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不可窺尚有余改,窺之則命定。得之我幸,不得之我命,何必預知,預知何用?
──諸葛靖雲于金壁龍運圖史尾記絕筆
原本從船上搬下的雕印堡具暫置于內院,後來打龍天運發現她有半夜偶雕的習慣,便差人將之移到了西廂院。
左邊是無鹽與龍天運共枕而眠的主房,雕印堡具移至右邊的房間,監于春末夏初之際夜多陰涼,便在二間房的中央開了一道門。
走進西廂院里,忽聞銀鈴輕笑。
龍天運擺了擺手,示意李勇不必說話。
「……我同印刷師傅溝通三日,印出來的畫盡失原味。」屋內是胡伯敏自嘲的抱怨。「想我這雕版師傅唯一引以自豪的便是能晝能刻,不必同畫師合作,雕出來的東西自然忠實原畫,卻在印刷上頭失了真。」
「能自畫自刻的雕版師傅已不多見,胡公子在此已勝人一籌。」無鹽安慰道。
「這倒是……馮小姐,這木板是你要雕刻的?」他忽然間。
里頭沒了聲音半晌,再傳出來是無鹽嬌澀的聲音。「是啊,我想雕人。」
苞伯敏駭了一跳。「在下見過小姐的雕版佛畫、山水畫,春夏秋冬圖,除幾頁以人物為輔的插頁外。從未听過馮十二擅長雕刻人物。」尤其這木板縴維紋路明顯可見。她怎會用這等木板來雕?他的眼瞟到了屋內擱至的顏料桶子,再移至無鹽工作桌上的四分五裂的木刻版畫,奇道︰「馮小姐將這雕刻板子分割,是長安流行的列法嗎?」
「不瞞胡公子,我正在嘗試分版分色的套印。」衣衫磨擦的聲音。
「分版分色……」他震驚半晌。「現下的版畫皆僅有一色。」再了不起的,是以朱墨二色來調罷了,她的腦袋瓜子在想什麼?
無鹽含笑。「那不表示未來沒有多色的版畫。」
「這……怎可能?」
「胡公子不信?」過了會兒,無鹽的聲音再度響起,隱含興奮。「這是我的草圖。胡公子以為如何?可行嗎?」
苞伯敏瞪著那再三修改過後的草圖,喃喃道︰「我……沒想過用這種方法……」
「我還沒試過,這二天想試,圖式先以山川為主較為簡單,色要淡雅易改,胡公子認為可行嗎?」無鹽緊張地詢問。
「應是行得通……」胡伯敏眼神有些晃惚,移至桌上雕刻的各式工具,他忽問︰「馮小姐刻印使用到刻具就這些?」
「嗯?」無鹽順眼瞧去,笑道︰「主要就是這些。但……」話還沒說完,就見門一開,龍天運緩步而進。
他的俊雅面容抹笑,但似乎不是挺高興的。
「爺……」一直守在旁的鍾憐福了福身子。
龍天運擺了擺手,示意她起身。「胡公子來者是客,我這當主子姍姍來遲,是有些不對,小喜子?」
「奴才在。」小喜子大聲答應。
「帶胡公子去別業里走走,待在屋里是無聊了些。」連瞧他一眼也懶得瞧。
不由分說,小喜子強行請出了不甘情願的胡伯敏,鍾憐見狀,也悄悄退出房。
無鹽皺起了眉。「胡公子是來切蹉雕版技巧,你這種待客之道未免太過火了些。」
「哦?在光天化日之下,我的娘子與一名男子如此貼近,你猜,我會往哪方向想去?」他的語氣溫吞。或許他說的有些牽強,門扉推開時,他倆頭顱幾乎撞在一塊,胡伯敏楞呆地瞧著她,她則興奮熱切到不自覺的靠近他。
「娘子?」無鹽輕哼了一聲。「我倒沒見過你娘子,下回記得讓我瞧瞧……啊!」她驚呼,發現整個身子騰空了起來,被安放在置物的夾板上頭。
那是應她要求而在牆上釘上長形的雙層木板,方便放物,但是新釘,還未完全弄好,所以顯得有些搖搖欲墜。她咽了咽口水,雙腳懸空的滋味像在當空中飛人,臀下的木板輕晃,像會隨時塌下。
「放我下來!」他放開手,她輕叫,雙手連忙攀上他的頸,雙腿一踫到他的身軀,立刻纏夾上去。但也不敢離開板子,萬一沒抓好他,掉下去──
「你在怨我?」
「我……我有什麼好怨的?」實在顧不得姿態雅不雅觀,她有些心慌意亂目測離地距離,如果跳下去不知會不會跌傷?是不高,但從來沒有站在高處俯下的經驗。
「等咱們回到長安,讓……娘親瞧了你,咱們便成親。」他的雙手捉住她的足踝,順著小腿上滑,撥開纏在她腿上的長裙。
「你……」她的聲音沙啞,清了情後道︰「大白天的,你想做什麼……」
「你想我會做些什麼?」他狀似心不在焉,順著她的小腿上模,高大的身軀也順勢滑進她的兩腿之間。他的神色有些怪異,她何嘗不是?她的心如鼓跳,發覺她與他平視,以住都是仰臉瞧他,如今是有些新鮮──
「啊!不要!」她倒抽口氣,臉蛋火紅,沁出小顆汗珠,手掌改抵在他胸前,不知是要推開他或是緊抓他不放。
「是快了些。」太過逾矩的手暫時撤離,在她還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拔下她發上的簪子。一頭青絲散披及腰。
白日之下,她意亂情迷的臉蛋顯得格外興奮而潮紅,略大的黑眸惶恐而不知所措。她有些結結巴巴而無法理解︰
「我不懂……」
「我想要你。」他喃喃道,挽起遮掩她半面的長發。
「現在?」就在此時此地?
「不成嗎?」他眯眼。
「現在是大白天……」
「有關系嗎?」他的食指彈開她羅衫上的鈕扣。
沒有嗎?「這里不是睡房……」她輕喘,蜂色的酥胸半掩。
原以為她是在推拒,後來瞧見她眼里的迷惑驚詫,才發現她是當真不懂為何他在大白日想行閨房之樂。她原就是循規蹈矩的女子。腦袋瓜里有其頑固的一面,她只當男女交媾在夜在床,如今四下無床,日正當中,不明白他何以忽然起了欲念。
一向,她的生活無趣,意料之外的驚奇鮮有,而決定上船來山東極有可能是有生以來最刺激的事。驚異之事漸增。雖能適應,但總要一段時日。
「我想要你,就在現在,你呢?想要我嗎?」他問,漂亮的眼直視她。
她口乾舌燥地,試圖開口︰「我……我們可以到床上,如果……如果你真的想要……這里會弄亂……」
事實上,回到隔壁的房對她會有安全感,在這里用這種姿勢不免……很奇特……但心頭小小的火簇在蠢蠢欲動,想要嘗試,她活了二十年,真的有趣的事不多,打他出現後,新鮮日子不斷。但一時之間改變想法真的很難……至少要給她心理準備,她真的難以想像這樣子的姿勢有何樂趣可言,她正膽戰心驚深恐怕跌下去呢。
「你擔心弄亂你的版畫?」他揚眉,她再度驚呼,雙層的木板上雖是新釘,但仍然堆了二、三小桶的染料,他的食指不知何時沾了紅色染料順著她的酥胸滑下。
「一直以來,我只當你是個喜愛版畫的狂熱份子,若不是冒出個雕版師傅,我會知道馮十二就是你嗎?」
她勉強聚起精神傾听。他的口氣似有不悅……
「我……並無意要隱藏,你未涉版畫領域,我是不是馮十二對你並沒有意義。」
「我瞧你們談得挺高興的。」他狀似無意問。
她露出夢幻般的笑意。「事實上,我是很高興。我在長安鮮少出門,遇過的雕版師傅不多,互相討論幾乎是沒有過,能夠跟人分享自己的構思,是件很高興的事,胡公子對版畫的狂熱不少于我……啊……會有人進來的……」她的臉蛋通紅,身子隨著他順染料吻下而發熱,她覺得……燃燒,是有些不安,但覺得很新鮮,她有些心癢難耐地試著回應,完全遺忘了方才她在說些什麼──
憊不賴,如果他沒有那樣略嫌粗暴的話,她想,這應該是相當美妙的回憶。
傍晚,當無鹽出現用膳時,臉蛋是微微的赤色,顯得有些狼狽。
事實上,是非常的狼狽。
她甚至不敢抬首看向在桌的任何一個人,包括龍天運。她早就說過,那樣的木板承擔不了她的重量……噢,那真是有生以來最丟臉的一次。
試想,當任何一個人……呃……這麼說吧,才得到滿足有些昏昏欲睡時,啪的一聲,雙層板子忽然崩塌,誰不會驚叫?
她是嚇壞,要不是他及時抱住她雙雙翻滾在地,她怕是早跟一堆爛板子混在一塊,這還不打緊,丟臉的在後頭。老天,燕奔他們竟然……闖進來!讓她立時立地死了算了吧,原本她是壓在龍天運身上的,幾乎才眨眼功夫,她就落在他的身後,以他為屏障,燕奔他們或許沒看見她,但屋里頭發生了什麼,他們該一清二楚……
這絕對是件丟臉的事,雖然燕奔他們好心的什麼都沒提,她悄悄抬首瞧了眼龍天運。他在笑!他竟然不以為羞?她暗地發誓,沒有下回了!絕對絕對沒有下回了,如果他企圖再將她放在半空中的話。
啊──「胡公子呢?」她想起來了這號人物。
龍天運挑眉,小喜子連忙進言。「走啦。他下午就走了。」
「沒說什麼嗎?」她急切問,對胡伯敏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難得遇上同道中人,尤其他不同于長安錢奉堯等人,他願意傾听她的話,也提出他的見解,是個真正喜愛版畫之人,但很可惜的,龍天運似乎不太願意與他交好。
小喜子學他主子聳了聳肩。「他大概有急事回府吧,沒留下什麼重要的話。」話重不重要自然由他自己來判斷,胡伯敏是喃喃說過會再來拜訪她的,但如果說出來,保證爺會不怎麼高興,而當奴才的就是要盡一切力量來使主子高興,瞧,連下午那場「意外」他都當什麼沒看見,夠忠心吧!
「沒有嗎?」無鹽顯得有些失望。
隨後,當她欲回雕版房時,在中庭忽聞李勇低喊聲「小心」,尚不及反應,就見一名如那夜在船上的黑衣漢子顯了身──
「誰是無鹽女?」他暴喝,手持金刀,目光巡于她與鍾憐之間。
鍾憐欲開口︰「我就是……」
「無監姑娘,還不快走!」李勇對著無鹽咆道,抽劍抵住那黑衣漢子的攻勢。鍾憐雖訝然瞧著李勇,但迅速拉著無鹽就跑。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無鹽叫道。這已是第二次有人欲殺于她,她並沒跟人結仇啊──
「你就是無鹽女?」另名漢子沉靜地站在前方等候。他一身是黑,眼雖帶殺機卻有困惑。「就是你迷惑皇兄?」
不像,不像,跟他想像中的女子完全不像。原以為無鹽女會如漢人皇朝的妲己、西施,但她卻沒有媚麗的容貌,沒有妖冶的舉止,她當真是那個得帝而毀之的無鹽女?
「黃兄?我想你們是搞錯人了,我並不認識姓黃的男人。」無鹽見他怔了怔,揮了揮手,試圖用說理的方式跟他談。「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先叫你的……殺手住手,萬一鑄成大錯,是要償命的!」
那漢子微張了嘴。「你叫無鹽?」
「我是。」
「十二女是哪幾名妖女?」
「嗄?」
「想作戲你還不夠格。圖史明文有載除你之外,尚有十二名女子毀我金壁皇朝。」他懷疑她就是那十二女之首。
但,像嗎?真的不像。她說話的萬式很像……他的太學師傅。他沒意思要貶低他的太學師傅,但她理智的說法方式像是有教無類的夫子,更像時常追著他跑的太學師傅。
天!諸葛先生有沒有搞錯?這種女人會毀滅三皇兄?就算會吧,三皇兄的品味簡直……令人不敢相信。
「你在胡扯什麼?」無鹽顯得有些緊張地瞧著李勇與那黑衣漢子打得正難分難解。「叫你雇來的殺手住手,不然我會報官。這簡直是無法無天了。王法何在?」
「我是來殺你的。」那人打斷她的話。像極了,他的太學師傅一嘮叨起來是沒完沒了的可怕!而他的皇兄竟然會被這種女人所迷惑?
「你我無怨無仇的,你為何要殺我?」她問。
那人張口欲言,但又皺起眉頭。「本皇爺千里迢迢來此。可不是來跟你辯駁的。」
鍾憐聞言,終于認出他的腔調。「十二……公子!」
那人眯起眼。「你是皇兄身旁的女官?」
無鹽詫然。「你究竟是誰?你識得憐兒?」
那人忽狀似頭痛地軟了口氣,揮了揮手。「大桑,住手。再不住手,本皇爺可要以為自個兒活活被顯靈的太學師傅念花。」
無鹽心頭突跳,有不祥預感。她抬眼瞧見挪正斯斗中的黑衣漢子倏地往後一躍,隱沒在黑暗之中,而被稱為十二公子的男人是正背對著拱門的,拱門後龍天運疾步而現。身後跟著燕奔,顯然是經過通報。她正要走向他,詢問這莫名其妙的一切,她的身後卻忽然響起李勇的聲音……
「十二皇爺!」
筆爺?皇兄?不是黃兄?金壁皇朝?混亂之中,她緊緊抓住一抹頭緒往光源飛去。而後,她的眼對上龍天運的,她並不知道自己開口了,只覺陌生的澀然女聲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是皇上?」
***
如果早知道自個兒此來一事無成的話,龍天贏大概會選擇到中原其他地方去游山玩水吧。
「大桑。」
「奴才在。」
「你猜,皇兄真會迎娶那女子為國母?」
那原先與李勇斯門的漢子月兌去了夜行衣,相貌老實而身材魁梧,他正微躬身聆听主子的抱怨。
「你知道的.本皇爺打一二歲起就遭太學師傅的荼毒,好不容易他升天去了,又來了個古板吩叨的皇嫂,本皇爺是不是很……時運不濟?」
「爺現下擔心的不該是這個。」大桑靜靜提醒。
「這倒是。」翹著二郎腿的龍天贏嘆息︰「皇兄隱瞞身份的事我並不知情。但………那個無鹽女的確與我相像中不同,大桑?」
「奴才在。」
「你倒說說看,你認為挪無鹽女足以顛覆金壁皇朝?」
「奴才並非諸葛先生,自然不知預言真假。」大桑停頓了會,才道︰「爺現在要做的不該是關心預言之事。」
「哦?」龍天贏咬著碩大的隻果,隨意問道︰「那你倒說說看,現下本皇爺該做啥事?」
「逃。」
龍天贏聞言,噗的一聲,將果皮噴出,正巧落在鍾憐臉上,在旁的燕奔皺起了濃眉,而小喜子則密切而崇敬地頻頻將目光投到大桑身上。
打一柱香前,眾人皆移駕內院,唯獨當事人不在。龍天贏心里當然清楚得很,這票對皇兄死忠的家伙會跟他而行,雖明為給當事人獨處,但實則看管他這十二皇爺。
他的目光瞧見燕奔忽地取出方帕,不發一語地交給鍾憐。
「本皇爺何須要逃?放眼金壁皇族,誰不想手刃無鹽女?」但他心頭總覺得有些古怪。他可是皇兄們推派出來的代表,等于領了免死金牌,而初來之時,確實抱著無鹽女必死的決心,他的武藝在皇子之中並不算太精,皇兄們之所以推派他,是因他身邊有個武藝莫測高深的太監大桑.可以為主子而生而死,當然最主要是因他乃金壁皇朝中年紀最幼齒的一位,如有差錯,可以用「年幼無知」來赦免。
「不太像,真的不太像。」他喃喃道︰「本皇爺原先預期的是傾城之貌的女子來迷惑皇兄心智。怎麼出現了個活像太學師傅的女人,虧得皇兄在外流浪多年。連個小小的品味都降了級。」
丟臉啊!這要他怎麼回覆.說皇兄為了一個稍貝姿色的女子給迷了心竅?或者諸葛先生的預言出了岔?
懊不該再痛下殺手?
不是一個很出色的女人嘛!能顛覆皇朝嗎?大不了讓皇兄納為妃子,金壁皇朝照樣盛世,不行嗎?
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他甚至開始懷疑所有的預言是有人捏造出來的,要不就是諸葛先生臨死前意識模糊……
「還是走吧。」小喜子以過來人的身分建議。「劉公公已囚于別業里,只因他試圖致無鹽姑娘于死地!」
「哦?」龍天贏大感不可思議。「皇兄找到了劉公公?那麼金壁皇朝龍運圖史也收回了?」
「正是。」李勇答道。
「既然如此。皇兄自然早該明白無鹽女只會毀他江山,為何還留下她?」
***
是從何時開始,便隱隱約約覺得他並非一般百姓人家?
他擁有一艘極盡奢侈的樓船行遍東方,擁有一批忠心耿耿足為他而死的手下,所以認為他非池中之物?不,他的特別在于本身的容質,外貌吊兒瑯當實則泰山崩前面不改,一個足讓眾人死心塌地跟隨的男人絕對不是放蕩子,一直不願承認,所以寧願當她是不事生產的納褲子弟。
但他卻是皇帝。
她寧願他是游戲人間的放蕩子。
「古有皇帝微服出巡,你也是嗎?」莫名其妙地,開口頭一句話就是這句。她抬起略嫌蒼白的臉蛋注視他,見他探出手欲模,她不由自主地撇開臉。
她是曾說過,願買個掛名丈夫而任他納其他妻妾,而他答允了,當時她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就算與他男歡女愛,她也覺得相當……新鮮而心甘情願的去嘗試探索,不曾深思過,但逐漸上癮貪戀他的身體是真的,她也沒細想將來的事,只是單純認為現在的生活夠好了。而他竟是皇帝!
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佳麗三千人。這些女子幾乎可以算是他的妻妾,而她算什麼?初來山東之時。曾听當今聖上已娶後迎妃.挪麼他置她于何地?
不,倒不如說,她打算置他于何地?這間雕版房尚有魚水交歡後的痕跡。當時她雖困窘,卻在燕奔出門後大笑出聲,她笑他也笑。她覺得有趣而開心,那時她覺得像……飄在幸福的雲端上頭,甚至比她雕刻版畫還快樂,如果那就是夫婦間所能共享的樂趣,那麼她想她會將雕版外的時間分享給他。
然而,一晃眼間,雕版房依舊,心境卻大有不同。
「遲早,是要讓你知道的。」難得見到他雙眉深鎖,口吻不復平日玩笑。「是否九五尊身,對你重要嗎?」
「你是皇帝。」她指責,口氣略嫌暴躁。那讓她心煩!煩的是他尊貴的身份,煩的是……她不願跟其他女子共事一夫!
十六曾道以她容姿足以進宮選妃,縱使龍天運願迎她入宮當妃,她也不願與自個兒妹子共享一個男人。
她的獨佔欲向來很淡的,但她卻無法想像十六或者其他女人貪戀他的身體,著迷他的思想,在船上她喜歡聆听他在各地見聞。那讓她首次覺得跟人聊天是件愉快的事,她想要完整的他,如果與人分享……她不要!
「皇帝又如何?」他上前,她卻退了一步,他不耐地露出怒意。「是不是皇帝並無損你對我的迷戀。不是嗎?」
被他發現了!她脹紅臉。「至少,我可以趁早物色另一個掛名丈夫。」他知道她貪戀他的身體。而他是罪魁!
他的臉色陰沉。「你以為會有男人甘願戴綠帽?」
「我沒有身孕。」
「現在沒有,也相去不遠了。」
她抽氣,見他詭異的神色明白他話中意思。「明明你是說能有防懷寶寶的藥!」而她真的乖乖的喝了!
在她驚愕之中他再度上前。聳肩。「我不介意你懷我的子嗣。初夜之後,你喝的是補藥。」他坦承。
她的臉色刷白,好半晌,才勉強發出了聲音。「你……你……打算拿我怎麼辦?入宮當妃?」
他忽然笑了。「你不適合當妃子。」
哦?那就是留下她一人了。她是有些失望。真的,她很少會這麼喜歡一個男人,但坦白說,就算真要當妃子,她不見得會答允,她或許能時常見到他,卻不會快樂,永遠的不快樂,這種生活她不要。
一個皇帝啊!如果他不是,多好!她驚叫,發覺他的猿臂如鰻蛇滑上她的蠻腰,拱她向前。她瞪著他,在這種時候他的腦袋瓜里又起春欲了嗎?但──
「你喜歡我的身子嗎?」她認真問。
他揚眉,斯磨她柔軟的臉頰,以茲證明。
「我有個法子……」她的理智冒出頭分析。她是真的不想失去他,是不是皇帝他都是龍天運,而她喜歡他,希望能跟他相處更長一段時日,至少讓她……的迷戀沖淡。
「哦?」
「我可以買一個掛名丈夫。」忽覺在她耳畔的物停下。「你听我說,如果你想我時,你可以微服出巡來找我。當然,我不會議任何人踫我,除了你之外。」相處的時間是縮短,但至少不會中斷。
「你認為這是好法子?」龍天運皺眉。「比入宮還好?也許在某個夜里。你的掛名丈夫忽然發現你有取悅他的義務,你打算如何是好?抗拒?或者迎合他?」他見她瞪著他,嘆息。她的想法向來獨特而令人吃驚,有時教人又氣又怨。
「你可以買掛名丈夫,但若日久生情呢?」他揪出她的小辮子。
「不!不會有日久生情,我已經犯了一次錯,沒道理再犯第二次。這回。我會劃清界線。」她固執地說。
「你不會買。」
「我會。」
他平靜瞧著她,瞧著她有些毛骨棟然的。
「你可以試試,當你買下一人,你就是斷了他的生路,你買下二個,長安就會少了二名男丁,你可以試試看誰敢跟我龍天運的女人談交易,當然,沒要你入宮,但你必須跟我回長安見一個人,任何的決定你可以到那時再做。如果你想見到船上木刻版畫的雕版師,你必須來。沒有選擇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