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說昨晚下班後,有個男人莫名其妙的跳上妳的摩托車,妳這個阿呆就這樣收留了他一夜,還做宵夜給他吃,替他按摩,跟他睡在同一張床上,早上起來甚至做早餐給他吃,吃完他還沒走,妳就自己來上班了?」
戀人咖啡館的吧台後,小朱將安置的敘述消化完,只感覺到她的頭殼一定燒壞了,不然怎麼會做出這麼離譜的事。隨便和一個陌生男人過夜,這完全不顧自己的生命安全嘛,還是她根本沒把自己當女生看,不怕被性侵害?
安萱點了點頭。「對,就是這樣。」不知道他走了沒?
居然還承認得這麼直接?小朱兩眼發直,盯著她嘖聲搖頭。「安小萱,我沒想到妳那麼開放耶,居然和一個男人同居。」
「什麼同居?」安萱睜大眼楮,差點滑落手中正在清洗的一只咖啡杯。
小朱冷冷的笑。「同吃同睡,以上妳描述的情節不就是和男人同居嗎?」
「不是啦!」她連忙解釋加撇清。「是他死皮賴臉,說什麼都要住下來,還威脅我,我拿他沒辦法才會……」
「不必再解釋了。」她做了個停的手勢。「無論如何,我勸妳最好快點把他趕出去,不要再跟男人同居了,不然有一天,妳遲早會大著肚子來上班。」
安萱有點氣餒。都已經說了不是同居,小朱還這樣誤會她,真是的……「也許他已經走了。」
「妳的語氣是舍不得嗎?」小朱眼珠上下移動,懷疑的打量著她。「莫非你們已經——」
風鈴當當作響,掛著一個聖誕飾品的原木門被推開,打斷了小朱曖昧的臆測,這是今天的第一個客人。
「歡迎光——」安萱公式化的迎賓聲音止住了,她看到一個不該出現在這里的人走了進來。
滕瓔邁著長腿踱進戀人咖啡館,就像已經來過一百回般的熟稔,他筆直朝吧台前走去,從四面八方透進的光線,就像集中在他一個人的身上。
她傻眼的看著他直朝自己走來,因為意外,她的反應像個呆子。「你、你怎麼知道這里?」
他肆無忌憚的看著她。「妳的筆記本里有寫。」他閑適的在吧台前的椅子坐下來。
安萱驚呼一聲。「你偷看我的筆記本?」
她的筆記本里寫了許多見不得人的東西,包括她從羅曼史小說里綜合而來的擇偶條件,還有一些怪怪的減肥美容偏方,比如用保鮮膜包住蘿卜腿啦,如何讓少女時期沒發育好的胸部二度發育啦,真是丟臉死了。
看著她汗顏的臉色,他咧嘴一笑。「只是想找張紙寫東西,不小心看到的,誰叫妳亂丟。」
想到那本筆記里的內容,他還會想笑,她真的很有趣,如果她肯把筆記出版,肯定會大賣。
「我怎麼知道家里會有別人去,亂看人家東西還責怪人家亂丟……」安萱嘀咕著,驀然之間意識到小朱的存在,她心虛的對小朱笑了笑,後者正敏銳的打量著他們。
小朱的手機驀然響起,正好替安萱解了圍。
「什麼?」接起手機之後,小朱臉色一變,匆匆說了幾句就收線。
「怎麼了?」安萱嗅到一股凝重的氣息。
帥氣的臉容倏然寫滿焦慮與擔憂,小朱拿起背包和摩托車鑰匙,行色匆匆的走出吧台,已經無暇顧及她的事了。
「我女乃女乃中風被送進加護病房,我現在要趕去醫院,這里就交給妳了,沒問題吧?如果忙不過來就問問芷婷能不能來代班!」
安萱連忙點頭。「沒問題!妳快點去吧!」
她知道小朱是由女乃女乃一手帶大的,兩人的感情比母女還深。如今女乃女乃中風了,她一定很難過。
她雙手合十替小朱的女乃女乃禱告。老天保佑,讓小朱女乃女乃平安無事,一定要平安無事……
「安小萱,我餓了,妳們這里有什麼東西好吃?」滕瓔徑自拿起Menu,翻到簡餐那一頁。
「你餓了?」安置瞪著他。
雖然是午餐時間,但現在離他吃完三份吐司夾蛋才過了兩個小時,哪有可能這麼快就餓了,他的胃是無底洞不成?
「對,我餓了。」他微微一笑,露出頰上那深深的酒窩,雙手闔上Menu。「就來一份宮保雞丁吧,附餐飲料是熱咖啡。」
「哦!」安萱本能的接受了他的點餐,轉身進小廚房里去忙,才端出餐盤就听到風鈴響起,有客人來了。
平常戀人咖啡館的生意並不是那麼好,有時整個下午也只有小貓兩三只,但周末假日至少也有五成以上的客人,今天恰懊就是周末。
「歡迎光臨!」
她連忙把餐盤往滕瓔面前一放,端起白開水和Menu迎出去。
哇!同時來五個客人耶,有得她忙了,幸好簡餐都是事先準備好的,她只要熱一下再準備附餐飲料、甜點就好了。
般定五個人的餐點後,她趁空打了電話給另一名店員芷婷。
「妳不能來代班啊……待會兒要和男朋友看電影……哦,那就沒辦法了,妳玩得開心點,拜。」
才打完電話,她就看到滕瓔擅自進入吧台內,拿起客人的點餐單,徑自煮起咖啡。
他這樣亂來,小朱會砍她啦!安萱連忙沖過去阻止他。
「你干什——歡迎光臨!」又有另一組客人進來了,這次是兩對情侶。
這下子她沒空管滕瓔了,不久之後,就見滕瓔端著先前那五人的附餐飲料走出去,連甜點他也從冰櫃里取出小蛋糕用碟子盛裝送上,做得有模有樣。
替新客人點完餐後,她被五人之中的一名女客叫住。
「小姐,這附餐咖啡很好喝,可以續杯嗎?」
安萱瞪大了眼。「續、續杯?」
她煮的咖啡,從來沒有客人要求續杯過,還有過人家剩下一大杯的紀錄,而他煮的……
找到他在挑選CD的高挺背影,不一會見,室內流泄著南歐情歌,一改先前她放輕音樂的單調,咖啡館里的氣氛變得極有情謂。
安萱看到他走出吧台,隨手調整了綠色盆栽的方位,竟然神奇得讓同一個地方看起來比較順眼。
他往化妝室的方向走去,順手拿掉門板上裝飾用的假塑膠花,讓化妝室的入口看起來格調變高了,那是過去她一直覺得難看,又不敢拂逆老板拿掉的假花,沒想到他想也不想、問也不問就拿掉了。
整個下午,戀人咖啡館的客人陸陸續續的進來,安萱忙里忙外,卻一再偷偷去看滕瓔的身影,雖然她一再告訴自己,那是為了怕他打破杯子或得罪客人,但是當沒有客人的時候,她仍然一邊洗杯子,一邊在偷看他。
凌晨兩點,安萱剛伸手準備拉下咖啡館的鐵門,鐵門就霍地一聲拉下了,出手的當然是滕瓔。
「謝謝……」她微赧的看著他。經過大半天的相處,她覺得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他是來幫她的,她卻處處提防他,這種心態真是要不得哦。
「好累。」滕瓔伸了伸懶腰,四月的深夜,街頭偶有霓虹閃爍,涼風剛剛好,不冷也不熱。
安置連忙發動小Dior。「那我們快回家吧。」不知不覺中,她已經把一起回家視為理所當然了。
滕瓔上了後座,她按照慣例慢慢的騎,今晚他沒再強迫她飆車了。
經過一棟外牆爬滿九重葛的三層花園歐式別墅,安萱忍不住停下來傾听屋里傳出的琴聲。
「好美……」雖然她也曾感到奇怪,這家人為何都在三更半夜彈琴,不過她自己不也是半夜下班嗎?這麼一想就不奇怪了。
「什麼美?」滕瓔的聲音傳至她耳畔,手臂還順便擱在她肩膀上。「琴聲美還是房子美?」
「都美啊。」安萱陶醉的說︰「要是我能住這麼美的房子,在里面彈琴就好了。」
雖然她連五線譜都看不懂,但留長發坐在鋼琴面前是一副多麼美的畫面啊,這是她一輩子也不可能實現的美夢,因為有惱人自然卷的她,根本就不適合留長發。
滕瓔沒說什麼,只是催促著她,「我累了。」
「哦!懊好!」安置連忙催動油門,這回稍稍加快了速度,維持在時速五十左右回到她的小套房。
自從來台北之後,她就一直住在這間干淨寬敞的小套房,約有十坪大小,有問小浴室,還有間小廚房,房東人好得沒話說,就住在樓下,不但從來不調漲房租,如有修繕問題更是負責到底,讓她感到很窩心。
「我要吃面。」滕瓔一進門就懶洋洋的對她說,他高挺的身軀窩進沙發里,按開電祝遙控器,轉到動物星球頻道。
「好!J安萱連忙去廚房燒水下面,盤算著明天下班要先去二十四小時都有營業的超市買他愛吃的貢丸和咖啡、火腿……
「好了沒有?」催促之聲從前方傳來。
她連忙攪了攬面條,在里面打了幾顆蛋,然後端出去。
看他大口大口的吃,她就打從心里露出微笑,雖然不是什麼山珍海味。可是他吃得津津有味。
「我不餓,全部都給你吃,我先去洗澡。」
其實她也有點餓,但面條不夠多,搞不好他吃都不夠,她盤算著,明天去超市時也要補充面條了……
她拿了睡覺穿的運動衣走進浴室,平常她都是穿睡衣的,可是顧及到現在有個他在,不能穿得太隨便……想到待會又耍和他同床共枕,她的臉就微微燒紅,心跳得飛快。
小朱說她應該快點把他趕走,可是他幫了她一下午和一晚上啊,趕他走好像太沒人情味了,就讓他多留一晚吧,明天再趕他走。
洗完澡,她用浴巾擦干身體,想到這條浴巾昨天曾圍在他身上,她就有種異樣的感覺,覺得他們好像……好像已經很親密了……
驀然,一陣上下劇烈的搖蔽讓她魂飛魄散。
「哇!救命啊!」
她神經質的尖叫,滕瓔在瞬間踹開門板沖進浴室,看到她緊緊揪著浴巾,兩泡眼淚掛在眼角,模樣可憐得像只受虐過度的小動物。
看到他,她哇地一聲大哭,想也不想的撲進他懷里。「救……救命……」她抖個不停。
搖蔽其實不過數秒之間,而且已經漸漸平息了。
他緊緊抱住她顫抖不已的身軀,柔聲安慰,「別怕,只是個小地震。」
「我、我怕,我好怕……」小時候她被地震嚇到過,那晚父母去喝喜酒不在,家里只有她、弟弟和爺爺,從此她就對地震特別敏感,小小震蕩都可以嚇得她花容失色。
「有我在。」
滕瓔緊緊摟住她,溫熱的雙唇情不自禁的吻住她顫抖不停的唇瓣,熱熱的舌尖探進她唇齒之中,輕輕勾纏她溫潤的生女敕唇舌。
地震的威力頓時失色了,安萱承接著他的親吻,她的恐懼消失了,她的淚水止息了,有一股無法言喻的電流通過她的心,她不知不覺的踮起腳尖,閉起眼楮,開啟雙唇,任由他的舌尖在她口中翻攪,直到她不再感覺四周會搖蔽,他結束了這個吻。
如夢般的睜開眼楮,看著滕瓔有型的臉龐近在眼前,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快,想說些什麼,又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驀然之間,一陣余震又讓她失聲尖叫。「救命——」
他失笑的搗住她的嘴,松開手後再度吻住她的唇,這次他邊吻邊抱起她,走出蒸氣彌漫的浴室,大步抱她上床。
安萱像個木頭人般的僵硬,緊張的看著他跟著躺下側睡,雙臂圈住她的身子,最後拉起被子蓋住他們倆。
她的心跳一陣強烈過一陣,完全的手足無措。「不、不要這樣……」
滕瓔的四肢還是在被里緊扣著她的身軀。「我累了,睡吧。」
她輕輕的掙月兌了下。「可是你……你還沒洗澡,鍋碗還沒收拾……」
他沒有回答,瞬間傳來均勻的熟睡聲。
安萱連續眨了幾下眼楮,表情呆愣愣的。
太突然了,這樣好親密,他們到底算什麼關系,她也迷迷糊糊的,只是想再收留他一晚而已啊,怎麼會變成這樣?
這一晚,安置在緊張中繃緊了神經,但睡意漸漸襲來,終于也跌入夢鄉,還不知不覺,偎向了他。
滕瓔睜開眼楮微微一笑。抱著她睡的感覺真好,希望這種無傷大雅的地震多來幾次,男人都喜歡當救美的英雄,他也不例外。
這一天跟過去沒什麼不同,安萱在手機鬧鐘的鈴響中醒來,對于滕瓔的存在,她已經微妙的習慣了。
她想起昨晚自己被地震嚇得半死,如果不是有他在,她可能走不出浴室。事實上這種事在過去已經發生過了,最後她哭得累了就直接睡在浴室冰涼的地磚上。
幸好昨天有他,這種安全感是別人不曾給她的。有次她老弟來台北玩,那晚也是發生地震,震度比昨晚強烈多了,然而她老弟卻只顧睡他自己的,根本不理她的死活。
昨晚他的表現令她感到格外溫馨,她忍不住泵想,如果以後都有他陪伴多好,這樣若再遇到突發狀況,她就不會怕了。
她輕輕撥開滕瓔過長的劉海,看到他深邃的輪廊。
如果他跟夢里的滕瓔一樣,是個令人稱羨的大總裁就好了。
不過,雖然他不是總裁,卻會在她忙的時候,主動幫她的忙,還會在地震來時保護她,這樣就夠了吧?
想到這里,她忍不住又輕輕向他偎近了下,這才心滿意足的起床。他睡得好熟哪,連動都沒動一下。
原來自己也會有這麼幸福的一天,可欣當初度過蜜月後打電話給她,所描述的心情就像她現在這樣吧?有人呵護,有人摟著睡,就算天氣再冷也不怕,因為有兩個人的體溫啊……
她做了自己和滕瓔的早餐,帶著滿足的微笑,精神抖擻的出門了。
小Dior載著她經過一間平價服飾店時,她忍不住停了下來。
他都沒有換洗衣物,總不能一直穿同一套衣服吧,是該幫他買幾件衣服。
「小姐,你們有沒有賣男生的衣服?」她環顧一樓,盡是女裝和童裝。
「男裝在樓上。」
安萱上了二樓,說也奇怪,雖然是男裝區,但在挑衣服的卻都是女生,她面露幸福的微笑。想不到她也有今天,幫男朋友買衣服……
男朋友——
不知道滕瓔承不承認她是女朋友?
平常除了租小說就沒什麼娛樂,超級節省的她,今天卻大手筆替滕瓔添了一套運動服、一件休閑褲和兩件T恤,最後還鼓起勇氣買了數件男性內褲給他替換。
雖然荷包大失血,但走出服飾店,她整個人卻是輕飄飄的。原來心里有了個人的感覺是如此美妙,好像隨時隨地都很充實。
「昨天沒什麼事吧?」小朱一來店里就關心昨天的業績,但她看起來很疲累,大概是在醫院忙了整夜的關系。
「沒什麼,滕瓔他有幫我。」笑咪咪的擦著桌子,安萱忍不住想向她炫耀滕瓔的手藝。「很多客人都喜歡喝他煮的咖啡哦……」
「我有沒有听錯?」小朱俐落的長眉一挑,不可置信的問︰「妳讓那個來路不明的家伙留在這里幫忙?」
她心虛的看著兩眼發直、顯然不悅的店長。「也、也不是我叫他幫忙的啦,芷婷沒法來代班啊,所以我就……」
「妳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好。」小朱打斷她的解釋。「像這種奇怪的人,妳最好快點跟他撇清關系,不然就問清楚他的來歷,不要因為羅曼史看多了就腦筋不正常,以為小說里的情節真會出現在現實生活里,到時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安萱喪氣的垂著頭沒說話。
小朱真了解她,知道她常在幻想小說的浪漫情節會出現在她的生活里,雖然她和滕瓔的邂逅不是很浪漫,但至少很特別啊,有幾個人會莫名其妙的跳上別人的摩托車?又有幾個人會任由別人跳上摩托車的?雖然他看起來身無分文又在她家白吃白住,但她卻一點也不覺得他討厭。
她好想告訴小朱,她已經改變想法了,就算他不是總裁也無所謂,喜歡才最重要,就算真被她邂逅到一位總裁,卻長得像神豬,一點也沒辦法讓她有心動的感覺也沒用啊。
想到這里,安萱那被小朱數落到有點沮喪的心情又在瞬間恢復了,風鈴輕快的叮叮作響。
「歡迎光臨!」她笑逐顏開的迎接今天的第一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