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苗栗山區的小徑間,在森林的芬多精和耀眼陽光的包圍下,孫苡凌茫茫然找不到頭緒的心情逐漸沈澱,理智逐漸回到她的腦袋。
兩天前,在接到那不知名女人的挑釁後,她頓時找不到未來的方向,在不知所措又不知該如何面對丈夫的心態下,她只想逃離這個家,隨即想起趙明城曾說過,他的老家在苗栗山區開民宿。
她先打電話向吳東浩請假之後,隨即聯絡趙明城,簡單地說自己因為工作太累,想好好休息一番,要到他老家民宿的地址之後,馬上便整理了簡單的衣物離家。
離開前她將手機里熱騰騰的簡訊畫面傳輸到電腦上制成桌布,她無法解釋自己那樣做的目的,直至離開台北,坐上前往苗栗的游覽車,她才明白自己之所以那樣做的理由。
從小到大,她一直是個乖寶寶,不曾蹺過任何一堂課,更別提蹺家了。
蹺家需要理由,但在她還厘不清自己的思緒前,她無法面對戚易軍或同他講話,于是她將蹺家的理由制成桌布,只要他回到家,就能明白她為何會消失不見。
看清自己制作桌布的動機,她覺得自己好蠢。
假若他和那女人之間的事是事實,就算看到那張桌布又能如何?說不定他還沾沾自喜,不必多說什麼就能輕易將她這無趣的老婆甩開——是無趣沒錯,她從不曾像那女人講話那麼哮,也不會學人家拍什麼親密照,也難怪易軍會覺得她無趣。
不過,經過兩天的沈澱,一些她原本想不通的事己漸漸整理出大致上的輪廓,譬如那女人之所以傳送那些簡訊及打電話來挑釁的原因。
那通電話很明顯帶有濃濃的挑釁意味,即使那女人的聲音嘮來嘮去的,卻掩不去她宣告主權的意圖,即便她口口聲聲說她一點都沒有和自己搶男人的意思,但話里的暗示不用猜也能懂。
那只不過是場面話,那女人的真實意圖絕對是想搶她的丈夫,而且對方顯然進行得不是很順利,她遲至現在才想明白這個道理。
為什麼說那女人進行得不很順利?因為如果易軍的心在那女人身上,那女人根本不必多此一舉打電話挑釁她,只消穩穩當當的享受易軍給她的溫柔就好,干麼無事生波的特意前來挑釁?
要知道,一旦名正言順的妻子得知老公外遇第三者的存在,大可一狀到法院告那女人妨害家庭,那女人應該不至于愚蠢到連這點道理都不懂,所以,她能大膽推測,就算易軍曾和對方有過什麼,目前也己逐漸疏離中。
就因為那女人己然察覺自己開始無力掌控易軍的心,所以才會窮途末路的上門挑釁。
這是她站在對方的角色去反復思考,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結論。
但現在,不論易軍是否有意疏離那個女人都無所謂了,她在乎的是丈夫曾經的背叛。
背叛家庭、背叛她對他的愛,史可怕的是,他怎能在與那女人交往的同時,還在她面前將體貼丈夫的角色扮演得如此精湛?她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至少她就做不到。
在樹林里流連了好一會兒,當太陽逐漸西沈,天色也開始慢慢變暗,她終于緩步走出樹林,往住宿的民宿走去。
「苡凌,你可終于回來了!」
遠遠的,她看到趙明城由民宿門口快步朝她跑來,她驚訝地對他露出微笑。
「你怎麼來了?不怕印刷廠被搬走呢?」
「去去去!就算我十天半個月不到廠里,印刷廠還是能穩健經營,你可別詛咒我!」趙明城沒好氣的啤道。
「哈!」
她沒再追問,理所當然地認定他是一時興起回老家探望雙親,也就是民宿親切的老板夫妻倆。
趙明城也沒再說些什麼,只是有點神色不安地安靜跟在她身邊走回民宿,直到她後知後覺的發現站在民宿大門邊那道偉岸且熟悉的身影,她的腳步霍然頓住——
是易軍?!他怎麼會知道她在這里?
直覺瞪了身邊的趙明城一眼,趙明城無辜的眨了眨眼,僵硬的揚唇僵笑。
「是你帶他來的?」
顯然趙明城就是「凶手」,她埋怨的噠眼瞪他。
「唉……」
「是我拜托他帶我來的。」就在她質問趙明城的當下,戚易軍己然踱到她身後,雙眼貪婪的鎖住她明顯消瘦的身材。
不過兩天而已,她就瘦到肉眼清晰可辨,她到底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戚易軍心疼的暗付。
「那麼戚先生應該是來度假的吧?祝你玩得愉快。」她繃著臉不想和他多說話,轉身就要進入民宿大廳。
就算她逐漸理出一些頭緒,但心底的怨忍還沒消散,她暫時還沒有心理準備和他面對面,直覺就想逃避。
「苡凌!」戚易軍眼捷手快的扯住她的手臂,不容她閃躲。「事實不是你看到的那樣!你听我解釋好不好?」
他還敢提事實?孫苡凌肝火上升,猛地轉身才想開口對他發扒,不意看見趙明城還柞在原地,一臉好奇的盯著他倆瞧,霎時燃燒旺盛的肝火像被潑了一盆冷水,提到嘴邊的聲音硬是吞回肚子里。
可惡的趙明城,難不成他想當見證夫妻吵架的觀眾嗎?就算他真那麼想,她也不會順他的意,讓他免費看戲!哼!
「軟……你們聊吧,我進去看我爸媽了。」
見孫苡凌一張粉臉脹得火紅,趙明城就算再怎麼遲飩,也不難發現自己尷尬的存在,他搔了搔頭,別扭的轉身離開。
趙明城剛走,戚易軍還來不及開口,又有民宿的游客全家嘻嘻哈哈的走了過來,再度讓兩人僵在原地。
「這里顯然不是談話的好地點,到標房里去好嗎?」戚易軍暗嘆一口氣,低聲央求道。
「不好!」孫苡凌想也沒想的拒絕。
開什麼玩笑!一個足以毀滅她婚姻的重大事件還沒解決,她怎能在那麼私人的地方和他溝通?縱使那只是暫住且租來的房間都不行!
「……那,你有什麼更好的地點可以建議嗎?」戚易軍好無奈,但他卻一點都才福怪她。
干錯萬錯都是他的錯,她沒在第一時間將他千刀萬剮已是天大的仁慈了。
「沒有,我根本不想跟你交談。」
她背過身,快步往民宿大門走去,眼眶己然泛紅。
戚易軍僵在原處,直到她一腳踩進民宿大門,他霍地扯開喉嚨朝她吼道︰「不管要等多久,我會耐心等到你想跟我談的時候!」
等待的過程是十分折磨且難熬的,與逃避時的心態大同小異,這點沒有人比孫苡凌更清楚的了。
為了等待老婆願意面對現實的契機,戚易軍義無反顧地也住進民宿;或許這對戚易軍來說是絕對必要的抉擇,但對孫苡凌來說,卻令她的困擾再添一筆。
再一天,也就是明天,明天就是周末了。
平常的周末對上班族而言只是一個休假日,但這個周末卻不僅止于此。如果她沒記錯,這個周末是「SWEETBEAUTY」冬季新品發表會的重要日子。
身為「SWEETBEAUTY」飾品部最高負責人的戚易軍,就算今晚沒到公司檢視發表會最後的彩排,也應該在明天慎重的出現在發表會會場,他怎能至今還任性的留在苗栗,擺明了對公司年度重要活動置之不理?
難不成在她點頭與他溝通之前,他真能鐵了心不回台北,即便缺席「SWEETBEAUTY」最重要的一場新品發表會也無所謂?
煩躁的在房間里踱步,她著實氣惱自己無法做到無動于衷。
天知道這一整天下來,她曾經數度開門跑到他房間門口,沖動的差點打開他的房門質問他到底回不回台北主持發表會,卻每每在化為實際行動前,因無法克服內心的懦弱而收手。
他那個當事人都不急了,她這個毫不相干的人到底在急什麼?簡直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嘛!
就在她掙扎著在對他置之不理,抑或是干脆跟他把話盡快談清楚之間,房門驀然傳來兩聲輕敲,差點沒讓她失控的尖叫出聲。
見鬼了!哪個缺德鬼在她漫無頭緒時來敲房門嚇她?
她氣惱的沖到門前,氣沖沖的打開房門,正想張口開罵,卻看見戚易軍一臉胡渣,頹喪地以手臂抵住牆面,額頭靠著手臂,神情疲累、居高臨下地凝著她。
「……干麼?」聲音梗在喉嚨里吐不出來,她僵凝兩秒鐘,好不容易才瞪著他,硬擠出兩個字。
「你願意跟我談了嗎?」他開口的聲音嘶啞得幾近粗嘎,泛紅的眼證明他就算關在房間里,也無法定下心來安心休息。
孫苡凌很想帥氣的當面甩門,但光只是听見他嘶啞的聲音和看清他疲憊的眼,她就無法硬起心腸對他做出如此決絕的舉動。
「進來吧!」她暗嘆一口氣,听見自己的聲音自作主張的為她作出決定——女人果然很難「硬」起來,哎~~
戚易軍瞠大雙眸,泛紅的眼閃動著些許興奮的光芒,立即放下耍帥的手臂,乖乖的像只哈巴狗跟在她身後走進她的房間。
她終于願意談了!太好了!雖然不見得談一次就有結果,但至少她已做出退讓;只要願意談就有解開誤會的機會,不管那有多困難,他絕對會堅持到底!
「你站在那里就好。」
待他把房門關上,她站在離他最遠的房間角落,指著他不讓他再多靠近一步。
「……好。」他還能怎麼樣呢?縱然他想狠狠的擁她入懷,但太座的懿旨只準他站在門邊,他也只能乖乖站著。
「想說什麼就快點說,明天你公司不是還有要事……」她稍嫌不耐煩的說著,倏地意識到自己不經意提及他的工作,她懊惱得差點沒咬掉自己的舌頭。
「你還記得我的事,所以你還是在乎我的。」他本能地向前跨一大步,非常不習慣和她的距離拉得如此遙遠。
「你別過來!站住!」驚覺他自作主張的拉近距離,她拔高聲音斥喝。
「好好好,我站住,你別生氣。」犯錯的一方卑微得近乎可悲,只祈求獲得對方諒解的機會。「我想問的是,家里的電腦桌布是怎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