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弄人,搞到後來她還是不得不出賣靈肉來換取金錢,不過徐孟穎並沒有太過苛責命運的安排,畢竟比起大部分特種行業的女子,她已經算幸運的了。
一年才三百六十五逃邙已,眼一閉就過去了,應該不致太難過才是。
徐孟穎站在蓮蓬頭下,麻木的任由熱水沖刷全身。
她沒去夜店上班了,因為李竣維說她不用再去,他會負擔她所有的開銷,不管是女乃女乃的醫藥費、她的生活費、小弟的學費,甚至他們之前所積欠下的債務,全算他的。
想想她還真好運是不?嘲諷的勾起嘴角,臉上爬滿了溫熱的水液,但她的眼卻再也流不出任何一滴眼淚。
從她點頭答應李竣維荒謬的條件之後,她就決定抽離自己的靈魂,讓這個軀殼陪伴他一年,盡她該盡的本分;從現在開始,她將成為行尸走肉,直到她的「刑期」屆滿,她就可以忘掉這一年內發生的事,一切再重新開始。
理論跟理想是這樣沒錯,但為什麼她的心跳還是維持在比平常還要快上許多的高速跳動?木然的關上水龍頭,熱水倏然停止。
她用大浴巾將自己擦拭了下,然後套上浴袍,雙眼直視浴室里的鏡子,不敢相信鏡面里那個滿面紅潮的女人會是自己。
不是早已催眠自己平靜看待「那件事」的發生嗎?她怎還會像個無措的小女孩緊張不已?
她伸手撫觸鏡面里的自己,雙眼變得茫然。
呆愣了好一會兒,她終于深吸口氣,毅然轉身拉開浴室的門扉,踩進李竣維專屬的私人空間。
他就坐臥在床上翻看文件,因听見門板開啟的聲音而抬頭!
「好了?」他眯了眯眼,感謝文件夾正巧擱在他的重要部位。
直到此刻,他才看清她的美麗。襯著浴室飄散而出的熱氣,雪白的浴袍合宜的包裹著她的縴細,紅撲撲的小臉上有著含羞帶怯的緊張,完全不需要任何挑情,他的「小兄弟」立即「肅然起敬」!
懊死的!他早該知道她對他的影響力,並不會因自己即將擁有她而削弱分毫!
「嗯……。」她光潔的腳丫子陷在柔軟的地毯里,裹足不前。
「過來。」他拍拍身旁的位置,垂下眼瞼,重新將視線置于公文上。「你先睡,我還有一點公事要處理。」
這個訊息讓徐孟穎感到詫異,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該慶幸暫時「逃過一劫」,還是該哀悼不安的時間延長——她曾怨懟餅自己不曾經歷過性,否則她理當不至于像此刻這般惶惶不安。
她咬咬唇,再次深吸口氣,壯大膽子走到床邊,輕手輕腳的爬上床,蓋妥棉被。
當她蓋得只剩下眼楮曝露在空氣中,沒敢張揚的偷覷他被床頭燈投射而襯出金色光暈的側顏,悶聲問道︰「你常工作到這麼晚嗎?」
「這是你的‘邀請’嗎?」李竣維微哂,並沒有將注意力轉移到她臉上。
「不!當然不是!」她差點沒由棉被里跳起來,隨即安分的壓不好奇,整個人鑽進棉被底下。「我先睡了,晚安。」
棒著棉被,她甚至還能清楚听見他的笑聲,不禁暗自申吟了聲,覺得自己糗斃了!
望著身旁的那尾「神龍」——看不到頭也看不到尾(腳),李竣維這才敢將視線轉移到她的方向,緩緩收起唇邊的笑意。
他听見自己的心在輕嘆。
最好他真有那麼忙,非得將公事帶到床上處理不可。
他不是看不出來她有多害怕,也不想在「條件幫忙說」成立的第一天就找她實踐,他願意給她時間適應,適應他的存在,適應兩入之間的新關系,畢竟他能擁有她一整年的時間,不急于一時。
不急于一時呵∼∼
迷迷糊糊醒來,徐孟穎錯愕的發現自己竟緊抱著李竣維,頓時羞紅了臉!
懊在他仍在睡夢中,並沒有被她的驚喘聲擾醒︰她連忙躺回原來的位置,小心的不再踫觸他分毫。
她瞪著天花板發呆,原想閉上眼再睡一會兒,但閉了半天了無睡意,只好懊惱的再次睜開眼,側臉偷看他的睡顏。
對他的感激是不容置疑的,但無論她怎麼想,就是想不透他為何要幫她?
誠如他所言,她是蕙蕙的好朋友,也是他夜店里的員工,但光憑這些就足以讓他出手相助嗎?她總認為這些理由太過薄弱而且牽強。
在頭一次見到他壓制住那個鬧事的客人之後,她一直以為他是沒感情,甚至是狠戾的,可是經過這幾次的踫面跟相處後,她發現他只是戴上那樣的面具,刻意讓人以為他是個冷硬狠心的人,但其實不然。
倘若他真是沒血沒淚的家伙,他不會願意出手幫她,更不會在她傷心難過的時候企圖安撫她的情緒——她沒忘當他的大掌輕撫著自己的發時,不需要任何言語的傳遞,她就能感受到他給予的溫暖,這也是她說服自己答應這個交易的理由之一。
想起蕙蕙告訴過她,他前一段失敗的婚姻,她突然憐憫起這個強悍的男人。
許伯說的應該是實話,他其實是寂寞的,只不過他不願向命運示弱,用強硬狠戾來掩蓋自己的脆弱……
懊辛苦,他過的日子太辛苦了。
雖然她沒有如他一般優渥的經濟能力,但至少她擁有愛她的親人,精神方面不虞匱乏;但他不一樣,兄弟姐妹各有各的家庭需要照顫,這間偌大的房子里,就只有年邁的許伯陪伴他,就算擁有金山銀山又如何?親情是再多的金錢都無法購得的。
難以言喻的柔軟溫情在她胸口泛濫,她仔細的搜尋著他的臉龐!
他有著高挺帥氣的鼻梁,略薄的唇是他扮演狠勁時的最佳配件,還有那雙張開時深邃炯亮的眼……她心跳加快的舌忝舐干燥的唇,趕緊閉上眼,命令自己入睡。
不能否認,他是極具魅力的男人,但那不是單純且貧窮的她所能獨佔的。生活背景落差太大不說,她也不敢想象他是因為任何一丁點的感情而提出這個交易,她寧可相信這是他的仁慈,純粹是不願見她走投無路罷了。
腦子里充塞著亂七八糟的想法,慢慢的,眼皮越來越重,黑暗逐漸將因傷心而疲累的她吞噬,讓她無力抵抗也無心抵抗的沉入夢鄉……
待她傳出均勻的呼息,李竣維緩緩睜開雙眼,一夜無眠。
銀色的高級轎車穩健的奔馳在高速公路上,車內的徐孟穎難掩雀躍的盯著窗外飛逝的景物和往來的車子,興奮得像小學生參加畢業旅行似的。
她沒想到李竣維會提議帶她回家鄉一趟,除了回去探望女乃女乃之外,順便償還積欠鄰居的債務;不管理由為何,只要一想到她就要和親人相聚,她就高興得想哭。
車子下了交流道,轉進產業道路,路上的車越來越少,行經的道路也越來越偏僻。徐孟穎口手並用的指引他車行的方向,當車終于停在一排簡陋平房前的空地時,她拉開車門就要往外沖,不料卻被李竣維扯住手臂。
「李先生?」他的體溫由攫住她手臂的部位傳了開來,她不安的微紅小臉。
「如果你不想讓你女乃女乃知道我們之間的協議,你最好叫我的名字,向你家人介紹我是你的男朋友。」昨晚他就想過,會教育出她這倔強性格的老太太,恐怕很難接受她的孫女做出這種出賣自己的事,為免加重老太太的病情,他不得不事先提醒。
徐孟穎怔愣了下,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並完全接受他的建議。
「我知道了,竣維。」
「嗯。」感覺身體竄過一陣輕顫,李竣維避開她的眼,伸手拉開她面前的置物箱,由里面拿出一支最新型的滑蓋手機。「這個給你。」
「這……」
「停,別再跟我說什麼不能接受的鬼話。」他蹙起眉,誤以為又要被她拒絕,他恨死了那種挫折感。「我們現在是男女朋友,至少在你的家人面前是︰男朋友送東西很正常的,不準你說不!」
「噗∼∼」徐孟穎忍不住輕笑出聲,接過他手上的手機,好笑的睨著他。「我都還沒開口呢,你又知道我會說不了?」
李竣維咬咬牙,顴骨泛起可疑的粉紅。
「我不可能一天到晚把你關在家里,你會有自由的生活空間,手機可以方便你和家人聯絡。」他僵硬的解釋買手機送她的動機。
噢,她怎還能誤以為他是壞人呢?
他櫃本是個大好人,在她眼里就是!
「謝謝。」沖動的傾身向前,飛快的在他頰邊印下輕吻,她趕忙拉開車門跳下車,愉悅的聲音在車廂里回蕩。
李竣維久久沒辦法回神,像座沒生命的石雕般在駕駛座上坐了好一會兒。
她做了什麼?
那天殺的女人!她竟敢偷親他?!
全身的血液在體內亂竄,他無意識的伸手輕觸她才親吻過的頰側,渾然不知自己微揚的嘴角正掛著從不曾在他臉上出現過的傻笑——
坐在舒適的轎車里,準備到醫院探望老女乃女乃的徐孟昕,有種極不真實的錯覺,感覺自己像在做夢一樣。
這是他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乘坐轎車,還是頂級的高級轎車,害他坐得筆直,絲毫不敢亂動。
「孟昕,你可以放輕松一點沒關系。」透過後視鏡,李竣維清楚察覺到徐孟昕的緊張,他不禁開始期待與老女乃女乃的會面。
徐孟昕雖是第一次見到他,但還算有禮貌,連坐上他的車也沒敢亂動︰而孟穎雖然經常把他氣得半死,但她有她的理由及堅持,不算隨便對他發脾氣,因此他真心想見見那位辛苦教養他們的老女乃女乃。
「呃,好的,李大哥。」徐孟昕嘴里應著,肩膀稍有放松,卻還是端端正正的坐好。
他到現在還不懂,李大哥怎麼會從姐姐的老板變成男朋友?姐去台北也不過一個多禮拜,這兩個人的進度怎會如此突飛猛進?所以他還在努力適應。
由小鎮進到市區,這才有稍具規模的市立醫院,李竣維將車停進停車場,偕同兩姐弟搭上電梯,前往老女乃女乃病房的樓層。
「孟昕,你沒讓女乃女乃知道她的病情吧?」電梯里,徐孟穎抓著弟弟擔憂問道。
她听說有不少人得知自己得到癌癥之後,往往沒有求生意志而加速病情的惡化,雖然女乃女乃一向堅韌,但她還是不希望女乃女乃知道這殘酷的事實。
「沒有,我不敢說。」徐孟昕搖搖頭,睞了眼李竣維,小聲的對她說︰「可是我擔心一開始化療,女乃女乃遲早會知道。」
徐孟穎瑟縮了下,心里開始掙扎。
不做化療就沒有痊愈的機會,可她又怕女乃女乃知道後會失去求生意志,那……該怎麼做才好?
「給她一個值得期待的希望,她會為那個希望努力維持生命。」李竣維盯著電梯里攀爬的數宇,狀似不經意的說了句。
值得期待的希望?
徐孟穎姐弟面面相覷,然後電梯門開啟,三人陸續走出電梯。
在徐孟昕的帶領下,一行人魚貫的進入老女乃女乃的病房,有點錯愕的發現老女乃女乃正極有精神的和鄰床「房客」聊天,完全看不出病魔纏身的樣子。
「女乃女乃,你看誰來看你了。」徐孟昕趨上前去,客氣的向鄰床的病奔點了下頭,並引開老太太的注意力。
「你怎麼來了?」轉頭一看,徐邱美滿看見她離家的孫女,臉上立即漾起笑意。「噢,寶貝,你擔心我是不是?我沒事,你不用大老遠跑回來看我。」
「女乃女乃。」徐孟穎眼眶發熱,上前給女乃女乃一個擁抱。「我好想你。」這個辛苦一輩子的女人呵∼∼教她想了就心疼!
「這麼大個人了還撒嬌,羞不羞啊?」徐邱美滿拍了拍她的背,在發現李竣維之後稍微斂去笑意。「你是……」
「女乃女乃,初次見面,你好。」李竣維大方的開始自我介紹。「我叫李竣維,是孟穎的男朋友。」
徐邱美滿詫異的瞠大眼,睿智的眼開始審視著眼前這相貌不凡、衣著也稱頭的男人,然後輕撫孫女的發。「寶貝,你才去台北多久,這麼快就交男朋友了?」
听得出女乃女乃言語里的不信任感,徐孟穎窒了窒,心虛的漲紅了臉。
「是我對孟穎一見鐘情,她受不了我的追求攻勢才答應跟我交往。」她的臉紅正好成了李竣維把戲往下發展的最佳道具,他揚唇一笑,將整個故事推演得極為合理。「女乃女乃,追女孩子臉皮厚一點沒錯吧?尤其像孟穎這麼美好的女孩。」
他的大方輕易贏得了徐邱美滿的好感,加上沒有人不喜歡听別人贊美自己的親人,徐邱美滿幾乎是當下立即被收買了。
「真的是這樣嗎?寶貝。」她疼惜的將徐孟穎拉到她身邊坐好,眸底溢滿慈愛的光輝。「告訴女乃女乃,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覷了李竣維一眼,他泰然自若的神情強化了她的勇氣,她含羞帶怯的盯著女乃女乃的眼,順著李竣維編排的劇本往下演。「他本來是我的老板,然後……然後就像他講的嘛,跟狗皮膏藥一樣黏過來,甩都甩不掉。」
徐邱美滿笑了,而後將臉轉向李竣維。
她能接受孫女的說法,但這還不夠。這種事不是信口說說就能說服她,她還有些問題要問明白,她才能真的放心。
「那麼李先生,孟穎可跟你說過我們家並不是什麼富貴家庭?」她當然不知道李竣維的財力如何,但就算是中小企業的老板,對他們來說都已是遙不可及。「我相信以你的條件,你值得更好的女人。」
不是她不相信麻雀變鳳凰,但她更擔心李竣維只是一時心血來潮的公子哥兒,要著孟穎玩而已;她絕不允許自己疼愛的孫女受到這種對待。
「您叫我竣維就可以了,女乃女乃。」李竣維臉不紅、氣不喘的回應道。
兵來將擋、水來上掩,以她對自己致命的吸引力,他斷不可能在這時候收手!
「孟穎是最好的,您將她教育得很好,懂事又有禮貌,我相信我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好的女人。」
雖知道他的話全是為了讓女乃女乃信服,徐孟穎仍不由自至的臉紅心跳。這個男人太壞了,這麼肉麻的話也講得出來,不過听在耳里倒是很受用。
如果他是真心的不知該有多好……這個念頭一閃進腦海里,她立刻狠狠的嚇一大眺!
不行!不是說好了兩人之間純粹是交易嗎?她怎能有這種罪惡的想法?她閉了閉眼,努力將那個念頭由腦子里抹去。
「可是我們不能給你任何東西,除了孟穎之外。」笑意爬進徐邱美滿眸底,不過這小子還沒完全過關。「我們甚至還可能拖累你,你可要想清楚。」
李竣維的視線掃過徐孟昕,再掠過徐孟穎,在她臉上停留半晌,最後回到徐邱美滿那滿布滄桑的老臉。「我願意用我的努力來爭取我一輩子的幸福。」
徐邱美滿動容了,連隔床的病奔都忍不住為他說項。
「好好喔徐女乃女乃,你孫女交到了個好男人。」
徐邱美滿對「鄰居」笑了笑,滿意的招手要李竣維靠近她,並將他和徐孟穎的手疊在一起,讓他們相互緊握。
完全不需要任何語言,老太太用行動表示她的肯定,雙眸來回的觀看他們,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看你們這樣,我的病都好了大半了。」徐邱美滿振振精神,朝孫子喊道︰「孟昕,你幫我去問問醫生,到底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還不行的女乃女乃。」緊張的潤了潤唇,徐孟穎一想起她的病情就想哭。「你生了點病,還得接受治療……」
徐邱美滿瞪了她一眼。「胡說!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壯得跟條牛似的。」她住院住得身體快發霉了,現在她只想快點回家,想想要怎樣幫孫女準備喜事才行。「孟昕,叫你去問你听見了沒?快去快去!」
徐孟昕無措的對李竣維投出求救的眼神。他清楚女乃女乃的固執,比起老姐強上百萬倍!他著實無法應付。
「女乃女乃,住院檢查身體也好,您得快點將身體養壯一點——」李竣維垂眸思索,唇邊的細紋變得有絲僵硬。「您總不希望缺席我跟孟穎的婚禮吧?」
徐孟穎不由自主的暗抽口氣。
戲越演越離譜了,他竟然連婚禮都掰得出來?!他們之間明明只有一年……霍地,她突然之間懂了,懂他之前所說的「給她一個值得期待的希望」。
他正努力為女乃女乃安排美好的前景,以期讓老人家心情愉快的配合治療,並在不知不覺間延續她的生命!
她再也忍不住的紅了眼眶。除了感激,她同時還發現這個男人的溫柔,不管他的好意是否出自于憐憫,她的心在剎那問全然折服。
「對厚,這麼重要的場面,我怎麼能夠缺席呢?」徐邱美滿雙眼發亮,不再嚷著要孫子去詢問醫生,乖順的躺了下來。「你說得沒錯,我要把身體養好,說不定不久之後還有曾孫讓我抱呢!」
徐孟穎悄悄撇開臉,偷偷拭去溢出眼角的淚,感激的凝向站得筆直的李竣維。
李竣維卻回避著她的眸,平靜無波的臉上教人看不出任何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