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可潼帥氣地把車鑰匙往桌上一丟,將自己的身體往椅子上一甩,猛地讓旋轉椅繞了一圈,臉上滿是得意的神采。
「小夏,你又干了什麼好事?瞧你樂得臉都歪了。」樊統放下寫了一半的日志報告,滿臉興味地盯著她瞧。
「哪有那麼夸張?」
翻了下白眼,夏可潼經常受不了樊統自以為是的幽默。
「對,我是有那麼一丁點的高興,但我可不承認我會笑到臉歪掉那般夸張的地步。」
「是喔?可以說來听听嗎?」樊統饒富興味地盯著她瞧。
「也沒什麼啦,只不過是件小CASE而已。」抓到一個小偷兒,未成年少年。
之所以心情好,是因為她在那小家伙亮出刀子,還未來得及傷人之前就逮到他了,沒有造成任何人員的傷亡,也算功德一件。
「哦?!你很少辦小CASE耶。」樊統故意消遣她。
誰不知道夏可潼是市警局刑警隊偵一組的辦案高手?任何案子只要到她的手里,壞人往往就只有束手就擒的分,因此很少有機會將小案子交到她手上,這次可算是特例了。
由桌上的資料夾里抽出報表。
「還好吧?正巧遇上也沒辦法。」即使是件微不足道的小案件,依照警察人員管理條例的規定,還是得寫報告往上呈。
說來極巧──或者該說那偷兒災星到,才剛攀上人家的圍牆就讓她給撞見了。
都怪骨子里的正義感作祟,她想裝作沒看到都不行,當場躍上圍牆,將偷兒一把揪了下來。
不料那小表見到有人出面阻撓,竟然立刻由口袋里抽出瑞士刀,炫耀似地在她面前耍弄,威脅的意念非常明顯且強烈。
冷眼望著小表頭耍帥的動作,她在心頭冷哼了聲。
雖然沒有攜帶任何防身的工具,但她卻是柔道黑帶二段的高手,也練過防身術和跆拳道,憑著這一身的特殊訓練,對付這種小膘混已是綽綽有余,因此對于他所耍弄的小伎倆,她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正當那偷兒見她是個女人,誤以為她好欺負而欺上前之際,她反手一個擒拿,輕輕松松便把體型壯碩的偷兒給撂倒在地。
接下來她就順手抽出擺放在腰間的手銬,將偷兒的雙手反銬在他身後,然後就像拎小雞那般把他拎回警局。
她很久沒處理這種小案子了,因此一回到警局,她就把人犯交給局里其他的組員幫忙做筆錄,好圖個輕松愉快。
「當場目擊,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這是自謙,希望那個「飯桶」听得區。
就在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之際,組長辦公室的門突然唰地一聲被拉開,組長那中年落發的禿頭由門縫里探了出來。
「小夏!」
「有!」
傲無預警的叫喚讓她驚跳了下,忙不迭地由位子上啪地一聲站起──
「砰!」尾隨在她應聲的兩秒鐘之後,緊接而來的是椅子倒地的乒乓聲,讓所有人都騖愣地瞳大雙眼直瞪著她。
「嘿……嘿嘿……」
夏可潼眨了眨眼,雙頰微紅地朝辦公室里所有同仁回視一眼,嘴角泛起尷尬的笑意,虛弱地逸出兩聲干笑。
禿頭組長翻了下白眼,輕嘆口氣之後盯著她瞧。
「小夏,你進來一下。」
「喔。」抿抿唇,她暗暗吐了吐舌頭,手忙腳亂地拉起椅子擺好。
在擺放椅子的動作之間,只見樊統彎起眼眉,笑得好生曖昧,立刻換來一記大白眼。
「你那是什麼表情?看起來惡心死了。」
樊統聞言,無力地垮下肩。
若真要說他對夏可潼的不滿,大概就屬她的口無遮攔排行第一,無人能敵!
「你又怎麼了?」
顰起眉睞他一眼,她站直身拍拍手上的灰塵。
「吶!組長叫我,我現在沒空搭理一只‘飯桶’,有什麼話回頭再說嘍!」說完,她便離開位子走向組長辦公室。
樊統很是委屈。
本來只是對組長突然點名她覺得有點幸災樂禍,沒想到什麼調侃的話都來不及說,就被她堵得啞口無言,實在沒用到了極點,怎不教他萬分沮喪?
哎……這女人,一點都不可愛啊!難怪到現在連一個男朋友都沒有。
她能力強,嘴巴又利,最慘的是得理不饒人,教男人怎麼疼得人心呢?
夏可潼一走進組長辦公室,一道強烈的眸光掃射而來,沒來由地讓她起了陣陣寒顫,下意識尋找那道犀利視線的來源──
一側臉,便準準地跟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對上了眼,直教她心頭打了個突。
她挑起秀眉,態度高傲地以斜眼睨他。
那家伙是誰啊?隔著眼鏡看人,沒禮貌!
矮牧允打量著眼前這名高挑的女子!
說實話,他實在看不出來這女人有半點女警的樣子。
一頭長直發隨意盤在腦後,幾綹不听話的發絲覆蓋在她光潔的額上,襯衫棉褲外加皮吊帶的帥氣穿著,配上皮質的休閑皮鞋。
若真要說她是個能干的女警,恐怕只有那雙桀鶩不馴的眠還看得出那麼一丁點兒的味道,其余的實在很難教他相信。
女警也可以強悍得很美麗,並不是像她這般……呃,男性化。
他甚至懷疑眼前這家伙是不是個女人?!
「韓律師,這是我們組里能力最強的女警,由她負責接下這次的任務絕對沒問題。」組長涎著臉,一副狗腿子的模樣,直教夏可潼見了厭惡。
那家伙瘦高瘦高,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值得禿頭組長這麼巴結他嗎?哼!
「嗯……」摳摳下巴,韓牧允拉長尾音,顯得很是猶豫。
哇咧,?該死的臭男人!那是什麼眼神?好像很瞧不起她似的,教她怎能不肝火上升?!
硬是壓下胸口不斷往上竄的火氣,夏可潼扯開僵硬的笑紋,微眯的眼閃動著危險的光芒。
「對不起,組長,我可以……」問清楚目前的狀況嗎?
一句話還來不及說完,韓牧允便不客氣地截斷她的話,發出心頭的疑問。「老禿,你確定她可以勝任這個任務?」
者實說,對于眼前這個有點邋遢的女人,他實在沒什麼太大的信心。
一個連自己外表都管理不好的女人,哪可能有能力去接下即將到手的棘手任務?
事關好友的女人性命安危,他絕不會掉以輕心地等閑視之。
夏可潼的嘴角微微抽揩了下。
她很想笑,因為「老禿」這個字眼著實好笑,最重要的是,太適合組長的年紀和外型了;可這男人也太沒禮貌了,竟敢懷疑她的辦案能力?!
這時她絕對不能笑,否則就會顯得不夠正經,因此她憋得很是辛苦。
「咳!」禿頭組長輕咳一聲,暗示這個小老弟在下屬面前,給他保留一點面子。「呃,這點你絕對可以放心。」
夏可潼微揚嘴角,頭一回覺得組長的禿頭禿得好可愛。
矮牧允沉吟半晌,多看了夏可潼好幾眼,最後終于點了下頭。「好吧,就她了,先試試看再說。」
言下之意,就是他依舊不很相信夏可潼的辦事能力,至于組長的結論還有待觀察。
夏可潼擰起秀眉,對他的態度很不滿意。
什麼嘛!這個男人是長了一對狗眼喔,不然怎會這般狗眼看人低?
嗟∼∼可惜了那張好看的臉蛋!
「好了,暫時就這樣。」韓牧允起身拍了拍西裝和褲管上的縐折,然後抬頭,雙眼直視夏可潼。「你,跟我走。」
夏可潼斜睨了他一眼,心頭的抗拒不斷堆疊。
「我為什麼要跟你走?」
笑話!整件事沒頭沒尾的,沒交代清楚她該執行的任務也就算了,她甚至連這家伙是誰都還沒搞清楚,白痴才跟他走!
「去啊,小夏,接下來你跟著韓律師就對了。」見她裹足不前,禿頭組長忍不住催促道。
詫異地瞪大雙眼,夏可潼的排拒感沖至最高,她張口正準備抗議,不料一只有力的大手突然揪住她的臂彎,不由分說地將她往外拉著走──
「我的時間分秒必爭,你動作可不可以快一點?」
坐在舒適的房車里,夏可潼鼓著腮幫子,極度不情願地坐在韓牧允身邊。
她原本想坐後座的,好惡意的讓這男人充當司機的角色。
不料這男人也不是省油的燈,一靠近車子,他便主動拉開前座的車門,教她沒有任何選擇地上了他的車。
她可是很有禮貌的女人,才不像這家伙,一開始就沒禮貌到現在。
如果剛才她拒絕了他紳士風度的表現,自己反而會成了沒禮貌的一方,她才沒那麼笨咧!
因此她只好委屈自己坐在他旁邊──委曲求全嘛!
透過後視鏡,不經意地發現她那張小臉臭得像糞坑里的石頭,韓牧允頓時覺得有絲莫名其妙,稍稍分心地斜睨她一眼。
就在他瞧她的同時,她正巧因為抬頭而發覺他的注視,猛一轉臉,給他一記衛生眼。
「我……得罪你了嗎?」韓牧允沒有生氣,只是覺得好笑。
為什麼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女人,會給他這麼奇怪的眼神?他記得自己並沒有任何地方得罪她才是。
「哼!」夏可潼沒有正面回答,僅是抬高下顎,驕傲地冷哼一聲。
哇咧∼∼這女人吃錯藥了喔?看起來真的很不爽耶!他到底哪一點去惹到她了?韓牧允百思不得其解。
「欸,小姐,你對我有什麼不滿就明說,別這麼冷眼看人。」他喜歡直來直往,不喜歡去臆測別人的想法,尤其是女人。
女人是太過復雜的動物,那顆腦袋里裝的神經組織絕對跟男人的構造不同,不然哪來那麼多莫名其妙的想法?
有時候他真懷疑,當初自己把過那麼多馬子的經驗都跑到哪里去了?
直到現在,他承認自己仍舊無法理解女人復雜的思緒……或許,他這一輩子都不會懂了。
纏纏繞繞,交互糾結,理得清才怪!
「眼楮本來就是冷的,熱的就冒水了,笨蛋!」夏可潼小聲地嘀咕著。
她說得很小聲,但幾個音律還是被韓牧允抓到了。「什麼冒水?」
「眼楮冒水啦,笨蛋!」他是豬頭喔?自己提到冷眼,她說的自然就是眼楮,不然還會有嗆?
結果,她不解釋還好,越解釋韓牧允越頭大,完全搞不懂她在說些什麼。
「眼楮冒水?你可不可以說清楚一點?」
他覺得自己正在研究「白痴問答題」,心想這一定是個很無厘頭的答案。
「後!」夏可潼翻翻白眼,徹底被他打敗了。「眼楮呢,會冒水就代表哭,你都不看小說的喔?」
他到底是哪個年代的原始人啊?這麼淺顯的表達方式都不懂,實在敗給他了。
矮牧允僵了兩秒,好不容易才恢復正常狀態。「小說?!你也看那種沒營養的東西喔?」
他對那種非純文學類的創作沒有任何詆毀的意念,可他就是有點受不了里頭的那些風花雪月。
他以前把馬子可用不到那一套,單靠他那張臉和衣架子般的身段,就哈死很多女人了,所以他對那個領域沒有太過研究。
對他而書,風花雪月絕對是不必要的課程──而且他的時間錙銖必較,因此對于那方面,更可說是完全不曾涉獵。
「什麼叫做沒營養的東西?」
夏可潼蹙起眉心,看他的眼像在看妖怪。
「你知不知道那是多少女人作夢的想像空間?說出去怕不被人砍死才怪!」
愛情是種極為微妙的東西,本來她也不是很明白;對于「愛情」這種虛幻的東西,她既沒有概念也不曾有過預期。
但自從看到一些妹妹級的女人,一個個掉入愛情的漩渦里,她自然會好奇!
敖帶一提,在整個家族里,她是年紀最長的大姊,除了自家的兩個妹妹之外,堂妹、表妹一堆;誰教她們家族龐大,且以女人的數目居多。
也因為如此,她才會到坊間去找有關愛情的小說來看。
這一看倒也覺得有趣,有空的時候她就會去找新書來看看,以補充自己對「愛情知識」的不足。
「嗤∼∼」韓牧允對她的論調嗤之以鼻。
「看小說是無所謂,但應該要把現實跟小說里的情境分開才行。你身為警務人員,以前應該也看過不少女人,因為無法分清現實與幻境而做了傻事的案子,我建議你還是別太沉迷的好。」
忘了多久之前,約莫就是小女生看多了愛情小說,一天到晚幻想自己會是書里的女主角,遇上白馬王子似的公子哥兒,在一頭栽進去之後卻落得傷神、傷心的下場,多麼得不償失。
「我沒有幻想啊,我只是想看看別人是怎麼談戀愛的嘛!」她的個性介于理性和感性之間;看小說她會感動、會哭、會笑,但從來不曾有過把自己預設為女主角的想法,他這麼說不是太奇怪了嗎?
畢竟世界上的人那麼多,每個人的性情又全然不同,加上世事多變,真要遇上與書里雷同的情境和設定,依她看來──很難!
「是嗎?你確定你可以分清楚現實和小說的情境?」他並不以為然。
這種情況有兩種可能。
一種,是她太過理性──另一種,則是她經歷過豐富的戀情,如同他一樣成了精,才有可能將現實與幻想劃分得如此清楚。
綁∼∼這家伙怎麼這麼煩吶?
「我當然可以!」
矮牧允微勾嘴角,算是暫時接受她的論調。「好,你說可以就可以,不需要這麼激動。」
這女人很好笑,一件不怎麼要緊的話題,都可以讓她如此激動,可見這女人如果不是心虛的話,就是她的性情較為爆烈,不然她的反應不該是如此。
只不過是聊聊逃邙已,這麼認真干麼?
「你那是什麼口氣?」夏可潼擰起秀眉,對他那句話反感到極點。
這家伙根本不信任她嘛!
「沒。」進了停車場,韓牧允穩穩地將車停進停車格里。「你,叫什麼名字?」
夏可潼卻只對眼前陌生的空間感到好奇,仿佛對他的問話充耳不聞。「這是什麼地方?為什麼要來這里?」
那個「老禿」也太奇怪了點,就這樣把她丟給一個陌生人──或許對老禿而言不是,但對她來說,這個人就是陌生人──畢竟她對眼前的男人一點都不認識,更別提了解了。
雖然她長相平庸,卻怎麼說都是個女人,組長就這麼不負責任地將她丟給一個男人,似乎是太過不智的決定。
天曉得這男人會不會心懷不軌?
不過不怕,她有柔道、防身術和跆拳道當她的護身符,就算是遇到再急色的男人也動不了她分毫。
況且這男人看起來就像弱不禁風的書生,不會有問題的!
「我家的地下室。我想先跟你研究一下你接下的任務內容。」
拉起手煞車,他打開車門下車,在夏可潼怔愣的當口,極紳士地繞到另一邊為她開了車門。
「下車,你不會想在這里待一個晚上的。」
約略將好友柴劭淳的女人童穎綠所遇上的麻煩轉述後,韓牧允等于言明了夏可潼接下來的任務和工作內容,跟著童穎綠以保護她的安全。
「喔,這不難吶,任何一位女警都可以勝任愉快。」
吧麼給她找這麼無聊的案子啊?跟著一個女人日夜行動也就算了,問題是那個嫌犯還不見得會有所行動人遑見不是讓她英雌無用武之地?!
矮牧允好笑地睨她一眼。「你的意思是殺雞焉用牛刀?」
扒呵,看不出來這女人還挺自負的嘛!
有趣,實在太有趣了!
夏可潼陡地微紅了臉。
「也不是那個意思啦……」她只是直覺反應嘛,被這樣說,好像自己很驕傲似的。「我們組里的女警個個都很優,也不是非我不行啊。」
她承認自己的確很有自信,卻不承認自己驕傲,那是很要不得的自大心態。
矮牧允先挑起眉,而後輕笑出聲。
「老禿認為你是所有女警里最優秀的一個,更是別的女警都比不上的個中翹楚,沒想到你會如此妄自菲薄。」
驚愣地瞪大雙眼,夏可潼只覺得他好不可理喻!
這個男人對文字的解讀方式真可怕,她只不過是謙虛一點,不想太過鋒芒畢露,他竟然可以硬拗成她妄自菲薄?!這這這……實在是有理講不清!
「我的意思是,你今天所要求的任務,警局里任何一位女警都絕對可以勝任愉快;我只是陳述事實讓你知道,這跟我是否妄自菲薄一點關系都沒有!」
深吸口氣,她認為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下自己的心態,以免真被這男人給瞧扁了──有些人專從門縫里看人,這男人絕對屬于那一類。
矮牧允盯著她又淺笑了起來。
一直以為自己的性子已經算是夠認真的了,畢竟所學的是需要條理分明的法律工作──但這女人的認真與他相較,卻也毫不遜色,直教他有種棋逢敵手的微妙感覺。
敗好,既然她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他只好稍微動動腦,讓她甘心一點。
「嗯哼。雖然你是老禿引薦的,但你還是有選擇權;畢竟現在是法治的時代,你要是不願意,我就算提著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也沒用,對吧?」
夏可潼冷眼覷著他,心里兀自猜測著他是否打量著什麼壞主意?
未幾,她淺淺地點了下頭。
矮牧允勾起嘴角,笑起來就像一只心懷算計的邪惡豺狼──
「你現在有留下跟離開這兩條路,如果你覺得這個工作你可以處理得十分漂亮,那麼就麻煩你留在我這里一段時間──反之,若你對自己的能力不置可否,那麼我也不強留,我會再麻煩老禿為我留意新的人選,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