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佳佳吃驚的望著他。「你打算放棄?」
他搖著頭。「在她心底,我永遠都是她的徹大哥,我不想連唯一的大哥都做不成。」他的手不知不覺捂住心口。「鐘徹!你向來不是不戰而敗的人。」
「我不要讓她痛苦地夾在我和舒毅之間,她愛舒毅,如果這就是她的幸福,我甘願退讓。」一股錐心之痛蔓延在他的心中。「鐘徹……」
他勉強笑笑,笑得難看。「愛情不一定是佔有,不是嗎?只要霏霏過得開心,我不在乎她愛不愛我。」他半違心的說道。
他不想放棄霏霏,真的不想。他甚至無法想像以後沒有霏霏的日子,但為了霏霏的幸福,他必須退讓,這是他的命,容不得反抗。為了霏霏。
唐佳佳咬著唇,不敢落淚。
她想罵鐘徹太笨、太痴,連一份對霏霏的愛戀都不敢說出來而甘願退讓,這不是愚蠢又是什麼?她想痛罵他,痛罵世界的不公平。
即便是鐘徹失戀,她也沒有進攻的機會。因為鐘徹心中沒有她。
事實就是這麼簡單。她早已死心。 0門外的霏霏頹喪的坐在階梯上,舒毅無言的月兌下大衣披在她身上,跟著她坐下來。「你不冷嗎?」她無精打采的隨意問道。
他聳聳肩。「為女士服務是紳士的責任。」
「听起來似乎有些大男人主義的味道。」霏霏隨口答道。
他順著她的話。「你應該知道我的個性。」
「很抱歉今晚不能跟你去听音樂。」
「音樂隨時可以听,但親生大哥可不是每逃詡能認的。」他平靜的說。
「舒毅……你跟他是朋友?」「幾年的朋友。」
「能不能說一些他的事?」
「他為人不錯,就是個性太憂郁了些。我想這多多少少跟當年那場車禍有些關系,也可能是因為你。」霏霏瞪著他。「我不叫程世綺,我是藍霏霏。」
他笑起來。「你當然藍霏霏,在我心里永遠都是開朗的霏霏;我想我必須先謝謝你。」「謝我?」
「我跟我父親……我爸的鴻溝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
霏霏為他們父子感到高興。「這才叫父子,有父母是相當幸福的。小時候我把安琪修女當媽媽看待,安琪修女離開人世之後,鐘爸、鐘媽視我為己出,但終究不是親生父母……」
「而現在你有個親哥哥,雖然父母不在,起碼你知道他們是怎麼樣的人,不會拋棄過你,這就足夠了,不是嗎?」
「比起那些棄嬰,是的,是足夠了。我一直以為這輩子永遠都必須帶著身世之謎,沒想到會有這麼戲劇性的發展。」「你打算認他嗎?」
「我早就認了,在心底。」霏霏滿眶淚水。「一個為我負傷去求救的哥哥,我怎麼能不認呢?」
舒毅擁她入懷。「傻女孩,突然冒出個哥哥,你應該感到開心才是。」
「我喜極而泣嘛!」「所以?」
「我很高興在這種情況下有你在旁邊陪我。」她破涕而笑。
他揚起眉。「我也很榮幸。」「不過這是理所當然的。」她唐突的說。
他楞了楞,笑了。「是理所當然。」「你不問原因?」
「我以為你會直接告訴我。」
「透露一點,因為我們是家人。」她神秘道,不打算現在告訴他,她已經知道寶石項鏈的意義。「家人?」這回輪到舒毅困惑不解了。
她站起來,拍拍灰塵。「我要進去了。」「想清楚了?」舒毅輕聲問道。
她點頭。「我要談條件。」
嘆了口氣,舒毅為她打開門,即使有所疑問,他也沒再問下去了。
因為他知道她的答案代表另一個謎題,所以干脆不問,等著看結果。
他不得不承認,他父親說得極為有理。霏霏聰明伶俐,怪主意一堆,想弄懂她,等著頭發花白吧!不過,他倒十分有興趣花五十年的時間研究她。
門一開,程世甫急切的臉立刻出現在他們面前。
他著急的望向霏霏。「你……」霏霏看起來比剛才出去時冷靜多了。
「我可以認你。」「真的?」他欣喜若狂。「霏霏,我……」我想抱住她。
她直覺的靠向舒毅,舉起手阻止他。「有兩個條件。」
程世甫略為茫然的瞥向搖頭聳肩、無能為力的舒毅。
「任何條件我都答應你。」他信誓旦旦的說。
「話別說太滿,能不能做到還不一定!第一個︰我不叫世綺,我是霏霏,一輩子我都是霏霏,你同意嗎?」
「當然,我不在乎你姓什麼,叫什麼,只要你是我妹妹,我什麼都可以不在乎。」「第二個,你必須追到小卿。」霏霏掛著笑。
「小聊?」程世甫沒想到她會提出這種條件。
她點頭。「如果我有哥哥,那麼我連嫂子也一並要了。我要一對有情人,而不是孤單形影的程世甫。」程世甫猶豫起來。
他何嘗不愛詹小卿!面對她這麼多年,勉強維持著兄妹之情已是極限,多少次他想著她、念著她,卻是一條腿在從中作梗,夜以繼日,他不斷的警告自己,他沒資格配上詹小卿,她值得更好的男人相待,而現在……
他面色發白的望著霏霏,他想認她卻遭她拒絕的霏霏。
「我可以答應你任何事,除了這件事之外。」
霏霏瞪著他。「我就只要你跟小卿共結連理,如果你不願意,也別認我這個妹妹了。」「霏霏……」
「事情就是這麼簡單,你自己想想。是想要一個老婆與妹妹,還是兩者皆不要。」霏霏逼他也是不得已,她不希望見到他錯失良緣,只因為那該死的自卑感。
「讓我想想吧!」程世甫勉為其難的說道。他知道自己已經無從選擇。
他的選擇只有一樣。追到詹小卿。
舒苓苓走進丁偉恩新創立的公司。
放棄舒毅之後,她只有丁偉恩了,所以她特地來連絡感情。
丁偉恩見了她,反倒沒一絲表情。「你來這里做什麼?」
「來看你呀!」她露出嬌滴滴的笑態。「我們好久沒一塊吃個飯了。」
「我很忙。」「我人都來了,如果你拒絕我,那我多沒面子。」
「公司新開張,什麼事都要打點。」
「你是老板,叫那些員工去打點就行了嘛!」她嬌嗲的聲音令丁偉恩厭惡。
「員工加我只有四個人,我走了他們忙不過來。」他找理由拒絕她。
舒苓苓就不信他不吃午餐。
「你總不會餓肚子工作吧?」她坐上皮椅。「我可以等,等到你餓了,我們一塊去吃飯,我知道有一家法國餐廳挺不錯的,我們可以到那里去試試看。」
丁偉恩沒想到她這麼會纏人。「小張已經去買便當了,中午我邊吃邊工作,沒空陪你。」
舒苓苓嬌生慣養,沒遭人拒絕過。她想使性子,但想到丁偉恩是唯一門當戶對的好人選,就勉強把脾氣忍了下來。
「其實你大可不必自己搞一家公司,丁叔遲早會把丁氏交給你,你何苦把自己累得像哈巴狗一樣?這種公司一年盈余都比不上丁氏的十分之一。」
丁偉恩無法忍受她如此貶低自己辛苦創立的公司。他想告訴她,他已經找到大宗客戶,安排好明年計劃來證明他這家新開張的公司絕不是玩票性質;不過他也知道舒苓苓或許懂得服飾流行先趨,但她絕不明白他的理念、他的政策,甚至是他的夢想。該是他們攤開一切,好好談談的時候了。
「苓苓,我們訂婚也已經有兩年的時間了。」
舒苓苓微笑的點頭,等著他提出結婚的念頭。
「這兩年里,我從來沒有限制過你的行動,也不會詢問你在做些什麼;對彼此而言,我們甚至還根本談不上男女朋友之間的親昵。」
舒苓苓皺眉。「你想說些什麼?」
「我們解除婚約吧!」即使他投下一顆巨彈也不會比這句更令她震驚了。
「你想拋棄我?」她沒想到非但得不到舒毅,連丁偉恩也毫不留戀她而去。
丁偉恩只有一絲的愧疚。「這不是拋棄,只是經過相處,認為彼此不適合才決定解除束縛。」「但……我們是未婚夫妻……」
舒苓苓真正不安了。她後悔,後悔當初不及早把握丁偉恩,如今連他也要離她而去了,她怎能不焦急、不害怕呢?
「就因為是未婚夫妻,所以還有選擇的機會。如果我娶了你,我就會負責到底,不會說出這種不負責任的話,這對你我而言是最好的安排。」
「你有其他的女人了?」舒苓苓立刻想到這層可能性。
他想起唐佳佳,搖頭。「就算沒有第三者的存在,我還是會解除婚約。」
「你真的有其他女人!她是誰?」舒苓苓原形畢露,失去舒毅已是一個打擊,再失去丁偉恩,她哪有顏面在舒家立足。
丁偉恩沒想到在她的美貌之下藏著一顆扭曲的心靈。
他嚴肅的抿著嘴。「過幾天,我會登門道歉,向舒伯父解釋一切原委。」
「沒有轉機的余地?」他搖搖頭。「對不起,苓苓。」
「就算你不顧慮我的面子,難道你不怕丁叔丟臉?」舒苓苓在絕望之中緊攀著一塊浮木。
「我已經到了可以為自己做主的地步了。苓苓,我對你只有份歉意,我相信你將來會遇上比我更好的男人……」他話沒說完,就被她摑了一個響亮的耳光。
辦紅的五爪印留在他臉上,他保持風度,不與她計較。
「你走吧,苓苓。從今以後,我們彼此不相欠。」
「你以為我還會留在這里自取其辱嗎?」舒苓苓畢竟心高氣傲,容不得男人拒絕她。「沒有你,還有許多男人等著排隊求婚呢?」她刺激他。
「我為你高興。」
「以後我不要再見到你!。」一氣之下,舒苓苓口不擇言了。
但她已無從反悔,憑她堂堂一個舒家大小姐還怕沒人要嗎?
她高傲的抬起頭,走出丁偉恩的辦公室,走出他的生命。
「求之不得。」他低喃著。
丁偉恩望著她的背影松了口氣,為自己及早拒絕一場沒有感情的婚姻而感到慶幸。
以往他不知道情為何物,以政策婚姻而感到滿足;但現在不一樣了,一場戀愛改變了他的看法,改變了他對人生的不尊重。
他拒絕了一場政策性的婚姻,現在他要開始追求一場愛的婚姻。
可憐的唐佳佳,準備接招吧!
舒毅一走出丁爾健的辦公室,坐立不安的唐佳佳立刻從椅子上彈跳起來。
自從舒毅走進辦公室談判已逾兩個鐘頭的時間,她的一顆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繃緊不少,現在他只求一切順利,否則孤兒院的孩子們將露宿街頭,無立足之地。
她注意到舒毅復雜的表情,一顆心吊在半空中。
「舒先生,您和董事長的談判……」她不敢問下去。
舒毅無奈的笑了笑。「姜是老的辣!丁爾健是名副其實的老狐狸。」
唐佳佳倏的蒼白。「談判失敗了?」
「不,我得到那塊土地的所有權。」舒毅亮出拿在手上的公文袋。
「你真的成功了?」她不敢相信。「據我所知,董事長渴望那塊土地已經很久了,距離期限只剩不到一個禮拜的時間,游樂場的企劃案都已經完成,隨時可以動工,而你竟然成功了,霏霏一定很開心。」她掩不住興奮。
舒毅聳聳肩,不打算告訴她,丁爾健看出他迫切想得到那塊土地而抬高價碼的事情,他不願讓霏霏知道,以免她感激他。他不要她的感激。
「唐小姐,你不介意把告知霏霏這個好消息的權利留給我吧?」
「這是您一手促成的,理當由你告訴霏霏。」舒毅微微一笑。「謝了!」
「你愛霏霏,不是嗎?」看了他柔和的臉色,她一切了然了。
「這麼容易就被你看出來?」舒毅非但不否認,反而坦白。
「我為霏霏感到高興,無論被愛或是愛人單方面的付出,所得到的都只有無盡的苦楚。但相愛就不同了,那是一種幸福,我為霏霏能得到這種幸福感到慶幸。」
唐佳佳語重心長的說道。
畢竟感情的事不能勉強,她對鐘徹已徹底死心了,鐘徹對霏霏……她只能期求鐘徹早日看開,不再為情字所苦。
舒毅看得出唐佳佳曾被情所傷,他看著她。「唐小姐,星期五家父七十大壽,如果你有空……」
「不!」唐佳佳有些惶恐。「我只不過是一個小秘書,根本配不上那種場面。」
他笑了笑。「只是幾個親朋好友一塊聚餐而已,再說,你是霏霏最要好的朋友,不是嗎?」他看看表,結束談話。「我還有事,下回再聊。」
「再見,舒先生。」
唐佳佳目送他離開,心中感到一絲惆悵。為霏霏、為舒毅、為鐘徹、這兩個月來她由單戀到失戀,由目睹霏霏離家北上為孤兒院求取生機到她與舒毅之間的戀情。
這一切仿佛只是一場夢,而她是唯一沒有改變的人。
她嘆了口氣,驀然覺得自己好累好累……
「唐秘書。」丁爾健走出辦公室,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容,令她一時之間充滿厭惡。「把孤兒院那塊土地的企劃案給取消了。」
「是的。」唐佳佳忍不住懊奇問道︰「那塊土地價值不貲,董事長放棄了豈不可惜?」
到現在她還不相信像丁爾健這般見錢眼開的商人竟然會以兩千萬的代價放棄那筆將來可以賺進滾滾鈔票的土地。丁爾健眯起眼。「你也知道了?」
「略有耳聞罷了。」
丁爾健並沒追究下去,相反的,他侃侃而談的興致不小,顯然他心情十分愉快。
「我一直以為舒毅是個厲害人物,沒想到見面不如聞名,竟然願意用東區黃金地段上的土地跟那塊山坡地換,還倒貼兩千萬。」他得意的搖著頭。「愚蠢!愚蠢!簡直連偉恩都不如。」
唐佳佳驚愕得說不出話來,她想到舒毅為了愛情,不惜在付出金錢上的巨額代價。金錢真的比不上愛情的魔力嗎?
她唐佳佳向來自私自利、獨善其身,為了享受更舒適的生活,不惜在壓迫孤兒院的丁爾健手下做事,而這只不過是為了錢、為了利!曾幾何時她唐佳佳竟然遺失了自我,忘了孤兒院曾是她的家,而更可笑的是她竟然為了一時名利,把這一切視作理所然,她我行我素的虛擲了四年!她雖然沒有富裕的生活,但比起得不到親情的丁偉恩,她太不知足了。她甚至在丁爾健的眼里看見了未來的自己。
為了名利可以六親不認!這不是她所期望的生活,更不是她未來生活的模式。
她唐佳佳不想像丁爾健一樣,只有金錢堆砌,卻沒親情滋潤的過完一輩子,她想都不敢再想下去。她突然醒悟過來。
「董事長,我辭職了。」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把丁爾鍵楞在當場。
「您大概不知道我是您原本打算收購那塊土地上的孤兒院里的一員吧?」唐佳佳看見丁爾健吃驚的眼神,突然有股大笑的沖動。「原本我一直以為世界上最重要的除了鈔票還是鈔票,但我發現我錯了。我很慶幸自己還沒有深陷泥淖中,及時全身而退,因為我不想下半輩子變成第二個丁爾健––一個自私自利,埋在金錢堆里不知孤寂的丁爾鍵。」「你在胡說些什麼!想被開除嗎?」他喝道。
「不是開除,是辭職。」她拿起皮包。「丁先生。血濃于水的親生兒子是沒有生命的鈔票所比不上的,我言盡于此。」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丁氏。
第一次,她感到自己全身輕松起來,一直纏著她、綁著她的束縛隨著她離開丁氏而消失無蹤。她很高興自己能毫不猶豫的離開丁氏,即使這表示她的生活即將陷入困境,但她非但不擔憂,反而還覺得愉快起來。
因為她決心到丁偉恩的小鮑司重新打拚,恢復自我。
她甚至不顧來往行人的注目,在丁氏門前大笑起來。
是的,她很開心,十分的開心。
柄場里一個男人拎著背包等待上機,唯一送行的是他的好友。
「真的要走,一點挽回的余地都沒有?」程世甫試圖阻止他。
「留在這里只有徒增傷感而已,走了反而一了百了。」
程世甫不忍見他失魂落魄。「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對霏霏的感情……」
鐘徹無奈的笑了笑。「你道什麼歉呢!這不怪誰,也不怪霏霏,怪就怪我自己吧!卑手讓給舒毅後,反而才發現自己的感情,我和霏霏之間無緣無份,怨不得誰。」
「如果你真看開了,就不會出國了。」程世甫深知此行可能長達數年。「天涯何處無芳草……」
「多說無益。替我告訴霏霏,以後徹大哥沒法照顧她,她要好好保重自己,如果有空……就想想我吧。」
「你有話對霏霏說,就直接對她說吧。」程世甫說什麼也要為好友做一件事,即使霏霏愛的是舒毅。
鐘徹還來不及說話,就看見令他日思夜想的女孩大氣不敢喘地急急沖進機場,在人群中尋找。「世甫,你……」鐘徹瞪著他。
「徹大哥!」霏霏看見他,急急奔跑過來投進他的懷里。「霏霏!」鐘徹閉上眼,抱緊她。「霏霏!」他不住的呢喃著,享受最後一次溫暖的擁別。
「徹大哥,你要出國也不通知我一聲!」霏霏抬頭看他,驚訝的注意到他的消瘦、眼里的心灰意懶,還有眼底那股郁郁寡歡的寂寞。
「這是怎麼回事?」她驚呼。「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
鐘徹淡淡的笑笑,見到霏霏他就十分滿足,不再多求什麼。
他並不打算告訴霏霏他對她的感情,在明白她愛的是舒毅後,他就決定退讓,不讓霏霏痛苦。要痛苦、要心碎,由他一個人承擔,沒必要把她拖下水來,他希望她永遠開心、幸福,他的退讓也就值得了,即使讓他痛苦不堪,甚至無法忍受眼見她與舒毅結婚……而這也是他離開台灣這個傷心地的理由。「徹大哥?」
「傻丫頭,你以後要好好保重……如果舒毅欺負你,你盡避告訴世甫,他會為你出氣的。」霏霏心一涼。「你不回台灣了?」鐘徹沉默不語。
「徹大哥!」霏霏眼眶紅了。「為什麼?」她不明白在短短幾天內,鐘徹為什麼改變這麼多。「我會回來的。」他安慰她。
「什麼時候?我來接機。」她害怕他一去不歸。
「總有一天,我會回來的。」等到他對她的感情褪去後,即使這意味著他極有可能一輩子待在國外。「徹大哥……」霏霏忍不住流淚。
「傻丫頭,又不是一輩子不能見面,你可以寫信給我。」他哄她,為她擦掉她的眼淚。「你會寄地址過來嗎?」
「當然會。」他騙她。「你是我最鐘愛的妹妹,我怎麼可能拋棄你!」
「我會去看你的。」霏霏允諾。「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如果遇上了好女孩,千萬別輕易放棄。」
她的一句話揪疼了他的心。「你放心,等我回來,我會帶個嫂子。」他幾乎難以啟齒。「徹大哥……」她還想說什麼。
「好了!」鐘徹淡淡而心疼的打斷她,眼光不住地在她臉上尋索著,想把她烙在心底上。「我該上機了,你要好好保重。」
「我會照顧她的。」不知何時,舒毅出現在他們面前,顯然是他載霏霏過來的。停車後,他急追進來。
鐘徹看著他,並不吃驚。「我相信你。」他突然緊緊抱住霏霏,力道之大幾乎把她捏碎。「霏霏,霏霏。」他閉上眼楮,心碎的呢喃著、輕念著。
驀地,他抱著壯士斷腕的決心放開她,拎起背包頭也不回的走了。
「徹大哥!我會等你的信。」霏霏沖出幾步,喊著。
不知什麼緣故,她隱約的感到鐘徹再也不會回來了。
鐘徹並不理睬她,繼續向前走。
「徹大哥,你一定要回來,我等你!」她任淚水流出。
鐘徹肩膀似乎抖了一下,腳步未停。「徹大哥!」
鐘徹消在人群之中。捂著嘴,霏霏靠向舒毅的懷抱里盡情的哭著。
「傻霏霏,鐘徹遲早會回來,你哭什麼?」程世甫哽著聲音說道。
她搖搖頭,哭著說︰「他不會回來了,徹大哥不會回來了。」
舒毅嘆了口氣。「霏霏,你太多心了。」
「不,我有預感。雖然我不清楚徹大哥離開台灣的原因,但我看見他的眼神……他是再也不會回台灣了。」他哽咽著,淚流不止。
舒毅只能任她哭著,因為他無法反駁她的話。
只要鐘徹還愛著霏霏一天,他就再也不可能回到這個傷心地。
事到如今,他只有祝福鐘徹早日尋找到另一個鐘愛的女孩。
即便這是不可能的事。他也只有祝福了。尾聲只能用「喜氣洋洋」四個字形容舒大剛的生日宴。
即使宴會上只有兩個男人憂心忡忡,舒毅及舒奇同是一張苦瓜臉。
他們並沒有忘記舒大剛只剩下沒有幾天好活的日子,但看著舒大剛朝氣蓬勃的向每個人敬酒,實在看不出他的生命只剩下幾天的日子。「舒毅!」
霏霏找到他,一身洋裝讓她看起來格外俏麗。鐘徹離去已經一個禮拜,她的心情已經平緩,因為她篤信即使鐘徹不再與她連絡,也會和鐘家兩老連系,她可以藉由他們知道鐘徹的近況,這想法令她安慰不少。「不介意幫我一個忙吧?」
「當然不。」舒毅打起笑容。「為女士服務是我的榮幸。」
「為每一個女人?」「不,只為你。」
舒奇翻翻白眼,紳士的離開這里,讓他們去情話綿綿。
「等等,舒奇。」霏霏叫住他。「我有事要告訴你,順便請你做見證。」
「見證?」舒奇好奇的看看一臉不解的舒毅,再看看雙頰泛起的霏霏。「該不是請我做結婚見證吧?」「舒奇!」
霏霏拿出紅絨盒子。「不介意幫我戴上吧?」她打開盒子。
舒奇一楞,看向舒毅。「大哥,這是……」他想說傳家之寶。
「舒毅送我的項鏈,很貴重,是不是?」霏霏掛上一個陰謀的笑容。
「豈止貴重,它的意義非凡……」
「住口,舒奇。」舒毅不耐的瞪他一眼,讓他識趣的閉上嘴。
霏霏眨眨眼。「舒毅,你願意為我戴上嗎?」
「為什麼不?只要你不後悔。」舒毅小心的為她戴上去。
「大哥,爸爸真的想拿一輩子……」舒毅對他的話恍若未聞。
「一條寶石項鏈為我增色不少吧?」霏霏淘氣的笑笑。
「在我眼里,毫無生命的寶石無論多麼璀璨耀眼,仍比不上一顆真誠善良的心。」「現在我是失戀人,不需要在我眼前大演文藝戲吧?」舒奇開口道。
仿佛才注意他的存在似的,霏霏看他一眼。「如果你是失戀,就不會故態復萌,虎視眈眈的在舒伯父的生日宴上猛看著每一個未超過三十五歲的女人。」舒奇咧嘴一笑。「知我莫若你,霏霏!如果對手不是大哥,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就像獵物一樣?」
他聳聳肩。「我是天生獵人,不打獵覓食,我是無法生存的。」
「總有一天,你會遭到報應的。」
「我倒想試試看。小不點,這表示我可以離開這個掉滿雞皮疙瘩的地方了?」
霏霏笑著搖搖頭,勾起舒毅的肩膀。「如果你肯多待一會兒,我想為你們引薦一個人。」她拉著舒毅走向廳的另一邊。「誰?」「莫醫生。」
舒毅怔了怔。「是爸的主治大夫?」「就是他。」
「他也來了?我以為老爸一向排斥醫院、醫生甚至護士美人呢!」舒奇皺起眉。
「你也認識他?」舒毅好奇。霏霏點著頭,走到一個年輕男人的背後,輕拍他的肩。一個年輕俊秀不輸舒奇的男人轉過身,略為驚訝的看見霏霏。「藍小姐。」
霏霏注意到舒毅懷疑的眼神,為他解答。「我住在舒家的時候,莫醫生來看過舒伯父幾次。」
「我不知道這件事。」舒毅擔心的望著正在侃侃而談的舒大剛,難道出了什麼問題,而舒大剛隱瞞不說?
莫醫生尷尬的笑了笑。「我只是確定舒老先生的病情沒有惡化的趨勢」「而且莫醫生還是舒伯父的忘年之交。」霏霏提醒舒毅。
輕咳一聲,莫醫生警告似的斜睨她一眼。「只不過是高中時代,曾到舒老先生的公司打過幾天工,跟舒老先生一見如故,普通朋友而已。」
「普通朋友?」舒毅咀嚼這句話。
同時舒毅和舒奇注意到他的不安,他們眼前似乎漸露曙光,了解霏霏為什麼會為他們介紹了。舒毅冷眼打量他。「我父親的病情還好吧?」
莫醫生又咳了一聲。「老樣子。現在只有盡人事,听天命了。」
「如果我們能順著他的意,讓他過完剩下的日子,對爸的病情應更有助益吧。」舒奇揚起眉,表情與舒毅如出一轍。「應該吧。」莫醫生略有不安。
「例如結婚?」舒毅冷笑。「算是好辦法吧。」
舒奇輕快的點著頭。「的確是好辦法,讓我們兩兄弟結婚沖喜,說不定老爸病情立刻好轉,什麼絕癥都消失了,是不是?」他以欺騙性的柔和問道。
「我一直以為檢驗報告不可能有假。」舒毅平板的說︰「原來還有個忘年之交。」「舒先生……」
「難怪老爸身體健壯如昔,我還一直以為是回光反照呢!」
舒毅看向霏霏。「你早就明白了?」
「除了擔心自己父親的兒子外,大伙全明白了。」霏霏小心說道︰「我告訴你們,並不是要讓你們找舒伯父算帳,只是希望你們不必繼續擔心。」
「兩個月來,我們懷著是怎麼樣的一份心情!」舒奇瞪著莫醫生。「而你也是罪魁禍首之一。」
「舒老先生是為你們著想。」他看了霏霏一眼。「如果沒有他的計謀,也許今天仍然只有舒毅先生一個人。」
舒毅的氣消了。「我應該感謝爸的陰謀,不是嗎?」
「我就找不到什麼理由感謝老爸。」舒奇抱怨道。
「霏霏!」程世甫拉著害羞的詹小卿出現在他們身邊。
「程大哥,小卿姊。」程世甫掩不住春風得意。「霏霏,該改口了。」
「改口?」她一時不明就里。
「小卿是你未來嫂子,你可以先稱呼一聲‘大嫂。’」程世甫欣喜道︰「你的條件我都做到了。」霏霏為他高興。「太好了……」
詹小卿瞪他一眼。「原來是霏霏開了條件,所以你才來追求我。」她掙月兌程世甫的力量,轉身欲走。
「小卿,你誤會我了!」程世甫趕緊解開誤會。「其實都應該感謝霏霏,否則到現在我仍然恥于自己長短不一的雙腿,不敢放手追求你……」
詹小卿臉紅得煞是好看。她垂下頭,語氣含羞︰「我根本不在乎你的腿是否長短不一,我只在乎你的心……」
「我知道我的想法錯了,所以一切多虧了霏霏。」
詹小卿抬起頭。「謝謝你,霏霏。」「不客氣,未來嫂子。」霏霏笑著說。
「這表示你願意認我這個大哥了?」程世甫欣喜若狂。
霏霏含著淚珠點頭。「其實在心底,我早就認你了,大哥。」
「霏霏!」程世甫激動的說不出話來,只能抱住她久久不能言事。
「夠了!」舒毅首先喊停,擋在他們中間。
「原來有人吃醋了。」舒奇悄聲說話。對于詹小卿終于投入程世甫懷里,他沒有心痛,只有為他們高興的份。他很高興霏霏及早提醒了他。
舒毅瞪他一眼,拉著霏霏。「恕我們有事先行離開,有什麼話你們可以稍後再談。」舒毅牽起霏霏的手,避過人群走到隱蔽的角落。
「我們有事嗎?」霏霏故作不解。
「我們的確有些事需要討論。」他看著她。「你早就知道爸是裝病的。」
「是的。」她掛著一臉微笑。「如果你不介意,我也知道那天陽台上是誰推我下去的。」舒毅不可思議。「你都知道了?」
她點頭,想起那夜依然心有余悸。「原本我還納悶苓苓沒有理由做出這種事,但自從知道你和苓苓之間沒有血親關系後,事情很明顯的串連起來了。」
她想起舒苓苓最近藉散心之名,到國外瘋狂大采購。心蘭姑姑預估舒苓苓回來時,應該帶著她找到的夫婿一起歸國。
舒毅瞪著她。「爸告訴你一切了?」到現在他才發現原來自己才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個。他甚至還想保護她,不受舒苓苓的威脅,,他根本是多此一舉。
霏霏吐吐舌,俏皮的眨眨眼。「只是部份。你不會生氣吧?」
「不,我不會。」事到如今,他也只有認了。「如果你早些日子揭穿,我們就沒有相處的機會了,不是嗎?霏霏?」「嗯?」她甜甜笑著。
「為什麼你要隱瞞所有的一切?」他問道。
她的臉有些微紅。「我可以說是為了讓你幫我拿回土地。」
「的確是一個好理由。」舒毅把從一進門就帶著的公文袋交給她。「現在該是你換個理由的時候了。」霏霏一怔,打開它。
激動的淚珠在她眼眶里打滾。「你……拿到了,真的拿到了。」
舒毅故做不在乎的聳肩,但還是遞給她一條手帕。「這是我的承諾,不是嗎?」
「但你已經知道舒伯父只是裝病……」她吸吸鼻子,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我只是想結束目前這一層關系。」此話一出,霏霏受到的震撼無法言喻。
「你……要我離開?」她只能顫抖的吐出這幾個字。
她一直以為舒毅愛她,難道這只是她的誤會?
在一顆心驀地沉到谷底時,霏霏的手不知不覺緊握著舒毅送的項鏈。
她真的誤會了嗎?
舒毅笑笑。「我希望重新開始。」他對上她不解的目光。「兩個月前你為了要回孤兒院土地答應冒充我的未婚妻,現在土地已經完璧歸趙,你也沒有理由繼續冒充下去。該是我們之間換個新關系的時候了。」
霏霏微張著嘴。「你的意思是……」
「扮演我真正的女朋友、未婚妻兼老婆。」
霏霏的臉紅透了。「你是在求婚?」
「你期望更浪漫的求婚詞?」必要時,他可以找舒奇寫出一長串山盟海誓、甜言蜜語。她搖搖頭。「你搶先了我的台詞。」舒毅不解的揚起眉。
「記得你允諾我一個要求嗎?」她神秘兮兮的說道。
「我不會食言。」舒毅發現一點也猜不透她的心思。
「我的要求是––娶我。」她笑著,投入他的懷抱。
「什麼?」舒毅一臉茫然。
「老實說,我已經打定主意,就算你不提求婚,我也會以這個要求威脅你。」
她得意的說出這個計劃。「威脅?」
舒毅幾乎想爆笑出聲,截至目前為止還沒有人敢要脅他,她是頭一個,但他一點也不介意。他也不打算現在告訴她,她頸上的項鏈正是舒家的傳家之寶也是訂情之物。他決定稍後獨處時再揭曉給他一個驚奇,他幾乎等不及想看她的表情。
他嘴角上揚,為自己的計劃而得意揚揚。霏霏瞪著他。「你不相信?」
「我相信。」舒毅忍住笑意,不想傷她的心。「不過我一直很好奇,為什麼你肯定我一定會答應你的‘求婚’?」
霏霏並沒有解開他的困惑,一逕地在懷抱里吸取溫暖以及……竊笑。
餅了會兒,她懶懶的開口︰「舒毅?」「嗯?」他滿足的低喃。
「你真的愛我嗎?」她隨意問。
他皺起眉頭。「我以為我表白的夠清楚了。」
「我只是想告訴你一件‘小’事。」她聲音充滿笑意。
舒毅相信她的確是想告訴他一件小事,否則她不會笑得如此開心。
「霏霏,你有話直言。」
霏霏眨了眨眼。「你真的想知道為什麼我肯定你會答應我的‘求婚’?」
舒毅微微一笑,「迫不及待。」「因為舒家傳家之寶正掛在我的胸前。」
舒大剛滿意的凝視角落里的一對璧人。
「他們可真登對,不是嗎?」舒大剛注意到舒毅那張呆若木雞的臉,還有霏霏抑住大笑的沖動。年輕人!他搖搖頭。
舒心蘭溫和的笑了笑。「是的,如果不是我們從中拉線,到現在阿毅仍是孤家寡人一個。」
「所以他們應該感激我們。」舒大剛的眼光調到穿梭在女賓客之間的舒奇。「唯一遺憾的是舒奇這孩子。」
「他是個外表放蕩不羈,骨子里卻極為縴細的孩子。」
「該是輪到他找一個新娘的時候了。」
「那還等什麼!心蘭丫頭,我們進屋好好商量商量。」舒大剛掩不住滿臉興奮,對于扮演月下老人這檔事已經上癮了。他甚至有些怨恨沒有更多的兒子讓他牽紅線。「大哥,今天是你的生日宴。」舒心蘭提醒他。
「生日宴哪里比得上為舒奇找個女孩來得重要?我已經七十歲了,在我合上眼以前一定要看見舒奇有個美滿家庭。現在,推我進房。」
「是的,大哥。」舒心蘭微笑著推他進屋共同策謀新的計劃。
在大廳中的舒奇忍不住彪身哆嗦起來,一瞬間,他有股不祥的預感。
惡運已經開始降臨在他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