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這次的離去是永遠。
但世界轉來轉去,
終究回到了原點,
然而,
你卻已不是你,
我也不再是我。
搭了客機,飛機和計程車,時間短短的流逝了,空間卻遠遠的轉移了,再次站在「擎宇科技企業」大樓前,雨帆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當初是那麼迫切的想逃開,現在卻是自己選擇回來了,繞了一大圈,還是回到原點,人生,有時就是那麼的矛盾又可笑。
當她要進門時,並沒有遇到什麼困難,因為她在門口發現了勇仔和阿亮。
「啊,是……是鄭小姐!」他們齊聲高喊,滿臉的驚喜和雀躍。
「嗨!懊久不見。」雨帆微微一笑,這一胖一瘦的好搭檔還是在一塊兒。
「天啊!你終于回來了,我們有救了!」勇仔感動得都快哭了。
雨帆正覺得迷惑,阿亮則解釋道︰「都是因為我們的疏忽,才會讓小貓小姐走失,所以,我們被降為停車小弟,沒有當保鏢的資格了。」
雨帆沒想到自己會害了這兩位好人,帶著歉意一笑,「原來是這樣,那好吧!你們帶我上樓去,應該就可以將功折罪了。」
「多謝小貓小姐!謝謝你的大恩大德!」他們兩人又是異口同聲的說。
就這樣,她在勇仔和阿亮的防衛下,搭上電梯直達第五十層樓,一切就像以前一樣,雖然才過了三個月,感覺卻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為了五百萬,重新回到這個監牢,她還有機會嗎?唉!她的天空似乎又變成灰暗的了。
來到辦公室門前,勇仔幫忙按了鈴,對著里面說︰「報告老爺、少爺,我們找回失物了!」
失物招領?雨帆苦笑了一下。
大門自動打開來,雨帆鼓起勇氣踏出第一步,就如同她所預料的,里面所有的人都直瞪著她,除了殷武宏和易靜嫻外,還有好幾個穿著正式的先生及小姐,應該是公司的高級主管吧!
他們圍繞在辦公桌旁,每個人看起來都憔悴極了,顯然殷強把他們折磨的很徹底。
「嗨!我回來了。」雨帆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沒有人回答她,空氣仿佛凝結了,滿室寂寞中,只听見桌後的殷強突然大喊,「小貓!」
這聲音,就像她夢中听到的呼喚,渴求之中帶著痛楚、絕望之中帶著哀傷,讓她怎麼睡也睡不好,而今夢境到是成真了。
不過,他瘦了!除了那雙黑眸看起來更大、更深之外,他整個人簡直都瘦了一圈,這是為什麼呢?他身邊有這麼多人,竟然沒有好好照顧他?
就在她腦子轉個不停時,殷強竟然跳上了辦公桌,向她「飛身」而來,直接把她撲倒在地。
他等不及了,他等不及要牢牢抓住她,要不然她會消失的!如果這是夢,他也要讓這夢作得長久些,他不要那麼快醒來!
「砰!」的一聲,他們一起跌倒了,她手上的鈴鐺也輕輕響起,不過,她沒怎麼摔著,因為他把她抱得密密實實的,只是就快要讓他悶死了。
詫異不已的眾人之中,易靜嫻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她展開「秘書級」的微笑說︰「各位,我想,我們不妨先離開,讓他們兩人獨處一下吧!」
殷武宏也回過神來,「說得也是,就把強兒交給鄭小姐了。」
所有的人都呆呆的點了點頭,在易靜嫻的指引下離開辦公室,而當易靜嫻關上門時,還對地上的雨帆眨了眨眼說︰「歡迎回來,祝你好運了!」
「喀!」一聲,門被關上了,房內只剩下他們兩人。
雨帆不是很喜歡目前這個姿勢,她卻被壓扁了,只好拍拍殷強的後背,「你好重,拜托你先放開我好不好?」
殷強沒有反應,然後,她發現了一件事、他在發抖。
「你怎麼了?」她以為他生病了。
安靜了好一陣子,他那破碎而恐懼的聲音終于傳來,「我怕……我怕你不是真的……我怕我是在做夢……」
怕?他會因為她而害怕?這個自我中心的家伙,這個莫名其妙的瘋子,怎麼會變成一個好可憐的小阿?她不過是他的寵物罷了,怎麼他竟如此在乎一只寵物貓?
「我是真的,我在這兒。」她憂郁了一會兒,決定先讓他平靜下來。
他仍然在發抖,仍然很不安,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說︰「我每天晚上都夢見你,但是,醒過來的時候,我什麼都看不到,我不想……我不想再來一次了」
「你是不是一直喊我的名字?」害得她每晚都不得好眠,真是的!
「我拼命地喊、用力地喊,但是……你卻越來越遙遠……你連回頭看我一眼都沒有!」
他回憶起那樣的噩夢,全身更加劇烈的顫抖。
這瘋子變了,變成了一個傻子!這種感覺好奇怪,雨帆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總之,快讓他鎮靜下來吧!于是,她的手指緩緩穿過他的發,低聲哄慰道︰「不會的,不會那樣了,現在我回來了。」
听到她的聲音,感覺到她的溫暖,殷強總算抬起頭來,雙眼充滿了血絲,仿佛有一百年都不曾好好睡過了。「你……你是真的?你就在這里?就在我面前?」他用雙手捧著她的臉,猶豫地撫過她的眉毛、眼楮、雙頰,還是不能相信就在他的面前。
因為他那小心翼翼的觸模,令雨帆喉中突然一緊,她真不了解這是為什麼,明明是自投羅網,卻讓她的心幾乎要疼了起來。
「我可以親你嗎?你會不會……立刻就消失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詢問她的意思,也是她的意願,也是她第一次不由自主的點了頭。
他低下頭,緩緩踫觸著她的唇,先是如風般溫柔,直到他肯定了她的存在,才慢慢加深這個吻,就像被放出閘的猛獸,他要絕對的釋放和滿足。
又像春風,又像暴雨,這種冷熱交加的感覺,立刻讓雨帆投降了,她沒辦法抗拒這個吻,融合了狂喜與絕望、幸福與悲哀,沒有任何人能予以忽略。
她沒有想象過去是這般的重逢景象,她竟躺在地毯上,因為他的吻而全身發熱。
終于,他離開了她的唇,卻沿著她的頸子往下舌忝吻,不斷地嗅聞著她的芳香,品嘗她的柔女敕,這是他確定她存在的方式,除此之外,他不知道如何說服自己這不是夢。
「你是溫暖的,你有心跳、有呼吸……」他驚喜地發現這一切。
棒了這麼久,他對她的眷戀還是沒變,她咬著下唇,就快忍不住申吟了。
當他因為過于激動而咬疼了她的大腿時,她不禁喊出聲道︰「啊……輕一點,會痛!」
殷強抬起頭來,眼中閃著微微的茫然,「會痛?所以你是真的?」
「傻瓜,我真的是真的!」她拍了拍他的臉龐,這張消瘦許多的臉龐,曾讓她那麼痛恨過,為何此刻竟會讓她感覺不舍?
他這才仿佛領悟過來,突然抱緊了她大喊,「哇啊!啊啊!嗚啊啊,」
這有如猛獸怒吼的聲音,一開始嚇壞了她,以為他是發瘋了,但過了一會兒,她就發現到,這是他發泄悲傷的方式,因為他的眼中竟不斷地流下淚水!
「喂!你怎麼哭了?你別哭啊!你這樣讓我也想哭了……」
她扯著袖子為他擦淚,但他就像要把一生的淚水都一次用完似的,奔流的淚水幾乎浸透了兩人的胸前。
「好了、好了,快別哭了,你到底要教我怎麼辦呢?」她只希望他趕快停住淚水,別讓她的心受折磨了。
終于,他不再狂吼,他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般,把臉貼在她的肩頭上輕輕地喘息,「每個人最後都會離開我,但是,小貓不要走,小貓要陪著我……」
「我已經回來了,你還怕什麼呢?」她緩緩地撫著他的背部,好讓他平靜下來。
「我……我愛小貓……」他說完這句話後,就悄悄的閉上了眼楮,他什麼都不知道了、都沒感覺了,總之,只要她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敗快地,她發現他睡著了,或許是多日來的緊繃突然解除,在他完全宣泄出感情之後,他竟然就這麼睡著了,像個孩子般依偎在她的懷里。
她吻了他的額頭,內心一股情愫油然而生,雖然這是百分之百的錯誤,但此刻,她就是放不開這雙手。
「睡吧!我就在這兒,我哪兒都不去了。」話一說完,她忽然發現,自己的聲音從未如此深情、如此溫柔過。
不過,她又皺起了眉頭,告訴自己,這應該只是一時的錯覺吧?
雨帆回到殷強身邊,已經三天了。
這二天中,他對她是亦步亦趨、片刻不離,除了肯讓她自己上洗手間外,剩下的時間都必須緊抱著她不放。
她沒想到他的不安感如此嚴重,甚至睡到了半夜,都會常听見他的囈語,還會大喊著醒過來,然後又死抱住她瘋狂地深吻。
「小貓不見了!小貓走了!」他仍未清醒,以為身在夢中。
「我在這兒,我在這兒。」她不斷地哄慰著他,但他還是顫抖不已。
「鈴鐺,讓我听听……鈴鐺的聲音。」他又做這樣的要求。
她只好輕輕搖動左手,讓那鈴鐺的聲音撫平他的焦慮,那仿佛是一種咒語,可以讓他安靜下來的咒語。
他的背上都是汗水,早已浸透了床單,喘息的嘴唇貼在她的胸前,「我怕我一睡著,醒過來就看不見你了……」
這三天里,他根本是睡了又醒,醒了又睡,說出來的話都是夢話,就像發高燒的人一樣,怎麼樣也退不了溫度。
「不會的,我不是一直在這兒陪你嗎?」她拿起床頭的毛巾,細細的為他擦汗。
他嘆了一口氣,感覺到她的小手在他身上游移,听到那鈴鐺聲清脆的響著,這總是能讓他稍微安心點。
替他擦干了汗水,她又模模他的臉問︰「你要不要喝杯牛女乃?我叫人給你送過來。」
「嗯!」他靠在她的肩上,發出朦朧的回答。
雨帆一按鈴,史慶明的聲音就傳來了,慌忙地問道︰「少爺怎麼了?」
這三天中,除了雨帆之外,最忙、最累的就是史慶明了,他可說是二十四小時待命,一有任何狀況,他都會親自處理。
雨帆帶著歉意說︰「不好意思,吵醒你了,他一直睡不著,麻煩你幫他泡一杯熱牛女乃,還要加點白蘭地。」
「好的,我立刻送來。」史慶明一掛上電話,就趕著去張羅了。
不到二分鐘,門口就傳來敲門聲,雨帆又按了一個鈕,房門就被打開了,史慶明端著餐盤走進來,恭恭敬敬地放在桌上。
然而,殷強仍然看不見其他人,他只專心依偎在她懷里,就像孩子需要母親一樣,他只要貼在這柔軟的胸前,全世界就是美麗且安詳的。
「史管家,辛苦你了。」雨帆微笑道。
史慶明搖搖頭,「不,最辛苦的應該是雨帆小姐,還好你回來了,不然我們所有的人都救不了少爺。」
「現在他的精神還是很不穩定,少爺等于是完全瘋了,現在這樣已經好太多了。那時候,醫生每逃詡來家里給少爺打鎮靜劑,要不然,他早就自己開車出去了,不知道會闖出什麼大禍來呢!」史慶明想起當時情況,心中還是感到一陣惶恐。「是嗎?」雨帆模了模殷強的頭發,此刻的他,有如一只溫順的小狽。
史慶明猶豫了一下,又開口道︰「雨帆小姐,老爺說想要跟你談談,你覺得少爺已經好些了嗎?可以暫時讓你離開了嗎?」
「好的,我會通知老爺的。」史慶明深深地一鞠躬,代表他的無限感激。等房門一關上,雨帆就將殷強扶坐起來,端著牛女乃到他面前,「乖,喝一點牛女乃,你會睡得比較好。」
「我不要自己喝……」他搖了搖頭,「我要你喂我喝。」
雨帆早就料到他會如此要求,這三天來,他已經」耍賴「習慣了,而她有無法拒絕,不這樣的話,他根本不肯吃東也不肯喝。
她只好自己先喝一口,再湊到他嘴邊,一點一滴餓」喂「他個、喝下。盡避兩人的親密行為早就非常頻繁,但是,每次要她主動踫他,還是會讓她微微覺得尷尬不自在。隔了三個月再看到他,這份親昵似乎已經不象是主人和寵物,不知怎的,她越來越意識到他是個男人,而她是個女人。
等他被「喂」得滿足了,就歪著身體倒在她的懷里,把頭枕在她的大腿上,閉上眼楮,露出滿足的微笑。
「想睡了嗎?」她模了模他的眉毛和眼皮。
「不想……我想跟你說話。」他的聲音沙啞的說︰「告訴我,小貓叫什麼名字?」
名字?這個傻瓜,原來早就忘了她的名字另外!不過,說來有奇怪,自從她回到他身邊以後,他就變得特別喜歡找她「說人話」,似乎不那麼把她當作「小貓」了。
「那不重要。」反正他也不會記得的。
「不行,我要知道小貓的名字,你應該要有一個名字的。」他執拗的說。
「好,我叫鄭雨帆,雨天的雨,帆船的帆。」
「鄭雨帆……鄭雨帆……」他喃喃念了幾次,他又道︰「你喜歡什麼顏色?」
「顏色?」她真該覺得受寵若驚,她竟然可以喜歡某些顏色了?以前他不是都規定要黑白兩色嗎?
她想了想,誠實的回答道︰「我喜歡……彩虹的顏色。」
「彩虹?那種亂七八糟的顏色?」殷強突然睜大眼楮。
「什麼亂七八糟的顏色?才不會呢!敗漂亮的。」雨帆不服氣的嘟起嘴來。
看她那堅持的表情,殷強突然輕笑起來,符和道︰「好,很漂亮,從今天開始,我也喜歡彩虹的顏色。」
吧嘛啊?這奇怪的男人,這種說法會讓她心跳加速的耶!她不禁要問︰「你問這些做什麼?」
「因為我……我去看過心理醫生了。」
「啊?」難道他去看了心理醫生?
他吐了吐舌頭,似乎有點不好意思,「醫生說,要讓小貓留在家里的話,就要給小貓取名字,還要做小貓喜歡的事情,給小貓一個真正的家。」
天,他竟然去看獸醫!丙然,她不該對他有太多幻想的。
「是嗎?哈……」她只能苦笑。
「我要小貓留下來,我要小貓陪著我。」他握住她的手,舌忝吻著她一根一根的手指,「我可以做你的小狽,那你就會愛上我了,對不對?」
「這……這……」這是什麼邏輯啊?雨帆只覺得頭痛。
他耍賴著,撒嬌著,「我不管,你一定要做我的小貓,我也會乖乖做你的小狽,我們要永遠永遠在一起……」
彬許是酒精的效用發揮了,她還沒回答什麼,殷強就閉上了眼楮,聲音也越來越小,終于沉沉的睡著了。
雨帆看著他的睡臉,內心又酸又甜的,真不知該如何形容這份感受?
他又是孩子,又是個男人,但究竟她是把他當成了什麼呢?
她承認,自己是被需要、被深愛的,但除次之外,還有些什麼呢?確實,他是愛她的,但她愛他嗎?她能愛這樣一個與眾不同的人嗎?
這些問題,就宛如夜風的低吟、竹林的輕語,從來都沒有休止的時候。
他們這一覺睡了多久,當雨帆眨眨醒來,發現時針已經指著下午一點了,好難得,殷強居然一次都沒驚醒過來。
她輕輕推開他一些,走下床換了衣服,並到浴室梳洗一番。
稍後,她坐到床邊,拍拍他的臉頰問︰「殷強,你睡醒了嗎?」
殷強的反應是低喃了一句,也听不清楚說了些什麼,只是又貼到她的腿上繼續熟睡。見狀,雨帆也不忍心叫他起床,畢竟他可是折騰了好幾天,好不容易才得到休息的。
這時,史慶明的聲音傳來了,「鄭小姐,殷老爺和易小姐到了,是不是可以請他們進來?」
當史慶明推著殷武宏的輪椅進房,易靜嫻也帶著公式包進來時,他們所看到的就是這幅畫面—白色的紗窗前,雙人大床上,殷強睡在雨帆的腿上,那安詳的睡臉看起來天真無邪,而午後的陽光斜斜的照在兩人身上,一時之間竟有種讓人感動的氣氛。
易靜嫻小小聲說︰「好象聖母與聖嬰呢!」
雖然這個比喻不太恰當,殷武宏卻微笑的點了點頭,在看過殷強之前的發狂神態後,現在這種情況簡直就是奇跡!
「鄭小姐,我們到書房去談吧!」易靜嫻低聲說。
「是啊!就讓強兒多睡一會兒。」殷武宏慈藹的笑道。
于是,雨帆輕輕的推開殷強,讓他靠在枕頭上,他只是低吟了一聲,並沒有醒來,嘴角微微揚起,似乎仍作著一個美夢。
午後的書房里靜悄悄的,只有鳥啼伴著清風吹進,史慶明將餐車推來,他準備了英式下午茶,還有各式美味的甜點。
叭了第一口女乃茶,雨帆也不拐彎抹角是直接問道︰「你們有什麼話就說吧。」
在場的只有殷武宏、易靜嫻和史慶明,對雨帆來說,已經都不算「外人」了。
「鄭小姐,我很抱歉帶給你這麼多的困擾,但是,現在能挽救一切的人,可能就只有你了。」殷武宏誠摯的說。
挽救什麼呢?雨帆听不太明白,「你們付了錢,我依照約定回來了,殷強也平靜下來,還有什麼問題嗎?」
殷武宏放下杯子,沉默了會兒才說︰「首先,我想,我必須對你說明,強兒並不是我的親生兒子,他是我弟弟的孩子,不過,他們夫妻倆在強餌五歲的時候,就因為一場空難而雙雙過世,我自己沒有孩子,理所當然的就收養了他,所以,戶籍上他是我的兒子,但我還是讓他叫我伯伯,也讓他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
雨帆微微睜大了眼楮,她沒想到殷強有過這樣的童年,她自己的父母離婚了,但殷強的父母卻早就離開了世間。
難怪……難怪他那麼討厭提起父母,難怪他會那麼惶惶不安、那麼孤單封閉……
殷武宏望向窗外,朦朧的眼眸仿佛看到了過去,「強兒今天之所以會變成這個樣子,我有一部分責任,我對他虧欠太多了。當初,他還只是個五歲的孩子,突然失去父母是非常大的打擊,但我忙于公司的創業,對他少有關心照顧,等到他該上小學時,我才發現他有嚴重的環境適應問題。」
「這是什麼意思?」雨帆想知道更多。
「他的智力高于一般小阿,但是,他卻拒絕建立人際關系,他怎麼也不肯去上學,我只好給他請來家教老師來上課,盡避他在學習上很優秀,很杰出,他卻封閉了內心的某個部分,他沒有朋友,玩伴或任何親密的人,他所喜歡的,只有他父母給他留下的一只黑白雜色的小貓。」
「黑白兩色?他最喜歡的顏色?」雨帆開始有點了解了,殷強的一切行為舉止,都是有原因的。
「是的。」殷武宏點頭道︰「強兒是個天才,他十三歲就寫出了極復雜的程式,在電腦軟件的研發上,已經遠遠超越了這個領域的尖端,而我的公司有因此得到了茁壯發展的機會。所以,我們對他更是百依百順,凡是他想要,我們都會照著他的意思去做,但這樣反倒害了他,讓他變得跟常人相差不多,完全活在他自己的世界中。」
「難道……他幾乎一點常識都沒有!」雨帆只能搖頭。
「自從你出現後,強兒似乎進步多了,他變得喜歡跟人說話,開始有較多的喜怒哀樂,也慢慢想是一個人了。而在你離開以後,他那種哀痛的表現,更讓我們為之動容,我想,在某方面,他已經有點長大了。」
「或許吧!」雨帆無法做出任何結論。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因為這三個月來,強兒都拒絕工作,還到處發瘋的尋找你的下落,董事會那兒已經有傳言出現了,他們對強兒要擔任我的接班人的事有非常高的不信任感,這點我想請易秘書向你說明一下。」
易靜嫻神色凝重的開口說︰「是這樣的,殷老爺的年紀已經超過了退休年限了,在下次的董事會時,一定要選出新任懂事長,有不少古董都沒見過殷少爺,還听到很多謠言,如果殷少爺不能以正常人的面貌出席,可能就會被取消繼承的資格了。」
「是嗎?情況這麼嚴重?」雨帆不禁皺起了眉頭。
殷武宏又開口了,「其實,我也想過是否就這樣放棄算了,畢竟太勉強這孩子也不好,或許他根本不適合擔任這樣的職位,而我的財產可以提供他一輩子衣食無虞。但他真的有才華、有天分,我希望他能在這片領域中好好地發揮他自己,但如果他被推下這個位子,恐怕以後他就必須自己從頭做起了。」
雨帆試著想象那樣的情況,如果要殷強自己去求職、去上班、去創業,他所要面對的人事物那麼復雜,他能夠處理得好嗎?
易靜嫻也說道︰「殷少爺確實是個天才,這點我們都承認,但在現實生活中,他還是個孩子,如果要他到外面的世界奮斗,一定會有許多挫折等著他。我們希望他能保住董事長的位子,由我們這些助手來幫忙管理,他就可以繼續他所喜歡的研究工作,要多少經費和設備都不是問題,但如果董事會認定他不適認,這些就全都白談了。」
雨帆僵硬地點了點頭,「我了解你們的意思。」
殷武宏說︰「強兒可能會慢慢長大,但要一個孩子到成人的世界中模索,對他而言太殘酷了,只會讓他的父母有所交代,畢竟他是殷家的子弟,這一切都應該是屬于他的。」
易靜嫻一臉期盼的看著雨帆說︰「現在你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了,我們相信殷少爺會因為你而長大的,只要他能在董事會中表現得體,就沒有人可以廢除他的職位。」
一旁安靜的史慶明,這時也開口了,「鄭小姐,少爺他真的變了很多,你可以幫他這個忙嗎?」
什麼?原來他們要她做的,竟是如此大的一件事?雨帆的內心感到一陣不安,仿佛他們要將殷強的未來全都交到她的手中,由她來掌握。
「這個責任太重大了,我擔當不起。」她不敢答應。
易靜嫻鼓勵地說︰「我們只能賭賭看了,到底是繼任董事長,或是被掃地出門,就看這一次了!」
「但……為什麼我得這麼做?這關我什麼事?」
她又不是殷強的什麼,而這些人有什麼資格如此要求她呢?想當初她懇求他們放她走時,這些人都因為自己的利益而罔顧她的人權,現在卻又反過來懇求她了?
「你如果願意幫忙,什麼條件我都答應!」殷武宏激動地說。
「真的?」雨帆猶豫片刻,「如果我成功了,你們願意放我自由嗎?」
殷武宏萬萬沒想到她會提出如次困難的條件,「自由?可是……強兒若失去了你,只怕他又要發瘋了!」
雨帆卻不這麼認為,「這世界並非繞著他而運轉,他遲早要長大的!我也有我自己的人生,我是為了五百萬才回到這里,但我若完成這項任務,我想,我付出的代價也就夠了吧?」
殷武宏反復思索,衡量輕重,終于開口道︰「好吧!我答應你,只要你能讓強兒再把你關起來的。」
「老爺!」
「董事長!」
史慶明和易靜嫻一起喊道,他們都預料得到,那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我只是不希望殷家就這樣沒落了……」殷武宏搖頭道︰「鄭小姐說得對,強兒總要長大,不是他想要的就能得到。如果鄭小姐你不願意,任何人都不應該勉強你做任何事。」
「你真的可以答應我?」雨帆有點不敢相信。
「沒錯,我以人格擔保。」殷武宏鄭重道。
雨帆安靜了一會兒,房里變得寂靜無聲,所有的人都在等她的答案,終于,她抬起頭問︰「離董事會召開還有多久?」
易靜嫻眼楮一亮,回答道︰「一個月。」
雨帆猶豫了片刻,她真的有辦法在一個月之間讓他長大成人嗎?不過,為了未來的自由,就算是冒險一搏,也必須賭上了!
「我會完成這項任務的。」她听見自己堅定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