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美珠如何都找不到兒子夏皇皓,在狗急跳牆的情況下,她索性直接跑到皇皓的公司去找人。
「伯伯伯……伯母?」林平次見到陳美珠好生驚訝,嚇到牙齒差點沒咬到舌頭。「你怎麼會突然跑到公司來?」
「我找皇皓,他人在哪里?」陳美珠一把推開林平次,當他是個人形立牌般,一點都不重要。
林平次暗自捏了把冷汗。
「欸,他到客戶那邊開會,現在不在公司。」
夏皇皓那小子真是好狗運,竟能逃得過他母親的奪命追殺,林平次也不得不佩服他的福大命大。
「我不相信你。」陳美珠半點面子都不給,大刺刺地表明他有幫兒子瞞騙的可能,不假思索地直沖夏皇皓的辦公室。
林平次無奈苦笑,像只小炳巴狗般跟上陳美珠的腳步。
丙不其然,辦公室的門一打開,辦公室里頭空無一人。
「看吧,我就跟伯母說皇皓不在,伯母就偏不信。」林平次淺嘆一口。
「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為了袒護他而說謊騙我?」
陳美珠白了他一眼,懊惱地拽緊包包,逕自走進辦公室里,一股腦兒的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我哪敢說謊騙您呢?」林平次心虛地牽起一抹討好的笑容,見陳美珠一坐得穩當,不由得狐疑地詢問︰「那伯母現在是……」
「我就在這里等他。」陳美珠的倔脾氣在此刻徹底被挑起,她板起臉端坐著,不動如山。
「啊?」這下林平次可頭大了,老太太堅持在公司里等人,那晚點皇皓回來時該怎麼辦?
「可是……我不確定他會不會再進公司耶!」
「沒關系,我就坐到他回來為止。」陳美珠半點都不妥協。
不是吧?!那皇皓回來時,不就王見王,死棋了?
不行,他得快點去通風報信才行吶!
接到林平次打來的電話,夏皇皓不得不回公司與母親面對面,最後甚至在母親以死相逼的沉重壓力下,不得不做出些許讓步——
他同意與母親認可的女人見個面,但僅止一個。
他只願意和一個女人見面,而且他不承認那是相親,只不過是禮貌性的見個面、吃個飯,算不了什麼的。
于是他在約好的時間里,到約定的飯店與對方踫面,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對方竟是個條件好到不行的單身貴族。
周燦蓮是個富家千金,坐擁千萬財產,長得漂亮又高,本身還是個極有自信和想法的時代新女性。
一見到周燦蓮,夏皇皓差點沒從椅子上跌下來——媽媽咪啊!扁看她一身閃亮的名牌服飾,差點讓人閃到眼呢!
「你條件這麼好,為什麼要來相親?」還是跟個離過婚的男人?
不懂,他真的不懂啊!
「沒有啊,我只是喜歡交朋友。」周燦蓮一派輕松地笑著,舉手投足間都充滿著自信與魅力,好似世上沒有她做不到的事。「你不覺得多交一些朋友,增廣見聞也不錯?」
「喔。」他了然地點了下頭,在不想欺瞞她的情況下,他坦言自己的無心。「有件事我得先跟你說明,對于今天的會面,其實我——」
「其實你不是真心想來的對吧?」周燦蓮插話進來,一開口就直指重心。
「呃……你怎麼知道?」
夏皇皓又被唬住了,兩眼發直地瞪著她。
「很簡單啊!一般這種餐聚,雙方都會盛裝前來……應該說至少會修整一下門面,起碼看來是特別打扮過的樣子。」拜托~~她見過的男人,沒十個也有八個,她一眼就能看穿對方的目的。
「可是你看你,隨隨便便穿著T恤、牛仔褲就來了,一眼就能看出你對這次會面沒啥興趣。」她犀利地指出他的「隨興」。
「……那還真是抱歉,是我失禮了。」夏皇皓歉然說道。
她說得一點都沒錯,既然無心,就不該制造有心的假象;不過他倒是挺欣賞她的慧黠,反應又快,而且並沒有因他的失禮而面露不耐。
如果今天不是因為老媽相逼而認識她,或許雙方可以當個不錯的朋友也說不定。
「不必這麼客套啦!」周燦蓮嬌笑,漂亮的眼里閃動著滿滿的興趣。「不過我倒是挺好奇,你既然不想找對象,干麼硬逼著自己來跟我見面?」
「說來話長。」
他淺嘆一口,實在是說不清的一段煎熬啊!
「那太好了!」周燦蓮陡地興奮地拍了拍手。「反正我接下來都沒事,有的是時間听你慢慢說。」
彬許是周燦蓮的爽朗感染了他,也或許是他當真郁悶太久,確實需要一個抒發的出口,因此在周燦蓮滿是期待的眼神中,猶如傾倒心里的垃圾般,群聊手打獨家他緩緩道出自己和梁永希之間難分的糾結……
梁永希提著略重的婚紗相本到距離公司不遠處的飯店,因為客人突然打電話到店里,要求公司將相本送到飯店給他們,而負責對外業務的業務員正好因公外出,于是她便自告奮勇地跑一趟。
可沒想到當她完成任務,正準備回公司繼續上班時,行經飯店外的玻璃帷幕,竟不經意地瞧見她的前夫夏皇皓,正和一個女人在飯店里說說笑笑。
刺痛!
她微顫了下,以掌心捂住胸口,不自覺地倒退一大步。
這該是她所預料且樂見的狀況,但為什麼在親眼看見他和別的女人狀似開心地聊天時,她的心卻會感到如此劇痛?
不該是這樣的,她應該早已做足了心理準備,她甚至天真地以為自己還能心無芥蒂的大方祝福他,可是事實證明,是她高估了自己的能耐,或許她根本永遠都做不到!
這個發現令她感到萬分羞愧及狼狽,原來她也不過是個心口不一的偽君子,想的和做的完全是兩回事?
不!不是的,她是真心想祝福他,再造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她是如此誠摯地希望著——她在心中吶喊,灼熱的眼卻控制不住地蓄滿水霧,怎麼都看不清那個女人的臉。
但,就算她看清了那女人的長相又如何呢?
如果那是皇皓要的,她也只能獻上自己最大的祝福……
她猛地閉上雙眼,轉身狼狽逃離——
「你要辭職?!」高分貝的尖細聲嗓在婚紗禮服公司的洗手間里響起,是李玉妃嚇死人不償命的絕對女高音。
「噓……你小聲一點啦!」梁永希驚慌地用食指抵住嘴唇,另一手則是捂住玉妃的嘴。
憊好現在是在洗手間里,不然公司所有員工都听到了。
「你瘋啦!你都在這里做四年多了耶,現在離職,年資、福利什麼都要重新來過,多劃不來?」
李玉妃緊抓著永希的手,不希望她做這麼愚蠢的決定。
「我只是說考慮,考慮好嗎?」頭疼地撫著額,永希其實很喜歡玉妃的大而化之,但凡事適可而止,太過大而化之顯然不是好事。
她明明說了,考慮離職,並沒有說已經決定了;沒想到才起了個頭,玉妃就這麼大驚小敝,以後有事她還敢跟玉妃說嗎?
麻煩的是,又不能不說。
因為目前她暫住在玉妃家,若生活上真有大幅度矣詔,不通知玉妃還真是說不過去。
況且以玉妃那急驚風的性子,若一、兩天沒她的消息,沖去報警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因此她勢必得向玉妃交代行蹤。
下午在飯店里目睹了夏皇皓和陌生女子的開心會面,在她心里產生莫大的沖擊!
雖然在離婚之初,她就有心理準備,遲早得面對那樣的局面,但當親眼看到時,她還是懦弱地逃掉了。
她沒辦法正眼面對皇皓和他的新戀人,既然如此,或許遠離是個更有效的方法——
眼不見為淨,只要不要親眼看到那畫面,心,就不會刺痛,所以幾個小時下來,離職的念頭便不斷在她腦子里盤旋。
被個環境,籍此拉開彼此間的距離,只要不跟夏皇皓待在同一個城市,連呼吸的空氣都好像能變得不一樣,像前幾回那樣不經意遇到的機會就會大幅降低,那麼,她應該就不會再有心痛的可能……
「不對喔。」
李玉妃的眼轉了轉,上下打量著她。
「干麼?」那是什麼眼神?永希莫名地跟著玉妃的視線查看自己的身體,卻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
「今天以前不是都好好的嗎?怎麼下午你出去一趟後,回來就突然考慮離職?」玉妃是粗線條,但她並不遲鈍。
即使經歷了之前的醉酒遲歸事件,永希都不曾思考過如此巨大的改變,現在卻輕易地說出離職一事,感覺就是一整個怪。
永希抿了抿唇。
「沒什麼。」
「女孩們~~好久不見嘍!」
就在玉妃還想說些什麼之際,突然有個嗓音稍低的中年女子踏進洗手間,成功地吸引兩人的注意。
「老板?!」永希和玉妃看清來者後,立即露出驚喜的笑容,忙不迭地向林家容靠近。「你回來啦?旅行好玩嗎?」
林家容是婚紗禮服公司的老板,性格浪漫的單身超熟女,天生有一顆不安定的心,雖然開設了婚紗禮服公司,但卻三天兩頭就往國外跑,旅游是她最大的興趣。
「還不錯啊!」林家容揚起滿意的笑。「多虧有你們在公司坐鎮,我才能到處游山玩水呢。」
永希和玉妃是她店里最資深的員工,就因為信任她們的領導能力和負責任的態度,她才能放心的到處去玩,因此她很在乎這兩位得力助手,平日對她們兩個也諸多關照。
「可是永希剛才跟我說她想離職。」玉妃癟了癟嘴,一時口快月兌口而出。
「玉妃!」永希一愣,來不及阻止玉妃的大嘴巴。
「怎麼了永希?是另外有更好的發展,還是不滿意公司的福利?」林家容大感驚訝,她沒想到自己才剛回國,竟然听到親愛的得力助手想要辭職的消息?!
「不是啦!」永希感到有點難堪,埋怨地瞪了玉妃一眼。「都不是……」
「不然你怎麼會突然想離職?如果有什麼困難,就直接說出來,我們一起商量解決的辦法。」林家容關心說道。
拗不過老板的善意及玉妃的催促,加上多年的工作情感,永希終于將自己遇上的困難向老板坦白。
「這樣啊……」林家容憐惜地凝著永希,未幾,露出笑容。「我正打算在台中開設分店,不如就由你來籌備,等開幕後你就留在那邊當店長吧!」
「老板?」永希驚訝地張大小嘴,這是她沒有預料到的結果。「我怎麼可以讓你這樣幫我!」
「不,應該說是你幫我才對。其實台中分店的事我早就在計劃了,回國之前,也讓人幫我找到店面了,目前正為了該從你們之中調一個過去,君羊耳卯制作還是另外在當地雇請有經驗的人來當店長而考慮著,沒想到現在你反而幫我做了決定。」
拍了拍永希的手,林家容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任何施恩的行為,反倒是自己麻煩了她。
「把新的分店交給你,我很放心,只是要麻煩你辛苦一點,從零開始做起。」
「老板……」永希感動得鼻頭泛酸,不知道該如何答謝老板才好。
「那麼好喔~~我也好想去喔!」李玉妃嘆道。
雖然永希的問題因此獲得解決,但她和永希多年來的感情,一時間要被拉得那麼遠,她感到好不舍。
「傻女孩,現在交通很便利,台北到台中最多也才三個小時,要見面不是那麼困難啊!」林家容深諳玉妃的心思,笑著安撫並委以重任。「而且永希到台中之後,這里就得靠你一個人管理,還得幫忙培訓新人,責任跟永希一樣大。」
「哎喲,這是我應該做的啊!」玉妃不好意思地揮了揮手。
「老天爺對我真好。」林家容霍地感嘆了起來。「要不是有你們兩個好幫手,我哪能過得像現在這樣自在逍遙?」
永希和玉妃互看一眼,加上親切沒有架子的林家容,三個女人就這麼在婚紗禮服公司的洗手間里笑成一團——
危機就是轉機,梁永希非常慶幸自己有位照顧員工的好老板,果決地斬斷她的遲疑。
她對台北這塊土地還是有些割舍不下,所以即使曾動過離開的念頭,也不敢輕易行動,但老板的安排給了她最佳的動力,讓她幾乎不經思索就決定朝台中前進。
但在前往台中之前,有件事她非做不可——
離婚至今,夏皇皓從來沒有要她交出房子的鑰匙,不曉得是他忘了,還是刻意不去提起,反正她身上還留有一份鑰匙。
算準了夏皇皓上班的時間,她選在臨行的前一天,回到夏皇皓和自己以前共同居住的住所。這里有她和夏皇皓所擁有的甜蜜情感和共同回憶,在離開之前,她想到這地方做一次最後的巡禮。
輕撫過客廳里的每樣家具、桌椅,上頭薄薄的灰塵,顯示這屋子的主人並沒有好好地善待它們,不過她相信在新的女主人進駐之後,這一切終將獲得改善。
當初她帶走的東西並不多,也沒有再回來拿過任何東西,畢竟夫妻緣盡,該隨風而逝的就不必太過介懷。
大部分的東西她都重新購置過了,大多是些生活必需用品,其余的玉妃家一應俱全,生活上不曾造成任何不便。
只是她沒想到的是,當她走進主臥房,那原本屬于她的化妝台上,竟還擺有她慣用的保養品?
上次因為喝醉酒在這里過夜時,醒來後的她太過驚慌,急著要離開,竟然完全沒注意到那些毫不起眼的瓶瓶罐罐,現在注意到它們的存在,往事突然像是洶涌的潮水,不容抗拒地涌進她的腦海里……
「老公,今天好冷喔~~你的皮膚有點干燥,我幫你搽點乳液吧!」
「別鬧了,哪有男人在搽那種東西的?」
「現在的男人連妝都敢化了,多的是男人會搽乳液;來啦!皮膚本來就該好好保養才對!」
「……真的嗎?」
「真的,我發誓!」
「是喔?那搽一點點就好……不會有味道吧?」
「不會,保證你搽了會更Man。」
往事一幕幕地閃過她腦海,她鼻酸地上前拿起乳液,開啟瓶蓋,耳邊依稀響起他的笑聲……
這些東西,男主人幾乎是不需要的,那他留著這些又有何用呢?
念頭一轉,她放下乳液一個旋身,映入瞳底的是兩人同床共枕的大床。
床上鋪的床套組,是百貨公司大拍賣的時候,夫妻倆一起去搶購的,為了那套床套組,她還差點跟一個歐巴桑吵起來,只因英雌所見略同,兩人同時看上了這組花色。
她再走到衣櫥前,在衣櫥前站了好一會兒。
這個房間里,到處都還充滿著她的氣息,如果,衣櫥里還有著她沒帶走的衣物,是否證明這屋子的男主人從不曾忘記過她?
她深吸口氣後打開衣櫥,只消看一眼,她的眼淚便再也控制不住地冒出眼眶……她踉蹌地倒退好幾步,跌坐在身後的床上。
是了,那個男人到現在還保留著所有她沒有帶走的東西,分明就跟她一樣,從來不曾忘記過彼此啊!
面紙盒依舊擺在原來的位置,靜靜地躺在床頭櫃上,她抽出一張面紙拭淚,小手流連地輕撫床罩。
知道他心里還有她,她此生再無遺憾!
她很高興自己在離開前,來了這一趟。
明天她就要離開這個城市,從此和他分隔兩地,今天就當作是為這段感情進行的一段告別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