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嚴菲是個什麼樣的人?
有人會說,她是個很聰明的女人,也很有手段,不然不會以一個私生女的身分,搞倒一票手足,成為她父親欽點的繼承人,接下羨煞眾人的豪門企業。
也有人說,她是個笨女人,連身邊的男人變心了都不知道,男人跟對手聯手了也不知道,傻傻跳進去人家挖的大坑,差點把身家性命都給賠上了。
更正,命是真的賠上了。
要不是連夜危機處理,及時止血,說不定她也不會心肌梗塞猝死。
總之,她就是死了。
嚴菲——鬼魂形態的——面無表情地看著人們無視自己走來走去,偶爾一兩個人還會穿過她的身體。
果然死了就是沒感覺。她想。
而且事實證明,死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太陽還是照常升起,地球也還是正常運轉。
就連她那些等著接收財產的塑料家人也沒一個是哭喪著臉的,沒在葬禮上笑出來就已經是萬幸了。
全程圍觀自己的葬禮的她毫不在意,反正等律師宣讀遺囑的時候,他們就開心不起來了,因為他們絕對分不到半毛錢。
她想的沒錯,律師來的這天,在嚴家大宅被一票活人詛咒了大半天的嚴菲掏掏耳朵,木著臉飄得遠遠的,然後找到了自己獨居的公寓。
她來是想圖個清靜,怎料屋里有個人在制造噪音。
她比生前還要冷漠的目光先是循聲而去,隨後靈魂也跟上。
原來是她的貼身秘書田蜜蜜。
也對,這個公寓堪稱她的秘密基地,別說那竿子親戚,就連跟她交往多年的男人也進不來。
田蜜蜜除外,工作關系是其次,主要還是因為她信得過。
田蜜蜜這人也許資歷不是最漂亮的,能力也不是最好的,但貴在忠誠。從她死後到現在,沒人可以踏進來這間公寓半步這一點就足以證明她沒有看走眼。
「老板,不是我要說……你挑男人的眼光真爛!」田蜜蜜拿起床頭櫃上的相框就罵了這麼一句。
老板死了,你膽子立刻就肥了?
嚴菲瞪著她,但她當然沒看到還繼續碎念。
「就不知道這渣男有什麼好?早跟你暗示過他有鬼,偏不信!」
色令智昏唄!不過現在看起來好像也還好嘛!
她湊過去看她跟男人的合照,搖搖頭。
當初會跟他在一起是因為耐不住寂寞,深愛談不上,但喜歡確實是有的。
他英俊又多金,也是成功企業家,雖然不及嚴家,但也是國內排得上號的豪門了。追求她的時候說是不圖她的錢,只圖她的人,她便信了,還難得地感受到一絲甜蜜。
除了長得好,他那張嘴也是功不可沒,哄得她起不了一絲疑心。
幾年下來,她一直以為他們感情穩定,卻不曉得他已經悄悄移情別戀,還因為怕她報復,聯手她的對手想要讓她一蹶不振,果然無情的人最狠心……
算了,變心的男人沒什麼好說的,就是渣。
渣男就該有最壞的下場,相信她用命換來的證據能讓他們那票龜孫蹲穿牢房。
嫌棄地抿著嘴,她撇開視線,不想再多看一眼。
「我可是戀愛達人耶!怎麼可以不相信我?結果你看看現在……嗚……」田蜜蜜的眼淚掉了豆大兩顆。
嚴菲忽然體認到靈魂拷問的真義,又內疚又好笑,就算她是個鬼魂也難受極了。
是是是,你說的都對。都怪我!不過你個連初戀都沒有的黃毛丫頭,算哪門子戀愛達人?
她戳戳田蜜蜜的腦袋瓜,後者自然是無感,兀自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別哭啦!丑死了!
她罵道,冷淡的眸子不可思議地泛起淡淡水色。
她眨了眨,習慣性地轉過身掩飾情緒。
都忘了現在想給人看也沒人看得到了……
嘆氣,無奈的目光流轉到床頭櫃的另一邊上,那上頭擺著一本小說。
小說還是田蜜蜜強塞給她的,說很好看。
看過上百本小說就是戀愛達人了?嗤!
她好笑地睨了田蜜蜜一眼,然後看著她把那本小說拿起來翻看。
「老板肯定嫌這幼稚沒看吧?這可是我的珍藏耶!」田蜜蜜嘟著嘴抱怨。
你錯了,我有看。
床邊的嚴菲雙手環胸反駁道。
一開始她確實是沒打算看的,但有一天失眠閑著慌就拿起來翻了幾頁。
故事講述平凡的女主角趙敏兒如何把高大上的男主角崔少俊迷得團團轉,兩人之間的程咬金是佔據男主角心房多年的白月光,白月光為了搶回男主角不擇手段,最後眾叛親離家破人亡,男女主角終于迎來幸福快樂的結局。
劇情挺老套,沒想到她看得還挺入迷,不知不覺就把整本書看完了。
她一目十行過目不忘,不但記得所有角色跟劇情,還記得這個白月光跟她同名同姓,就叫嚴菲。
小說里的白月光叫著好听,但通常就是個炮灰角色,不是早早死了,就是黑化成為主角們相親相愛的絆腳石。
嚴菲屬于後者,而且還是不死得難看難消讀者心頭之恨的那種。
幸好不是我。她毫無負擔地想道。
「都說名字一樣容易穿書,老板該不會也穿書去當炮灰了吧?」田蜜蜜哭花的臉上有著庸人自擾的憂愁。
「崔少俊又帥又多金,不正是老板的菜嗎?她去了肯定跟趙敏兒那個真命天女搶起來了!」
並不會。
嚴菲挑著眉鄭重否認。
從她被那個人背叛之後,她就知道長得好看沒有用,有再多錢也沒有用。
沒有忠誠,都是屁。
比起崔少俊,她倒是對另一個角色更有好感,那是一個猶如忠犬般的存在。
韓如霄。
書里的嚴菲不只是崔少俊的白月光,也是韓如霄的。
他同樣是因為年少時的回憶而將嚴菲珍藏在心上,只是不同的是,這個作者筆下木訥又陰沉的男人將多年的愛慕轉化成一種幾近盲目的守護,並且成為了一種執念。只要是嚴菲說的,他都沒有二話,她想要的他都使命必達,哪怕是要他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人跟其他男人在一起。
夠瞎,這才是我要的。
她要一個永遠不會變心的人。
這樣一想,她就覺得要是她穿進書里當嚴菲,有個韓如霄這樣的忠犬隨侍在側,似乎也不是太壞嘛?至少不用提防被人賣了……
嗯?那是……
嚴菲盯著在田蜜蜜手中攤開的書頁,只覺得上面的字好像一個個地活了起來,先是在紙面上游移飄浮,然後漸漸形成一個圈,一個圈外又是一個圈。字還在動,像牽著手跳舞一樣,越跳越快,越跳越快。
她幾乎要把那頁紙盯出一個洞來……不,還真出現一個洞了。
嚴菲盯著剛剛成形的漩渦出神,正想著要不要靠近一些,田蜜蜜卻打算合上書了。
合上了也沒關系,反正她就算當了鬼也沒什麼太大的好奇心。不過……
她怎麼也跟著一起被關進書里了?
☆☆☆
「嘶!」
一回神,嚴菲就疼得倒抽口氣。
她猛地睜開雙眼,入眼的便是一片白色天花板。
「嗯……」
她愣了幾秒才意識到這一聲意味不明的申吟是出自自己的嘴巴。
听覺恢復之後,其他的感覺也慢慢回來了。
首當其沖的就屬渾身上下說不清道不明的那股癢意,又熱又麻,從她的腳趾頭一路竄上她的腦袋瓜,把她好不容易清醒的理智又弄得混混沌沌的,不過有一點她是清楚的。
她這是借尸還魂了?
不必問,身上那股沉甸甸的重量就告訴她她想的沒錯。
還有某處傳來的感覺……
她不但活了過來,還正在跟一個男人上演妖精打架。
是她打開第二人生的方式不對?
也不知道現在這場面是情投意合還是霸王硬上弓?
「唔嗯……」
伏在她身上許久的男人忽然有了動作,激出她一聲悶哼。
這種又痛又酥爽的感覺不太對勁啊?
「不要動……」
她軟綿綿地制止,沒想到精蟲沖腦的男人還真的停下來了。
現在他虛伏在她的正上方,正好讓她看清楚他的臉。
幸好不難看。
不但不難看,還很順眼,正是她喜歡的類型。
脖子以下不用看了,這張臉不配個九頭身八塊肌都沒天理。
胡思亂想一陣後,嚴菲都有點佩服自己,都這時候了還能想這些有的沒的,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反正她也回不去了,與其驚惶失措,還不如先搞清楚這個新身分的處境。
「你是誰呀?」她的手軟綿綿地捧著男人的臉,眼神迷蒙。
倒不是她想誘惑他還是什麼的,而是她現在渾身無力,而且燥熱得不得了,只有觸踫他的地方稍稍舒服一些。
「韓如霄。」男人形狀好看的嘴唇動了動,額頭上的青筋都暴出一條了。
他看似忍得很痛苦,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她一樣……不過他剛剛說什麼?
「韓如霄。我是韓如霄。」男人重復道,一雙眸子微微發亮,緊緊勾著她因驚訝而睜大的眼楮。
他說他叫韓如霄?
「你是韓如霄?」她傻了。
她驚愕的表情像是刺傷了他,他的臉色連同眸光都暗了下來,卻仍乖巧地朝她點頭。
「這里是不是還有崔少俊?」她試探道。
果然,他又一次點頭,神色更加黯然,而且還試圖從她身體里退出去。
「嘶!就叫你先別動了。」她抽了口冷氣,忍不住瞪他。
不過身體沒力,威嚇力肯定大減,也不知道這記白眼落到他眼底成了什麼樣子,她只知道身子的某處被撐得更加難受了。
真是……
她有些羞惱,卻是不敢再瞪了,就怕這個韓如霄獸性大發崩人設。
不過事實證明她想得太多,接下來他果真一動也不動,傻愣愣地撐在她上方等待她的下一步指令。
果然是他,只有韓如霄會在這種時候配合喊卡。嚴菲在腦海里肯定道,隨即就想嘆氣。
田蜜蜜那張烏鴉嘴,真被她給說中了。她居然穿到一本小說里了,而且還是個必死無疑的炮灰角色。
算了,那都是之後的事,現在的重點是——他們怎麼會「這樣」?
嚴菲努力回想劇情,很快地她想起來了。
白月光嚴菲黑化之後,什麼下三濫的招數都使得出來。其中一個便是借由在自家辦趴的機會對崔少俊下藥。
為求逼真,她連自己也一起藥倒了。不過陰錯陽差,崔少俊沒喝了那杯摻了違禁藥品的酒,只有嚴菲自己喝了。
只是崔少俊也跑不了,忠犬韓如霄發現他沒中計之後神不知鬼不覺給他喝了摻了安眠藥的水,然後把人擱在客房,先到嚴菲的臥室跟她商量接下來該怎麼做,哪知道一進房就被嚴菲給撲倒了。
嚴菲喝了藥後就變了一個人,也不管對象是誰就求著對方滿足她。
韓如霄再怎麼木訥也是個男人,眼前的又是他迷戀多年的心上人,哪里禁得起誘惑?于是兩人關起門來一陣翻雲覆雨……
……
第二章
第四次了,這已經是第四次她對他笑了。
自從他們重逢之後,她從來沒有對他笑過。
即使是這樣,他也戒不掉如罌粟般的她,因為她在他心里住得太久了。
回想兩人初識的那時候,他是剛被領回韓家的私生子,別說別人怎麼看他的,就連他自己都不怎麼看得起自己。
可是他無處去了,只剩生父可以依靠,所以只得厚著臉皮留下來。
韓家待他卻不錯,借著替他舉辦生日宴會的名目正式對外界認回他這個子孫,也就是在那場宴會上,他第一次遇到了嚴菲。
當時他只覺得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美麗奪目的女孩,而且這女孩還願意挽著他的手,強行將他拉進去那些富家子弟的小圈圈里。
她是他晦澀人生里的唯一一道光,他只想緊抓不放。
然而他終究不得不因為她舉家移民而放棄,這讓他意志消沉,與韓家與周邊越發格格不入,但他不在乎,他靠著想她度過每一天。
終于,他等到了她的歸來。
盡管她是為了另一個人回來的,也阻止不了他接近她的渴望。看她為那人傷心難過,他也一樣難受,所以他處處幫著她,就算她現在連一個笑容都吝嗇施舍給他。
他無所謂,他只要她幸福快樂就好,他的感覺並不重要。
至少在今天以前,他是這麼認為的。
就連他剛剛第一次佔有她的時候,也是順應她的要求,看著連人也認不出的她,他只想著讓她別那麼痛苦。
抱了心愛的女人,他卻一點也不快樂,也後悔極了,只顧著擔心等她清醒後肯定再也不想見他了。
可是事情發展卻跟他想的不一樣。
她清楚知道他是誰,而且還要他繼續。
也許是看著她對自己綻放難得的笑顏,勾起他曾經年少的狂熱,他向來過人的自制力才會在此時此刻完全發揮不了作用。
現在看著她對自己勾勾手,媚眼如絲,他立刻激動得好像青春期的毛頭小子。
嘖嘖,他都快憋爆了吧?怎麼還愣著啊?真的有夠呆的!
在心里直搖頭,………………………………將毫無防備的男人壓倒在身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