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整,聖希來到飯店大廳,拿著照片搜尋他今天的客人,不,該說是客戶的女兒,他純粹為了公事而來。
「哈羅!你就是殷聖希?我的名字叫簡佩恩,大家都叫我恩恩。」照片中的女孩自己現了身,兩根辮子在她肩後晃來晃去。
恩恩,听起來跟大便一樣,干脆叫嗯嗯不更快?他懷疑她還不到十歲,瘦瘦矮矮的像個小學生,簡家夫婦到底是怎麼想的?竟然放心讓這小女孩跟他獨處一整天?
「我已經十六歲了,請看我的護照。」簡佩恩早習慣異樣眼光,拿出護照作證明。
「真的?」聖希深覺不可思議,這女孩竟然只比他小兩歲?會不會是某種基因的病變,讓她一直長不高、長不大?或許她有什麼令人同情的地方,他應該對她和善一點,畢竟人家也是個小小姐。
「我們去玩吧!我好期待喔!」她二話不說就挽住他的手臂,仿佛跟他很熟似的。
「請你不要這樣做,我太高了,你可能會跌倒。」他委婉的拒絕了她。
「那我要拉你的外套,不然我不見了,你就找不到我了。」
她說得有道理,如此嬌小的人很容易走失,為了簡家夫婦著想,他還是得看緊她,于是他讓她拉著衣角,咳嗽一聲說︰「我開下車,請跟我來。」
「我們要去哪里?」她蹦跳著想靠近他一點。
「我先帶你去九份,那是個古老的小鎮,以前因礦坑而繁華,現在還能看到一些遺跡。」聖希已做好安排,不管怎麼說,他得完成琴姊的交代。
「都听你的,只要你能陪我就好了。」
他發現她個性很爽朗,他不該把自己的壞心情轉移到她身上,就像蔡叔說的,他多少得和年輕女性相處,必須培養自己的紳士風度。
上了車,他開始介紹沿途風景,簡佩恩卻沒啥興趣,她眼中閃著夢幻光彩,甚至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你長得好帥、好像王子喔!我可不可以模你一下?」
「不可以。」完全沒得商量,他只賣笑不賣身。
他的拒絕只讓她更有興趣,「台灣的男孩是否都跟你一樣?我看過很多愛情小說,你就像里面的男主角,酷得不得了!」
「我沒看過愛情小說,不予置評。」他想到學校那些女孩,幾乎是人手一本愛情小說,不知到底有何魔力?
「你真的好特別,我很高興認識你。」
「謝謝。」他忽然想念起琴姊,不知何時才有機會陪她游山玩水,她現在應該在分公司開會,他不過是陪小女孩觀光,比較起來她辛苦多了。
九份到了,聖希帶她走過曲折小徑,找了家古樸的茶館,點了許多道地小吃,客氣而不失親切的說︰「請試試看,希望你會喜歡。」
恩恩一口菜都沒動,雙眼直視著他,「你有什麼煩惱?可不可以告訴我?」
「咦?我看起來很煩惱的樣子嗎?」他自認已夠強顏歡笑、盡忠職守了。
「我愛看愛情小說,也愛听愛情故事,請你至少給我一個愛情煩惱吧!不然就算有好山好水、美食當前,我一樣會不開心的。」
聖希在心中大嘆難為,現在的小女生都在想什麼啊?但見她一臉嚴肅,他若不給個答案,她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無奈之余,他只好簡單說明一下自己的情況,「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不,她明明也喜歡我,卻表現得很討厭我。」
恩恩臉上頓時發亮,傾身上前,「你喜歡的人是章小姐嗎?」
「你怎麼知道?」莫非他臉上寫了字?他模模自己的臉,應該沒有吧?
「我媽說的呀!她說你看章小姐的樣子,就像猴子看到香蕉,大象看到花生米。」
「她的形容很有趣。」他听了哭笑不得。
「拜托多說一點你們的故事,我好想听喔!」恩恩百般催促,她是個愛情迷,不一定要自己談情說愛,卻喜歡沉醉在那氣氛。
聖希也不知怎麼回事,看著她求情的眼眸,不禁就說出自己的心情,從第一次見到琴姊的那天,到老爸過世後的點點滴滴,都不由自主的溜出他口中。
恩恩不只听得入迷,還做出情節分析,「這就像長腿叔叔的翻版故事,不同的是,琴姊是個成熟的女人,她一直在等你長大,才能和你談真正的戀愛。」
「我已經長大了,但她就是不肯承認,對我冷忽熱,我都不懂她在想什麼。」他喝口高山茶,發覺茶都冷了,可見他說得多投入。
「可能是你還沒達到她的標準,也可能是她不習慣你們的角色變化,本來她是姊姊、是監護人,一下變成你的情人,難免會覺得怪怪的。」
「我要等到什麼時候?我每天跟在她身旁,卻連踫她一下也不行。」
聖希這問題問得好,她最喜歡替人解決愛情煩惱,「根據我看過上千本愛情小說的心得,你這種情況有三個,第一是裝病裝可憐,第二是讓她吃醋,第三是威脅恐嚇。」
他听了只是搖頭,「你說的應該都沒用,琴姊冷血的程度超乎你想像。」
「試試看有什麼關系?難道你不想知道她對你的感覺?你們這樣僵持下去有何意義?生命苦短、青春不再,你決定要單戀她一輩子嗎?」
她的逼問讓他啞口無言,「我……我……」
「听我的話沒錯,大不了就是繼續單戀她,情況不可能更糟的。」恩恩露出超齡的微笑,那表情像個三十幾歲的女人。
聖希忽然發現每個女人都不可小覷,即使是十六歲的嬌小女孩,也有她奇特的思想和感受,更何況他所愛上的琴姊,內心之復雜只有加倍不會減少。
「親愛的王子,你決定了嗎?你的公主可是個難纏的對手喔!」
他拍拍胸膛,鼓起信心回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決定我要向前沖,直到琴姊承認我是她唯一的男人!」
恩恩熱烈的拍手叫好,她真喜歡看愛情故事,而且就在她眼前上演呢!
傍晚,突來的一場雷陣雨,讓路上行人紛紛走避,唯有聖希沖到戶外,伸開雙臂盡情淋雨,還放聲高喊,「來吧!看你能把我怎麼樣?」
撐傘的人們以為他是瘋子,刻意走到一旁免得遭殃。其中,有幾個女孩用愛慕的眼光凝視他,「那男生很帥耶∼是不是在拍廣告?」
「可能喔!」甚至有人拿出手機拍照,「說不定會在電視上看到,先拍起來。」
「不曉得他廣告的是什麼產品?這陣子要特別注意。」
聖希並未發現自己引起的騷動,他只在意全身是否都濕了,還要跑到風特別大的路口,對準風向站直身體,不到頭暈眼花絕不回家。
「哈啾!炳啾!」
終于,又淋雨又吹風的結果,造成聖希頻打噴嚏、猛流鼻水,這一點都不好玩,但為了博取琴姊關心,他故意跟自己過不去,回家又泡了一場冰水澡。
當晚,他發燒超過三十八度,名正言順躺到床上,期待琴姊的翩然到訪。
「叩,叩!」敲門聲起,管家老蔡端熱湯進來,「聖希少爺,我看這樣不行,還是請劉醫生來一趟吧!」
「不用了……」聖希的聲音沙啞,毫無說服力。
「你再堅持的話,我就要跟章小姐說了。」老蔡從沒看少爺生病這麼嚴重過,他最大的優點就是身強體壯,怎會在夏天感冒?一定出了大毛病!
「隨便你……」事實上他求之不得,只是不方便直說。
半小時後,殷家的家庭醫師出現了,隨即做出診斷,「重感冒,必須休息三天以上,不準做任何工作。」
「什麼?」老蔡听了大驚失色,「我這就去告訴章小姐!」
「沒那麼嚴重,不要吵到……」聖希的話還沒說完,老蔡已丟下醫生不管,飛奔向詠琴的房間,萬一少爺有個三長兩短,他怎麼對得起過世的老爺?
劉醫生是這個家的老朋友了,帶著了解的微笑說︰「看來章小姐比我開的藥有效,她能安定人心。」
「真抱歉,麻煩你跑這一趟。」聖希勉強坐起身致意。
「好好養病,年輕人很快就活蹦亂跳了。」劉醫生算是看聖希從小長大的,對他的健康狀況頗有信心。
「謝謝醫生。」目送醫生離開後,聖希拿起藥包一看,感慨道︰「哇∼∼每次要吃七顆,一天要吃四次,我成了藥罐子!」
但願恩恩的主意有用,否則,他豈不白吃了這些苦藥?
這時,老蔡請來了章詠琴,憂心叨念,「章小姐,你一定要勸勸聖希少爺,他居然病得這麼重,我擔待不了這責任,你得幫幫忙呀!」
老蔡說得仿佛只要章詠琴一個口令,聖希就會立刻好起來,事實上也差不多如此。
「琴姊,我沒生病,只是有點著涼……」聖希的話自相矛盾,瞧他臉色蒼白、雙眼無神,任何人都能判斷他不對勁。
章詠琴拿起醫生寫的紙條,簡短宣布,「你感冒了,快吃藥。」
「說得對、說得對,這兒有熱開水,麻煩章小姐了。」老蔡看到章詠琴肯接管少爺,如釋重負的走出房,這一來就不用他緊張了。
確定老蔡走遠後,聖希才大膽回答,「我不想吃,除非你親我一下,我就吃一顆藥。」
她的反應迅速而堅定,「你去死吧!」
嗚哇∼∼沒良心的女人!他心痛得難以呼吸,咳嗽不斷,「咳—咳——」
她看他演戲演了幾分鐘,愈演愈逼真寫實,眼淚、鼻涕都出現了,再咳下去可能要咳血了,迫不得已她只好問︰「你到底想怎樣?」
「只要你的吻,我就能好起來……」
「你以為這是童話故事?」她只想給他一巴掌,「你都幾歲了還這麼幼稚?」
他被罵得臭頭,干脆把臉埋進棉被,雙手又捶又打,嘴里直嚷,「你不要管我,你讓我死了算了……」
看他像小阿一樣無理取鬧,事實上也只有小阿才會如此要求,或許是命中注定,她就得伺候這壞脾氣的大少爺。
「不準吵了,起來吃藥。」看在他今天「伴游」的份上,她勉強自己對他溫柔些,听說簡小姐玩得很開心,還頻頻稱贊他是最紳士的紳士。
他瞬間停下動作,對她睜大了眼,「你……你肯親我?」
「你不是說只要我的吻,你就能好起來?」其實她也猶豫了一下,但想到他肯听話委屈自己,她又覺得該給他一點獎賞。
「我是這樣說沒錯……」明明是他提出的要求,這時卻覺得害羞極了,「可沒想到你會答應,不好意思……」
任性的家伙!她在心中罵了第N次,但不管怎麼說,身體健康重于一切,她總不能看他發燒過度變成傻瓜,他現在就夠傻的了。
「你看!」他興奮的打開藥包,「醫生說一次要吃七顆藥,所以我要七個吻。」
「很好,很有談判的技巧。」不愧是她教出來的好孩子,現在報應實現在她身上了,非得應付這頭受過教育的野獸。
「你真的會給我七個吻嗎?」他期待得快尖叫出來。
她不想看他期待的眼,那讓她隱隱發抖,「閉上眼楮。」
他乖乖照做,屏息以待,當她親過他的額頭、雙眉、雙頰還有鼻尖,總共六個吻了,他連忙睜開眼,「等等!最後一個吻可不可以親嘴?」
「你的要求還真多,不怕傳染感冒給我?」她怕連他的傻氣都會傳染給她。
「輕輕的就好,不用舌吻沒關系。」
「作夢!」她先給他一巴掌,又給他一個吻,正是所謂的鞭子與愛,也是降服他最有用的方法。
事實證明,聖希陶醉不已,還想追加數量,「先打我十次,然後再親我一次好不好?」
「別想得寸進尺。」她拿起開水和藥丸,「快吃藥!」
「是∼∼」他一次就吞了七顆藥,根本不當一回事,咕嘟嘟喝完大杯開水。
「早點休息,晚安。」她的任務順利完成,明天該吃的藥等明天再說。
「等等!」他拉住她的手,笑咪咪的說︰「我想跟你一起睡……」
「你瘋了?」這孩子是怎麼搞的?才出去玩一天,回來後整個人都變了!
他提出正大光明的理由,「醫生說我身邊要有人照顧,你留下來陪我嘛!說不定半夜我發高燒,臨時要送醫急救,你得寸步不離的守著我。」
她稍作了考慮,「不行,我不在房間的話,安東尼會吵到別人。」
「為什麼對它那麼好?我就不如一只貓嗎?而且我生病了耶!」他干脆投胎變成貓,不只每天跟她同睡同起,還能享受她的撫模呢!
「你生病並不是我的錯,請你搞清楚。」她雙手擦腰!義正辭嚴,「我是安東尼的主人,我有責任照顧它。」
「那我也要做你的寵物,讓你照顧我!」
听他說出孩子氣的話,她皺起眉頭問︰「你今天是怎麼回事?莫名其妙的感冒,還敢要求我做這個那個,你的腦袋有問題?」
聖希祭出哀兵政策,用力咳嗽,用力擤鼻涕,用力擦去眼角淚水,用力發出破碎的嗓音,「你不陪我的話,我會睡不著……」
她立刻反問︰「那你過去十八年是怎麼睡著的?」
「不一樣!現在我生病了,而且我愛你……」
看他一臉想哭的樣子,她實在無力反抗,算了算了,就讓他這一次吧!再鬧下去的話,只怕他一整晚都睡不著,明天也別想好起來,她只得妥協到底了。
看她安靜不說話,他以為她會生氣、會拒絕,沒想到她開口卻說︰「走得動嗎?」
「你是說我走不走得動?呃……可以呀……」他丟掉衛生紙,立刻爬下床。
「那就跟我回房,小聲點,安東尼不喜歡陌生人,我怕它吵到大家。」
「哦∼∼好……」他真不敢相信,他可以睡在琴姊的房間了,這實在太驚人、太神奇了,恩恩的建議超有用的,他決定以後他要多看愛情小說、吸收愛情智慧!
悄悄打開門、打開燈,聖希和章詠琴終于共處一室,但還有個第三者存在,躺在貓窩里的安東尼抬頭望向他們,本來有點不安兼不爽,經過女主人的安撫後,它翻過身繼續大睡,反正也沒什麼值得它犧牲睡眠的。
「開水、毛巾、面紙,全在這兒,有什麼需要再告訴我。」章詠琴要他先躺下來休息,自己則到浴室換了睡衣。
聖希躺在軟綿綿的枕上,還有點飄飄然的像在作夢,直到他發現她也要上床,才大為不滿的問︰「你為什麼不穿那些性感睡衣?」
為了不刺激病人,章詠琴選的是件保守的睡衣,沒想到他對此也有意見,她沒好氣的說︰「你也太羅唆了吧?干脆你自己去挑。」
「好!」他完全忘了自己的病,跳起來打開衣櫃,從上次探險以來,他一直期待重返現場,找出他最喜歡的一套︰黑色薄紗睡衣,還有豹紋點綴,多酷!
章詠琴嘆口氣接了過去,轉身月兌去原本的睡衣,直接套上他指定的款式,在這換衣過程中,她的背部曲線全落入他眼中,而她也不想再多做遮掩。
「好了,大少爺,可以睡覺了嗎?」她轉過身來,讓他看個徹底。
他吞下口水,不敢造次,「可以……當然可以……」一次實現這麼多夢想,他怕幸運會很快被用光,更怕她真的生氣不理他。
「哼!」她躺到他身旁,背對著他。
「琴姊……」他低聲呼喚。
「還有什麼吩咐?」她語帶諷刺。
「沒有,我只是想說謝謝你……」他呼吸她身上的芬芳,雖然鼻塞頭痛也覺幸福,「我不會亂來,我已經很滿足了。」
「笨蛋。」她不再多說,身體卻放松了些。
床邊點亮了一盞溫暖燈,安東尼發出沉穩的呼嚕,四下已悄無人聲,在這寧靜的夜,他的思緒起伏不定,百種滋味在心頭。
「上一次很對不起……那瓶摻藥的啤酒是我朋友惡作劇,我才不會用那種方法,我要等到你說願意的時候。」他緩緩將她轉過身,握住她的小手,「現在我只想牽你的手,可以嗎?」
她沒回答,也沒反對,任他牽著手,兩人默默沉入夜色,讓夢境取代了現實。
朦朧中,聖希作了一場美夢,他在夢中擁抱琴姊,不只這樣做還那樣做,嘗試過各種姿勢,直到她的抗議聲叫醒他,「你快把我壓扁了,起來!」
「呃?一他努力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她身上,經過一晚的休息,他已經退燒了,也流了滿身汗,兩人之間黏答答的。
「走開啦!」她奮力推開他,長長呼了口氣,剛才她幾乎不能喘氣。
陽光中,她身上睡衣若隱若現,再加上被他的汗水弄濕,曼妙身材一覽無遺。
「看什麼看?」她狠狠瞪住他,「你這,說什麼你不會亂來,結果一整晚都在對我毛手毛腳。」
「我有嗎?」那不是夢?而是真的?一想到此,他興奮難捺,卻覺得唇上濕濕的,「抱歉,我好像又流鼻水了。」
「笨蛋,你是在流鼻血!」她趕緊拿毛巾幫他壓住,「慢慢呼吸,不要太用力,」
「沒辦法,琴姊,你太漂亮了,我就算現在死了也值得。」他笑得傻呼呼的,「昨天晚上睡得真好,我夢到我跟你在一起耶!」
「閉嘴!要是你因為流鼻血死掉,我一定把你從墳墓挖出來鞭尸!」她難得失去冷靜自制,一看到他滿臉是血,害她擔憂得要命。
「哈哈……」他低笑起來,想像中那畫面也滿刺激的。
幾分鐘後,他流血的狀況終于好轉,她才放下心,松口氣,坐到他身旁說︰「你恢復正常好不好?昨天你陪了簡小姐一天,回來以後就變得怪怪的。」
「琴姊∼∼」他軟軟的喊著她,嗓音之撒嬌無法形容,「很抱歉讓你擔心,可是我決定了,我要好好愛你。」
「什麼?」她眨眨眼,更迷惑了,從他堅定的笑容中,她有一種預感,接下來的日子可能都會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