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意外更是驚喜,沐蕊下刀飛快,她沒想到剖開木頭,里面的沉香竟然佔了整段樹干的四分之三,賺大發了呀。
手舞足蹈,這麼大一塊沉香,就算不雕刻直接賣給藥鋪也能換好幾千兩,要是再經過她的巧手雕琢,身價一飛沖天吶。
于是靈感大爆發,她從早到晚都抱著沉香,東一刀、西一刀,想像自己雕出人生代表作。
書兒見小姐高興也跟著開心,小姐從小就喜歡雕刻,姨娘說小姐兩三歲時給她一支小刀、一塊木頭,就能不吵不鬧玩上大半天,且從沒傷過自己,這是天賦啊!
她端著午膳敲開屋門,小姐闢了間屋子,讓木匠做一張大長桌說是雕刻用,可這幾天小姐吃吃喝喝全在上頭了。
「小姐,歇歇吧,吃完再做。」
「再一會兒就好。」
看一眼小姐,書兒苦笑搖頭,轉身往外,心想著回屋多繡幾張帕子,有自己在總不至于讓家里斷糧。
又過半個時辰,沐蕊才放下刀,伸個大懶腰,拿起碗筷扒糧,邊吃邊欣賞作品,也不曉得吞了什麼進去。
前世外祖父要是能得手這塊沉香,肯定會和自己一樣沒日沒夜擺弄。
雕刻已略見雛形,想到作品完成,越想越興奮,也許是從小耳濡目染,她對畫圖雕刻顯現出高度興趣,小時候外祖父老把她抱在懷里滿村子炫耀說︰「小棉襖就是我的衣缽傳人。」
這次,她想要雕出令外祖父得意驕傲的作品。
吃飽飯,把碗筷拿到廚房刷了,書兒已經在浴間燒好熱水、備妥衣服,她家書兒再體貼不過。姨娘曾說︰「我能留給你的東西不多,只能盡力教書兒,日後讓她當你的臂膀。」
姨娘很不簡單,一個只會刺繡縫補和廚藝的平民女子,為了不讓女兒輸太多,想盡辦法說服父親,給自己請來師父認字習文學書畫。
姨娘也沒閑著,女兒學、婢女學,她也跟著學,三人一起刻苦上進。
姨娘說︰「我輸在目不識丁,一紙契約把自己賣了,大小姐可不能像姨娘這樣。」
她承載了母親的企盼,如今她也實現了母親想要的自由。
帶著一身水氣敲開書兒房門,二話不說、她霸道地吹滅蠟燭。「晚上不許做女紅,會壞眼楮。」
「小姐就讓我做吧,長夜漫漫睡不著。」
「睡不著去院子走走,看星星看月亮都行,就是不準做女紅。」
「小姐不講道理。」書兒蹶嘴抱怨。
在姨娘的指點下,她的刺繡功力不輸小姐,可惜不善繪畫、顏色也配得不夠好,只能繡些尋常圖樣,這樣的帕子賣不了太多錢,不像小姐,一張繡屏就能掙得上百兩。
「你見過哪家小姐講道理的,我就是霸道,上床去。」手一推,把書兒壁咚在牆邊,還調戲地勾勾她的下巴,惹得書兒滿臉無奈。
「好啦好啦。」書兒听話上床,在沐蕊轉身出屋之際,她輕聲道︰「小姐,你給我畫張圖樣吧。」
沐蕊頓了腳,家里沒錢,書兒慌了?
她確實使力太猛,還沒掙錢就把錢全花在蓋房子上頭,剛賣掉繡屏,銀子還沒焙熱又給花出去了,跟在她身邊,心髒必須夠大顆。
但這是她的懷習慣——置之死地而後生。
她總把自己逼到谷底,確定情況不會再更壞了,就卯足力氣向前沖。
經驗不壞的,這習慣讓她幾度奪得雕刻大獎,讓她順利在雕刻界闖出名號,然而她也清楚,這樣的性格總是讓身邊人憂心忡忡。
就是因為這性格,母親才對她處處挑剔的吧。精心計劃每一步人生的母親VS墜落谷底才肯往上爬的女兒,要相處融洽、欣賞彼此,有很大的難度。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相信你家小姐,我定會讓咱們豐衣足食。快睡吧!」
「好,小姐也快睡。」
沐蕊走出房外,輕輕帶上門,今晚月色很美,仰頭看著月亮,皎潔月光照亮了她的眼。
在此地出生後,與前世眾星拱月的優渥歲月不同,她委屈過、不平過也憤恨過,直到姨娘淡淡一句——「這就是命,若憤恨能夠改變情勢,我也願意放縱性情。」
當頭棒喝!可不是嗎,即使有再多不滿都無法改變現況,她只能在現況中鑽縫,努力讓自己過得更好。
所以對著逼妻為妾的父親,她滿心鄙夷,卻笑得溫柔可親;她憎恨柳氏的惡毒狠戾,卻在對她時小心翼翼乖巧求全。
真是憋屈啊,可再憋屈,她都得在現實里妥協。即使現實不符合她的價值,因此她溫柔恬靜、沉穩乖巧,她是最佳閨秀。
眾人都以為她脾氣溫順性格怯懦,但哪里是啊?面對周裕騫那個粗鄙暴躁的蘇沐蕊,才是真正的她。所以比起前世,她花更多時間雕刻,因為雕刻需要耐性,失敗率很高、成就感很少,她在雕刻的同時雕琢性情。
她慢慢學會所有的苦難都是成長,不經歷千刀萬斧,木頭玉石無法造就藝術輝煌。
長年的自我催眠,讓她不再害怕走邊邊,不怕墜崖、不怕危險,也漸漸地能對磨難冷眼相待。
回房,擦干頭發,躺上床。
她是帶著微笑入睡的,那片林子帶給她希望、讓她看見未來,擁有夢想與未來的人生,自然不會行為沉淪。
幾乎是一沾枕頭就入睡,自從開始雕刻之後,也許是工作太忙、也許是沉香發揮作用,這陣子她很少作惡夢,被她殺死的吳立很少在夢中現身。
但今天他再度出現,張著眼、爆漿眼珠半掛在眼眶外,隨著身子移動不斷左右晃蕩,他向她越走越近,近得她什麼都看不到,只看見一片刺目的血紅,濃濃的血腥充斥著她的嗅覺。
「還我眼楮、還我性命……」
聲音在她耳邊盤桓,嚇得她直冒冷汗,一陣僵硬,她猛地張眼楮,風吹進來,忍不住打個寒戰。
窗戶是開的?轉頭猛然朝窗口望去,卻與床邊那個高大身影對上眼楮,她嚇得倒抽一口氣,張嘴反射性尖叫,但他猜測到她下一步,速度飛快,大掌搗住她的口鼻。二直覺地,她張開嘴巴就要往下咬。
「是我……」
熟悉的聲音,讓她的嘴停住。
「是我。」楊豐燁又說一遍。
回過神,推開他的手,她怒問︰「你來這里做什麼?」
他沒回答,只是轉身點亮桌上蠟燭,看著她,嘴巴張了張又閉上,欲言又止。
「那天不是約定好,不再見面?」
能與二皇子表兄弟相稱的人不多,就算她腦袋不行、對京城貴族錯綜復雜的關系搞不清楚,也能確定他的身分肯定尊貴,尊貴到令人仰望。
她現在追求的是平靜生活,不需要精彩紛呈,驚奇不斷。
因此第二次見面,比起第一次,她的態度更鄭重,鄭重地告訴他——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她以為他不語代表默認,哪里知道短短幾日他居然找上門。
是啊,不是約定好了?他也搞不清楚。
因為旁的女人想方設法與他搭關系,她卻一次兩次告訴他——不要再見面。是因為她連一次都沒有,沒有問問他是誰?她對他,沒有半點興趣?
很是生氣,他想被看見,她卻視而不見,就像母親對他……永遠的視而不見?
那天回去,他對自己賭咒,再踫見她並上前搭話,他就立刻變成豬。
可……他還是讓自己變成豬了。
不是再踫見,而是主動上門,還為考慮她的名聲,刻意選擇人人熟睡的深夜。
「這位少爺,你在夢游嗎?」
他沒回答,卻告訴她。「我第一次殺人時還不到十三歲,溫熱的鮮血濺在我臉上,我眼睜睜看他的頭顱滾到腳邊。我吐了,連作兩個月惡夢。」
這是在回答她為什麼出現?因為同理心?因為知道她的恐懼?突然間覺得被暖到。
「你為什麼殺人?」她被他的故事吸引。
「因為戰爭,那次我與父親、大哥一起上戰場。」
沐蕊猜出來了,在皇帝的親戚當中,能馳騁沙場、保家衛過的只有那位——他是鎮國公府的二爺楊豐燁,父親為國犧牲,兄長繼承爵位,母親是尊貴的長公主。
這身世不是普通豪橫啊,她果然有先見之明,知道該保持距離。
「不到十三歲就帶出門打仗,父親對你的要求很高?」望子成龍,也得看看孩子的心理成熟度啊,擅苗助長!
「不關父親的事,是我堅持的。」
「急著功成名就?」
「不對,為了與母親唱反調,跟她對峙到底。」
「少年叛逆?」
「不對,為了報仇。」
「養兒子還養出仇來?」
「母親不待見我,幸好有乳母疼惜,她溫柔善良,拿我當成親兒子養,母親卻殺死她。」
他就著床沿坐下,她跟著坐起身,兩人面對面,夜風吹來有幾分涼意,她把棉被往上拉了拉,他卻月兌掉鞋子,把自己的腿送進她的棉被里,有秉燭夜談的意思。
但這樣子……很不可以,她想把他推出去,但夜風吹襲,而傷心的他垂下眼睫,把頭送進弓起的膝蓋里。
他看起來無助脆弱,像個孩子似地。
心軟是她的罩門,一個小小動作點上她的死穴。
輕拍他的後背,低聲問︰「殺人的理由?」
「我離不開她,母親卻說我已經長大,不能養于下人之手。」
這也能當做殺人借口?不能辭退乳母、將人遠遠送走,非要搞得母子成仇?
「她不喜歡我,卻也不許別人喜歡我,我想,她恨我。」
「沒有母親會為了恨生下孩子。除非……」
「除非我不是她親生的?對,我懷疑過,但大哥斬釘截鐵說︰我是。」
「你信?」
「信,母親生我那天父親不在,大哥一直守在房外,他是第一個抱我的,並且我和舅舅長得很像。」
他的舅舅……是皇帝?「所以你選擇上戰場,企圖證明你並沒有因為乳母的養育變成平庸?」
「應該說乳母被殺之後,不管母親要什麼,我都反對到底,她要我習文、我非要學武;她要我科舉出仕,我非在戰場上爭軍功。我惡意地讓自己變成母親的眼中釘、肉中刺,既然她討厭我,就讓她討厭到底。」
他說得咬牙切齒,表情真實,但眼中流露出的傷心更真實——不被母親疼愛,他很失落。
「這麼做會讓你快樂?」
他沉默。
「我的父親本是商家子,但他聰明穎慧、非常能念書,家鄉親友都夸他是文曲星下凡。在所有人的注目下,他娶回我母親。母親賢慧溫柔、擅長女紅廚藝,是地方上赫赫有名的大美人,听說父親數度上門求娶都沒讓外祖父點頭。」
「為什麼?你父親配不上你母親?」
「當時有許多小官員想求娶母親,士農工商,商人雖然有錢,但身分微末,所有人都希望能夠改變門楣,外祖更看重那些當官的。」
「後來你父親怎地娶得佳人歸?」
「父親求外祖父給機會,等他通過鄉試立刻上門求娶。不負眾望父親考上了,于是良緣天成。母親出嫁那日成為當地佳話,別人是怒發沖冠為紅顏,父親卻是奮發圖強為佳人。然而隔年會試、殿試,父親順利拿下當年的探花郎,柳家榜下抓婿,一通曉以大義,祖父母出面做主,讓父親貶妻為妾。」
「你父親同意?」
「應該同意吧,就算不同意,也是順水推舟。」
「你母親也不反對?」
「母親堅持和離,她當場簽下和離書,卻因為不識字,不曉得自己簽的不是和離書而是賣身契,她怎麼也沒想過,那個同床共枕、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居然陰了自己,從此搖身一變,蘇家主母成為蘇家僕婢。而柳氏……」
「不是好人。」楊豐燁接話。
「為生存也為了讓我得到更好的待遇,母親小心翼翼循規蹈矩,連院子都不敢踏出一步,連柳氏都不抬眼正視,她說從沒想過自己會淪落到苟且偷生的地步。」
「你很你父親嗎?」
「恨的。我母親更恨,但她清楚,恨,只會帶給自己痛苦,亮出傷口只能讓討厭你的人高興,愛你的人傷心,既然事情已經發展到她無力改變的程度,既然她無法離開,就只能想辦法讓自己不痛苦,所以她開始漠視『恨』。」
「漠視恨?怎麼漠視?寬宥嗎?」
「不是寬宥,而是和解。她說︰旁人本就沒有義務善待我,他們給的不公平,我在意便委屈,我不在意誰也委屈不了我。母親說,當她不在意父親、不在意柳氏,即便他們捧著一兜子委屈上門,她也拒收。」
「和解?這麼容易?」
「並不容易,世間能欺負自己的只有自己。別人的欺負我們可以選擇攻擊或者漠視,只要沒有期盼,那麼他對你再不好,你只會無感,不會生氣、反抗或者為唱反調而傷害自己,因此你所有的難堪委屈都是因為……」
在乎……她沒下結論,他卻听懂了結論。
是的,他在乎,即使他死命否認,刻意違逆,他讓她痛苦之際,也痛苦了自己。
「你對父親的寡情真能雲淡風輕?」
「很難,但日復一日、一天一點,我慢慢做到不在乎,有了足夠的不在乎,我就能披著偽善的狐狸皮,理直氣壯利用。」
「利用?」女兒「利用」父親?
「對,母親利用他的罪惡感,讓他幫我找到好先生;我利用他的歉意,讓他在蘇家祠堂上放入母親的牌位。」妾室無法入宗祠,因此人生的最終站,母親的身分是平妻,為此柳氏恨她、恨得咬牙。
「你的先生是誰?」
「方亦萱。」
師父很有名,她精通詩書、畫藝更是一絕,早年喪偶,膝下只有獨生子一名,兒子傳承她的天賦,年紀輕輕就考上狀元,京城多少名門閨秀想聘她為師,她都將人拒于門外。
「你爹居然能請到她?听說她性格乖張、不輕易收徒。」
「師父確實很挑學生,父親把我雕刻的筆筒送上,只看過兩眼她便同意收徒,見狀,蘇玉蕊鬧得厲害,非要搶師父,但師父看上的是我,她不得不紆尊降貴,與我一起上課。」
「方大師也收她為徒?」楊豐燁懷疑。母親曾想為鄒欣菱聘方亦萱為師,但即使有長公主的面子在,在見過鄒欣菱之後還是拒絕了。
「算不上,她被罵半個月後再不肯上課。」
一開始學《三字經》,師父教完八句後讓兩人復誦,她與蘇玉蕊是假文盲對上真文盲,程度落差太大,有對照組相較,蘇玉蕊的蠢蠢到慘不忍睹,自尊心受到嚴重創傷,于是結束了求學生涯。
「她很笨?」
「她不笨,是我太優秀。」她說完連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她上不了,柳氏怎能讓你繼續學?」
「那就得感激蘇玉蕊的驕傲了,她不提自己蠢笨,卻說方先生性情古怪,以欺負學生為樂。柳氏舍不得女兒受苦,卻很樂意讓我受苦。」
「她很嚴格?」
師父確實嚴格,雖然自己有國學基礎,卻也得卯足勁兒,日日燈火亮到夜半,才能把布置的功課完成。
不過那是她人生最幸福的一段,她與母親對著燈火背詩念詞、練字帖,母親是她最好的學伴、最好的朋友,她們是可以分享心事的閨中密友。
「嚴師出高徒,我終于明白方師兄為什麼能夠十六歲考上狀元,那必須有忍人所不能忍,苦人不能苦的堅韌。我曾經志得意滿地問方先生,如果我是男兒身,是不是也能考上狀元?」
「方先生怎麼回答?」
「她回了一個字。」
「可?」
「不對,是『哼』!」
楊豐燁聞言大笑。「太傷人自尊。」
「沒事,傷著傷著就堅強了,我的心志就是這樣鍛鏈出來的。」
是嗎?所以是他的心志不夠堅強?母親的冷漠日日往他心頭插刀,他早該習慣、早該被鍛鏈出來的,但即使如此,還是會在不經意間……受傷,為了彰顯自己無傷,他不得不表現得更不馴更張揚。
看著他的茫然,她不知哪根線被挑了,揪地一下心抽疼,還以為是英武偉岸無所不能的男人,原來……再剛強的漢子,也會有不為人知的脆弱。
沐蕊拍拍他的肩膀,口吻輕佻。「沒事,總有一天你經歷得夠多、長得夠大,就會突然發現情況沒有想像中那麼嚴重。」
「長得夠大?你幾歲啊,別拿我當孩子哄。」
「我心理年齡比你大,弟弟,以後有委屈就來跟姊哭訴。」
「哼!老氣橫秋,知道想當我姊姊的人都怎麼了嗎?」
「墳前的青草比人高?」
噗地,他笑她也笑。
楊豐燁濃濃的彎眉毛看起來很性感,純黑色的深色眼眸帶著神秘的高貴氣質,這樣的氣質讓人想仰望卻不敢親昵,但是小小的蠢動在心底——她想靠近……再多一點點。
對于夜闖深閨的入侵者,就算不報官也得心存警戒,但是今晚,他的故事、她的故事,故事交換的兩個人,友誼在笑聲中成立。
☆☆☆
早朝大理寺將劉群的案子呈上,皇帝親自下令,抄家滅族、流放邊疆,事情就此告一段落,周裕騫全身而退。
這件事牽扯的人太多,皇上頭痛欲裂,接連幾日失眠,脾氣壞到極點,脾氣很好的皇帝甚至對御史發飆,嚇得滿朝文武噤若寒蟬。
下朝後,皇帝把楊家兄弟留下,周裕騫對著他們,眼瞼微垂,嘴角掛起意味不明的笑。
他的笑讓楊川燁、楊豐燁、周裕鑫提高警戒,思忖起昨晚計劃。
「皇上,臣願帶兵攻打鄭國。」楊川燁跪地表態,在周裕騫開口之前。
這半年來鄭國頻頻對邊關出兵,周裕騫有意推薦表弟奔赴戰場,宮里傳出消息,皇帝已然首肯。
三人經過一番推敲討論,既是定案不管自動被動都要走這一遭,于是他們決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自動請纓奔赴戰場。
「皇上,臣想同大哥去歷練。」楊豐燁跟著跪下。
「父皇,兒臣也願與鄭國一戰。」周裕鑫拱手為禮。
周裕騫淺笑,想綁在一起?妄想!三個臭皮匠湊一塊兒只會壞事。
「老五,你起來。戶部那里朕給你安排了個職差,好好辦差,與呂尚書好好學。」
「是,兒臣領命。」周裕鑫攏緊雙眉,為將三人拆開各個擊破,周裕騫竟然下血本拋出大塊肥肉?
皇帝看向楊川燁、楊豐燁,手指順了順美髯,笑得滿心熨貼。都說兒子肖父,果然如此,姊夫要是知道兩個兒子都這般杰出,在天之靈會深感安慰吧。
「你們兄弟文武雙全、有乃父之風,趁年輕多立功勞是好事,但皇姊要是知道,肯定要進宮同朕鬧,不如留一個下來陪伴皇姊吧。」
「稟皇上,臣……」楊豐燁剛開口,手臂就讓楊川燁抓住,他搖頭阻止。
「臣隨父親在外多年,比舍弟更有臨戰歷練,求皇上允許臣帶兵。」
「朕允了,不過成親三年,你尚未留下一兒半女,要不要在出兵前先納幾個新人?」
楊川燁道︰「稟皇上,成親之前臣曾經向妻子許諾,此生絕不納妾,臣萬萬不能自毀誓言。」
「可你這樣,皇姊不放心。」
楊豐燁立刻下跪。「所以說讓我去,我去的話,母親肯定不會反對。」
皇帝瞪他一眼。「你這頭強驢子,非要跟你母親鬧,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地里看笑話?」
「沒鬧,是母親見我就心煩,不如我走得遠遠,母親心情也會好些。」
「你這是控訴長公主不慈。」
「沒有……」
「還辯,可知皇姊為你的親事來求朕幾次?」
「不就是表妹嫁不出去?沒人要就往我身上賴,天底下嫁不出去的女人何其多,我要真娶全了,皇上賜給我幾座大宅院都不夠住。」
「貧嘴!」
皇帝笑了,周裕騫卻暗地咬牙,他想要的女人,楊豐燁還看不上眼?妒恨染滿雙眼,會的,很快……楊豐燁再沒辦法囂張。
「皇上就讓我去吧……」
「能說服長公主就讓你去。你要是心思太多沒處擱,趕緊替自己找個女人娶了,朕先把丑話說了,再給你一年,明年這時候你再沒成親,我就給你和菱兒賜婚。」
「不能強買強賣的呀。」
皇帝揮揮手。「少廢話,快出去,吵得朕頭疼。川燁,兵部那里有鄭國的輿圖資料,你先研究研究,過兩天進宮與朕論策。」
「臣領旨。」
兩對兄弟被趕出御書房,周裕騫笑得陰陽怪氣。「二郎,那日對你逼婚的丑姑娘解決了嗎?若沒法子處理,要不要哥哥出手幫忙?」
有人對豐燁逼婚?這家伙怎啥都沒說,周裕鑫和楊川燁同時轉頭看他。
楊豐燁皮笑肉不笑,輕咬後牙道︰「處理好了,多謝表哥『兩肋插刀』。」
「真處理干淨了?皇姑母知道嗎?菱兒表妹要是曉得此事,豈不是要哭得摧心裂肝痛不欲生?」
「倘若二皇子心疼,要不要把表妹接回去好好憐惜?」楊豐燁笑著回慰。
笑容瞬間僵凝,莫說菱兒不肯,長公主更不肯,如果能夠他早做了,還用得他在此囂張?梗著脖子,周裕騫轉而對周裕鑫道︰「听聞梓駿又犯病?五弟可知範姜神醫上個月在京郊落腳,要不要帶小佷子去求醫?」
「多謝二皇兄告知,弟弟立刻回去與妻子商議。」周裕鑫笑得一臉無害,只不過他知道、周裕騫也明白,他們于彼此都不再是「無害」。
見周裕鑫尚且不敢與自己正面對壘,周裕騫挑挑眉毛,對楊川燁說︰「抓緊生個兒子吧,否則戰場無情……楊家終究需要個支應門戶的。」
這話說得好像楊川燁再也回不來,並且楊豐燁無法支應門戶。所有人都認定長公主不待見楊豐燁,見縫插針的事周裕騫從沒少做過,褒哥哥、貶弟弟,樂見兄弟倆閱牆爭個你死我活。
楊豐燁冷眼看著他的挑撥,越發覺得好笑,沒別的招了嗎?突然覺得沐蕊的話是箴言——只要沒有期盼,那麼對方再不好,他只會無感。
不上心,真的沒人能夠傷到自己。彎眉、心悅,待會兒給沐蕊送只燒雞過去吧!
他們算是正式朋友了,他可以隨時上門,她不再排拒,那個促膝長談的深夜,讓他們從陌生人變成朋友,這件事讓他學會,與人交心,沒有想像中困難。
楊豐燁的不在意讓楊川燁松口氣,淡然回應。「多謝二皇子關心。」
見挑撥不了,周裕騫怏怏離開。
討厭的人終于不在跟前,三個人對視一笑,但下一刻,楊川燁和周裕鑫一左一右勾住楊豐燁臂膀,問︰「說清楚,什麼丑姑娘、什麼逼婚?」
望著哥哥們的八卦臉,楊豐燁翻白眼,無奈地將那天的事娓娓道來。
「意思是,從吳立手中救下你的是蘇侍郎的庶長女?她武功高強?」
「沒有,純粹是運氣好,她新得了一把彈弓如獲至寶,日日拿著彈弓到處練習,那天見我危險直覺出手,應該是天時地利人和吧,她被吳立的死嚇得嚎啕大哭,任我怎麼安慰都消除不了恐慌……」
什麼都交代了,但他沒交代夜探深閨,擄獲一段難得的友誼……
☆☆☆
夙夜匪懈、焚膏繼……雕塑完成了!
她滿意地撫模自己的作品,听過二八法則嗎?知道有科學家研究出來,一個人的成功取決于運氣多寡,而非才能嗎?
一棵大樹、一片草地,一個手執書本、手背在身後的先生,一個撓頭抓腮、抓著毛筆,坐沒坐相的小屁孩。一根草、一朵野花,雕刻得栩栩如生,連先生的無奈都刻畫得生動鮮活。
她相信,如果能因為這作品而聲名大噪,那麼更多的是運氣而非努力,因為她從來都不敢妄想能得到體積這麼龐大的沉香。
找一塊布將作品蓋上,再把收集起來的沉香碎片放進碾子里,來回細細碾壓、磨成粉屑,過篩、再磨,來來回回處理三遍,只得出一小瓶。
帶回房間,取出尚未開封的香爐準備打香篆。
先放入白色香灰,取香筷以轉圈方式攪松香灰,讓里頭混進足夠的空氣,再用香壓沿著四周按壓平整,不能太松也不能太緊,必須確保香粉在燃燒中有氧氣即時供給。
取香掃掃除香爐旁邊余灰,將篆模平穩地放在香灰上頭,取香鏟往篆模中填入沉香粉,並將多余的沉香粉掃到篆模旁邊,再以香鏟輕拍香篆邊緣,使香粉與香篆之間出現松動,垂直起篆,完成。
這時代已有燃香習慣,但多數用在祭祀中,也有富貴人家會燃香、燻香、打香篆,只是工具沒這麼多講究,香品種類也不多。
點燃香粉,不久香氣充滿整個屋子,那是讓人舒服、放松的氣味。
一杯茶、一本書,她伸個懶腰,準備狠狠睡上一天一夜。
「小姐,楊公子又來了。」書兒敲門。
「又」來了,沒錯,這個送上門的朋友三天兩頭來敲門,有點無奈,想問問他是不是沒有別的事可做?
但書兒對他無比熱情,因他很會來事兒,每次來都會捎帶食物,糖果糕餅水果肉類菜蔬……書兒就怕餓著小姐,但凡看見吃的都會雙眼放光。
放下書,穿起鞋子走到前頭開門,果然書兒眼楮閃亮。沐蕊忍不住問︰「這次楊公子又帶什麼好吃的。」
「燒雞,兩大只呢,還有一壇酒。」
「原來是惦記吃的,不惦記我?」楊豐燁聲音傳來,沐蕊這才發現他站在門側,身邊還多了兩名男子。
「什麼味兒,這麼香?」周裕鑫拉長了脖子聞。
「進去看看,沐蕊肯定藏了好東西。」楊豐燁出口,立刻迎來幾道目光。合著這家伙夜闖慣了,拿她的香閨當自家廚房?
周裕鑫沒瞪他只覺得懷疑,這家伙竟然能夠與姑娘這般熟悉自若,不是避如蛇蠅?不是脂粉味會害他反胃?
周裕鑫的懷疑、沐蕊也有,他們之間已經熟悉到可以肆無忌憚?
書兒覺得不妥,但楊豐燁在她眼里印象極佳,忙出聲打圓場。「幾位爺先到廳上坐坐,前幾天小姐找到一株野茶,摘采炒制過喝起來味道不差,奴婢給爺們沏來嘗嘗?」
「辛苦姑娘了。」楊川燁一手拉起弟弟、一手勾住周裕鑫。「五皇子快走!」
楊川燁故意喊這聲「五皇子」,擺明身分,以便觀察沐蕊態度。
眼角余光往後瞄,只見她動作依舊不疾不徐,沒有立即跟上,反而轉身回屋。沒有驚慌詫異,更沒有心急著上前討好巴結,該做啥做啥去,好像他喊的不是五皇子而是五弟弟。好一會兒沐蕊才捧著香爐,將打香篆的器具放在托盤上一起帶往前廳。
沐蕊進屋,沉香的氣味跟著進屋,周裕鑫忙問︰「是沉香?」
「是。」
「姑娘哪來的沉香?即便一兩沉香一兩金,我尋遍各處醫館還是買不著。」
一兩沉香一兩金?心情飛揚,柳氏要是知道自己送了什麼出去,會不會氣到捶心撓肝?
「我有一片奇楠木林。」
「不是每棵奇楠木都能結香。」
這是事實,但經過巧手加工,她保證棵棵能結香,不過現代科技……還是保密的好。她笑著點頭附和。「所以我手上也不多。」
「姑娘能否賣我一點?」
「公子想要沉香塊還是香粉?」
「都可。」
她將剛碾制好的香粉推出去。「剛碾好的,就這些。」
「夠了夠了,謝謝姑娘。」得了好東西,周裕鑫興高采烈。
「表哥怎這麼興奮?」楊豐燁問。
「如獲至寶能不興奮?」他已經找過大半年都沒消息,也托藥鋪留意,但沉香可遇不可求,和千年人參一樣不是想要就能有的。
「不就是沉香?」
「你不懂,沉香氣味濃郁溫潤,能讓人心情放松、助眠,被用于祭典儀式中,因而被稱為『眾神之木』,《本草綱目》中記載,沉香性溫、味辛辣,能行氣止痛、納氣平喘。蔭精、壯陽,治肚空絞痛,口噤毒痢,還可治痢疾。」
「這麼好用?要不,表哥分一點給我?」楊豐燁興致高昂。
「不,這大半年你表嫂積郁成疾、夜不成寐,藥吃了也不見效,我想帶回去讓她好好睡一覺。」周裕鑫對沐蕊說︰「姑娘,這香爐能不能一並賣給我?」
沐蕊點點頭,將器具一個個收進木盒里。
周裕鑫從袋里掏出百兩銀票遞出去,沐蕊不慌不忙收下。
楊川燁皺眉,她竟然收了?既然知道對方是五皇子……難道她不曉得讓皇子欠她一份恩情,遠比百兩銀票來的有用?是貪財還是愚昧?
書兒端茶進屋,沐蕊想也不想把銀票交出去,笑道︰「不慌了吧?就說本小姐餓不著你。」
書兒看見上頭數字,笑得兩眼變成線。「不慌了,但即使有進帳,小姐花錢也不能大手大腳,得積蓄存糧,以保後續。」
「行,去做飯吧。」看這時辰定肯定要留飯了。
楊川燁看著主僕互動,暗暗思忖,她對錢財似乎沒有那麼上心,但是愚昧?又不像……
他看不懂蘇沐蕊,只但願她對豐燁沒有算計。
東西被周裕鑫拿走,楊豐燁眼上有掩不住的沮喪。
吃軟不吃硬的她,見不得他可憐啊。「你也想要?」
「對。」
「你有失眠問題?」
「我長輩最近心火大,睡不好,嘴角都生瘡了。」看一眼周裕鑫,又補上一句。「我想用來升官發財。」
他在乎,也願意表現關心的長輩……沐蕊莞爾,明白了。「我再弄一些,你初十過來拿。」
「這話說得……好像姑娘的沉香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沒這麼夸張,但我手中確實還有一點。」
「那麼姑娘可以……」
「別貪心,用完後如果還有需要,再讓楊公子來找我。」
楊川燁目光閃了閃,知道周裕鑫身分還拒絕?出乎預料……
,只听得沐蕊又道︰「我還有點鴨梨香,也能紆解壓力、平心靜氣,對夫人應該有幫助,我回房取。」
直到她不見人影了,楊川燁才低聲問弟弟,「你確定她是蘇侍郎家庶女?」
「確定。」
「小小庶女知道裕鑫的身分,還能談笑自如?」
聞言,楊豐燁大笑。「因為不上心、無感,便能常心相待、談笑自如。」
「誰能對皇子不上心?」楊川燁不同意,攀附之心人皆有之。
「對皇子無所求之人。」
世間真有視富貴利祿如浮雲之人?眼前擺著的不僅僅是一座金庫,還是一個希望、一個可能,誰能壓抑貪婪不去探索獲得?
說話間,沐蕊折返,手捧一卷紙和一個木匣,打開木匣,里頭是一把線香。「這是我為母親做的,母親過世後就沒人用了。這是方子,如果能散出去幫助更多人,也算功德一件。」
周裕鑫打開紙卷細讀——
取鴨梨挖空,放入一錢檀香、一錢沉香,三蒸後去皮、搗碎成泥,揉成細條,陰干三月後即成。
楊川燁瞬間凝重了眼神,若鴨梨香真如她所言那般有用,方子無價,這難道不是攀附?
「姑娘打算怎麼賣方子?」周裕鑫問。
沐蕊搖搖頭。「不必,免費贈送。」
「無功不受祿。」楊川燁看向弟弟,冷冷一笑,不上心?不過是手段更高明罷了。
「有功的,我想請您把方子散出去,方子里有沉香,日後我要做這門生意,越多人使用,我的沉香才能賣得更高價。」
楊豐燁笑眉笑眼回望大哥,看吧!
一碼歸一碼,沐蕊算得清清楚楚,該她得的她不手軟,不該她的她也不貪求。
「行,方子我收下。」看著今日收獲,周裕鑫笑逐顏開。
吃過飯,書兒的手藝不差卻也不至于讓吃慣山珍海味的三位大爺驚艷,只不過一頓飯下來,周裕鑫和楊川燁心底都對沐蕊有了評量。
三人離開後不久,楊豐燁又繞回來。
這回他不敲門,興奮地直接躍過高牆,蹦到沐蕊跟前,笑得眉眼彎彎,嘴巴幾乎咧到後腦杓,本就長得俊逸風流,卓爾不凡,這一笑,直逼得人心髒狂跳。
「拿來吧。」他朝她伸手。
「拿什麼?」
「其實你手上還有的對不?」
「我暗示你了嗎?」
「有,你明知道初十我要離京辦差,卻讓我那天過來。」
他很敏銳的啊,說那句話時她不認為他能想得到,他永遠出乎她的意料。「跟我來。」她領他進工作室,拉開木雕上面的那層布。
當視線接觸到撓頭抓腮的小男孩時,眼楮直了,胸口被觸動,說話變得結巴。「你為什麼會想到雕……這個?」
是的,圖案稍做修改了,原本雕的是勞心勞力的先生和一群頑童,但最終她把其他頑童刨去只留下一個,浪費很多沉香啊,心頭不舍,不過想起他說故事時,松泛的眉眼,不自覺流露的愜意,她想,他真的很在乎那個男人……
腦袋里想著想著,雕刀就動作了。
「你的故事讓人動容,下意識就雕了。」
動容嗎?應該是動人的吧,都說天家無親情,他的親情卻落在天家里。
「你猜出我要送給誰?」
「對。」也猜出升官發財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孝順。
「謝謝你,但表哥說一兩沉香一兩金,這麼大,太貴了,我買不起。」
「沒事,讓你賒帳。」
「書兒要心痛得撞牆啦。」
「她手上有一百兩,手上有錢、心就不慌。」
楊豐燁點頭,不言謝,他們之間的交情不僅僅是朋友了。
沐蕊從抽屜里拿出另一只嶄新匣子,里頭是打香篆器具,她將雕刻剩下的沉香放進碾子,她沒說話、他也沒說,只是接手碾子細細研磨。
沐蕊拿出之前削掉的頑童雕成木牌,系上絡子,掛到他腰間,說︰「睡前放到枕頭下,希望它能助你一夜好眠。」
「賒帳?」
「不,免費贈送。」
「謝謝你。我很快樂。」不是因為禮物,而是因為她猜透他,並且為他……動容。
「快樂是好事,但不快樂也非壞事。」
「為什麼?」
「因為不快樂的時候就是人在成長。順風時可以飛翔,逆風時可以堅強。不要害怕辛苦,更值得害怕的是——害怕辛苦。」
突然間所有辛苦找到解釋,原來逆境中的他在不斷成長。楊豐燁激動了,一把握住她的肩膀,從不示弱的他,示弱了,從不對人說的話,對她說了。
「我從來不敢傷口,因為明白,會難過的是喜歡我的人,討厭我的人只會開心。我舍不得喜歡我的人難過,但……我喜歡你,卻想要你的難過。」
他要的不是她的難過,是她的關心,別人眼中的楊豐燁是個剛強偉岸的男兒,殊不知他內心中住著一個缺乏關愛的小小孩。
「沒事,除了會種沉香,對于傷口復原,我也頗有幾分心得。」
她的回答讓他豁然開朗。「那以後,傷口就拜托你了。」
「沒問題,誰讓我們是朋友。」她豪邁地拍上他粗壯堅實、手感很不差的手臂。
朋友嗎?楊豐燁挑眉,在這次的對話之前,是的,但經過托付……他想要的不僅僅是朋友了。
粲然一笑,她被笑迷惑,他是個……很勾人的男人。
送走楊豐燁,看著馬背上遠去的身影,沐蕊知道自己對他好得有點過了,在保守的年代里,這樣的善意往往會被戴上濾鏡的人當成別有用心——比方楊川燁。
對,她不是傻瓜,對楊川燁的試探自然一清二楚。
能夠理解基于對弟弟的關心,懷疑她別有居心,畢竟飛上枝頭當鳳凰是女人普遍的夢想,而她的身分恰恰完美地詮釋了小麻雀。
所以……為著楊川燁的有色眼光,她該與楊豐燁保持距離,以維持窮人的志氣?
No!比起在乎楊川燁,她更在乎楊豐燁的友誼,只要他願意對她好,她便持續回饋他友誼。
找誰當朋友不行?為什麼非要他,即使被人誤會也不害怕?因為……他是這個時代里,她唯一的朋友,也因為她看見他不為人知的脆弱。