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從山東駛向長安已是數日之後。
因為船上多了二名不速之客,所以無鹽光明正大的由「」搬往龍天運的房。她依舊白日雕著版畫,夜晚與龍天運共榻而眠,她並不覺這有何不妥,反正她的想法一向不是挺注重傳統或是婦女該有的觀念。
愈近長安,她就顯得愈緊張。她以為她掩飾得當,實則看在眾人眼底。
「她怎麼啦?」龍天贏好奇問。
他與大桑就是那二名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霸船不走的原因光明正大的,他只須說︰「忠于皇兄的可不只有嚴堂李勇,有大桑在,誰動得了無鹽女?再者,皇兄們那里可是需要我交代的,由我說服他們。保證萬無一失,三皇兄,你說我這算是坐霸王船嗎?」硬是跟大桑賴了下來。
從小在宮中,就曾听母後提及寧王長年未待在寧王府邸,而流浪在外,以年少稚容之身橫及海域一帶,樓船無名,但人統稱「無名船」,會戰海盜數十次而戰況非凡。
老實說,他羨慕死了!
如今能親眼看見這艘船,他簡直是心滿意足了。
但這無鹽女是怎麼啦?
她是真的緊張而時常出錯,甚至連拌子詡懶得同他拌了。剛開始,他好奇她何以醉心版畫,所以悄悄進雕版房瞧她是如何雕刻,總要多了解她一下,將來好多報一些她的好處給皇兄們接受。
但──
她趕他出來,因為她受不了閑人在場!
他委屈極了,瞪著她,抗議道︰「皇兄能進來、鍾憐能進來,為何本皇爺不能進來瞧瞧?」厚此薄彼嘛!
「鍾憐是我的助手,龍天運可不會讓我感到吵擾,至于你?則徹底讓我以為雕版房里多了只鴨!」
「你……污辱我?」當時,他是怒發沖冠,接著才發現整艘船里除皇兄及鍾憐之外,誰在她雕刻的時候進雕版房都會成了呱呱鴨子。
由不得他不承認,遇上的女人沒像她一樣敢壓他。所以格外喜歡找她斗斗嘴,但愈接近長安,她則顯得愈心不在焉。有時存心刺激她,她卻無視他的存在,可惡啊!
筆兄應該注意到了啊,怎麼沒說話?他曾多嘴提醒皇兄,皇兄卻僅微笑不答話。
終于,在長安靠了岸,馬車等候多時「現下。要去哪兒?」無鹽忽然問。
「自然是回宮啊!」龍天贏搶白道。
「不,咱們暫不回宮。」龍天運抱她上了馬車,龍天贏跟著想上車屋,龍天運卻道︰「去同小喜子他們一塊,這兒容不下你了。」
不會吧,這馬車不小,容九人都綽綽有余,龍天贏不及反駁,就見馬車遠??而去。
車上,無鹽目不轉楮的搜刮龍天運的身影。
「無鹽。」
「嗯?」她自動爬上他的身上,黑色的大眼楮渴盼地瞧著他。
他微笑。「瞧我教出了什麼?你看我的眼神幾乎讓我以為身著衣。」
她則輕笑,素手滑過他俊雅的臉龐。「你讓我渡過了一段很……很滿足的日子,以往我喜歡雕刻,現在我依舊喜歡雕刻,但除了雕刻之外,多了一份幸福。」
「哦?」他捉住她的溫潤小手,笑道︰「你有其誘人的膚質,我沒打算在這上頭與你溫存。」
原本有些感傷的眼在听聞他的話後,瞧了瞧馬車內部,略感好奇地。馬車內部寬大舒適,足以躺人,與車夫之間有夾板相隔,若有事可抽其板交談,馬車後頭則是布幔,徐徐微風吹來可由外頭窺視,但兩邊造有拉門,若是雨日,可以將車門拉上。隱蔽性是足夠了,無鹽的眼再鎖住他的,看起來他不像是玩笑話,那……就是真的了??
「你以為我說假話?」他的臂環在她的蠻腰,將她拱上前完全的貼上他。
「不……」她有些氣虛,紅暈爬上了臉頰。「只是好奇沒試過而已。」
「有機會會試的。」他意味深長,目光灼熱。
聞及此言,她嘆了口氣,埋進他的肩上。
「我想,我會想念你的。」花上一輩子的時間。沒有掛名丈夫,也許會有個寶寶也不一定,她的月事又遲了,不知是真受了孕或者因過度煩惱而導致,但並不排斥會有像他的寶寶出現,小喜子雖依舊熬藥送到主房,卻被她悄悄換了下來。
她想要有他的寶寶。
她可以扶養寶寶長大成人,並不限制他的成就,如果他願意,她願傾囊相授所有雕版的技巧,當然在此之前,必須誘他對版畫有興趣,最好的方式是將寶寶綁在她身邊,無時無刻不受其薰陶。
她的唇畔勾起笑意。
「你像在圖謀不軌。」
「我在想,如果我有寶寶,我會讓他成為最快樂的雕版師傅。」語氣有些專制,似乎注定了她孩子將來可憐的命運。
而這是她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然後,她就此消失了蹤影。
***
從被小喜子綁上樓船離開長安後,足有半年多的時間未曾想過老家,在船上的日子新奇而令人著迷,幾乎遺忘未侍候親爹的愧疚。
本沒打算回家,但起碼再見一面吧。到了馮府跟前,似乎寥寥幾人來往,瞧了她一眼又低頭。
馮府面于臨郊,這時候幾乎無人路過馮府,如今卻平白無故的多了這些人,有些眼熟,但她無暇顧及。
在離開龍天運之後,她又折了回去靠關系買了張船票,那是她投資的船行之一,所以格外容易買到立時票。
她上前敲了敲馮門,為久,門一開──
「十八!」無鹽微笑。
來者是十四歲的小女孩。她頭梳兩髻,清雅秀麗,她瞧了無鹽好半晌,終于認出。
「十二姐姐!」她大叫,難以置信。要不是認出無鹽的聲音,要不是她與一般女子相異的蜂蜜色肌膚,差點以為不知是哪家的女子跑來。
「我幾乎不認識你了。」十八激動說道,緊緊捉住無鹽的手。「你……到哪去了這些日子,我們找你找到……都以為你讓宵小之徒給殺了!」她的眼眶紅了起來。
「十六呢?那日可安全回到了家嗎?」無鹽走進馮府。放眼之處未變,僅有春夏交替而已……及大批的聘禮。又有哪個妹子要出嫁了嗎?猶記當時十三,十四,十五已訂下親事,來不及見她們出嫁便被架上了船。
「安全回來啦。」十八嘰嘰呱呱的跟著她。「前幾個月,十六被召進宮中當妃子,我就不懂皇帝爺爺要那麼多女干嘛?當玩耍的嗎?」十八揮了揮手。「反正十六的夢就是進宮當妃,咱們也不必管她了,十七……被錢家公子納為妾了。」
無鹽停步,驚訝。「錢奉堯?」
十八面色出乎年歲的凝重。「打你忽然不見後,謠言甚囂,那夜最後見到你的是錢奉堯。他說你被一個黑臉漢子給殺了,丟進湖里,後來未隔多久,他迎娶了另一個雕版師傅的女兒;他向來追你追得緊,會娶另一個名女子表示你真凶多吉少,老爹哭得要死不活,也不知十七是何時跟前奉堯打得火熱,心甘情願的成為他的妾。」十八的唇蠕動了會,像在猶豫,而後掙扎說出。
「十九,二十皆嫁于雕版師傅,那些全是曾為十二姐姐登門提親的男人。」十八面露不屑。因為眾人皆以為十二離世,締鴛鴦盟約已無望,不如目標改向馮府其他為出嫁的女子,至少能瓜分馮派,頂著馮十二留下名。
無鹽皺起眉。「爹呢?不說話嗎?」
「他說?不如等狗會說話吧。」
「十八!」無鹽斥道。
「這可是實話。沒有了十二姐姐,他成天鬼哭神嚎的,生怕將來沒有人奉養他,有人來迎娶,他便一口允諾,討了不少聘金,但現在他可吃到苦了,他以為他的女婿多是雕版師傅,必定如你一般讓他享福,哪里知道才歸寧那日,姐姐們盡向夫家那邊,想分家產繼你馮派。」
無鹽娥眉蹙得更深。這樣教她如何走得了?原打算回來暗看老父姐妹,再提早三十年後的夢,走遍中原故土,尋版畫之樂。
「十二姐姐,」十八叫道︰「你不必擔心,有我在,就算沒了家產,老爹一時半刻也餓不死。」
無鹽輕笑。「你這小ㄚ頭能做什麼?」
「十二姐姐瞧扁了十八。」馮十八面露神秘。「這半年來,我若沒找個謀生之道,爹爹必會為省口飯而將我嫁出去。」十四歲的臉蛋略帶感傷。「我不嫁,我絕不嫁。光瞧諸位姐夫的嘴臉,我寧願終身獨處也不願嫁人。」
無鹽尚未來得及說些什麼。便走近了前廳,廳內似乎略嫌吵雜,而門外站立一人微向她頷首致意。
「無鹽姑娘。」
她眨了眨眼。這人眼熟得很。肯定見過,但是誰呢?她認人的技巧不是很好,即使是龍天運,依舊要好一陣子才能與他的臉搭上。
「今兒個有人早你一步登門求親。我跟爹駭了一跳,以為他在說笑,哪里知道聘金都上了門。」十八吐吐舌,不敢說當時她還以為那人瘋了才會想娶鬼妻,現下不一樣了,擁有那樣出色條件的男子足以配得上十二,就是不知花不花心。
「我不嫁人……」無鹽還沒說完,踏進了前廳。
前方是睽違已久的老爹,樣子依舊福態,只是有些苦相。二排高椅坐的是錢奉堯及趙姐夫……她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你……」她的喉口抽緊,不能相信。
「怎麼啦?才多久時間沒見,你就忘了咱家二哥啦??」龍天贏差點擊鼓叫好,已經很久沒有看見她吃驚的樣子,大快人心!大快人心!
無鹽瞪著坐在高椅上的男子。他的身後始終隨侍著黑臉燕奔及小喜子,鍾憐則朝她福了福身子,面帶喜悅的笑容。
她想起來了。外頭的是龍天贏的隨身太監大桑。
而他,終究還是來了。
「你……不該來的。」她喃道。
「是嗎?本王可是來接你進宮,不得不來啊。」說話的正是龍天運。
***
在旁的錢奉堯跟趙姐夫差點氣絕而亡。
進宮?他們極欲染指的女子?
本來以為馮無鹽多日無訊,八成不知死在何處,也就罷了心思,哪里知道一早接獲通報,說權貴人物登門向十二求親,怪哉,人都失蹤多月了,還求什麼親?基于刺探消息兼看好戲的理由,他們連忙顧頂轎子前來,不見十二,倒見到一票人前來,頭者姓龍,是求親之人,後跟隨從,從哪個角度來看皆非簡單人物,但沒有十二,他求個什麼親?
馮老爹以為他要娶鬼妻,高興到要飄上天,尤其聘禮單子已經呈上,上頭的禮幾乎讓馮老爹失態的滑下椅。
正要迫不及待的答允時,卻見無鹽回來了。
錢奉堯抿起唇,極為不甘。
「進宮?敢情你是宮中之人。」他連她的衣角都沒踫到,就被人莫名其妙的搶了先,不甘啊,不甘啊… 鋇較衷冢尚上夢里模到她足以銷魂的凝脂玉膚。
龍天運含笑,面露許久未見的狂妄之氣,他眉一挑,眼一瞧,渾身上下的權貴之味盡露無遺。
「本王乃當今聖上之胞弟,太後之子,正是皇族中人。」他微笑說完,換來眾人錯愕。
自始至終皇兄都打好了如意算盤。
雙生子,天地命──
說是諸葛預言如神算,不如說是皇兄順預言而鋪路。
「你在胡說些什麼?」無鹽不耐斥道,遭來馮府上下抽氣,錢奉堯猶不死心,趁機走到她身旁。
「十二妹子,你說的是。是當今聖上胞弟又如何?連十六都進宮當皇上妃子,咱們算是攀上了國親,他這小小王爺又何足掛齒?當他膝下寵妾嗎?若要嫁人不如嫁給同樣的雕版師傅,雙宿雙飛為版話開啟後世之門……」遭來無鹽一記白眼。啊,她真的變漂亮了。
方才還以為他錯眼,她人是沒變,但神韻卻多了份嫵媚成熟,即使現下她略為不悅,瞧起來也想教人一口吃了她,不成不成,他真的不甘,管她嫁不嫁人,只要能留她在馮府一夜,他必會得手。銷魂啊──僅僅只是看著她──
「本皇爺是不是瞧見了獸心大發的畜牲?」龍天贏喃道,幾乎想問皇兄,無鹽是不是完璧之身,瞧瞧這姓錢的跟姓趙的,口水都快流一地,能在這樣的環境下無損,簡直是奇跡了。
無鹽揮了揮手。「這種話我听多了,我要嫁絕不嫁給雕版師傅。」她不悅轉向龍天運︰「我也不嫁你。」
「哦?」龍天運懶洋洋地。「馮老爺,您意下呢?」
「這……」馮老頭瞧瞧手里緊握的聘禮單子,再看看無鹽。縱有再多金寶。沒有無鹽來照料他的生活,他會哭啊。「皇爺抬愛,小女年逾婚嫁之齡,不足匹配皇爺,老朽尚有其他女兒,個個貌勝十二,來來來,十八過來!來見見皇爺,十八臀大好生,當寵妾最適……」話還沒說完,忽聞二個聲音。
龍天贏大笑出聲,而遭到十八狠瞪一眼。
龍天運面容未變,手握瓷杯啪的一聲,碎了。
無鹽驚呼,血如細泉從他指間滑落。
「你這是干什麼?」自殘啊他!雖想克制自己,但仍然不听使喚奔上前,小心的執起他的手。
「撕下來。」無鹽頭也不回地說。
「嘎?敢情是在叫我?」龍天贏殷勤上前,憋住狂笑的沖動。皇兄,好招,妙招,練武之人受點小傷算什麼?但若能以此贏得美人芳心,倒也不失為一計……咦?她這是在干嘛?
她回身,抓起他的衣袖撕了一角回去包扎皇兄的傷口。有沒有弄錯?他的上衣價值不菲耶──
「哈哈哈──」
他回頭,瞧見那個據說是無鹽女之妹的十八正捧月復狂笑當中。
「你知不知道這樣是很沒有教養的?」他沒好氣地說。
「我只知道你衣不蔽體的模樣比起衣冠楚楚好看太多,哈哈哈──」
龍天贏咬牙切齒的。馮府女人沒一個好惹的,打他一進馮府門,就跟這十八女對上了!她看起來好小,幾乎可以當他女兒了,沒理由斗不過她的!
無鹽蹙眉,嘀嘀咕咕的,像在自言自語。
「或者,我該過幾日再來。」龍天運揚眉,俯近她的耳畔低語︰「至少你的思念之情會增深……」
她學他挑起眉。「我會嗎?」她的口氣略嫌暴力,用力一綁,狠狠地再讓他痛上幾回。好不容易想要遺忘他,又出現了!他??啊!當他是皇帝就可以為所欲為嗎?等等,方才他說什麼?康王?當今聖駕的胞弟?
她雖少涉這方面的消息,但十六是說過當今皇帝為寧王登基──
「你不會??」他反問。「你留的牙痕尚在胸前,這麼快就想忘了?」他的神態似笑非笑。「我以為你一瞧見我,便直撲上來。」
她抽口氣。「你當我是發情母狗?」
「我花了不少時間讓你習慣于迷戀我的身體,沒有理由這麼快就遺忘感覺。」
這回,抽氣的是眾人。
錢奉堯幾乎當場捶胸頓足起來。「好樣的!」無鹽尚未發威,他就跳了出來。他恨恨道︰「十二妹子,他可是玷污了你??不怕,這可是天子腳下,他敢再非禮于你,咱們就報官!」可惡,可惡!為何上元那日沒強佔成功,非倒讓跟前什麼鬼王爺給佔去了無鹽的清白,他心疼啊,不是心疼無鹽的人,而是心疼到嘴飛走的一塊肉。
他的房下已有一妻三妾,從無鹽回來的那一刻起,便打算趁夜強佔她,將她收為第四妾,但如今她沒了清白,納她為妾就是種恥辱了。但他依舊想要她,所以打算當個吃霸王飯的。
無鹽躲過他欲探過來的手,錢奉堯的臉部抽搐了一下,咬牙,但他瞧見龍天運森冷的眼光時,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馮老爺?」
馮老爹被這聲音駭了一跳,差點沒從太座椅上跳起來。
「王爺有何吩咐?」見龍天運站起身來。打此人一進門就給他很大的威脅感,雖面露笑意又狀似好相處,但總在舉手投足間讓他有些不安。
龍天運的氣勢天生,完全不若他的女婿們不是老實漢子就是如錢趙流里流氣的性子。他不想啊!多年來無鹽為他生活打理妥當,幾乎讓他在天堂般快活,她可知這半年來他是這樣熬過來的,她的船運投資的確是暫讓馮家衣食無虞,但沒有她的調度從中安排,他真不知如何打理自己,如今,只怕無鹽是非嫁不可了。
他的眼極盡哀怨的瞧見十八。將來以能靠她了,但她不若無鹽好說話,她是會賺錢,忽然寫起什麼勞什子小說,還是那種談情說愛的,有沒有搞錯?還有業家願意出資印刷,听說銷售不錯,看者都歸于閑暇無事的貴婦人。據說書有插圖,是無鹽以往留下來的版話圖,初時有不少人為了馮十二的插頁去買了這本不知談什麼愛情的書,而後十八名聲漸響,買書之人幾乎著重在她的內文而非版畫插頁了。
「本王要有獨處之地與無鹽好好談談。」
「咦?這……不好吧,男女授受不親……」不待馮父答,趙姐夫也開口差上一句了。
「好啊懊啊。」馮十八急忙說︰「咱們家後院涼亭那兒是談話的好地方,今兒個天氣不錯,十二姐姐平日最愛在那里陳思,平日沒有吩咐是沒人敢進那里的。」
「十八!」無鹽叫道,卻忽然發現自己騰空了起來,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他帶離了前廳,她的眼角尚瞧到錢奉堯與趙姐夫捶胸的可笑模樣,十八正同龍天贏耍嘴皮子──
而下一刻,她已規規矩矩的被安置在涼亭的石色圓桌上。
她的雙腳落不了地,她睜大眼楮。他是存心讓她記起那日在雕版房的歡樂。
雙手忙撐住他的胸前。免他又似上回班撩她,她咽了咽口水。「不要!」她脹紅臉,氣弱道。他的身軀並未像上次般順勢撐開她的雙腿,他的雙手斂于身後,臉龐卻俯近她,他的氣味斥于鼻間,很令人心癢難耐。
是了,他與她之間距離雖近如尺尺,卻完全未觸及她。他溫熱的體溫讓她很熟悉……她舌忝了舌忝乾燥的唇,身子無法克制的靠向他──
噢,這個該死的惡棍!
她如斷臂般硬生生的扯回自個兒的身子。那種感覺相當難受,他怎能如此殘忍?
在她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試圖遺忘他的時候,卻誘她的身子做出違背心志的反應!
她往桌面上縮了縮,他卻又進了一步。
她咬牙。「你是怎麼發現我的?」她聚起精神轉移話題。或者這樣做就能熬過酷刑。
他揚眉。「你表現出來的一如你心中所想,若沒發現,那就枉費了這些時日的………相處吧。」他選擇了含蓄的用詞。
她皺眉。「你不該來找我的。」
「哦?我以為你迷戀我的身體一如當初。」他的臉俯得更近。
「別……」她撇過臉去。「別說得那麼難听。」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臉上,她的身子不安的蠢蠢欲動。
「難听嗎?你的性子不同于他人,一但熱情引發,你不懂得如何遮掩熱情……而我則需要這項利器。」
因為他的話而好奇地轉回臉蛋,注視他。「利器?在你,還有什麼得不到的東西嗎?我是說,你貴為一國之帝,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甚至,」她隨意揮了揮手,」甚至你已有皇後有後宮佳麗,只要你願意,你甚至可以學那李隆冰「隨蝶所幸」,不必招惹我。」
「你先招惹了我。」他的黑眸眯起,語若輕喃。
「我沒有!」
龍天運收斂方才突發的神色,反而瞧了瞧庭院四周。
「百花競放,中有涼亭,上是日陽,又無人敢于窺視。」他的眉挑得高高的。
無鹽怔怔,一時之間吸收不了他話中意思。原以為他是續她的話而答的,卻莫名其妙的扯上一堆。
蚌然,她再度想起屋內戲水之樂,雕版房……他說的馬車亦可……那麼涼亭……他在挑逗她!明明知道她對新奇的事物相當好奇,想斥責他,卻發覺自己開始在好奇打量小小庭院。
在以往,她時常來此卻覺普通而無吸引人之處,只覺這里很靜無人打擾,由他這麼一說,倒覺得這涼亭忽然變得有些有趣味起來。
「在露天之下?」她發覺她忍不住問了,聲音沙啞。她的身子微微的向他傾了些,但她沒注意到。
「甚至在花群之中,只要你想得到的,你都可做,不必擔心有人突然闖了進來,不必緊張板子掉下來,這回是沒有顏料可用,但可以嘗試吃花。那必定是件相當……特別的事。」
無鹽喉口抽緊。他簡直是魅鬼,企圖媚惑她,她會上勾嗎?當然不會啦!倘若再度與他發生關系後,他進宮而她留下,她會……因想念她而死。
再者,她沒那麼……丟臉,不會連自己的身子都沒有法子控制。
「不想試試?」他問。
「不要再找我了!你需要女人,可以回宮去!彬者,你在中原各地有其他女人等著你?」
「沒有,至少現在沒有。」
「那……走吧!不要再理我!任何一個女人都可以滿足你,為何要招惹我?我不會進宮,我痛恨跟那些女人分享你,即使你的心願意留給我,我也嫌不夠,我自私,我善妒,所以你放我走吧!」她的眼楮清冷冷的起了霧氣。
可惡,可惡!她不打算在他面前掉淚,不想示弱。他來這里究竟是干什麼?不都說了她不再找掛名丈夫,這一生只跟他溫存,不會再迷戀上任何男人,他還不夠啊?
龍天運的食指劃過她的臉頰,她閉上眼低低申吟一聲,在他抽回之際,她不由自主地跟隨他的手指而去,直到完全貼上了他的身體──
如果我是花,你就是粉蝶。你說「隨蝶而幸」的是誰呢?!他雖笑,卻有苦澀的口味。她想退開,發覺他的手臂抬起她的足踝,她臉紅心跳的想起雕版房那一日,乾澀的唇溢不出任何一句拒絕的話。
「我真的成功讓你迷戀我的身體,不是嗎?」他的明顯流露,但語氣中有些什麼讓無鹽完全轉移她的注意力。
她抬首注視著他──他一向是狂放自大,絕對的自信,然而方才她所听見的是他蕭索甚至于帶些懊惱的心聲。
難道他不明白如果她不愛他,怎麼會如此迷戀他的身體?初時雖未發覺她的情感歸依。但她並不是沒有感情就可以如此……親密!她若圖這種歡愉,她可以找錢奉堯、可以答允胡怕敏的婚事,然而她一旦想起嫁給掛名丈夫,萬一有那麼一天如龍天運所言,強逼她圓房。她會惡心至死……不不,她甚至會失手殺了那掛名丈夫,以前沒有特別想為某人守身,所以被他強奪貞操依然能活下來,但現在她想為他守身了,即使他是皇帝,即使他擁有好幾千個女人……她又狠狠地咬上他的唇一口。
他未有痛呼,她也未道歉。「誰讓你貴為皇帝的?」好吧,她承認。如果她能忍受他有其他女人的事實,早就甘願隨他入宮了。但她不是!她真的不是!
「甚至,我還熬夜念女戒,盼能忍受一個茶壺多茶杯的想法。」她抱怨道。
「這是什麼鬼想法?」
「三從四德的想法,能讓你盡享胭脂的想法。」她白他一眼,見他的唇有些血跡,傾拱向上吸吮他的唇。他的唇亦完全覆住她的。然而雙手仍然握住她的足踝,並未有任何行動,她的神智有些散亂,溫舌舌忝著他的唇形。
「跟我進宮去見一個人……」他喃喃低誘。
「不……」想騙她入宮嗎?她的雙臂不由自主地環向他的頸相,有些懊惱二人之間層層衣衫讓她無法感受到他溫熱的體溫。
「即使那人是你極欲想見的雕版大師?」
「我……」她想見,想見極了。但那念頭已遠不及他來得重要了。她有些皺眉,氣他老是干擾她的專注。
「你真不進宮?即使以我相誘?」
「你要我進宮干嘛?瞧你的皇後妃子嗎?」她不悅道,舌鑽進他的嘴里,她閉上眼恣意吸吮。
「那,就不該怪我了。」他避開她的子邙後微笑,她張眼疑惑。忽然,不知打哪兒冒來的鏈銬在她的驚呼下,他先銬住了她的雙踝。
「你你你……」她結巴。「你這是干什麼?」
他依舊還是笑著,拉下她攀附在他頸上的雙手,他從身後拿出另一個較為精致小型的鏈銬扣住了她的手腕。
她怔住,瞪著好一會兒,才緩緩上移瞧他。
「你……究竟想做什麼?」
他聳肩,在她臉頰上送吻。「我要帶你進宮。」
「為了讓我進宮,所以你色誘我?」而她竟活像大白痴一樣掉落他的陷阱。
「必要時候,我是不擇手段。你喜歡我的身體,這,就是一項利器。」
他的口吻像是自始至終,留住她的心的只是一付軀體。
噢,這個……殺千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