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遮住圓月,大地立時一片黑暗。
「——,你快出來,馬車就在外頭,我趁夜帶你回。」
里頭靜默了很久,才又傳出含糊的聲音︰「你叫……什麼?」
他怔了下。
「我是你大哥,聶滄溟啊!」方才一時松心,沒有發現她的怪異。
「你的聲音很像……」又停半晌,她才緩緩說道︰「我喝醉了……」
難怪說起話來前後不連貫,原來是喝醉了。
「喝醉之人……大多會有幻影,我怕我錯听、錯看,等我一旦清醒,我心會後悔……」
「你能這樣想,表示你神智清楚——,你先出來,我怕再晚些,會被人發現。」
「大哥,你曾經想要殺我嗎?」
他愕然一會兒,隨即明白她在測試他,立刻承認道︰
「我是想殺你。一在七年前醉仙客棧里;一是四年前你窺視我秘密之時。」她能飲酒,但有節制,所以未曾遇過她醉酒之時。
如今開始懷疑她到底是否喝醉了?一個喝醉之人怎還會神智如此清晰?
良久,假山有了動靜,一抹人影搖搖擺擺地走出洞里。
烏雲飄散,借著月光瞧見她的臉蛋滿布紅暈,半垂的眸子迷蒙,鎖不住焦距。
她蹌跌了一下,他立刻上前抱住她嬌弱的身子,她全身濕透,微微發抖。
「大哥?」她抬起臉望著他,半醉的眸子里是一片迷糊。
「我是。」他憐惜答道。她醉人的模樣很迷人,朱唇嬌艷欲滴,他只能暗慶無人見過她的醉態。
「我……看不清楚……我連你的味道都聞不出來……」她微惱道,有些大舌頭。
「那是因為你喝醉了。噓,別說話,我先帶你離開。」他一把抱起她,疾步奔向後門。
她努力張著眸子,要想看清他。
「我在等你……我以為……」她又閉嘴,想了很久,才說︰「我要找個地方躲起,只要時間一過,你察覺不對勁,必定會來尋我,我只要等到你就好了……」
「我知道。」他柔聲說道,一提氣,抱著她飛上屋檐。
「現在是何時了?」
「早過了子時。」
「子時?」她又想了很久,蹙起眉。「你來得好晚,難怪我老覺得我等了很久,很久……」
「是我的錯。」躍過後門,他直奔藏馬車之處,將她抱進車內後,立刻月兌下自己的外衣,給她蓋上。「你再忍一忍,一回去你就能好好睡覺,不必擔心旁人發現你。」
她臉紅得今人心驚,模了模她的額間,並無發熱,不是受了風寒,難道酒里加了什麼料嗎?
他愈想愈憂心,要退開去駕車,她忽然抓住他的手。
「我想握住你的手,大哥。」
「你握住了。」
她的唇緊閉,硬生生咽下嘆息,勉強開口︰「你模模糊糊的,我老是看不清楚,什麼叫半夢半醒,我總算明白了……你私下答應過我,一到春天,要先為戒兒與小堇辦婚事,我明白你不舍小堇,但她遲早都要嫁,你何時才會著手去辦?」
他錯愕她沒頭沒尾的一番話,隨即心疼地回握她的手。「我明白你多疑是為了保身,但戒兒跟小堇何時有婚事?我瞧你明明還會試探我,哪里像醉迷糊的樣子?」
她吐了一口氣,合上眼。
「你果然是大哥……」心一松,他的體溫從掌中傳來,讓她胸月復之間如火燒。她暗叫不妙,懷疑自己究竟還余下多少克制能力,她低語︰「大哥,我要回家,你快放手吧。」
是她緊抓他不放啊!聶滄溟沒有反駁她,要抽手,她卻硬握住他的手。她的眉目之間盡是痛苦,他心中懷疑加深,最後用力將她拉開。
她的身子直覺縮起,喃喃道︰「大哥,快點,我怕晚了,連怎麼吃掉你,我都記不住了……」
他見狀,連忙越過她,鑽到車前駕車。
繡芙蓉2003年7月11日更新
天色未亮,遠方已有雞啼,聶府後門在望,他一拉韁繩,守在門外的殷戒立刻上前。
「怎麼了?她——」
「快去燒水,將木桶搬到——房里,順便叫小堇去熬個解酒湯來。」他打開車門,抱出譚。
她像睡著,被他一動,她又驚醒。「大哥?」
「我是。咱們回家了。」
「哪個家?」
「京師聶府。」趁著僕人未起,他一路將她抱回房內。「先別睡著,待會兒你洗個澡會好過些。」要把她放在床上,卻發現她緊緊抱住他不放,像貪戀極他的體溫。「——,你可以放手了。」
「我在抱你?」她呆呆然,兩眼無神地喃道︰「原來我自制力這麼差,大哥,勞煩你把我拉開吧。」
聶滄溟忍住滿腔疑惑,將她拉開,她立刻側向床上。
「——,你是哪兒不舒服……」
正要模上她的臉,她合眼低叫︰
「別踫我!」
若是再沒發現不對勁,他就枉稱老狐狸了。
「除了酒,你還吃了什麼?」他厲聲問道。
她沒應聲,咬住唇,像在忍什麼。
殷戒將木桶搬進,灌進熱水。聶滄溟暫離床邊,將屏風拉出。
「應該讓小堇來幫忙的。」殷戒突出一句。
「你也是男人,應該明白我剛失而復得的心情。」他回首,望譚——一眼。「何況她也只能嫁我了,沒有關系。」
面具遮住殷戒的神色,他的眼神卻透露有趣。「她一向不愛你的自以為是。」
「我知道。」他微笑,待殷戒離開之後。他又回到床沿,搖醒譚——,說道︰「你要自己月兌衣服,還是我來?」
他極為擔心她臉上不自然的紅暈。
若只是喝醉了也就算了,最多喝個解酒湯就夠了,就怕她誤食了其他東西。
她迷迷糊糊地張開眼,張了口,卻不知道要說什麼。「可惡,可惡……」
他暗嘆了口氣。「我來動手了,你不要害怕,我不會胡來的。」
「大哥,你要月兌我衣服嗎?為什麼?」她慢半拍地問。
「因為你一身濕透,不洗個熱水澡,會著涼。」他耐心地說。
「哦——」她舌忝了舌忝干澀的唇,又冒出一句︰「我沒力月兌衣,你把眼楮閉上,別踫我的身子。」語畢,她又難受地閉上眼。
「真不知該不該高興你對我的信任。」他喃道。
月兌下她的外衫跟里頭的罩衣,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在她的身上。她的鎖骨極美,細致的肌膚呈粉紅色,胸前纏繞白布,雖然瞧似平胸,也顯瘦弱,卻足使他心跳加快,他硬生生地將視線抽離,助她將長褲月兌下,順手拉過長毯將她卷抱起來放進水里。
他將她的長發綰起,露出雪白的頸項,沿著頸骨下來是光滑縴細的背。水溫適當,也夠清澄,水面下的春色一覽無遺。他暗咒一聲,退開二步。
「大哥,你有閉上眼嗎?」她含糊問道。
「有。」他臉不紅、氣不喘地答道。汗水背叛他緩緩流下。
「哦——」她忽然將臉埋進水里。他以為她不小心,正要上前拉她一把,她又冒出臉來,用力甩了甩頭,似乎想要甩回神智。
「——,你……究竟還吃了什麼?」愈見她愈不對勁,像是氣血逆流,讓她極端不舒服。「你要告訴我啊,我好讓戒兒去抓藥。」
「我吃了什麼……」她泡在水里有一會兒,水溫有些涼了,讓她的肌膚表層頗受敏感,低低申吟忍不住溢出咬住的唇。
這樣耳熟的申吟,他再不知道就是在騙自己了!他的臉色驀然鐵青。
「你吃了催情藥?」
「哎呀……還是被發現了。」
「是誰搞的鬼?」他怨聲問道。若是他晚一步到呢?還是若有人找到躲起來的她呢?
「我要知道,我第一個惡整他。」她喃道,他得上前一步仔細聆听。「可惡,這成了我畢生的恥辱,我原以為我可以躲過的,是我太過自負,沒有料到身邊的人喝的酒才沒有摻藥……」
餅了好一會兒,她沒再說話。聶滄溟見她面露痛苦,明白她此時應該渾身發熱,難怪方才在都御史府里那些男歡女愛的叫聲過于放浪,不論男女壓根無法控制自己。
「還好是我找到了你。」他的聲音微顫。
「大哥,我好難受……」她的臉埋進雙手之間,溢出泣聲。
聶滄溟思緒百轉,不忍見她痛苦難忍。
「我真是認栽了!」以往他心系國事,但游刃有余,少有難以應付之事;遇上了她,他時時都在驚嚇、都在擔憂,尤其見她難受,他更是心疼萬分。
轉眼之間,他心里已有主意。反正他要娶定她了,提前洞房,不算損她清白。
「——,你知道我是誰嗎?」他柔聲問道,拉開她的雙手。
她的臉色仍舊紅通,眸子含淚,卻強忍不落下。
「大哥?」
「唉,你知道是我就好。」他喃道,俯,放肆封住她的唇瓣。
她的朱唇柔軟依舊,嘗起來有淡淡酒味。以往他偷吻,皆是點到為止,怕驚動她,現在他終于得償所願,讓她主動響應,他卻只想苦笑連連。
她對他的熱情不見得出自她的本意,現在她只是屈服在藥性之下,任由催情藥效控制她的,明日一早恐怕她連這一夜與誰纏綿都沒個記憶。
她的舌尖貪婪地鑽進它的唇間,他的心一動,雙手模索到她胸前白布欲扯下。她的眉間皺了一下,遲緩將臉轉開。
他未察覺,沉浸在她的柔軟之間。
「大哥……你也誤吃了藥嗎?」她問。
他聞言,停下動作,瞠目瞪著她。
「我不甘心啊……大哥,我一向自認我應付得當,沒有人能欺我一步,當年章大人想欺我,我以智退他的侵犯……賞花嘛,每年都賞花,都御史大人是個附佣風雅的老好人,我料想應是沒有什麼問題,放低了戒心;賞花過後,他拿御賜葡萄酒,我想平日我飲酒不易醉,喝個一、二口不是問題,但他望我眼神奇異,我怕他暗中下藥,所以就與身邊同僚暗換過來,反正他若醉倒也沒有什麼關系……可是我竟沒有算到連他的酒也加了藥,我喝一口就覺後勁過強,身邊人一一倒下,我想要先行告辭,卻寸步難行,我瞧不清楚,又听見有女人進來……我愈覺愈怪,若是毀在他手里,我死也不甘心,于是拚命走出聚喜廳,我召不來僕人雇車,所以……」
「所以你就先找地方躲了起來。」他代她答道,伸手欲憐惜模上她的臉,卻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
「嗯……好象有人在追我,我不確定,也不甘心,若只有大哥發現我的女兒身,我就認了,但我藏了七年的秘密,讓其他人知道,說什麼我也不要!」就是這股力量迫使她憶起白日經過的假山洞,她就要辭官了,豈能在她圓滿落幕之前讓人揭露她的性別,這麼孬的事,她可不干。
到頭來,還是她的驕傲與自負救了她。
「這一晚,你會很難受的。」他柔聲提醒她。她一向怕痛怕折磨,也不愛吃苦,吃了苦藥必配甜湯,她能在醉酒之後保持清醒,他是佩服極了,但那不表示她嬌貴的身子能承受得了。
「這是我自作自受。」她惱道,合上眼︰「如果我屈服了體內的藥性,不就等于我輸了嗎?我可不要日後回想今天所發生之事,老想著究竟是不是出于我的意願,究竟是不是只要男人就行?我會懷疑,你也會,那會是我畢生的恥辱。」
聶滄溟望著她,柔聲說道︰「你……想得真多。」
若是換個時間,他必會笑她死腦筋,但現在怎能笑得出口?
他不著痕跡地試了試水溫,說道︰「水涼了,你先起來吧。」
「不,讓我待著吧!受了風寒也無妨,我的自制力沒有大哥你想象中的好。」她雙臂環在木桶邊緣傾靠,咕噥︰「就算我連餓一天,也沒有這麼難受過。那酒的後勁好強,我若睡著了,你也別吵醒我,我想大概非睡個幾日才會醒……」
「我懂。」
「大哥……這正是辭官的機會……」
他懂她之意,在她耳畔低聲允諾︰「都交給我吧,你好好休息,別再多想了。」
任何人不得未經原作者同意將作品用于商業用途,否則後果自負。
北品葡萄酒後勁極強,這一醉,讓她醉了三日有余,再醒來時,只覺得渾身疼痛,眼冒金星。
「好吵……誰一大早就在吵?連死人都吵起來了。」譚——掀了掀眼皮,瞧見熟悉的擺設,低語︰「我回來了嗎……」
守在一旁的小堇上前,驚喜叫道︰「——哥哥,哎……應該叫——姐姐才是。」
譚——轉了轉眼珠,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我的頸子好痛,好象被砍斷了一樣。」
「那是因為爺打了你一記手刀。」小堇眉開眼笑︰「太好了,我跟爺還以為你要再睡上幾日。」
「哦……」她的反應有些遲緩,最後的記憶是要大哥打她一拳,最好將她打昏了,她就不必才入睡又被體內的火焰給痛醒。「小堇……我睡了幾天?」
「三逃つ了,听說那日賞花宴在場的官僚都早醒了。爺很擔心你,正打算要請大夫呢!」
「你扶我起來吧。」借著小堇之力,扶坐床頭。她緩緩眨了眨眼,注意到自己身上並非赤果,猜測是小堇為她換的衣服。
屏風之後,露出個小臉望著她。她怔了一下,月兌口︰「是耀祖?莫非是顯亞兄來了?」
小堇立刻轉過身。「哎,小阿怎麼跑進來了?」
譚——笑著向小男孩招招手。「耀祖,你過來讓哥哥瞧瞧。你一定是從你爹嘴里听見我的名字,便跟他鬧著來瞧我是吧?」
小男孩咯咯發笑地跑過來,小堇怕他撞到頭,適時提他一把,讓他跳上床,撲進譚——懷里。
「——哥……姐姐,我確實看見他是跟談大學士一塊來的。」
「我一向有小阿緣,這孩子像早知道我是女子,老愛親我的臉,難怪顯亞兄的夫人一見我就討厭。」譚——虛弱笑道。憶起每回一到吳府作客,談顯亞之妻始終躲在內堂偷窺。「以後,我也得像她那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能隨意見男客。」她喃道,望著耀祖。「傳宗接代是必然,但孩子可愛歸可愛,玩別人的不必費力,要我生那可就累了。」
一-那之間真希望繼續扮回男的譚——,但隨即暗罵自己太過貪心,當夠隨心所欲的譚——,理該回歸女兒身了。
當舍則舍,再拖下去,也只會成為聶滄溟的負擔。她也不願他一出戰,還得分神擔心朝中的她。即使不願承認,但她的容貌、她的秘密都讓她在官場上十足的危險,這些年全賴聶滄溟的地位來保她;紙包不住別,不辭官,遲早會曝光。
她可不要斷了頭、失了身,再來鬼哭神號的。
「看開點,我一向最自傲的,便是不戀棧該舍去的東西。」她喃道。
「我兒見——有何不可?」外頭傳來談顯亞的斥道。
「她在病中,不易見客。」聶滄溟淡淡說道。
「是不易見客,還是你有心藏人?」
「就算藏她,也好過讓她曝光在危險之中。」
「好埋怨的口氣。」譚——在房內听了,輕笑搖頭︰「大哥是在怨當日顯亞兄也去了,卻沒能救我嗎?小堇,去請顯亞兄進來吧,我有話要跟他說。」
「爺真是擔心受怕啊,——姐姐,除了三大營統帥雷大人來訪外,這三日來,爺就坐在椅子上陪著你呢!」小堇邊說邊放下紗幔,再去門口請人。
聶滄溟驚喜道︰「醒了?」他快步走進,見到紗幔後坐起的人影,心頭一松,輕聲問道︰「——,你……還有不適之處嗎?」
「我很好,大哥真是正人君子。」她柔聲說道。
「知道我是正人君子,就要好好把握。」他暗喻,瞧見談顯亞上前欲掀紗幔,他伸手阻擋,不悅道︰「——尚在病中,不易見風。」
「既然在病中,為何不請大夫?」談顯亞對著紗幔後頭的人影說道︰「——,我與太醫素來交好,不如——」
「不勞談大學士煩心,——乃我義弟,就算請大夫,也該由我來請。」
譚——眨了眨眼,從紗幔交接的縫里可以窺到聶滄溟的半面臉。他在微笑,語氣中的獨佔欲卻極強。
她朱唇微啟,想要說什麼,卻礙于談顯亞在場,只得轉了話題。「大哥,為我辭官了嗎?」
「你放心,仗我與吏部交好,你已是一介普通人了。」聶滄溟溫聲說道,轉過臉,也注意到紗幔縫間她微白的臉色。
她向他眨了眨眼,他露出微微笑意,目光落在她懷里的耀祖;耀祖緊緊抓著她的頭發,小臉埋進她的胸前。他的臉色斂起,她被他打昏之後,讓小堇解開她胸前纏布,讓她好好睡上一覺……
「——,你為何辭官?」談顯亞問道︰「你當得好好的,莫非是在翰林院受了什麼委屈?還是……那一天,你發生了什麼事?」
「顯亞兄,那一天,你又發生了什麼事?」她回問。
「我……我一覺醒來,瞧見我夫人……」
「你夫人?」她望見聶滄溟的臉色,隨即懂了。
「是三大營統帥雷大人差人將我們送回府的。真是可惡,好個都御史之子,竟敢將咱們玩弄在手掌之間,你……」談顯亞及時收住口,不敢問譚——究竟有沒有喝下摻有藥的葡萄酒。他改了口︰「你何必辭官呢?都御史之子已遭報應,你不必怕以後——」
「顯亞兄莫要多想,只是經此一次,我想辭官回鄉教書,官場終究不適合我啊!」
談顯亞是萬萬舍不得她。雖然她有些呆,時常偷懶又反應極慢,但與她交心不必費心;想要留她,但心里也知如她所說,官場非她能久留之地,她的容貌是一大阻礙。
他沉默了半晌,望了聶滄溟一眼,暗示說道︰「既然如此,你辭了官,就重新開始,莫要再沉淪過去,找個好姑娘成親生子,我將來若有空,必會帶耀祖去看你。」
「哎,將來我的孩兒若有耀祖的可愛,那就好了。」她向耀祖皺起笑臉來。
紗幔外,聶滄溟的唇畔抹上笑。
「耀祖這孩子也真喜愛你,非要跟我來不可。耀祖,你出來吧……耀祖,住嘴!」談顯亞忽然叫道。紗幔極薄,能瞧見里頭人影,自己的小兒子竟湊嘴親上了——的唇。
「哎呀!」她不怒,反而微笑看著小男童。「這麼小的娃兒,就懂得輕薄,將來怎麼了得?」她捏捏他的鼻子,將他塞進小堇懷里。「不送了,顯亞兄。」
談顯亞一臉蒼白地接過耀祖。「我……我改日再來探你。」
他走了幾步又回頭。不知為何,總覺今日一別,難再相見。是他太傷感了嗎?她辭了官,等過幾年,公事松了,他可以去看她啊!暗笑自己的敏感,低頭看了耀祖一眼,隨即憂心起來。
等他離去,小堇拉起紗幔,識相地說道︰「——姐姐剛起來必定餓了,我這就去熬湯。」語畢,輕輕關上房門。
譚——含笑望著聶滄溟,輕聲笑道︰「大哥,你是在嫉妒耀祖了嗎?」
「我有嗎?」
「你的眼神在告訴我,你當個正人君子,什麼都沒有得到,一個小男娃兒就這樣輕易奪去我的唇。」她費力舉起手臂,他立刻握住。「你過來點,我沒力靠過去。」
等他依言傾向前去,她輕輕吻上他的溫唇。
他的黑眸未合上,直勾勾望著她。「這是出于你的意願嗎?」
「大哥,你莫要誤會,我這只是感激你的君子作為。」她笑道。
「我當了七年君子,你就這一點感激?」
「大哥,我知道自你與我相識以來,不曾主動去過花樓;有人暗渡美人給你,你也退回,這種守身如玉的男人還真是世上少有啊。」
聶滄溟不知該笑,抑或該惱她的取笑。他前三年真心將她當妹子,沒有特別想守身,只是在閑暇之余徹夜與她談天聊地,頗有一番樂趣。
一個知心人勝過一時的歡愉,從未對她明說,他的心靈得到平靜,這樣的妹子難尋,當時心里打定主意為她找個好夫婿。後四年,他已暗自預定下她的將來,他怎敢亂來?
即使不得不與同僚進花樓,他也不沾惹花樓美色、不過夜,因為知道她在看,她的所見所聞都會成為日後她對他的評判,沒道理他先為自己惹一身腥。
「——,現在你辭了官,我先將你送往南京,等戰事結束,再——」
「誰說我一定听從你的安排?」
他-起眼。
「你在鬧性子?你的身子我瞧光了,你的清白算是我玷污了,你不嫁給我,難道要獨自終老一生嗎?」他怨言道,見她張口要說話,又氣又惱將她拉進懷里,緊緊抱住她。「我要你的人、要你的知心,這樣還不夠嗎?」
明知自己有些失態,但心里佔有欲超乎他的想象之外,幾乎埋沒了他的理智。
也許是因為她失而復得吧!那一夜在都御史府里,他每走一步,就深怕見到她慘遭不測,那時才發現「習慣」是一件可怕的事情。當他以為他是習慣她的存在時,卻在日復一日的習慣下逐漸卸下心防,讓她鑽進他的心扉之中。
多可怕,他的心竟然分給了另一個人,讓自己毫無主控權。
「只有你能看穿我的面具,只有你能卸下我的面具,難道這還不夠嗎?」他低喃。
「我知道,我知道,大哥。」譚——環住他的腰,心里直喊不對勁。這三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大哥……那日除我之外,其余的同事呢?」
「都請雷大人差人送回府了。」他閉上眼,埋進她的肩窩里。「帖子上本有他名字,他賣我三分情,必會特別注意你的安全,哪料他因事沒去,竟鬧出這樣荒唐婬亂之事。」
「那日招待是都御史之子,我沒見過他,只知他剛回京師,都御史正要安插個官位給他,所以擺了賞花宴邀客。中途都御史不適回房,由他兒子招待,我總覺奇怪,如果針對我放藥,怎會連我身邊的同事都被下了藥?」
聶滄溟握緊拳頭,不自覺將她摟得更緊。「都御史之子在民間名聲極差,他仗著其父是都御史,在民間荒婬作亂,拿百姓來玩樂,如今敢用在你們身上,當真是膽大包天,自找死路。」
譚——並非他們絕對目標,隨機放藥,誰吃下了算誰倒霉。喝下有藥的,共計八人,藥性之強,可以讓人無分男女,而其中一名誤食藥者正是雷大人的「親戚」,讓他狂怒不已。
「何須我動手,自有人會下手。」聶滄溟咬牙說道。
「大哥,你要生氣,也別要勒死我。」她笑嘆。
他連忙松開手勁,緩下語氣說道︰「——,我一出征,不知何時回來,社會亂象甚多,你一個花容月貌的大姑娘身處在那樣的環境里,我終究心有牽掛,你先往南京聶府,那里有我兄弟,多少也有照應——」
「我有本事照顧自己。」見他不信,她不悅說道︰「你這是在污辱我了。我明白在朝為官時三番兩次遭你相助,那不表示我辭了官就沒有辦法照顧自己。我要讓男身譚——斷個干干淨淨,那就得回我老家。大哥,我不去南京,我回我老家等你。」
「等我?」莫非她已有心等他這準情郎?
正暗松口氣時,又听她笑顏說道︰
「我等你這大哥凱旋歸來,我這小妹子好為你一來洗塵,二來為你配良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