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緣的人終會相遇,仿佛是注定的,這句話一點都沒錯。
水晶幽幽的嘆息一聲,眸子不再有光彩,就像窗外的夜空一樣幽黑。
今晚,她了無睡意……
唉,其實已經一個星期了,她不但吃不好也睡下著,心痛常折磨著她,每一想到已屬于別人的阿波羅,她就不能自抑的躲在被窩里傷心落淚。
究竟,她還要哭多久?
究竟,這種磨人心骨的傷心要到何時才會消逝?
哪一天,她才能真正釋懷呢?
從香茴那里、從琥珀哥哥那里,拼湊還原他跟莫天賢交往的經過,她覺得不可思議,卻也無法不相信,這是命運的安排。
他們的紅娘,竟然是她?!
她多麼後悔那天要去幫小超女,她多麼後侮沒听他的話,把小超女丟下車,這樣就什麼事也不會發生。
如果不是她,就算在酒吧听到莫天賢演唱得再怎麼棒,他們也不可能會有交集……不可能吧?
也或許,如此有緣的他們,即使沒有她,沒有那個小超女迷路的夜晚,他們也終將會相遇的。
事情是如此的——
撿到小超女的隔天是睿的高中校友會,在一間有歌手駐唱的PUB里續攤,他勉為其難去了,卻從此改變了他的生命。
那晚,小小的舞台上,主唱者是莫天賢,她像個發光體,歌聲磁柔特殊,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也包括他的。
他當然認出了她,但他沒有任何表示,直到她落落大方的走到他們這一桌。
他以為她是沖著他而來的,臉上掛著招牌倔傲表情,然而他想錯了,她是因為和他們其中一個同學是朋友而來的。
她坐下和他們喝酒、聊天,暢談天南地北。
就在那短短的一個小時,她健談的風采,深深擄獲了他冷傲的心。
她是「環群金控集團」的總裁千金,聰明無比,二十一歲就從紐約大學資管系畢業。
縴細修長又美得有個性的她,十八歲時曾在美國當過模特兒,二十一歲那年,只帶了美金一百塊,勇闖北非一年,曬得黝黑回來。
二十二歲,對日文一竅不通的她,因為愛上某位日本大師的畫作而跑到那里去,她苦苦哀求大師收她為徒,回來時,已畫得一手好畫,而且是那位名師唯一的弟子。
莫天賢目前二十三歲,和她同年。
她的英勇事跡,得從她讀幼稚園時開始算,算也算不完。
目前的她,和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自組樂團,晚上在PUB演唱,白天,則替她父親管管公司的財務部,她總能很快看出漏洞在哪里,但她不願擔任任何有薪職位,對于生活,她還想嘗試無限可能。
她天資聰明,像是什麼都難不倒她,沒什麼學不會,有唱片公司找她出片,她卻嫌當明星無聊而推掉了有些人一輩子在等的機會……
她、她、她——
莫天賢……
莫天賢……
莫天賢……
她連名字都這樣好听,這麼有氣勢。
反觀自己呢?
江水晶——
水,水水的,就是美,美和晶,晶晶亮亮,好俗氣……
這樣一個連名字都俗氣不已的她,是不可能引起睿愛慕的。
而莫天賢呢,她跟她截然不同,完全符合了他心中的想望,他對莫天賢從欣賞轉為愛慕,金童玉女般的他們,情火一發不可收拾,才一個多月而已,就已經形影不離、愛得轟轟烈烈了……
她房里的電話忽然響起,嚇她一跳。
「喂——」她接起了電話。
這幾天也不知道怎麼搞的,香茴和婉臣每晚都輪流打電話給她。
她們跟她聊些有的沒的,語氣間盡是些天下好男人還多得很之類的奇怪談論,讓她好生奇怪。
她們知道些什麼嗎?
是不是知道她正在失戀中,所以才一直打電話給她,希望能安慰她?
但是不可能啊,又沒人知道她在暗戀睿,又怎麼會有人知道她失戀了呢?
「你怎麼了?」殷相睿的聲音忽然傳進她耳中,害她一呆。
才在想他,他竟打來了……這能叫心有靈犀一點通嗎?
听到他熟悉的嗓音,她忽然鼻酸。
「水晶——」他蹙了蹙劍眉。「你有沒有在听?」
這丫頭搞什麼,好像魂不守舍的樣子,難道真的生病了?
她吸了吸鼻子。「你說什麼?」
他眉頭皺得更深了。「我去水晶食鋪吃飯,那個姓薛的大塊頭說你身體不舒服,已經一個星期沒過去了,你生病了是嗎?」
她幽然長嘆一聲。「沒有啊。」
就算有,也是相思病,為他而相思,茶飯不思,導致整個人也病懨懨的。
她騙豐明大哥她生病了,準備在家里頹廢到心不再痛了的那一天才去上班,不然她無精打彩的模樣,肯定會讓人起疑竇。
「沒有?」直覺,他就是覺得她怪怪的。「我過去接你,你二十分鐘後出來。」
水晶眼楮瞠大,從感傷中回到現實。
什麼?要過來接她?她這副情觸的落寞模樣怎麼可以讓他看見?
「睿、相睿!」
她急著阻止。
但那頭,他已經不容她置喙的掛掉了電話。
你是電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話我只愛你Youaremysuperstar……
你主宰我崇拜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愛你Youaremysuperstar……
水晶眼也不眨的看著炫目的舞台,一時間,感覺天旋地轉。
彈著電吉他,莫天賢正在小舞台上狂野的演唱這首歌,她的演出精采絕倫,不輸原唱團體,生動的肢體語言更是叫人深深著迷。
這一切……好像夢。
怎麼她會在這里呢?
這間PUB里男男女女的客人彷佛都是莫天賢的歌迷,連她都不得不承認,莫天賢真的很有魅力。
那種隨興、率性的魅力,讓人想隨著她的節奏拍手,為她鼓掌,為她喝采,為她吹哨叫安可……
可是,她的心卻在隱隱作疼。
她無法融入他們高昂的情緒里,因為這首歌對她的意義是那麼的不同。
這是她的暗戀主打歌,她不但有深刻體會,還有深濃感情,她無法把它當作只是在听一首歌而已。
「她唱得真好不是嗎?」殷相睿微笑嘉許著出色的女友,眸光沒離開過舞台上的帥氣佳人。「我從沒听過有哪個女孩子歌聲比她動听的。」
他在听著,專心聆听,身旁的一切對他來說都不重要。
「是啊……」水晶只能黯然附和。
見面之後,確定她沒生病,也看起來挺好之後,他方向盤一轉,載著她到這間PUB來。
他永遠不會知道,她臉色的紅潤是用彩妝掩飾出來的,她不敢讓他在已經有了女友的狀況下,發現她長期在暗戀著他,生怕他會因此而與她保持距離。
她掩飾得很好,所以他沒有發覺她有任何不對勁,對于來這里听莫天賢演唱,她的回應也是興匆匆的。
直到一進門,听到莫天賢竟在演唱這首歌,她內心的情緒才倏地潰堤了,感覺四周的人物一直在旋轉,而她是唯一月兌離現實的那一個。
莫天賢在唱著她的暗戀主打歌給她的阿波羅听……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從來沒有想過,可以從自己口中將這首歌唱給他听,表達她的心聲。
對她來說這麼困難的事,莫天賢卻一腳就跨了出去。
她知道他根本沒留意歌詞,他不是在听歌,他是在看莫天賢,在欣賞莫天賢,他的眼中,只有她……
她忽然看到莫天賢瀟灑拄著立型麥克風的手,那健康的蜜色手腕上,戴著一只刻有尼泊爾古文的銀手鏈。
那是睿向來不離身的手鏈,某一年他去尼泊爾旅行買的,因為很喜歡,一直戴在他手上。
不知道多少次,她夢想過他會將手鏈送給她當訂情信物。
現在手鏈確實變成他對女人的訂情信物,但卻是在別的女人手上,這事實狠狠刺進了她無言以對的心……
「你干麼?」殷相睿挑高著眉,難以理解的看著水晶。
她在流淚?
他是以女友為榮,也覺得她的歌聲很動听,但有必要哭嗎?
水晶拭去淚水,堅強的露出一個笑容。
「我……我感動啊……」
淚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落下來的,等她察覺的時候,發現他正奇怪的盯著她看,要收回淚水已經來不及了。
「想不到你這麼欣賞小賢。」他對她的反應過度感到很滿意,有型的唇際綻出薄笑。「以後你可以常跟我來這里听她唱歌。」
于是,莫天賢就這樣闖進了「他們」的生活,她和睿的生活圈。
彬者說,是她闖進了「他們」的生活,她闖進了睿和小賢他們這對小情侶的私密生活。
莫天賢是個直串又爽朗的女孩,水晶無法討厭她,反而恨不得自己可以跟她一樣大方、灑月兌。
原來這麼有個性、這麼與眾不同的女孩,才配當太陽神的女朋友啊!
她自慚形穢的覺得,連月亮、星辰都無法形容小賢,她是耀眼的金色太陽,而她一直深刻暗戀的睿是太陽神,他們兩個人在一起是火熱的結合,也是南極與北極的組合。
睿有多優秀,小賢就有多優秀,他們倆旗鼓相當,誰也不輸誰,誰也無法贏過誰。
然而,他們這一對同樣高傲、同樣出色、同樣不可一世的人踫在一起,就像火山撞火山、冰山撞冰山,他們常爭吵,也常戲劇性的在淚水中擁抱和好。
同時認識他倆的水晶,只好常當他們的和事佬。
勸勸她,再勸勸他,看他們和好如初,沒隔幾天,再看到他們甜甜蜜蜜、手扣著手出來,然後總會看到莫天賢頸上密布的熱情吻痕,然後她,獨自心碎。
他們已經同居了,那位于天母的愛的小窩她也常去,多半是應睿的要求,去為總是吃外食的小賢煮些營養的吃食。
屋里,有他的牙刷、她的牙刷、他的西裝、她的洋裝、他們的合照和他們相愛的氣味……
有時他們都不在,廚房里炖著她拿手的養生鍋,獨坐在他們客廳的象牙白沙發上,她笨得開始幻想她是屋子的女主人,正在等心愛的男人下班回家。
可憐兮兮、傻瓜兮兮的……
她恨自己還無法忘記已有女友的阿波羅,仍不可自拔的持續著她的暗戀。但過去那份甜蜜的心情,如今已經不甜蜜了,反倒變成沉重的秘密。
一個,她將永遠說不出口的秘密。
「他居然就這樣走掉,我只是看在朋友的面子上,去拍拍高爾夫球桿的DM廣告而已,為什麼他的反應像是我登上了公子雜志的封面呢?」
莫天賢一口氣將水晶為她榨的綜合蔬果汁喝掉,猶自氣憤難平。
她從沒想過,為什麼會有這麼小氣的男人?
她是他的女朋友,不是戰場上的敵人,他昨天撻伐她的樣子,就像在殺敵那般的不留情。
他說她貪慕虛榮?
居然說她貪慕虛榮?
這是什麼形容詞?
她一點都無法接受!
「睿也是因為在乎你,才會出言不遜。」水晶連忙勸解。「你千萬不要跟他計較,不要放在心上,他是無心的,真的是無心的。」
她完全可以了解他那大男人主義作祟的情結,他殷相睿殷某人的女朋友,怎麼可以讓別人分享她獨特的美麗呢?
莫天賢冷著俏臉。「這種狹隘的在乎,我消受不起。」
從小到大,家境富裕的她,活得就像匹月兌韁野馬。
案母無法約束她,環境也無法約束她,她總是隨心所欲,做盡一切自己想做的事。
最重要的是,沒人說她不對,也沒有人指責過她。
而今,想不到只是區區拍幾張照片就被殷相睿指著鼻子數落,這種滋味非常不好受,水晶是不會明白的。
憊有,大家都是年輕人,她以為自己跟他是契合的,沒想到他的思想卻像滿清末年的中國老百姓,封閉、無知,以為只有他自己頭上那片天最大!
他再這樣繼續獨裁下去,她快受不了他了!
「小賢……」
水晶在心里嘆了口氣。
她多麼希望能擁有這種「狹隘的在乎」啊!她多麼希望成為那個被睿東管西管的女人。
她一點也不想要女人的志氣,在所愛的人面前,自尊心算什麼?她願意為他做所有的事、放棄所有他不悅的事,只求守在他身邊。
小賢是不會明白的,她不會明白能夠獲得他的愛有多麼幸運……
六月了,春暖花開,而有個人的女朋友,跑了。
「她居然不說一聲就自己跑到埃及去,她怎麼可以這麼做?怎麼可以?」對于那女人的任性,殷相睿已經忍無可忍。
「睿,冷靜點……」
水晶食鋪的屋頂快被他給掀了,這廚房里的噪音再大,也大不過他的怒咆聲。
莫天賢大概就是知道他會有這種反應才先跑為快,不告而別的,先出去玩一圈回來再說。
「你叫我怎麼冷靜?」如此情況還會冷靜就不是男人!
「睿……」水晶努力思索著措詞,不能火上加油,要馬上能令他火氣全消的措詞……
唉,好難,她又不像香茴那麼聰明,一時半刻之間又怎麼想得出來?
以前她就知道他脾氣不好,又拗又臭又冷又傲又倔,沒想到交了女朋友後,他會這麼失控。
只能說,他愛慘了小賢,才會想拿條繩子將她緊緊綁在身邊。
無奈,天性自由慣了的小賢根本不受束縛,他們才會一直硬踫硬,常吵得天翻地覆,不可開交。
「你這小子夠了吧?」看不下去的薛豐明眺出來,菜也不炒了。「你沒事在這里鬼吼鬼叫,有本事就去把亡命天涯的女朋友抓回來啊!」
天底下就只有水晶有那性子被這小子折磨,還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他看了就有氣。
殷相睿狠狠的瞪著他。
「她是去旅行,不是亡命天涯。」薄唇發出的說明,冷得像冰。
這大塊頭跟他有仇嗎?
為什麼每次他看他的眼神,都像他欠他八百萬沒還一樣。
他真的難以理解,他們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就像雲和污泥,薛豐明跟他能有什麼交集來結怨?
斑,跟他結怨,對薛豐明而言還是種恭維哩。
「既然你知道女朋友是去旅行不就得了,跑來跟我們水晶告狀有什麼用?」薛豐明不屑的一抬眉峰。「你是小學生哦?」
殷相睿危險的眯起了眸子。
可惡!
居然說他這種行為是「告狀」?
憊有,什麼「我們水晶」?水晶是「他們」的!他們五家人共同擁有的,這既不姓江也不姓章、伍、嚴、殷的外人來染指些什麼?
「哼!」殷相睿冷哼一聲,欣長俊挺的身軀轉身就走。
不想跟次等人種計較,不同文明的人是無法溝通的,跟他講道理只是降低自己水平而已。
「睿——」水晶心急的想追上去,卻被人拉住了。
她一回頭,看到薛豐明穩如泰山的扣著她的手,讓她動彈不得,她只能眼睜睜看著阿波羅的身影消失。
「豐明大哥,你拉住我干麼?快放手啊!」
睿快氣瘋了,她得去好好安撫他,不然他可能會賭氣不吃飯,到時把胃弄壞了怎麼辦?
「你這個笨丫頭。」
人家都有女朋友了,她還一個勁為他操什麼心啊?
水晶大大一愣。「豐明大哥——」
她是做錯什麼了,為什麼連豐明大哥也要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