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妤火疾步行走,古羽馨搞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也越走越快,驀然間,夏好火停住了腳步,害她差點撞上去。
「你怎麼回事啊,說停就停。害我差點撞歪鼻子。」
雖然嘴巴抱怨著,她還是機靈的發現了好友的不對勁。
夏妤火目光發直,直直瞪著面前的一個攤子,那是一個相命攤,寫著「博寶命理研究」六字。
「怎麼啦,想算命啊?」
迸羽馨立刻笑意盈盈,她不抱怨了,也忘了剛剛沒喝完的心愛草莓女乃昔,反正這個她也有興趣。
夏妤火握緊了拳頭。
找到了!終于被她給找到了!
她三番兩次跑來這里想找這個算命師,卻遍尋不獲,每次她來,攤子雖然相同,也叫「博寶」,可是坐在攤後的卻另有其人,從來沒遇到她要找的人過。
而今天,皇天不負苦心人,她總算堵到他了。
她立刻坐下。「老師,我想算算我的姻緣!」
無論如何,她都要听听他的說法,現在的她很需要他為她指點迷津。
「小姐叫什麼名字?」算命仙笑盈盈的問。
「夏妤火。」她順便把生辰八字告知。
算命仙畫算一番,有了結論,他搖頭晃腦,頗為玄妙地說︰「雖然天機不可泄漏.但是你姻緣,有緣終會相逢。」
「真的嗎?」夏妤火欣喜若狂。
他的意思是,她有機會和老虎重逢嗎?可是她要去哪里找老虎呢?這個她一定要問!
「老師!」她激動的握住算命仙的手,看得古羽馨一愣一愣的。「請您告訴我,我要去哪里找老虎?你一定要告訴我,因為您曾算出我會遇上一只虎,而現在,那只老虎卻不見了,我要去哪里找他?」
迸羽馨傻眼的看著眼這一幕。
妤火是瘋了嗎?怎麼一直語無倫次的,如果她想看老虎,跟她可以陪她去木柵動物園看啊,干嘛拜托算命老師啊?人家又不兼差賣動物。
「老師,您一定要告訴我……」
「哎喲!寶叔!」又氣又急又無奈的聲音傳來,兩名穿黃背心的歐巴桑跑過來。
媽媽甲猛搖頭。「寶叔,你又不乖了,不是跟你說過不行嗎?你又跑來這里客串算命師喲。」
寶叔愣愣的嘻嘻笑。「我又不乖了。」
「對呀,你要乖一點,待會才有糖果可以吃,知不知道?」媽媽乙好言相哄著。
「哈,有糖果可以吃。」寶叔皺皺的臉皮上,露出一個孩子般的天真笑容。
「他是——」夏妤火當場錯愕不已。
「小姐,真不好意思,他是天使精神病院的病奔啦。」義工媽媽露出抱歉的笑容。「我們醫院就在天橋過去一點點而已,他常偷跑出來這里當算命師,你千萬不要介意哦。」
說完,她們兩個架著嘻嘻笑的寶叔走了。
夏妤火呆呆的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確實,她知道那里有間規模頗大的精神病院,可是她怎麼沒想到,算命師會是精神病奔者冒充的。
「枉費她還認為他是鐵口神算……可是,如果只是隨便說說,為什麼他說的那麼準?
他也在古代出現過啊,那時他同樣是叫寶叔,他的算命攤也叫「博寶」,這些穿越時空的事,都奧秘得令人無從解釋。
迸羽馨感到好家在的拍著胸口。
「原來是個精神病奔,我剛剛真被你嚇死了,拉著人亂說一通,真有你的,從古代回來就變得那麼大膽不羈,不過這樣也不太好,以後不要再這樣了。」
夏妤火的心又落空了。
既然那個算命師是精神病奔,這麼說,她又繞回了原點,還是只能坐困愁城了嗎?
***
「我不嫁。」
簡單的三個字在夏家仿佛投下一顆炸彈,炸得每個人面如土灰。
「女兒啊……」夏太太急得快哭了,她才享了兩年福,沒想到她的命運又要回到兩年前的死胡同。
「小妹,都已經決定好的事,為什麼你又突然不嫁了呢?」夏哲毅苦惱的說。
妹妹不嫁,那夏氏又會再度陷入困境,一千億的賠償金,就算把他們全部都賣了也不夠。
「小妤。」夏勝昌小心翼翼的看著女兒。「告訴爸爸你的想法,爸爸會試著了解你。」
夏妤火堅定的目光從家人臉上—一滑過。「爸、媽、大哥,我不愛韓厲人,我愛的是我在古代的丈夫,他叫劉翼。」
「又來了。」夏太太煩燥的說︰「小妤,媽拜托你不要再說這些不存在的事情了好不好?我們是你的爸媽,就算沒有養育之恩,也有生育之恩,難道你就是這樣來報答我們的嗎?」
「小妤啊,那個……你在古代的丈夫,他現在在哪里?」夏勝昌很當一回事的問。
「爸,他在漢朝。」夏妤火恭敬的回答。
夏勝昌看著女兒,溫和地說︰「可是你在民國,你們無法再見面了,是吧?」
她點了點頭。「理論上來說是,可是我希望有奇跡。」
「就為了一點奇跡,你要看著全家死?」夏太太沉痛的搖著頭顱。「枉費爸媽把你從小養大,你回來了,我們苦口婆心的好言相勸,你卻還不領情,一句不嫁就不嫁,你有沒有想過爸媽的感受,有沒有考慮過你爸的身體承不承受得住,你……」
「好了,不要再說了。」夏勝昌打斷妻子的話,不願讓寶貝女兒左右為難。
「小妤,爸媽都已經年老了,難道你一點為人子女的孝心都沒有嗎?」夏哲毅插嘴,他與母親站在同一邊的。
「哲毅。我說不要再說了,不要再給你妹妹壓力了,為了我們要出賣婚姻,她已經可憐了。」
「爸,你有沒有替你自己想想?如果小妹不嫁的話,你就要坐牢了!」夏哲毅激動起來。
夏勝昌勉強的道︰「坐牢就坐牢,我這把老骨頭還挺得住,我不想讓小妤痛苦,我希望她生活得快樂一點。」
「爸!」夏哲毅沉痛的叫了聲,斥責的眼光又掃到妹妹身上。
「小懊都二十歲了還是那麼不懂事,哲毅,你好好勸勸她。」夏太太嘆了口氣。「都怪我們平時太寵她了,才把她寵成這樣,一點都不會體貼人,再說韓先生也等了她兩年,難道會對她不好嗎?」
「你就少說兩句……」夏勝昌再度阻止妻子。
夏妤火不想再听他們爭執了,她站起來走回自己房里,將房門關上,將一室的塵躁隔絕于門外。
家人都不支持她,而且顯然的,母親與大哥都不諒解她。她該怎麼辦才好?
彬者她該和韓歷人談談,問問他是否願意娶一名有身無心的女子為妻,如果這樣他也願意的話,那麼她無話可說。
可是她會告訴他,婚後她絕不可能愛上他,她的感情世界里只容得下兩個男人,她的丈夫和她的兒子。
***
第二天,夏妤火帶著整理好的思緒前往拜訪韓宅,看著氣派的外觀,她一點都沒有即將成為這棟豪宅女主人的喜悅。
「小姐,我在外面等你。」小劉很高興他的大小姐劫後余生回來了,可是每天見她臉上郁郁寡歡又覺得很不忍心,今天他排除其他司機的殷勤,自告奮勇要送她過來。
「你可以睡一覺,不會讓你等太久的。」她打算說完話就走,絕不多做停留。
經通報之後,韓宅管家親自出來迎接她。
「夏小姐請。」總管臉上堆滿誠摯世故的笑容。「怎麼不早點通知呢?我也派車去府上接夏小姐過來。」
「不必客氣,韓總管。」
她客套的對那個自稱叫韓總管的中年男人一笑,只有古代才會這樣吧,總管也姓主人家的姓,看來這個韓厲人倒是有點特別。
「夏小姐里面請。」
矮總管亦步亦趨地引路,穿過大片幽靜的花園和石板路,庭園里,有株蒼翠古雅的雀榕,經過一條長長的紅磚道,兩排種滿了終年翠綠的圓柏,盡頭是一扇厚實的墨綠色大門,金黃的桐牌刻著「韓園」二字。
說這里是「園」,當之無愧。
看得出來主人家很喜歡植物,門庭前有株颯爽明媚的黃槐,現正值它花開的時期,黃花綠葉相配,憑添無限涼意。
「請。」韓總管親自打開大門,擺出一個恭敬的請姿。
夏妤火踏進韓宅,第一眼就讓她當場像座石膏像般不會動。
她心情震蕩地看著韓宅。
怎麼可能?回旋夢里的景象怎麼可能出現在現實生活之中?
為什麼韓宅的客廳和青峰寨的大廳一模一樣,甚至那兩根巨大神木的主梁柱,還有那張老虎常坐的石砌大椅,更令她難以掩藏激動心緒的是,廳堂中央也有一塊青色大石,也明目張膽的刻著「青峰寨」三字!
她炫惑的看著廳堂,淚盈于睫,心酸的想哭。
「夏小姐,你怎麼了?」韓總管在微微笑。
「韓……韓先生呢?」受到震撼的她,知道現在唯有韓厲人可以解開她的疑惑。
「請稍等一下,韓先生馬上就到。」
她不知道韓總管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她獨自待在大廳之中,因為空間太大,而家具太少,每一步都有回音。
「老虎,是你嗎?是你來找我了嗎?」她發出一聲幽遠的嘆息,輕撫著石椅喃喃自語,眼眼眸深遂如攀。
貶嗎?美夢會成真?
她有預感,這一切絕不是巧合,沒有人會在屋里放上兩根神木,更加沒有人會在屋里掛上一塊寫有「青峰寨」三字的石板牌。
「是我,是我來找你了,睿兒的娘。」
她的心髒一下子提到了喉嚨口,她站的地方正好背對著聲音來源處,她竟緊張的不敢動,生怕一動,背後說話的那個人、那個她朝思暮想的人就不見了。
「過來,妤兒。」背後的那個人再度說話了,聲音渾厚好听。
驚疑交錯,她費力的轉過身去。
然後她看到了他。
他穿著筆挺的黑色西裝,俊挺更勝從前,渾身散發著危險與威脅的懾人氣息,他臉上的傷疤仍在,依然無損她對他的依戀。
那是她的丈夫、她的孩子的爸爸,她最愛的老虎。
驀然之間,羽馨在兩年前講的話,像閃電一樣劈進她心里。
「他的臉上一道從左至右的長傷疤,淡淡的,不是很明顯,也不影響他的俊容……」
「還有,他留著一頭長及腰部的黑發,腰間總是系著一個丑丑的Kitty香包,左手中指戴著一只手工拙劣的銅戒。」
「比較重要的是,他有一個小阿。」
她腦中不停回蕩著那些話,許多線索掠過,卻又抓不到頭緒。
她一下子飛奔到他面前,撲進他寬闊熟悉的懷里。
她緊緊的抱著他,許久許久。
他一動也沒動,任她抱著、廝磨著、滿足的嘆息著。
然後她抬眼看著他,臉頰發熱發光。
他的黑眸一點也沒變,還是那麼銳利深遂……她熱烈的吻住了他的嘴唇,她必須給自己一點真實感。
這是一個熱情、瘋狂、纏綿又甜蜜的長吻,她覺得自己快窒息,不是因為這個吻,而是因為他的出現!
長吻結束,他們凝望著對方,都覺恍如隔世。
「你怎麼會來?你怎麼會來?你怎麼會來?」有股熱浪直沖進她的眼眶,她又哭又笑,感覺仍然像是夢境。
他擁抱住她,片刻也不舍得松手。
「你是我的結發妻子,我當然要來找你。」他悸動的輕撫她的臉龐,深情的眼波與她交纏。「你可知道,我已經等你很久了,久到幾乎快忍不住去找你,可是我又拼命告訴自己不可以,一定要等你先來找我。」
「為什麼?」她的眸光無法離開他,一直停駐在他英挺的面容上。
他笑了。「如果你甘心嫁給韓厲人,那麼我們的愛情在你心里又算什麼?我和睿兒在你心里又處于什麼地位?」
「韓厲人究竟是什麼人?你又為何會在他的宅子里呢?」她心中有太多太多疑問了,這些都需要他的—一解答。
他抱起了她,像過去一樣,筆直走到石椅上坐下,讓她一如常地坐在他腿上,與她十指交纏。
她柔情似水的模樣使他禁不住緊摟住她,再度深吻她。
「老公……」她抓住他的衣襟喘息著,體內莫名騷動,她知道那是她內心深處對他的渴望。
「讓我把一切都告訴你。」他一也不瞬的看著她。
在她墜海之後,他就像瘋一樣的找她,卻始終一無所獲。
她就像空氣一樣的消失了,只留下她戴在手上的手表,退潮後,醒目地出現在海灘上,這個小小的線索使他更加瘋狂。
他過了整整一年行尸走肉的日子。
棒年,他將寨務交給權豐換,七夕當晚,他抱著睿兒在七點七分跳下大海,因為她曾說過,她從游輪墜落的那天也是七夕,她消失不見的那天也是七夕,他決定賭一賭。
他沒有想到後果,如果能穿越時空見到她,是他們父子的福氣,如果不幸見不到她反而淹死了,是他們的命,反正失去了她的他們,生命已無任何意義。
可是沒想到,他們是來到了現代,時間卻往前拉了好幾年,那時的她,才不過是個十歲出頭的少女,這點對他恍如青天霹靂,他受到了嚴重的打擊。
但他並沒有因此而頹喪,他買了個身份,賣給他身份的是與他分租房子的男子,他叫韓厲人。
矮厲人正準備偷渡到大陸去,永遠也用不著他在台灣的身份證,他用帶來的金條買了身份,開始他的新生活。
「我想,或許是睿兒生辰的力量,我們才有辦法來到現代。」
睿兒與她同月同日同時生,相貌又十分相似,如果命盤如此的人,都有穿梭古今的潛能,那麼他賭贏了。
接下來的日子,他耐心等待她的長大,同時運用他的才能開始堆砌他的金錢王國。
他要在他們重逢之後給她過最好的生活,她曾說過她墜海當時是西元二00一年,所以他必須等到那之後,她自己去經歷古今穿梭,才會與他相認,否則就算正面相逢,也是相逢不相識。
「我多怕你會忘了我們之間的一切。」他親吻著她的耳垂,灼熱的唇又攫住了她。
「你太傻了!」她滿足的嘆息一聲。「為什麼不早點來找我,你可以對我說明一切啊,那麼我們就可以早點在一起了。」
如果他沒有來到現代反而和睿兒一起沉尸大海怎麼辦?今生今世,她不會忘記他的情深義重。
「時間未到,就算我來到你面前,把一切都告訴你,你也只會斥為無稽之談。」
她想了想,同意了他的話。
「也對。」她柔柔一笑。
他無法拒絕她美麗動人的笑容,他深情的吻住她,纏綿的不肯罷休。
許久,就在她沉溺久別重逢的濃情蜜意時,他沉聲在她耳邊,丟給她一條新家規——
「往後每年的七夕,你與睿兒都給我乖乖地待在家里,不準到任何有船有水的地方,听清楚了嗎?」
***
白色教堂里,一對新人正舉行婚禮,觀禮的有政商名流、達官貴人,每個人都寄予新人深深的祝福。
夏勝昌手挽著美麗的女兒,緩緩走過紅毯,後頭,機靈的睿兒牽著母親的白紗,俊挺的小五官一直帶著微微的笑意。
夏太太感動又感激的看著這一幕,女兒出嫁嘍。
他們不知道女兒為何突然對于嫁入韓家這件事變得積極又熱烈,但他們都由衷地為了她的高興而高興。
夏勝昌將女兒牽到牧師前,交給他英挺的準女婿韓厲人。
夏妤火看了丈夫一眼,內心充滿喜悅,他也朝她微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必于韓歷人的真實身份,將永遠是個秘密,可是她會找本歷史小說給他看。他一定會很高興他佷子打退了匈奴,讓漢室江山擁有了不曾有過的平靜。
「媽咪。」睿兒輕輕拉了拉母親的美麗紗裙。
「什麼事?」夏妤火蹲听兒子講話,神情溫柔,不顧一干觀禮賓客的看法。
「我等一下想去吃麥當勞,你陪我去。」睿兒軟甜地說。
「好。」她溫柔地揉了揉兒子的頭發,同時鎂光燈啪啪啪地閃起來,來采訪這場世紀婚禮的媒體起碼有二十幾家。
夏妤火如沐春風,她在心里一笑。
這一幕一定會傳為佳話吧?
繼母溫柔以待繼子……哈哈,這是她的小小快樂。
沒有人知道,她不是睿兒的繼母,她是他的生母,如假包換的。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