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鐘只有短短的六十秒,但沈佳柔卻覺得有一天,甚至一個月那麼長久。她雙眼圓瞠,眼臉似乎失去它的功能——事實上是她舍不得移開眼,即使雙眼干澀,她仍舍不得眨一下眼。
為什麼呢?
因為她到今天才知道,她的親愛男友除了會表演教人拍案叫絕的魔術秀之外,還會演出香艷火辣的「猛男秀」,教她在驚愕之余,只能驚艷的猛吞口水。
羅淇笙打從離開她身上,那雙帶電的黑眸始終不曾離開過她的眼,在她詫異的注視下,他泰然自若的扭動頑長壯碩的身體,在優美的律動間,逐一解開身上衣物的每一個扣子、拉鏈……
「啊你是去了台北就丟了秀?不會抽個時間回來看我跟你啊爸逆?」沈佳柔的老媽蔡淑女一通熱線殺上台北,只為女兒出門像丟掉,好像沒生過這女兒似的。
「沒有啦,人家最近搬家嘛,所以忙了點……」她可沒敢說自己忙著談戀愛,不然恐怕會被老媽剝層皮!
「搬家?住得好好的干麼搬家?」夭壽喔!搬家算大代志捏,竟然連說都沒說一聲,真是個不考女。
「就出了點事嘛——」
為了怕母親擔心,她故意含糊交代過去。
「阿嘸是出了什麼事嗄?」一听到出事兩個字,身為一個母親,蔡淑女哪有讓她隨便打混過去的道理,自然要問個清楚明白。「你倒是給我說清楚!」
「解決了啊!沒事了啦!」她翻翻白眼,就怕老媽那追根究柢的本事。
「管你有沒有解決,反正你給我講清楚!」雖然是好的結果,可蔡淑女仍要求知道其間的過程。
「媽——」她跺了下腳嬌嗔道。
「不必跟我撒嬌!這套對你老媽我無效!」沒想到蔡淑女全然不給面子,二話不說就擋了回去,硬要她給個交代。
「就沒什麼事要我怎麼說啦?」她的頭痛了起來,只怕老媽知道後會大驚小敝。
「不管,你要是不說,就給我死回來!」蔡淑女見她不肯吐實,惱火的下最後通牒。
「不要啦媽!」她急得直跳腳。
「說不說?」蔡淑女眯了眯眼,她越是不說,老人家心里越是不安。「不說我就叫你阿爸去帶你下來。」
「哎喲……」她都快哭了,受不了老媽的堅持,只好約略將陳慶剛惹出來的禍事交代了一下。
「搞到警察局去了?」這一听可不得了,保守的鄉下人一听到「警察局」三個字可是要肅然起敬的咧!「那你現在咧?住哪兒去了?」
「呃……我住在一個朋友家。」她吞吞吐吐的口齒不清。
「你再給我混啊!要是不說清楚,我就叫你阿爸抓你回來打斷腿,以後不準再到台北去!」蔡淑女急昏了,口不擇言的威脅道。
「……就、我男朋友家啦!」看來老媽這次玩真的,她再不乖乖的實話實說,恐怕下半生就得靠輪椅度日了。
「男朋友?!」蔡淑女的聲音拔高了起來,但吊詭的听來有絲驚喜。「你該慘了你!憊沒嫁人的女孩子竟然跟男人同居?」
「我們又……沒有怎麼樣……」她心虛的撒著謊。
「怎麼那麼笨?都住在一起了還沒怎麼樣?!」現在是怎樣?那男人不行還是她女兒沒有吸引力?竟然沒有「出代志」?!
「媽?」這話听起來怪怪的喔,沈佳柔不確定的喊了聲。
「呃……你什麼時候交了男朋友?怎麼沒帶回來給阿母看?」蔡淑女很快的轉了個話題,顯然對這個女兒看得上眼的男人很感興趣。
「我工作忙啊。」她一直沒跟羅淇笙提起要回家見老媽的事,現在這個時間點似乎也不適合跟他開這個口。
不曉得他會不會以為自己在逼他負責?
想到這里,她不禁深蹙眉頭,心情郁悶了起來。
「忙?你哪一次說不忙?」蔡淑女會被女兒給氣死!
沒關系,山不轉路轉,路不轉她蔡淑女就給它用力轉——
「明天我就跟你阿爸殺到台北企!」
沈佳柔一整天心不在焉的忙碌著,還被好友于恬恬取笑人在心不在,不曉得飛到哪能個野男人身上去了。
其實她很清楚恬恬口中的「野男人」,指的就是她的親密愛人羅淇笙,可偏巧前幾天他為了相挺他大哥的事到南部去了,打電話回來的時間很短又很匆促,好像很忙的樣子,她也來不及跟他說老爸老媽要上台北看他的事,一顆心惶惶不安。
她不是沒跟老媽提他不在台北的事,但老媽就固執的認為她在找理由借口推托,堅持要到台北來,教她既無奈又模可奈何。
懊幾回她想撥電話給他,通知他這件事,但他的電話一直在不通的狀態,唯今之計,她也只能等他主動打電話給她了。
看來今天她得一個人面對老爸老媽的炮轟,誰教他那正主兒這麼湊巧不在家?
庸庸碌碌的忙了一天,看似工作很多,其實她沒有一件事處理完成,待下班打卡鐘響起,老爸老媽已經坐在接待室里等候她。
苦著臉帶兩位老人家先去餐廳吃晚餐,然後她拖著沉重的腳步再將父母帶回羅淇笙的住所,一路上免不了得接受長輩們的「拷問」。
「當魔術師喔?拿刀刺箱子里的人的那種秀?」
「啊那個人是藏到哪里企了哈?」
「那個一個月可以賺多少錢?你們以後不會喝西北風吧?」
「怎麼不找個上班族還速公務員?那個嘛比較穩定一點……」
諸如此類,全是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問題。
她從沒過問羅淇笙的財產及收入,反正她有能力自給自足,並不需要他養,所以根本沒想過要問。
打開門,沒想到大廳的燈竟然亮著,一個女人突然由廚房里走了出來,或許是听到開門的聲響探頭一看究竟,沒想到就讓四個人的八只眼晴就這麼對上了,四個人同時愣住!
這女人是誰?怎會平白無故的出現在家里?她哪里來的鑰匙?沈佳柔心里充滿疑惑。
「你們是誰?」
「你是誰?」
女人和沈佳柔同時出聲,兩人又同時怔愣了下。
「夭壽喔!家里竟然藏了一個女人!」蔡淑女扯了扯沈佳柔的袖子,免不了對這未來的女婿打了折扣。「甘A系金屬藏嬌嗄?」
「媽——」沈佳柔翻翻白眼,就算他真的藏嬌好了,藏的也是她女兒,老媽就別在這個時候還來參一腳。
「對不起,可以讓我說句話嗎?」女人突然開了口,美麗的眼凝著沈佳柔,帶著點審視的意味。
「請說。」再怎麼說她都是羅淇笙的女朋友,人家來者是客,說什麼她都不能失禮。
「如果我猜的沒錯,你是佳柔對吧?」女人柔柔問道。
「你怎麼知道?」沈佳柔驚訝極了。
對方不僅不請自來,還知道她的名字,怎不教她詫異?
「我是淇笙的媽媽羅采霓。」羅采霓揚起和羅淇笙神似的笑紋,對沈佳柔的印象倒是不差。「不好意思沒通知你,我自己就先進來了。」
「羅媽媽千萬別這麼說。」沈佳柔嚇一跳,雖然很突兀,但她很高興可以有機會和淇笙的媽媽見面。「請坐,我幫你倒茶。」
「不用了,我剛自己在廚房里喝過了。」羅采霓是溫柔的女人,說起話來跟她的性格一樣,輕輕慢慢的,好似說快點會讓她不舒服似的。
「爸,媽,坐啊!」
招呼著父母和羅采霓入座,沈佳柔勤快的去倒了四杯茶水出來。
「羅媽媽怎麼突然想到要來?」
「我剛從法國開完畫展回來,打算休息一陣子再出發。」羅采霓是個小有名氣的畫家,經常在世界各地展出,人自然也跟著作品飛來飛去,忙得不亦樂乎,和兒子同樣都是空中飛人。
「哇——真厲害捏!」蔡淑女不禁發出贊嘆,那種層次不是她這樣平凡的家庭主婦足以比擬的。「還開畫展溜——難怪這麼有‘氣竹’喔!」
「媽,是氣質不是氣竹啦!」沈佳柔忍不住輕聲糾正。
羅采霓軟軟的輕笑,一點都不以為意。「沒關系,听得懂就好。」
「你吼,不會講話就惦惦啦!學學人家的氣竹風度咩!」沈明偉拉了拉妻子,要她別丟人現眼,卻沒發現自己的發音也同樣不標準。
沈佳柔尷尬的睞了羅采霓一眼,發現她溫柔的對自己笑著,神奇的平撫她不好意思于父母搞笑演出的緊繃。
「別這麼客氣,以後大伙兒可能都是一家人了,這麼客氣未免太過生疏。」羅采霓的眼始終不曾離開沈佳柔,雖然她不是很漂亮,但整個人清清秀秀,看起來就很舒服,像是一幅田園鄉村畫作一般讓人心情平靜。
她能了解不羈且厭惡管束的兒子,何以會拜倒在沈佳柔的石榴裙下——野馬要有適合的韁繩來駕馭,偏巧佳柔就是屬于柔中帶剛的女孩,完全克住兒子的野性。
所謂一物克一物,約莫就是指這樣的組合吧。
「呃……」沈佳柔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這時候她好像不適合開口,說什麼都不對,索性閉嘴來得安全些。
「對對對,以後大家都是一家人了!」沈明偉忙不迭的搭腔。
「對什麼對?我們連她兒子長得是圓是扁都沒看過,你就這樣青青菜菜要把女兒嫁出企喔?」蔡淑女不依的拍了下丈夫的大腿。
臭男人、死男人!全是一個德行,一看到美女就什麼都說好,老娘還活得好好的啦!哪能由得他亂來!
「啊女兒都住到人家家里來了,不成為一家人,我們女兒不是白白給她兒子用企了?」鄉下人講話比較直,沈明偉不加修飾的頂了回去。
「爸——」沈佳柔紅了小臉,自個兒的私事被長輩拿出來這麼評論,實在教人如坐針氈。
羅采霓輕笑著,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沒關系,我跟淇笙通過電話,他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或許等等就到家了。」
「他要回來了?」她驚喜得差點跳了起來,而後懊惱他沒有事先通知歸期。「他都沒有告訴我……」
「這可不行喔!男人啊,一定要給他‘壓落底’,不然就會作怪!」壓根兒不管現場有誰,蔡淑女大刺刺的教導女兒馭夫術。
哇咧——誰來救救她啊?
沈佳柔欲哭無淚,著實無力應付這種場面。
「吼!叫你惦惦你就惦惦啦,嘜教女兒一些有的沒的。」沈明偉頓覺老臉無光,紅著臉猛拉老婆的袖子嘀咕。
「啊你懂什麼……」
「沒關系的沈先生,大嫂這樣才好相處——」
霎時整個客廳熱鬧了起來,叨念的叨念,勸說的勸說,簡直可以比擬黃錯市場的盛況。
沈佳柔頭痛的扶著額,正不知該如何是好之際,大門霍地開啟——
「咦?家里怎麼這麼熱鬧?」
一道男音適時響起,男主角終于現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