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記︰就是後記嘛!凱璃
(讓我們看牙去)
晨起,大雷雨,一切都不是干的。
我趕搭公車去台大看牙醫,得先把牙齒刷干淨,如此風雨交加,沒有勇氣騎機車,我是朵溫室的小病報。
路過銀行,我竟然比銀行還早起,太可怕了,不過值得欣慰的是,郵局比我還早起,啊∼∼可敬可佩。
車上的冷氣像是不要錢的用力吹送,為這仲秋的早晨更添寒流陣陣。我看到座位旁的標示︰請系安全帶。但我左找右找都找不到,原來被綁死在座椅下的鐵桿,糾纏得那麼絕對,想來也沒人會企圖解開這團混亂。
鮑車一開動,地板上的水就往後流,一煞車,水就往前流,車往東水流西,車往西水流東。唉∼∼這條不由自主的小壩流呀!就像我們乘客一樣,不同的是我們還得上下晃動,它倒沒這本事。
搖蔽,頭暈,惡心,這城市令我委靡。我討厭台北車站,我討厭台大醫院,我討厭下雨天,我討厭星期五,我討厭看牙醫,我討厭討厭。
為什麼不是人人天生就有一副假牙?吃飯的時候再戴上就好了。無牙的吻,不知是否更濃烈?更吸吮?更難分難舍?
噢∼∼算了,這樣全世界的牙醫師都會失業的,全都改行為假牙美容業,就像指甲美容一樣,還可隨心情有不同花色形狀呢∼∼
不了不了不幻想了,光這些就足以讓我在看牙時萬分幻滅。
終于,我還是躺在一張不怎麼舒服的長椅上,瞪著天花板和日光燈,想想其實活著就是這樣,任人隨意宰割,還得張嘴迎接。
不過,意志乃生命的意義,只要我還能自由的思考,我就可以閉上眼楮,想像自己走在白浪滔滔的沙灘上,陽光好得讓我只舍得穿比基尼,然後我會悠悠低唱︰I'mleavingonajetplane,don'tknowwhenI'llbebackagain……
是的,乘著想像力的噴射飛機,我已經離開此地,不知何時才會回來。
親愛的牙醫先生,請繼續埋頭努力吧!說真的,我還有點同情他,我的蛀牙可是很頑固又很鐵齒的,休想拿小鉗子就輕松拔起喔!
戰勝牙痛、戰勝雨天、戰勝自己,這就是所謂想像的勝利。
(戀愛方程武)
收到朋友寄來的戀愛算命程式,我先輸入了自己的姓名筆劃,一時想不出有什麼新歡的名字,只好很沒志氣地輸入舊愛的筆劃。
第一次結果︰水火不容!
什麼?就算我和他分手了,那段感情也不至于是水火不容吧!如此結果我怎能接受?當場別大,拿出國語大字典,查出我和他正確的筆劃數,重頭來過。
第二次結果︰知心朋友。
不,我才不要這種敷衍的答案!于是我發起狠來,又給它計算一遍。
第三次結果︰永遠和你在一起……
「騙人!」我忍不住在電腦前大叫,要是能永遠在一起,怎會搞成現在這樣子?這算命根本一點都不準嘛!
稗恨的把程武給「殺」了,但五分鐘後我冷靜下來,不由得嘆了口氣。
傻瓜,拿自己和前男友的名字來算命,到底是想怎樣?任何答案都不能讓我滿意,早該明白的,拿出點志氣來吧,下次若有機會,我一定要用新歡的名字來算命!
(免費的誘惑)
其實我並沒有算命的習慣,但遇到免費的時候例外。(身為標準歐巴桑,唯一的弱點就是抗拒不了免費的誘惑,真不好意思……)
我曾在百貨公司算過命,是因為朋友消費多多才有機會,但那位大師把我的命說得一文不值、慘絕人寰,令我暗自不爽、記恨在心。
前陣子我又發現免費算命,心想試試看也好,或許不同大師有不同見解。幸好,這位大師分析得還算中肯,不太壞也不太好,起落是-定有的,但沒那麼歹命了。
算到我的感情運時,大師雙眼一亮,興致勃勃的拿出資料,說我跟某個名女人有相同命運,那個聞名華人世界的女人就是──璩美鳳!
頓時間,我只能苦笑顫抖,「大師,我可否拒絕這種桃花?」
大師瞄我一眼,「別人想求都沒有,你有這麼多還不滿足?」
嗚嗚∼∼人家不想要破桃花嘛!每次都來匆匆、去匆匆,耗費精神心力青春,可知我心已經坑坑洞洞,只想平靜度過余生。
下次如果看到算命的,我一定不會再嘗試了,但如果又是免費的,我真不知自己能否抗拒,歐巴桑的人生就是如此曲折啊──
(我就是自然卷,怎樣?!)
我天生有自然卷,頭發又黑又粗,還會亂翹亂蓬,不管用多少發膠都沒用,也曾多次嘗試平板燙,大概只能維持一個星期,不听話的Q發總難以馴服。
長大後,我燙過大卷波浪,感覺稍微成熟點,但不好整理,每天噴水噴到手軟。我也曾剪短過,卻讓我的方形臉更明顯,我希望把兩頰遮起來,因為別人說不好看,其實我自己照鏡子時一點也不覺得,長這樣就長這樣,為何我要對此愧疚?
幾年前開始流行離子燙,我前前後後燙了六次,每次都要花大半天的時間,因為我的發量多、發質硬,設計師和助理們都快抓狂了。總之,我的鬈發變得直順,也花了不少錢保養,但或許它們不喜歡被改變本性,以脂漏性皮膚炎作為抗議,頭皮屑紛紛有如雪飄,需要用特別的洗發精。
看著鏡中直發的人,有種背叛自己的罪惡感,那並非真正的我。為何我不能坦率表達?燙成直發,變得平順,只想跟周遭的人同化,卻也因此否定了自己,以及我那自然卷的天性。
現在,我又變回一頭鬈發了,每天出門就綁起來,回家就放下來,朋友說我沒變化、太無趣,為什麼不去燙一下?不管燙直、燙卷,都比這樣有型多啦!
對此我只聳聳肩,一笑置之,反正我就是我,難看與否都無所謂,最重要的是我感覺舒服、自然,那就夠了。
(超猛相親法)
某晚,我在喜宴上遇到同學小玉,看她老公英挺大方,還為兒子吹氣球,忍不住問她如何發掘這般極品?小玉笑說,他們的相戀過程只能以「聳夠有力」來形容。
當年小玉住在台南,忙于美容護膚的生意,店里有位熟客很欣賞她,頻頻說要為她介紹男友。小玉拗不過客人的催促,下班後被帶去見男方,說來也巧,男方的家就在附近,沒幾步路就到了,更勁爆的是,男方的雙親也在家,等著鑒定未來媳婦。
眾人坐下喝茶,氣氛之曖昧可想而知,小王害羞得只想消失。那男生看來老實又可靠,卻是個戀愛低能兒,喝完茶也不知該做啥,還是媒人提醒他,「你嘛請人家小姐去吃個飯,真是的!」
那男生恍然大悟,起立請小玉吃飯,而後他追求的方法也很「土」,沒有燭光晚餐、鮮花情書,只是每天去等小玉下班,帶著父母交代的便當和水果,兩年後他們結為夫妻,現在兒子都三歲了。
小玉說這款相親在南部很流行,看來我這北部人太「閉俗」了,如果換成我一定抵死不從。不過話說回來,直接見到對象和對方的家庭,不用再模索老半天,或許正是現代人的學習楷模,尤其是我這種難搞的單身女子,直率一點可能更有用喔!
(那一夜,我們喝茶)
坐在桌前被電腦打的我,才伸了個懶腰,眼前突然浮現多年前的一個夜。
四個從台北南下念書的女孩,聚在一家超高級餐廳,雖名曰「寒舍」,其實是座「皇宮」,富麗堂皇得教人不知如何是好,幸好花兩百塊就可點壺伯爵女乃茶,就可讓我們發呆、作夢、幻想未來。
那夜,燈光昏黃,夜景迷離,騎車在高雄的寬敞大道上,我們正徜佯在十九、二十歲的青春里。當時早已料到,那樣的夜再也回不來,所以我特別用心去記得。
今天,兩個女孩在美國,兩個女孩雖在台灣,也是一東一西隔著距離,誰知道何時才能重聚,回到年少輕狂的那夜?
親愛的老友們,這些年來,我們在戀愛、工作、生活中跌倒又站起,從女孩變成了女人,這是多曲折又多自然的過程。
今夜你們是否也像我一樣,不知為何就想起了當年?讓我們定下一個約會好嗎?直到三十歲、四十歲……七十歲的時候,也要一起去喝茶!
(青春小鳥)
我剛滿三歲就進了幼稚園,老師常教我們帶動唱。
有一首歌的歌詞是這樣的,「太陽下山明朝依舊爬上來,花兒謝了明年還是一樣的開,美麗小鳥一去無影蹤,我的青春小鳥一樣不回來……」
當時我听不太懂這些歌詞,我只會跟著亂哼,學小鳥飛舞。直到很久以後,當我長大了,明白了這首歌,不免有些懷念起來。
是的,青春小鳥一去不回來,對著當時才三、四歲的孩子唱這首歌,這不是生命中很荒謬、很矛盾,卻也很真實的一幕嗎?
(消失的瞬間)
我很討厭自己的個性︰總在一開始的時候,就想到結束的時候。
那是種甜美的焦灼、預知的感傷,因為每當我和太美的事物相遇,我就會听到分離的腳步踏近。
當他多看我一眼,當他環著我的肩膀,當那夜色一點一滴流逝而去,每分每秒都讓我歡欣又悲傷,我既活在這當下的幸福之中,也活在未來那回想的時分。
彬許我是太過不安、太過宿命,總覺得太美的,就太難長久。
所以,眼神讓我顫抖,擁抱讓我想哭,為了那不可多得的完美,更為了那注定降臨的落寞。究竟要怎樣才能留住這瞬間?我想也只有深刻體會,將這一秒鐘化為永恆的結晶吧!
(生命之輪)
清晨五點,我家巷子陸續騎進了三輛機車。
一輛送中國時報,一輛送自由時報,一輛送羊女乃,因為他們穿得都很多,戴著帽子和手套,看不出是男是女,有一位綁著小馬尾,有一位剪了超短平頭。
天冷得不可思議,我站在陽台上,手心里捧著熱茶,而這三位年輕朋友,在清晨五點就開始為生活打拚。
多少人還在溫暖被窩里,原本也該包括我,只因一時睡不好而醒來,才發現這一天已經開始。從今後我將知道,清晨五點傳來的機車引擎聲,是生命之輪的運作聲。
(午後三點)
我的憂郁癥似乎又發作了,什麼也不想要,沒感覺、沒沖動。如果我消失了、隱形了,誰會想念我?說不定連我也不想念自己。
懶懶的,煩煩的,生命有一半的時間都是這麼過,夢境那麼多,讓我逃得喘不過氣,最後在存亡關鍵醒來,仍覺得有什麼在背後追趕。生命中很荒謬、很矛盾,卻也很真實的一幕嗎?
(消失的瞬間)
我很討厭自己的個性︰總在一開始的時候,就想到結束的時候。
那是種甜美的焦灼、預知的感傷,因為每當我和太美的事物相遇,我就會听到分離的腳步踏近。
當他多看我一眼,當他環著我的肩膀,當那夜色一點一滴流逝而去,每分每秒都讓我歡欣又悲傷,我既活在這當下的幸福之中,也活在未來那回想的時分。
彬許我是太過不安、太過宿命,總覺得太美的,就太難長久。
所以,眼神讓我顫抖,擁抱讓我想哭,為了那不可多得的完美,更為了那注定降臨的落寞。究竟要怎樣才能留住這瞬間?我想也只有深刻體會,將這一秒鐘化為永恆的結晶吧!
(生命之輪)
清晨五點,我家巷子陸續騎進了三輛機車。
一輛送中國時報,一輛送自由時報,一輛送羊女乃,因為他們穿得都很多,戴著帽子和手套,看不出是男是女,有一位綁著小馬尾,有一位剪了超短平頭。
天冷得不可思議,我站在陽台上,手心里捧著熱茶,而這三位年輕朋友,在清晨五點就開始為生活打拚。
多少人還在溫暖被窩里,原本也該包括我,只因一時睡不好而醒來,才發現這一天已經開始。從今後我將知道,清晨五點傳來的機車引擎聲,是生命之輪的運作聲。
(午後三點)
我的憂郁癥似乎又發作了,什麼也不想要,沒感覺、沒沖動。如果我消失了、隱形了,誰會想念我?說不定連我也不想念自己。
懶懶的,煩煩的,生命有一半的時間都是這麼過,夢境那麼多,讓我逃得喘不過氣,最後在存亡關鍵醒來,仍覺得有什麼在背後追趕。
小時候我以為一年好久,長大後我卻發現一年好短,是不是日歷都縮水了?要是沒有人撕下它,可不可以就停留在這一天?讓老天忘記日子又過了,讓命運錯過不肯長大的我。
電腦發熱,雙手冰涼,我也不管,反正誰知道我寫什麼?幼稚園的孩子不斷尖叫,只有他們玩鬧不會被罵,我卻不能在大街上打滾耍賴。
如果我有一個美夢成真,那將是我變成夢,或是夢變成我?
其實我哪里也不想去,只要有風吹,告訴我這世界仍運轉,如果變成了石頭也好,一點一點柔順的被侵蝕,來自大地又回歸大地。
午後三點,我只是發發白日夢。
(920)
2003年9月20日,令我非常痛苦的一天。
早上九點,我爬起來整理家中,有四貓兩狗要照料,然後吃面包、喝熱茶,換上想了很久才決定的衣服,戴上從來都不適應的隱形眼鏡。
十點多出門,買了簽名用的麥克筆,八十元,好貴,就算可以報公費也好貴。十點半跟美容師約好,要化妝,淡一點,別像人妖,化好了還是滿像的。美發師用離子夾幫我拉直頭發,做個造型,紫色挑染,直到十二點半。
我站在麥當勞門口,等弟弟開車來接我,還有他女友和我嫂嫂,四個人一起去中和的花蝶漫畫店,準備今天的簽書會。
現場堡作人員加上我的親友,大概有十多人,後來有讀者進來,大概也十多人,三十人在小小空間內,冷氣很強,氣氛還不錯。
主持人風趣的和我對答,我不太清楚自己在說什麼,然後簽名,謝謝大家,聊天,直到三點半左右結束,開始收場,道別。
四點多,我回到家,先睡一覺,肚子餓,出去找東西吃。租漫畫回來,看到半夜一點多,突然發現,今天真是痛苦的一天。
雖然做臉、化妝、美發,都可向出版社報帳,但我覺得好浪費,而且在我臉上、頭上做那些不自然的變化,根本不是我,非常僵硬,像霹靂布袋戲的人物。看到大家百忙中抽空而來,包括讀者、工作人員和我的親友,雖然感動卻也歉疚,總覺得事情沒那麼嚴重,何必浪費時間和精神?這場見面會中,又有什麼收獲?
我感謝出版社和漫畫店的工作人員,他們一早就開始忙,為了今天這場簽名會。我感謝親愛的讀者們,帶給我許多鼓勵和支持。我感謝我的親人朋友,特別來給我打氣。可是我好痛苦,為什麼呢?
我知道我太敏感了,簽名會之前一周,就不斷想著今天的事,該說什麼、穿什麼、做什麼、帶什麼,還夢見自己跑錯漫畫店,不知哪里才是正確的路?等活動真正開始,我又渾渾噩噩,不知自己表現如何?不知大家是否滿意?當我回到家,應該放下這些事了,腦子里卻轉個不停,無法得到真正休息。
我想我並不適合這種活動吧!一種表面的、宣傳的、夸飾的動作,令我窒息。因為我不斷在勉強自己、改變自己,也擔心別人太忙、太累,其實作者和讀者之間,只要有那份交心就夠了,而我所要傳達的,不過是一份溫暖和愛,需要如此花俏的方武嗎?
這是我第一次簽名會,也將是最後一次。之前曾受過幾次媒體采訪,回來後總覺得不對勁,好像準備了老半天,到現場卻不知所雲,報導出現了也毫無感覺。或許是我自閉、神經質、憂郁癥,可我真不想再玩這一套了!
同樣是美好的一天,我可以感受和思考,我何必偽裝和演戲?或許是我的問題,因為在別人面前,我總愛裝得輕松搞笑,可其實並不是的,喧嘩取寵的背後,有種深刻的空虛正在腐蝕我。
時間來到9月21日凌晨,我終于找到自己最初的心情,曾看過某些新書發表會和簽名會,總認為那些心力不如拿去創作或體驗,與其在掌聲和曝光中度過生命,我會選擇平淡卻充實的日子。
鎊位朋友們,不曉得你們能否了解這感受?作秀,適合某些人,但不適合我,因為我得失心太重,我無法平靜以對,我不認為有此必要。我喜歡默默的,為某位讀者做一點事,為某個明友付出關心,為某部作品緩緩耕耘,這讓我快樂且滿足。
我不適合曝光在焦點中,那太刺眼、太茫然,我會忘了我是誰,而事實上,我只是我,carrie,習慣一頭亂發,隨心所欲的打扮,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走在路上像個發呆的小阿,這里看看那里想想,自由自在的做我自己。
所有人的愛護,我都收在記憶的箱子,我也會把我的所思所感,放在書中與你們共享,這就是我們的見面會,以心作媒介,深長久遠。
至于那些錦上添花的、勞師動眾的、可有可無的事,就讓我們看看電視,有許多演員正賣力演出,不缺我這個普通人。
下次見,在我的書里,在彼此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