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白!鮑孫要白!」十歲的男孩尋遍整座莊園,一條條青筋開始爆裂,讓他天生偏冷的臉龐變得些微猙獰。
最後,他在偏僻的側院里找到她。
她身著紫綢短衣女敕黃湘裙,黑亮亮的青絲扎著同色緞帶,正規規矩矩的坐在椅子上。
這身打扮他見過,就在前兩天,她穿給他看過。他以為女孩貪漂亮,常換新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男孩的烏瞳輕-,走到畫師身後,盯著躍然紙上的妙齡佳人。
「怎樣怎樣?像我嗎?」公孫要白秀眸閃閃發光。
男孩面色無波,多看畫師兩眼,狀似自然地來到她的身側。
她連動也不敢動,維持著最最優美端麗的姿態。
「-干什麼-?明明才十二歲,找個畫師擬畫-二十歲的模樣做什麼?」他斥聲責怪,漆黑的瞳眸隱忍著怒意。
「再一個月我就十三,不小了呢。」她抗議,小嘴撇了撇,馬上恢復含笑姿態。她輕聲道︰「還有,對我客氣點,雖然不是親的,但名份上我是你姑姑。」
他充耳不聞。
「我知道你不服。明明我們年紀只差兩根指頭,但輩份上你就是差上這麼一大截……咳咳,畫師畫師,請不要把我剛才的神情畫進去。」她要她的畫美美的,像仙女一樣,不能太驕傲的。
杯師微笑地點頭。「如公孫小姐所願。」語氣含溫,十分有禮。
男孩不動聲色掃過四周,暗自打量看似斯文的畫師。他低聲問著身側的姑姑︰
「怎麼挑上這里作畫?-挑的,還是他挑的?」
「我挑的。」公孫要白早覺得這個佷子老是防東防西,一點柔軟的情調也沒有。她淡色小嘴努努天邊變化多端的雲朵。「我想,畫人像總要好幾個時辰,呆坐著好悶,干脆出來曬曬太陽。你看,那朵雲像不像魚在天空飛?」
他抬頭看看天空那朵只像雲的白雲,決定不要理會她過頭的想象力,又問︰
「怎麼院子里沒人?」
「再兩天就是傅哥哥的生辰,莊里來來去去許多人,戲班子、廚工、雜耍團,大伙忙里忙外,我便挑了這處安靜的地方。」她明白他言下之意,小聲再道︰「畫師也是莊里人請來的,本來是為傅哥哥繪人像,我先搶了人來。你放心,莊里請來的人都是經過身家調查的,畫師的名氣也是長年累積,絕不虛假。」
男孩聞言,遂不再多話。反正他無事,就陪陪她打發時間也是好的。
餅了一會兒,她果然耐不住寂寞,追問著他道︰
「你剛才看過那畫,美不美?美不美?」
「丑。」
小臉一沉,又勉強擠出微笑,黑不溜丟的瞳子拐到眼角瞪著他。
「哪丑?哪丑?你懂不懂敬老尊賢,就算丑……我是說,假如真的丑,你哄哄我會怎樣啊?」
他連看也不看的,直視前方。「我哄小阿,不哄長輩的。」
她很想咬牙切齒,但面皮必須保持美美的,只能忍氣吞聲,好想把她的拳頭送到他身上喔,她忍忍忍。
杯師听他倆斗嘴,笑道︰
「公孫小姐,小人畫人像也有好幾年了。雖然小姐尚未及笄,但月蛾星眸,清麗月兌俗,似一世也難得一見的絮白雪梅,」幾不可見地頓了下,繼續笑道︰「如此絕顏風采,不出五年,怕是天下男子都要踏破「雲家莊」的門檻了。」
她聞言,俏臉淺紅,垂下眸不知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兒,她察覺她的佷子盯著她看,才扮個鬼臉,跟他擠眉弄眼道︰
「管誰來求親,我都不嫁。顯兒,到時你幫幫我說好話,我就待在公孫家里,當個數字公子,等將來你娶妻生子,讓個女圭女圭奉養我就好了。」
她的聲音嬌滴滴的,像個嬌生慣養的小泵娘,卯起來還會跟晚輩耍無賴。
明明大他兩歲,卻比他還孩子氣,身子也弱得令人害怕,害他每每以為這個小泵娘不是他姑姑,而是他得時時看顧的佷女。
他低聲說了句︰「胡來。」隨即閉口,不再跟她斗嘴。
「公孫小姐生在雲家莊,與江湖密不可分,將來長大了,必入江湖美人冊里的第一人。」畫師插嘴笑道。
她聞言,本來燦爛的笑靨-那凍結。
男孩-眸,凜聲道︰
「上什麼美人冊,江湖的美人多半無腦,如果-真入了美人冊,我可不認-是公孫家的人,丟人現眼。」
她繃不住小臉,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那畫師眉目含笑,听著這兩個小阿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他不間斷地擬繪她雙十嬌容,直到殘陽西下,他下筆更是奇快。當天色第一抹黑影落地時,他笑道︰
「差不多了。明天再修幾筆就好了。」
她面色一喜,沖動地起身道︰
「我能不能先看一眼,哎喲……」慘叫一聲。腿麻了腿麻了。
男孩非常忍耐地扶住她的小腰。他不敢使太大力,這個小泵姑年紀是比他大,但身骨實在是……有時候他一踫,真懷疑她身上到底有沒有骨頭。
「小姐不必急于一時,這畫總要十全十美的才能交給。」畫師卷起畫,上前遞給男孩。「畫擺在我這里,難保小姐不會偷看,不如擺在小少主那兒才安全。」
男孩一怔,直覺雙手接過畫卷。畫師的語氣帶笑,說得也很有道理,但莫名地,他背脊竟打起寒顫。他眼角一瞟,瞧向身邊笑-眼的要白。
一切如常。
她很安全,也沒有任何不適,這才讓他放下心來。
然後……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