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城來到津州陳縣,顧安宣並未在縣城安家,而是落戶在離縣城最近的杏花村,主要還是擔心暴露女兒的真實身分。
陳縣離京不過一兩日車程,縣城有很多鋪子是京城的分店,難保這些鋪子的管事沒見過女兒,所以他只在縣城買了一進的小院子,方便有時不得不在縣城過夜有個落腳處。
原本看完花燈顧安宣直接帶著兒女在縣城的院子過夜,可是遇到突發狀況,他不敢將女兒留在縣城,而是讓小廝顧勇駕著驟車載他們回杏花村的院子。
杏花村的院子比縣城的院子還大,蓋的是青磚瓦房,不過同為一進院子,在杏花村的幾家富戶當中倒也不顯眼。
正房三間,中間是堂屋,東側是顧安宣夫婦的臥房,而西側是顧明豫的臥房,至于顧明瓔住在東廂房,四間佔了三間,其中兩間是工作室——一間制香一間制藥,不過這都不是她的最愛,她其實更喜歡研究刁鑽古怪的毒,但無論哪一種都要感謝她上一世的祖父,中醫的博大精深都教他研究透澈了,就算她沒能學到一半,有個三成就足夠她在這一世混得不錯了。
天還未亮顧安宣就翻身而起,簡單洗漱便出了院子,身為妻子的葉翎玉見狀趕緊跟著追出來。
「你怎麼了?昨夜翻來覆去,有什麼事嗎?」
顧安宣帶著妻子走到河邊,此時四下無人,終于道來,「我看到楚四爺。」
葉翎玉愣了下,終于反應過來,連忙用手捂住嘴巴,以免自個兒驚呼出聲,楚四爺不就是女兒,不對,顧寧的夫君嗎?
「希望我看錯了。」這個晚上顧安宣一次又一次告訴自己這句話,可是他很清楚錯不了。
楚四爺矜貴清冷,再經過西北戰場三年的打磨,如今更是散發著剛烈的血性,這是一個努力藏身人群中也能教人一眼就注意到他,有他在的地方四周黯淡無光,怎麼可能看錯?
「看見了就看見了,難道欺騙自個兒看錯了就真的是看錯了嗎?」葉翎玉不贊成逃避,如今應該是想方設法弄清楚楚四爺為何出現在此,是單純路過?還是為他們而來?後者的可能性不大,畢竟他們從來沒有交集,怎麼可能上這兒找他們?可是單純路過這也太巧了,確實教人不安。
顧安宣當然明白,也深知妻子的想法,可是此刻他只有一個念頭,「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見面。」
「這是當然,楚家有人不想讓她活命,她回去不是死路一條嗎?」
「她當然不會回楚家,她是顧明瓔,不是顧寧,她跟楚家一點關系也沒有。」顧安宣一臉嚴厲的強調。
「沒錯,她是顧明瓔,她是我們的女兒,就算他們不小心見面了也是沒有關系的兩個人。」葉翎玉緩了口氣,輕拍夫君的肩膀,「放輕松點,你別嚇自個兒,心神不寧,小心教女兒察覺。」
頓了一下,顧安宣很堅定的搖搖頭,「絕對不會讓他們兩人見面。」
「他們想見面也不容易,若不是去醫館送藥材,瓔姐兒很少進城。」
「可是,我們不清楚楚四爺來陳縣究竟為了什麼事,他準備在陳縣待多久?他會一直待在縣城嗎?他會不會來我們杏花村?」顧安宣覺得只要楚四爺在陳縣,他們兩人就有可能遇上。
「楚四爺應該住在客棧……」
顧安宣立馬打斷道︰「我們不能主動打听。」
略微一想葉翎玉就明白了,「對,我們不能主動送上門。」
顧安宣想了想道︰「雖然後日我就出發去府城,有幾日不在縣城,可是只要我待在仁心堂就不可能躲著不見人,難保不會遇上,萬一他認出我,上門拜訪,櫻姐兒又正好去送藥材,我們還能阻止他們見面嗎?如今只能將瓔姐兒拘在村子,最好連院子都別出去。」
「那丫頭幾乎日日都要上山一趟,怎麼可能不出院子?」
「你就說最近陳縣不太安全,她一個姑娘家還是當心一點。」
「我知道了,我會盡可能拘著她,沒事別出院子。」
可惜,期待與現實總是存在落差,顧明瓔當然不可能乖乖待在自家院子,況且連個理由都不給,她怎麼可能接受這種莫名其妙的要求。
「娘,我已經好多日沒有上山采草藥,今日無論如何都要上山。」因為忙著制作安眠香,她好多日沒有上山遛達了。
「如今還冷得很,山上沒什麼東西。」
「山上一年四季都有東西。」顧明瓔抬頭望天一眼,今年天氣暖和,今日更是暖陽高照,一點都不冷好嗎。
「娘怎麼不知道冬日山上能找到東西?」
「……冬日已過,如今春臨大地了。」
「娘看山上還冷得很。」頓了一下,葉翎玉退一步道︰「好吧,就是真能采到什麼草藥也不值得你上山一趟,小心身子吃不消。」
顧明瓔突然神情一肅,「娘,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昨夜爹急匆匆的將他們從縣城帶回來,她就覺得不對勁,爹就是有事也不會急在一時半刻,而且回到杏花村爹就去了一趟村長家,感覺好像是證明他真的有事,不是故意阻止他們賞花燈猜燈謎,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痕跡太過明顯了。
「什麼、什麼出了什麼事?」葉翎玉的眼神閃了一下。
顧明瓔微微挑起眉,「若不是出了什麼事,娘為何不準我出門?」
「娘不是不準你出門,只是最近有盜賊躲在陳縣,不太安全,你一個姑娘家還是別出去,尤其山上,往往是盜賊藏匿的地方。」
「我怎麼沒听說盜賊的事?」
「這種事大聲嚷嚷豈不是要鬧得人心惶惶,若不是與縣衙有關系,外人絕對不可能知道。」
顧明瓔其實不太認同,真的有盜賊,不怕人心惶惶,就怕百姓毫無警覺,不過沒必要在這上頭糾纏不清,倒是有一點她可以理直氣壯。「娘,我身上有各種防身藥,我能保護自己。」
「你別以為自個兒有防身藥就什麼都不怕。」
這不是很正常嗎?她有防身藥,就是毒蛇猛獸都怕她好嗎?顧明瓔忍不住焦躁的抓頭,「娘,我手上已經沒有多少藥材可用了,我一定要上山一趟,一兩個時辰就好了,而且我答應陳思娘,今日要帶她上山。」
「瓔姐兒,瓔姐兒。」陳思娘真是掐準了時間出現。
「娘,听見了沒,陳思娘在喚我了。」顧明瓔哀求的雙手合十。
「瓔姐兒,瓔姐兒。」陳思娘的呼喚聲更響亮了。
遲疑了一下,葉翎玉終于點頭了,「快去快回。」
顧明瓔歡快的跳了起來,比了一個YA,越過葉翎玉像炮彈沖了出去。
「不是約好今日上山采藥嗎?我都等半個時辰了,你怎麼還在這兒磨蹭?」
「對不起,起晚了。」
「你昨日是不是去城里看花燈?」
葉翎玉看著兩人手挽著手嘰哩呱啦說個不停,漸行漸遠,心想,又沒有離開杏花村,應該沒有關系吧!
☆☆☆
心想明日一早就要去府城,顧安宣擔心見到楚晉雲的忐忑漸漸放下來,楚晉雲有官職在身,無論什麼原因來到陳縣也不可能在這兒待太久,說不定等他從府城回來楚晉雲就離開了。
可是沒想到,他的心剛剛放下,楚晉雲就上醫館拜訪,嚇得他臉色都變了。
「前日元宵瞧見顧大夫,因此特地前來拜訪,不知顧大夫可還記得晚輩?」今日楚晉雲一身白衣,態度謙沖有禮,顯得溫文儒雅,完全月兌去武人的殺伐之氣。
原本他無意上門打擾,對于妻子的死他一直心懷愧疚,他不知道如何面對岳家的人,若不是皇上命他尋安眠香,他甚至不想出現在岳家人面前,更別說岳父的族兄。
他們都清楚岳父死得有多冤枉,出事的時候楚家自始至終沒有站出來維護岳父,他真的羞于站在姓顧的面前,可是見到了不上門拜訪總覺得失禮,而且關成岳說對一件事,顧大夫是陳縣最大醫館的坐堂大夫,接觸的達官貴人不少,不可能不知道安眠香,說不定能提供協助。
顧安宣平穩了一下心情,笑道︰「楚四爺名滿京城,有幸見上一面就能牢記在心,只是很意外,楚四爺為何會出現在此?」
「晚輩此次出京是為了尋安眠香。」
顧安宣心下一凜,「陳縣的制香鋪子無論規模還是品質都比不上京城,楚四爺怎麼跑來這兒尋安眠香?」
「晚輩原本是要去榆縣,路過陳縣遇到雷雨,便在此停留幾日。」
「榆縣……楚四爺想找顧太醫的家人?」顧安宣感覺手心在冒汗。
顧氏一族以醫術傳家,可聞名的卻是藥香方面的鑽研,可惜一代一代傳承下來,漸漸有了失傳的趨勢,直到顧太醫才再次發揚光大,但真正擁有這方面天分的是顧寧。
「是,顧大夫知道岳父擅長制香嗎?」
頓了一下,顧安宣避重就輕的道︰「我知道顧氏一族的老祖宗擅長制香,可惜後輩沒什麼能人,漸漸不再有人知道顧氏一族擅長制香,至于族弟顧太醫,他在習醫上很有天分,這一點想必太醫院的太醫都認可,而他在制香方面投注多少心思我倒是沒有了解。」
「顧大夫也懂制香嗎?」
「我勤勤勉勉方能在醫術方面有所成就,實在沒有多余精力鑽研制香。」
「顧大夫可知道陳縣何人懂得制香?」
「楚四爺應該問制香鋪子,制香鋪子比我這個對制香一知半解的人更清楚。」
「晚輩尋的是安眠香,一般制香鋪子無法制作這樣的藥香。」
「就我所知安眠香並不稀奇,許多達官貴人的後院都用得上,一般制香鋪子不難尋見,有些是祖先傳承下來的方子,有些是尋醫者配制的方子,只是效用如何不一定,即便他們沒有方子,賣不了安眠香,也知道上哪兒尋上等的安眠香。」
楚晉雲明白的點點頭,「晚輩會再一一詢問。」
「可惜我明日要去府城,否則我倒是可以陪楚四爺上制香鋪子詢問。」
「不敢勞煩顧大夫,過兩日晚輩也要離開了。」
聞言,顧安宣差一點沒忍住唇角上揚,不過明顯松了一口氣,「楚四爺這麼快就要離開了?」
「晚輩有差事在身,不宜久留。」
「那就預祝楚四爺早早尋到安眠香。」
「承顧大夫吉言。」楚晉雲隨即告辭離開。
走出醫館,楚晉雲停下腳,回頭看了一眼,低聲對著身後的趙虎道︰「顧大夫好像盼著我趕緊離開。」
略一遲疑,趙虎直言無諱的道︰「因為顧太醫的事,顧氏一族應該很不歡迎國公府的人。」
楚晉雲愣了下,不由得苦笑,「你說得沒錯,國公府在這件事情上頭落人話柄,身為國公府的人,我不可能置身事外。」
「當時四爺在西北,幾度面臨生死,哪里管得了京城的事?」
關于岳父的事,他真的是遠水救不了近火,他只是不齒國公府冷眼旁觀,倒不覺得自個兒有錯,這是完全不同于妻子的事,當時他若細心一點,修書一封請求娘安排人守在妻子身邊,說不定妻子就不會翻車落崖。
趙虎從小跟在楚晉雲身邊,很清楚主子內心的自責,連忙轉移話題,「四爺,要不要讓吳嘯再次上那些制香鋪子仔細打探?顧大夫倒是說對一件事,制香鋪子即使不賣安眠香也不會不知道,只是我們不問仔細,人家不願意多說。」
楚晉雲想了想道︰「還是我親自過去瞧瞧好了,我的身分比起吳嘯更能教他們知無不言。」
再一次仔細詢問陳縣的制香鋪子,楚晉雲依舊只能尋到從京城來的安眠香,未有進一步收獲,對這些鋪子來說,最好的安眠香都在京城,他們能取得京城的貨色就算是很厲害了,至此,他不得不收拾東西準備轉往榆縣。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趙虎安排回京調查的人回來了,帶來了一份名單。
「顧太醫的親朋好友幾乎都離開京城了,屬下的這份名單是從幾個與顧太醫有往來的太醫口中得到的。」
王漢的這趟任務說起來不太順利,明明過去三年了,可是顧太醫當初的左鄰右舍還是紛紛撇清關系,一句沒什麼往來,他還能如何?正苦惱時遇見一位太醫,便想到與顧太醫交好的太醫們,他們不同于那些親朋好友,說離開就可以離開,太醫致仕回鄉通常只有兩種情況——上了年紀、獲罪。
楚晉雲仔細看了一遍名單,微皺著眉,「幾乎都是榆縣顧氏一族的人。」
「是,根據那些太醫所言,顧太醫很照顧族人,只要誠心尋上門請求指點,他都不會拒絕,有些族人還會順道帶上姻親,親人連著親人,顧太醫又不是個愛計較的人,也會一視同仁。」
楚晉雲明白了,「顧氏一族的娶嫁都不會太遠了,也難怪名單上的人即便不在榆縣就在附近。」
「這倒是有個好處,我們不需要跑太遠。」關成岳莫名的感到松了口氣。
雖然奉旨出京,他們的目標很明確,首先是顧太醫的家人,接著是顧太醫正式認下的徒弟,可是楚四這個人太較真了,就是歇腳喝碗茶他也會東問問西問問,怪不得京城到榆縣不過一兩日車程他們走了三四日還沒到,如今甚至在陳縣停下來,他都快忘了他們要去哪兒了。
「榆縣離這兒不遠,快馬一個時辰就到了。」
頓了一下,關成岳一臉驚恐的瞪大眼楮,「這什麼意思?」
「我在這兒住得還習慣,不如就住在這兒,你覺得如何?」
「不會吧!」關成岳急得跳腳,「每日從陳縣來回這些地方,這樣很累人!」
楚晉雲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這點小事就嫌累人,你能干什麼大事?」
「我、我只是覺得沒必要如此折騰。」他們直接住在榆縣,再仔仔細細一一查探,這樣不是更省事嗎?
「你既然是跟出來磨練的,多一點折騰不是更好嗎?」
關成岳張著嘴巴,可是明明沒有道理卻反駁不了。
「我想留在這里,自然有我的道理。」
「什麼道理?」
「我有個問題需要解開來。」
「什麼問題?」
「等我解開來你就知道了。」他自個兒也說不清楚,為何對顧大夫的態度耿耿于懷?
因為岳父的事,顧大夫不想跟他扯上關系,這是可以理解的事,可是,為何他就是放不下?
若是尋常人,得知他的身分,就算不巴結他也會與他交好,顧大夫卻好像恨不得離他越遠越好,這不是很反常嗎?
關成岳一臉傻了,「你能不能別說一半?說清楚一點不行嗎?」
「我自個兒都不太清楚,如何說清楚?」
關成岳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這是什麼情況?
楚晉雲見了不由得笑了,「你只要知道我是領了差事,如今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比完成差事更為重要,我不可能為了私事誤了正事。」
略微一頓,關成岳一臉的狐疑,「你是說,我們留在這兒跟你的差事有關?」
楚晉雲點了點頭,顧大夫說自個兒沒有鑽研安眠香,但又說安眠香不稀奇,一般制香鋪子就尋得著,他們甚至可以尋到上等貨源,總之,顧大夫的反應給他一種很違和的感覺,真不懂就應該什麼都不知道,可見得不是不懂,而是在他面前必須隱藏,這是為何?
好吧,好友確實不是那種為了私事誤了正事的人,可是,前一刻都打包好了準備走人,下一刻突然就不走了,真的很奇怪。
「你放心,我不會誤了正事。」
「是是是,你也不敢誤了正事,我瞎操心什麼呢。」關成岳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是啊,你瞎操心什麼呢。」
關成岳索性閉上嘴巴,由著楚晉雲折騰好了,皇上只教他出來磨練,可沒教他管差事成或不成,說白了,有功勞他可以分一份,搞砸了與他無關,對于差事楚晉雲肯定比他還上心。
楚晉雲也不再廢話,將手上的名單做了一次整合,直接安排接下來的行程,明早出發去榆縣拜訪哪幾家,預計三日完成,再來是河塘縣,最後是臨河縣。
☆☆☆
「顧明豫,放開,再不放開我生氣了,听見了沒?」
「姊姊,我很厲害的,我也可以駕牛車。」
「你一個五歲的小屁孩,別鬧了!」
「我不是小屁孩,我可聰明了。」
「你是小屁孩跟你聰明與否一點關系也沒有,放開!」
顧明瓔惱了,直接動手想扒開捂著眼楮的小胖手,可是小胖手捂得更緊了。
「你再不放開,以後出門不帶你,有好吃的沒你的份!」
「啊……」顧明豫顯然看到什麼,失聲驚叫,連帶著雙手也松開來。
「怎麼了怎麼了?」這會兒顧明瓔沒心思管教顧明豫,趕緊看看發生什麼事,原來是牛走偏了,拉著車向著溝渠而去。
「回來。」顧明瓔扯了下韁繩想制止牛只前進,可是它好像在鬧脾氣似的,不管不顧的繼續邁著偏斜的腳步,而且還加快腳步,這下子顧明瓔更急了,「阿牛,停下來。」
阿牛跟顧明瓔拗上了,繼續前進,顧明瓔只能更用力拉扯韁繩,不過還是沒有阻止他們逼近溝渠的困境。
正當她心想要不要棄了牛車時,有馬蹄聲響起,沒等她查探究竟,一條套繩凌空而來圈住牛頭,終于在最後一刻將牛只的腳步攔住。
雖然沒事了,顧明瓔還是趕緊拉著顧明豫跳下牛車,緩了一口氣,轉身迎向已經翻身下馬的幾人。
「顧寧?」
還沒正面相視就迎來一個陌生的呼喚,顧明瓔頓時滿頭黑線,這什麼情況?
「顧寧。」
這次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可是聲音又透著一股不確定。
顧明瓔看著快步而來的楚晉雲,來到嘴邊的感謝轉了一百八十度,語氣帶著絲絲不悅,「公子,民女確實姓顧,但並非你口中所言之人。」
其實她是想說,不要隨便改人家的名字,這樣很沒禮貌。
楚晉雲一時怔住了,雖說兩人相處的時日只有短短一個月,可終究是他要攜手一輩子的人,他還是用心的去認識、了解,眼前這人明明就是顧寧,怎麼不是呢?
「我見公子年紀輕輕,怎麼目力如此不佳呢?」
頓了一下,楚晉雲行禮道︰「抱歉,在下失禮了。」
「算了,以後還是仔細一點,莫再看錯了。」沒有人喜歡被當成另外一個人,尤其女孩子,就是其貌不揚也想當獨一無二的那一個,這會兒竟然得知有個人跟她長得很相似,她滿吃驚的。
「姑娘姓顧?」
顧明瓔隨意的點點頭,突然覺得自個兒太笨了,剛剛干啥說出自個兒姓顧呢?
「姑娘是這兒的人?」楚晉雲心知不該像個登徒子,可是如此相似難免教他想多打探一點。
「嗯,剛剛謝謝公子出手相助。」顧明瓔眼中生起防備,眼前的男子看起來就是個貴公子,可是隱隱透著一股血性,很符合她認知中儒將的形象,應該不是什麼壞人,不過她又不是真的天真無邪的二十一歲少女,即便「」,也知道看人不能只看皮囊,特別是這種外表充滿魅力的異性更需要格外警覺。
「舉手之勞,顧姑娘需要幫忙嗎?」
「不必了,阿牛只是鬧了點小別扭,一下子就好了。」顧明瓔連忙走到阿牛面前,安撫的模了模阿牛。
「謝謝大哥哥,我們告辭了。」顧明豫走過去拉住姊姊的衣袖,催促道︰「姊姊快一點,娘見我們一直沒有回去會著急的。」
「是啊,再不回去,娘會著急。」顧明瓔拉著阿牛回到正路,對著楚晉雲行禮告辭,便帶著顧明豫重新坐回牛車上,輕輕拉扯韁繩,指示阿牛重新上路。
楚晉雲目送姊弟兩人駕著牛車離開,當姊姊的叮嚀弟弟坐好,別再亂動了,弟弟不滿意的回以一句,然後兩人你來我往的斗了起來,他們的聲音洋溢著歡樂、活力,教他听著都入迷了,久久無法回過神,直到關成岳走過來輕拍他的肩膀。
「回神了,人家姑娘都走遠了。」
半晌,楚晉雲輕聲道︰「太像了。」
「這世間相像的人也不是沒有。」關成岳很客觀的道。
「若是不相干,就是相像也只是某個部分相像。」不過是一眼,她就跟他記憶中的顧寧連在一起,這絕對不是一般的相像。
「三年了,若是嫂子還活著也不可能一點改變都沒有。」
這一點楚晉雲倒是無法反駁,他不也變了嗎?
「我知道你對嫂子的死耿耿于懷,可這真的不是你的錯,你何苦跟自個兒過不去呢?人死不能復生,你折磨自個兒有什麼用?」
楚晉雲緊抿著嘴,沒錯,人死不能復生,可他有時候又不免會想,若當初能夠堅持己見,不答應父母去西北之前娶她進門,她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走了,我們還要趕著去榆縣。」關成岳再次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是啊,他可是領了皇差,不可能為了一個容貌相似的人就停下來。
楚晉雲轉身走回坐騎,拉著韁繩翻身上馬,策馬朝著榆縣的方向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