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雪瑩的新生活過了好幾天,基本上她是很滿意的,只是電話多了點、吵了點,每通都是要求她「復出」的來電,從車展、資訊展、啤酒促銷到網拍、外拍等Case,好像沒有她就是末日一樣,拜托,世界上沒有美女了嗎?她可沒自戀到自以為是環球小姐,這圈子里天逃詡有新鮮面孔,沒有誰一定不能被取代。
講完落落長的一通,手機又響了起來,她接起來劈口就罵︰「靠北喔!老娘要說幾百遍你才听得懂?我已經找到新工作了,沒時間去兼差,你是听不懂中文,要我說台語還是客語啊?敢吵我就砍你手腳!」
電話那端安靜了幾秒鐘,才傳來一道醇厚的聲音。「我是法克彌,教你台灣史的老師。」
「啊?老、老酥好……」她頭皮一陣發麻,連舌頭都不輪轉了。
罷才她說的那番狠話,只是朋友之間的玩笑話,誰知會被這位古板老師听到,這下大禍臨頭,該不會因為她目無尊長,就決定把她死當吧?
法克彌確實嚇了一跳,沒想到現在的年輕人說話這麼毒,這女孩看起來並不粗俗,可惜言行舉止都很無禮。不管怎樣,那不是他關心的範圍,就算她要滿嘴法克,也跟他無關。
「明天早上八點要上課。」他打來是要提醒她這件最重要的事。
「是!我知道,我一定不會遲到。」即將面臨第五堂課,她皮繃得很緊,絕對不敢挑戰老師的規炬,每種游戲都有玩法,既然玩了就得遵守。
但接下來他的話卻讓她找不回下巴,只听他繼續用乎緩的聲音說︰「七點三十分,我會在你家樓下,我送你去上課。」
「啥?」她有沒有听錯?他居然要來接她?天要下金幣了?
「我送你去上課,你不能再遲到了。」他不希望她被當,更不希望自己沒飯吃。
「可是……」她又不是他女兒,只是他的學生,如此溫馨接送情會不會太詭異?是說他的聲音也不怎麼溫馨啦。
「就這樣,明天見。」他已說明己意,無須再多言。
通話到此為止,蘇雪瑩對著手機瞪大眼,心想現在這是什麼狀況?法老師到底被誰洗腦了,怎會有如此詭異的言行?不管怎樣,兵來將擋,法克來還有雪特去,總之,她決定跟他拼了。除了畢業證書和出國機會一定要到手,或許還能把他的心偷來玩一玩呢!
第二天早上七點半,法克彌心情極度下悅,他準時到達卻等下到人,他最討厭不守約定、不懂禮貌的人,蘇雪瑩完全犯了他的大己心。
他打通蘇雪瑩的手機,一開口就說︰「現在是七點三十二分,我在你家樓下。」
短短兩句話,說出他的處境以及他的心境——萬分不爽。他不喜歡長篇大論,他偏好的史學文獻都具有簡潔美感,描述事實往往就是最佳評論。
「老師?」她愣了兩秒鐘,赫然清醒,連忙說道︰「對不起,請等我一下!」
穿上衣眼,抓起背包,臉也不洗、發也不梳,她直接踩了拖鞋就沖出門,天啊,操控她畢業存亡的老師就在樓下等著,她渾身上下一陣抖,拜托老天爺保佑,可別讓她就此出局!
連跑帶飛地下了樓、上了車,蘇雪瑩連聲道歉︰「抱歉、抱歉,我睡太晚了,真的很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瞧法克彌那張平靜如常的臉,只有嘴角微微下沉,她用頭皮屑想也知道,他絕對是火大在心,只是這男人很怪,生氣卻不吭聲,讓人格外壓力沉重。會不會當他愛上一個人,也是這麼低調不張揚?
法克彌沒說話,踩下油門,轉動方向盤,迅速開出巷子,此處距離學校約十五分鐘,他們應該不會遲到,但他不喜歡這種追趕時間的感覺,凡事都該在他游刃有余的範圍內。
「老師,對不起,以後我不會再遲到了。」她再次道歉,做出楚楚可憐狀,她不向他低聲下氣的話,恐怕就要成為周芸安的學妹,還要花錢請她出國玩呢!
他點個頭,算是消氣了,基于學者的研究精神,轉個話題問︰「你做過什麼工作?」
他對各行各業都有興趣,一有機會就會做個小訪談,好像自己增廣見聞。
「最早是做店員、服務生、發傳單之類的,後來發現有更好賺的工作,像是網拍、外拍、酒促、ShowGirl差不多都一樣的性質。」她不確定他是否听過這些名詞,他看起來不像是會跑夜店的人,應該也不會上網買衣服。
丙然,他露出困惑的表情。「什麼意思?」
她不敢當面取笑他的無知,畢竟他只愛在死人玩意中打滾,對現今人類生態可能不甚了解。
「在網路上拍賣衣服需要模特兒,我就是網拍麻豆;攝影俱樂部拍照需要模特兒,我就是外拍麻豆;車展、資訊展、旅游展等需要ShowGirl,我就是展示女郎;在KTV、Pub、舞廳替廠商促銷啤酒,有時也賣煙,我就是酒促小姐,叫客人拼命抽煙喝酒。」
「原來如此。」居然有這種工作,他算是大增見聞,雖然他也會上網觀察別人生活,有些事仍需要當事人說明才清楚。不知怎麼,他想到賣玉蘭花的老婆婆,還有賣火柴的小女孩,感覺都有點落寞,對這個女孩,他也稍微改變結論——散漫,但是肯做事。
不過為什麼她這麼需要錢?跟她同齡的年輕人應該都很愛玩才是,或許她有什麼難處?
她不等他問,直接說明原因。「我爸媽離婚很久了,現在我自己一個人住,我不想看他們臉色,所以我一定要獨立。」
平常她不會一見面就跟人家談這個,但她想說明自己並沒那麼差,希望在他心目中,她能得到高一點的分數,別以為她是個不努力的人,有時她就是努力過頭了。
「喔,我了解了。」他只是點點頭,不發表任何意見,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不過他對這女孩再次改變結論——散漫,肯做事,能面對現實。
一個肯做事、能面對現實的女孩,雖然散漫了點,也讓人稍微諒解了。他總算認同父親的話,他不該拿自己的標準放在別人身上,一個人的表面和內在通常有不小的差距。
他不再發問,她卻很好奇。「老師,你怎麼會知道我的電話和地址?還有,你為什麼要來接我?」
昨晚她不是睡太晚,而是開心得睡不著,只因為他的來電,讓她整個人興奮極了,不得不承認,她對他是有那麼點憧憬和好感,否則光是畢業證書和出國的睹注,還不足以讓她倒追男人.
「是我媽給我的資料,你不能再遲到了。」他說不出自己是為了吃的才來接她,一個老師似乎不該這麼愛吃,應該有更高尚一些的理由。
「就這樣?」她有點失望,卻又有點感動,不管怎麼說,他對她應該有份關心吧?否則何必跑這一趟?別以為這麼快就能打發她,她可是百折不撓的蘇雪瑩呢!
「就這樣。」他專注在路線交通上,嘴角緊抿不想多說。
仔細想想,從他買了這台車以來,今天是第一次載年輕女孩,跟平常的書香不同,雖然她穿得很簡單、頭發也有點亂,並未刻意花枝招展,仍有一股青春氣息隱隱在流動,他不喜歡也不習慣這種情況,感覺自己的空間結界被打破了,原有的平靜似乎岌岌可危。
蘇雪瑩靜靜地凝望他的側臉,俊帥之外還有種說不出的魅力,可能是書讀得多,可能是話說得少,整個人散發著斯文而神秘的氣息。她開始了解為何有大批人馬想追他,即使把他當雕像欣賞都會流口水,更何況他是個活生生的人,就算現在不開竅,以後還是有可能轉性,叫人如何不躍躍欲試?
想著想著,她忍不住月兌口而出︰「老師,你好迷人喔∼∼」
她不按牌理出牌的發言,把他嚇得咳嗽兩聲,差點忘了該怎麼開車,這女孩真讓人難以招架,但她只是呵呵地笑,渾然不知自己造成什麼後果。
「請你不要想像一些不可能的事情。」他不得不再次聲明,以免她繼續胡思亂想,他不是沒被女學生追過,但像她這麼莽撞的可不多見。
「世界上哪有什麼不可能?」她這句話堵得他啞口無言,確實天底下無奇不有,但不管怎麼說,他就是不可能對她動心,他對任何人都不可能。
幸好這時到了學校停車場,法克彌踩下煞車說︰「你先進教室,我等一下過
「喔!」她猜他是想避嫌,不願讓人看到他們同進同出,也對啦,畢竟他是老師、她是學生,該保持一定距離,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心底會覺得酸酸的。
下車前,她沒忘記對他說︰「謝謝老師,我會回報你的,你等著啊!」
他沒吭聲,只是搖搖頭,表情有點無奈,像拿一個頑皮的孩子沒辦法。
她胸口怦怦眺,臉上笑容始終消失不了,難不成她喜歡上這個古板的老師了?只不過長得比別人帥一點、氣質多一些,就這樣迷住她的心了嗎?不管怎樣,今天她沒遲到,上課也沒打瞌睡,都是托法克彌的福,她一定要找個好機會,用力地給他報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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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後,周芸安立刻向蘇雪瑩質問︰「怎麼今天這麼乖?沒遲到也沒打瞌睡,你吃了什麼仙丹,精神這麼振奮?」
「因為我想畢業,就這麼簡單。」蘇雪瑩聳聳肩,眼角隱隱含笑,竭力掩飾那滿溢的快樂。可能是心門開了,眼楮也跟著不想閉上,今天她怎麼看法老師都好帥,連他催眠的聲音都好听,果然境隨心轉,有感覺就是有感覺。
「我不知道勸你幾百遍了,你都做不到,居然說變就變?該不會真的用了美人計吧?這麼想招待我出國啊?我可不敢用你的血汗錢。」周芸安想到上次的賭注,不過是開個玩笑,蘇大小姐莫非真有行動了?瞧她眉飛色舞的,絕對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開始想替自己打算。」蘇雪瑩決定保護法克彌,畢竟他們現在是師生關系,她不想讓他為難,只好對不起好友這一次嘍。
「是喔?你昨天沒打工?」周芸安依然不解,這丫頭是怎麼痛改前非的?
「我找了一份新工作,在餐廳做晚班服務生,從下午五點到晚上十點半。」可能是好友的點醒,可能是法克彌的刺激,總之忽然覺醒的她,再也不想整天排滿工作,總要花點時間念書,就算再討厭歷史,至少要拿個及格分數。
「餐廳又沒多好賺,你怎麼會屈就?」五、六個小時可能就五、六百元,周芸安懷疑蘇雪瑩會看得上眼嗎?她們倆都是超級敗金女,不是好康的很難滿足。
「因為我听了你的話,不想因小失大,先簡單過日子也好。」蘇雪瑩拿出好友的話來回答,其實她也不是多缺錢,大學五年已存了五十萬,只是她對金錢的危機意識太重,總認為要沖到五百萬、五千萬才能安心,但認真想想,暫停一下也不會死,何必把自己逼得那麼緊?
「哼哼,真不像我認識的蘇大小姐。」周芸安冷笑搖頭,不以為然地說︰「也罷,你現在不招,總有一天會招的。」
「嘿嘿∼∼」蘇雪瑩只是傻笑蒙混過去,此時真的不適合承認,在她還沒有十足勝算之前,還是低調一點偷偷進行。
周芸安也不想逼問。「只要我們可以一起畢業就好,我可不想有你這麼不成材的學妹。」
「看來我該寫張感謝狀給你嘍?」
周芸安揮了揮手,瀟灑笑著說︰「不用急,等你以後飛黃騰達、登峰造極,決定寫書出自傳的時候,記得在扉頁上寫著——獻給親愛的小安姊,這樣就可以了。」
「去你的,才大我幾個月也想當我姊?」兩人打打鬧鬧,她們畢竟是二十出頭的女孩,雖然天天追著錢跑,仍有一份赤子之心。
「對了!既然你五點才要上班,今天我剛好也有空,走,逛街去。」好久沒有開心地逛逛街、花花錢,周芸安也想放松一下。
「可是……逛街要花錢耶。」蘇雪瑩現在收入頓減,舍不得花錢。
周芸安翻了翻白眼,忍痛咬牙道︰「老娘請你總行吧?三百塊以內隨你花。」
「親愛的小安姊,您真是我生命中的貴人哪!」兩人繼續說說笑笑,迎向難得清閑的一天,至于那不能說的秘密,暫時就繼續保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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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期重修課剩下五堂,也是蘇雪瑩所能把握的五次緣分,原本覺得怎麼還那麼久,現在卻抱怨實在太短了,人生就是如此矛盾。
晚上從餐廳下班後,她刻意想等法克彌回家,看能不能在路上踫到,可惜這幾天他似乎改變了行程,不是比她早就是比她晚,害她只能撲空或白等。他應該是在躲著她吧?因為怕自己有感覺,只好躲得遠遠的?如果水面平靜無波,何必刻意拉遠距離?
敗快的又是上課日了,法克彌七點半就開車來到目的地,他做什麼都是有計劃、有規炬,不喜歡意料之外的事,雖然人類歷史變化無窮,他卻偏好平靜的生活,誰也別來打擾他。蘇雪瑩對他來說完全是個意外,他會面對也會處理,但絕對不會接受。
蘇雪瑩這回不敢再遲到,早早站在大門前等著,走到車前乖巧地招呼。「老師早。」
法克彌按下車窗,點頭道︰「早。」
今天蘇雪瑩穿了一件洋裝加小外套,還梳了個公主頭,像一位秀氣淑女,她注意到克莉絲常穿洋裝,心想法克彌應該會欣賞這款類型吧,跟他母親一樣優雅又迷人。
然而法克彌只是打個招呼,看著她的眼光沒有絲毫驚艷,仿佛她有穿沒穿都一樣,即使她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這家伙有眼不識美女,實在太欠揍,她內心氣炸了,表面仍維持平靜,上了車甜笑著說︰「老師,今天我沒有遲到耶。」
「嗯。」這本來就是應該的,難道他還要稱證她幾句?最近他不是九點回家,就是十二點回家,全因為要避開和她的不期而遇,拜她所賜,他的行程表全打亂了。只希望這個暑假快過去、重修課快結束,他會公正打分數,該是她的不會少給,但不該是她的也不會多給。
「都是因為老師對我這麼好,我不能讓老師失望。」她的語氣撒嬌,笑容溫婉,只要是男人都會酥了心,但法克彌顯然不是人,靠∼∼邊走比較安全,她強忍住罵髒話的沖動,告訴自己別吃太快弄破碗。
「嗯。」他還是一樣的回應,專注地看著路況,省得心煩。昨晚光是想到今天要來接她,就讓他郁悶到差點睡不著,想到自己的愛車又得載女孩,還得跟她說上好幾句話,忍耐這十五分鐘的折磨……唉,老天何時才能讓他落得清靜?
嗯什麼嗯?蘇雪瑩恨得牙癢癢的,真想咬他幾口,難道他就只會嗯嗯嗯?別以為這會讓她退縮,只要她拿出為錢往前沖的決心,一定要教他拜倒在她裙下。
「老師,你平常最喜歡做什麼?」她就不信他還能用「嗯」來回答。
「念書,寫字,研究。」他盡量簡潔說明,反正他們不會有相同興趣,他一眼就看得出來,他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只有樂天過頭的母親才會想把他們拉在一塊。
卑說回來,她似乎每次出現都有不同造型,無論是清粥小菜、清涼火辣、清秀婉約,都有辦法搭上身,算她厲害,換做是他才懶得費力打扮,由此可見他們倆真的是南轅北轍。
「這樣喔∼∼」她拉長尾音,等著他回問,但他始終不問,她只好自己來。「你知道我最喜歡做什麼嗎?」
「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
她昂起下巴,聲音開朗得有點尖銳。「我最喜歡的就是賺錢,我要存很多很多錢,活得風風光光,讓我爸媽知道,我沒有他們也能活得很好,哈哈!」
他終于看了她一眼,雖然只有一眼,卻看得出她的勇敢、她的倔強……以及她的傷痛,但他無法評論什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課題要面對,比她幸運、比她不幸的人都有,這世間原本就不公平。
看到一個女孩無依無靠、獨立在紅塵中,只要是人難免會有點心疼,其實他也不是那麼冷血,只因母親刻意做媒,他不得不先保護自己。
「既然你愛錢,怎麼會去我媽的餐廳打工?又不是很好賺的錢。」
天啊,他總算肯跟她對談了,她在內心歡呼,表面卻嘆口氣,悠悠地說︰「大學念了五年,每逃詡在學校和工作之間趕場,我覺得好累,現在想休息一下,讓自己順利畢業。說真的,除了賺錢,我沒什麼生活目標,看到餐廳里大家都那麼認真,我有點慚愧。」
面對一個迷途羔羊的學生,當老師的應該比較有話說了吧?她故意做球給他,拜托他可別視而不見。
丙然,法克彌無法見死不救,既然她開始有上進的跡象,他不指點一下實在說不過去,因此他突破性地說了一長串話。「有空你就該好好思考,你想做的、能做的有什麼?若能把興趣和能力結合在一起,是最恰當不過了。像我喜歡研究人類、探索歷史,很自然地就朝這方向走,幸好也有一點能力,一路走來都還算順利。」
「我好羨慕你喔……我想不出自己該做什麼,我笨死了……」她把臉埋進雙手中,嗓音迷惘而痛苦,只差沒掉下淚。
「慢慢來,不用急,你還年輕。」怪哉,他居然會想伸手模模她的頭,所幸理智仍存,右手在半途中握成拳頭,又緩緩放回方向盤上。
她拾起頭,嘴唇已顫抖,眼角還泛淚。「老師,如果你有空的話,我可以找你談談嗎?這麼久以來,我沒有人可以依賴,什麼都得靠自己……」
哇咧,她不禁佩服自己,實在有夠入戲,說到傷心處直想掉淚,好一段天涯孤女的悲情傾訴,到底是演戲還是真心,其實她自己也搞不太清楚了。
法克彌為難極了,如果她是為了成績求情,他看都不會多看一眼,但她只是一個不知何去何從的女孩,教人忍不住想拉她一把,甚至想牽起她的手,告訴她說,有他在,不用怕。
正當他想點頭答應,眼前卻浮現母親開心的笑臉,不行,這樣一來他豈不是中了母親的計謀?為免一失足成千古恨,他只得咬牙道︰「抱歉,最近我很忙。」
「我……我會等到你有空的時候。」雪特!差點就釣到大魚了,她在心中暗罵,她看得出他臉上有一絲掙扎,可惜出現的時間太短,還不足以融化冰雪,她剛剛應該哭的,說不定會有效,可恨啊∼∼
「你先進教室吧。」學校到了,他先讓她下車,以免讓人看到他們一起行動,報章雜志中那些身敗名裂的為人師表故事,他可一點都不想嘗試。
「謝謝老師,我一定會等你的!」她不會就此放棄,等著瞧,不管是畢業證書、出國的賭注、身為女人的尊嚴,還有他那顆鐵石心腸,她都要得到手。
他听了苦笑,這丫頭確實有些本事,難怪讓他母親疼愛有加,總之還剩下四次接送,他會謹守本分,該踩煞車的時候絕不會踩到油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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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請問你今天有空嗎?我剛下班,想找你談談我的生涯規劃。」
「今天不太方便,我很晚才會回到家。」
一通又一通的電話,換來一次又一次的拒絕,蘇雪瑩始終約不到法克彌,看來這男人已有警覺心,正面出擊可能無效,只好用些暗地奇招了。
除了從女主人克莉絲那邊下手,她也轉向法家男主人法理擎,特別到木工家具店一游,笑咪咪地打招呼。「法老板你好,在忙啊?」
店內擺著許多手工家具,呈現一片溫暖的原木色,搭配綠色盆栽更為宜人,但室內陳設並不擁擠,法理擎喜歡寬廣的空間感,客人可以慢慢挑選,他就坐在一旁繼續干他的活,客人喜歡就買,不喜歡也可交個朋友,所謂買賣不成仁義在,做人最重要就是一個「情」字咩!
「你就是雪瑩吧?歡迎、歡迎。」法理擎站起身迎向她,看來老婆大人說得沒錯,這女孩一身陽光朝氣,極有可能把法克彌這座冰山劈開喔。
「謝謝老板,是這樣的,我有些事想跟你請教。」她燦笑如花,希望多搜集些情報,既然法克彌像個悶葫蘆,她只好從別的管道打听。
「好哇,你先坐,我去拿花生瓜子,對了,還有魷魚絲!」法理擎替她拉開椅子,隨即張羅起飲料和食物,他們夫婦倆沒有女兒,一踫到女孩子就想多寵一點。
蘇雪瑩內心一陣溫暖,法家夫妻都這麼親切,讓她有種回到家的感覺,偏偏法克彌是個怪胎,難約、難追又難搞,她何必給自己找這種難題,自討苦吃,嗚呼哀哉。
「說來真不好意思,我……我想多了解一些法克彌老師的事。」她故作嬌羞,其實並不怕被法家夫妻知道她的用心,要追一個男人就得從他身旁的人下手,為了摧毀那道銅牆鐵壁,她還有什麼好怕的。
「要談彌彌的事?哎呀,你真是找對人了!」法堅擎端來各色茶點,泡了壺普淚茶,今天是閑聊的好日子,因為事關他們家最悶的次子,就有待這位勇敢的女孩解救了。
兩人邊聊天邊吃喝,蘇雪瑩大致認識了法克彌的個人史,優秀、冷靜、愛書如命、討厭社交,從來沒交過女朋友或男朋友,嚴以律己也嚴以待人,不愛講笑話卻有冷笑話的效果。
听過這些小筆事,蘇雪瑩不禁沉思,莫非法克彌至今仍是處男之身?都二十七歲了還不開竅是想當和尚嗎?還是有難言之隱、難言之疾?她超想知道答案,但總不好在法理擎面前提問,以後若有機會,自己來驗證好了。
「奇怪,老師這麼不喜歡跟人交際,怎麼會主動來接我上課呢?」
「喔,那是因為我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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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蘇雪瑩下班後並不急著回家,她打定了主意,就站在法克彌回家的必經之路,靜靜地等、痴痴地等,若不等到他出現,她絕不走!
晚上十二點,法克彌停好車,散步走回家,在轉角處的樹下踫到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蘇雪瑩,她的神情看來不對勁,似乎受了很大的打擊,發生什麼事了?
八月的夜風雖然不冷,但剛剛下過一陣小雨,瞧她臉上和發梢都濕了,是因為要等他嗎?他知道自己逃避的方式不怎麼高明,但她應該已能了解,他對她的防守是不會松懈的。
「你怎麼還沒回家?」他從口袋里掏出干淨的手帕,他一向有帶手帕的習慣,但是當他拿給她時,她並不接受,連額前淋濕的發都不撥開,讓雨水緩緩滑過她臉龐。
「我有話想跟你說。」她等了他好久,再不開口怕會自曝。
「現在已經很晚了。」他握著手帕,想替她擦干雨滴,卻又覺得不妥,那種動作太親匿,他會有這念頭都不應該。
「我已經知道了,你是因為你媽威脅不給你吃飯,才會主動來接我上課。」她從法理擎那兒套出了實情,法老板人熱心又單純,根本直接就招了。
「嗯。」他點頭承認,他是人,他需要食物,他偏好母親的手藝,就這麼簡單。只是她為何一臉震驚又傷心?他們又不是情人,她何必追究理由?何必如此……失望傷心的樣子?
听到他的坦承,她忽然問像被誰拔掉電池,好沒力、好空虛,原來都是她自作多情,沒事淨想些無聊事,還以為自己很強,可以贏得一切,結果只是場白日夢。
她不說話,他也安靜著,午夜時分街上沒什麼行人,小雨又飄了起來,默默落在兩人之間,他想走開,但他走不開,她眼中那份落寞,讓他有種被抓住的感覺,雙腳無法動彈。
「我還以為……」她終于開了口,嗓音哽咽。「你是真的關心我,以為我可以相信你、依賴你……看來是我想太多了。」
說著她居然哭了,是入戲太深,還是弄假成真?這些年來她引以為傲的獨立和堅強,怎麼一下子化作哭哭啼啼的脆弱?不知道有多久沒哭了,就算哭也不能讓人發現,就算現實生活再艱難,她總是自詔像只打不死的蟑螂,為什麼會在這男人面前情緒崩潰?
法克彌看著她哭泣的小臉,仿彿被一支箭貫穿心頭,引發許多不曾有過的感覺。他只是她的老師,不過接送了幾次上課,她對他的期待未免太高,他從未給她任何錯覺或承諾,他有一千一百個理由可以告訴她,但很詭異的,他居然開不了
「很晚了,我送你回家。」最後,他只能想出這乏味的台詞。
「不用了,我有騎機車,我自己可以回家。」她抹去眼淚,收起了悲傷的情緒,嘴唇卻仍在顫抖。「對不起……以後我不會再打擾你了。」
轉過身,她沖向停車處,那離去的背影讓他胸口窒悶,不若平常的沉穩,難道這就叫做罪惡感?他對她終于有感覺了,沒想到竟是這種感覺,揮之不去,縈繞心頭,讓人忍不住想說聲……法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