!
「那好,淳士,我們上去吧。」就像老佛爺似的,白樂美搭著白淳上那「狗腿小李子」的手,緩慢而優雅地上樓休息。
「為什麼我得受這種鳥氣?」藍嵐惱恨地拿起筷子大啖美食,邊吃邊生悶氣。
七菜一湯欸!她花了些巧思才變出來的七菜一湯,那大小姐吃了兩口就飽了,那她做那麼多做啥?喂豬嗎?
與其喂豬,不如拿來祭她的五髒廟來得有價值,也不枉她花那麼多時間做出一桌子好菜!
懊死的白淳士!她的目的還沒達到,就先讓他給利用了,她要是再這麼沒骨氣下去,不就連骨頭都讓他啃光了嗎?
她偏不!她才不是軟柿子,要利用她是不?行!看他拿什麼條件來交換,否則作他的春秋大頭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